周树山:梁启超为何不进广雅书院?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800 次 更新时间:2017-09-22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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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树山  


最近网上多次爆出学校在风雪(雨)中组织学生列队迎接地方领导的新闻,据说:1月2日,湖南桃源县第五中学恢复挂牌,该校学生在校长的安排下,站在风雪之中迎接参加庆典的领导,长达3个多小时。孩子们手拿花环,不停地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之后又被安排到操场,坐在满是冰渣的凳子上,听领导讲话。有的学生因此被冻病,高烧不止,网上有学生站在风雪中举花欢迎的图片。又有黔城完小上千名小学生冒雨迎接领导检查的帖子。这些都反映了一个现实:中国的青少年要在组织的安排下,从小接受对“领导”恭敬服从的教育。无论在风中,在雨中,在炎炎烈日下,你都要老老实实站在队伍里,对“领导”投去敬畏的目光,高呼“欢迎”的口号,表达你的忠诚,并自觉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卑贱。这样“奴化教育”的形式在中国习以为常,笔者本人自小就参加过多次这样的活动,它的目的在于培养忠顺的国民和没有人格的奴才,并强化官本位意识,彰显官贵民贱的思想。应该说,这种教育是成功的。


但是在一百多年前,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梁启超却为这个,坚决不入有列队迎接地方官制度的“广雅书院”,这也是一个异数。当时(1885年)的广州有五个“最高学府”,称为“大书院”,它们是:学海堂、菊坡精舍、粤秀书院、粤华书院、广雅书院。书院首席教授称为山长,别看仅仅是个“教授”,在重教尊师的年代,这山长的地位却很高,“地方督抚到任必先往拜之”。你看,在大清国的时代,地方大员倒任竟先去拜望教书先生。如今,经过多年对知识分子羞辱性的政治运动(竟然宣称“知识越多越反动”),没有人再把知识和知识人当人看了,文革时是“臭老九”,名列“地富反坏右”和流氓之后,如今呢?地位和社会待遇也远在“官员”之下。当然,这种摧残知识和知识人的结果,知识分子的心理也越来越犬儒化、奴才化。见了官员低眉顺眼,一脸谄笑,背后或许在同类前也小骂两句,但对于官员的荣耀和享受却又妒又羡,恨不能一时钻进官员的行列里去。中国不但在实质上而且在民族心理上都成为了一个官本位的社会:如鲁迅所言:奴隶主、以鸣鞭为业的奴隶总管和奴隶构成了中国社会,比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厉害。只要听听“我爸是李刚”的叫嚣就明白老百姓处在一个什么地位上。


但梁启超的时代还不是这样,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大救星”,也没有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什么主义,中国特色也没有形成。那时读书人叫“士”,从老祖宗传下来的精神还没有批倒斗臭,士最讲的是气节,这气节是从孟子那里来的,归结起来三句话:“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读书人对富人、贵人、强权者、甚至是高压迫害完全不放在眼里,为了理想和人格甘愿“舍生取义”,决不苟且偷生。只要看看明清易代之际多少读书人宁可困厄荒村,决不应朝廷之召出来做官就看出“气节”怎样型塑了知识人的人格气质!梁启超时年十六岁,读的是古圣贤之书(据说有很多糟粕),已经成为一个“小士”,颇有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之志,读书人的气节已深入骨髓,决不做苟且违心之事。更不想在官员面前做低首下心的奴才。当时他已入学海堂成正式学生,和两个同学商量要进“广雅书院”继续深造,但终于放弃了。梁先生公子梁思成先生给丁文江信中写道:“先严在学海堂不久,后与谭仲鸾及梁伯尹拟入广雅书院,因其制度于地方长官来院时,全体学生须在门前站班迎接,故不入。”壮哉梁公!因为站班迎接长官,坚决不进这鬼学校,少年气节,士子心性,虽历百年,犹令人仰慕也!慨叹之余,放眼四顾,我华夏神州,再无梁启超也!


可是真出来个梁启超如何?怕是在“我爸是李刚”的世界,你无处读书,因为你找不到敢不站班迎接地方长官的学校!


2011年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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