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读初中二年级开始,即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一直坚持至今,为了写作这篇我与诗人柳忠秧(1969-2017年10月)的深挚交情的文章,我仔细翻阅了2009年1月至2017年10月的日记。
我与柳忠秧的相识
我的日记记载,我2009年1月中旬到北京出差,其中,1月17日的日记写道:“湖北省文学院副院长柳忠秧(柳是熊元义的朋友)请我和熊元义(时任《文艺报》理论部主任)及几位在北京工作的湖北乡友吃午饭,柳忠秧很健谈,且很有见地。柳忠秧晚上用手机发来一首诗《把酒进京》(七言古风):‘把酒驰骋北二环,倾倒名媛醉达官。悬壶喝进天下事,挺胸狂吟诗百篇。豪情热泪酹千盏,壮志雄心吞万难。江河沉睡我独醒,悲歌长城和燕山!’我回信息说:‘有气魄,有境界,我会记下。’”第一次与柳忠秧相识、相交,感觉到一见如故,对他的关心社会,对他的豪气与才情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009年1月24日(阴历腊月二十九),我的日记写道:“柳忠秧晚上发来《赠南湖楼主余三定兄》:‘洞庭波涌酒和泪,潇湘愁说古与今。梦里依稀岳阳楼,南湖冬雪满天新。君子常怀千年忧,名士最重一世情。范翁楼记滕子京,柳郎诗歌余三定。’(署名为明月庄主柳忠秧)觉很好,结尾两句尤佳、尤为有趣。”此诗实际上是1月17日在北京餐聚时,我和熊元义向他介绍了我的南湖藏书楼后,他很高兴,很感兴趣,主动提出要为南湖藏书楼撰诗一首,此诗我后来收入由我主编的《南湖藏书楼》(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第1版)一书,引起不少朋友的好评。
2009年1月25日(阴历大年三十),我的日记写道:“柳忠秧发来《新春心赋》(七言古风诗一首):‘冰雪相急雪花开,人在天涯家在怀。爆竹霹雳扫旧事,美酒香催奏凯旋。放声高歌牛年好,漫道前路千万难。寒夜漫长炉火旺,心有温暖春自来。’豪放、温馨,是其主色调。”可以见出,和柳忠秧相识后,他用他的诗歌和我交流,成为了我们交流的重要内容。
2009年2月26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发来《古风一首·献给面对金融危机及天灾人祸频仍的全人类》:‘天地惶然金融危,冬雨凄盼燕子回。日月竞逐冰雪去,壮士独行大风歌。万顷碧波起豪情,一声断喝开云水!千军横扫严寒尽,百花扬眉迎春归!’关心社会,关爱人类,溢于言表。”自觉的入世和担当精神,是柳忠秧诗歌的主色调。
2009年5月8日的日记写道:“晚上,参加篮球赛后,到中达大酒店接待柳忠秧,他在湖北咸宁吃晚饭后来岳。甚感高兴。”第二天5月9日的日记写道:“上午11点,陪同柳忠秧参观南湖藏书楼,给他赠送我的《当代学术史研究》《新世纪文论》《谭谈评传》等书。请柳忠秧吃午饭,请彭东明(时任中共岳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李芳梅(时任《岳阳晚报》副刊部主任)等作陪。柳忠秧午饭后返汉。”这应该是我和柳忠秧相识后,他第一次来岳阳看我,第一次参观南湖藏书楼,他应该是在湖北(他是湖北籍人士)有事挤出时间到岳阳来的,所以他头天晚上到达,第二天下午就返回武汉了。我和他除了交谈,就是送了3本书给他,是真正的文人之交、君子之交。
2009年7月11日的日记写道:“下午2点至5点,在办公室参加天涯网‘天涯诗会’对柳忠秧的在线访谈,我和武汉大学教授樊星、诗人野牛为嘉宾。我口述,请李志美(时任我们学校办公室秘书)帮助打字。第一次参加网上在线访谈,甚觉有趣。柳忠秧、樊星、野牛都说得颇佳。访谈主持为杨文军博士。访谈结束后,柳忠秧特意打来电话,表示十分满意和高兴。”
2009年10月3日(中秋节)的日记写道:“晚饭后,到办公室动笔写关于柳忠秧《楚歌》的评论。”10月4日的日记写道:“晚上,继续到办公室写关于《楚歌》的评论。”“昨天收到许多祝福中秋节的短信(包括诗联)……柳忠秧发来的诗其开头两句为:‘日照故国五千岁,月映共和六十春’……都觉颇好。”10月5日的日记写道:“上午,写毕关于柳忠秧《楚歌》的评论,拟题为《“君子常怀千年忧”》,并做了修改。”
2009年11月26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昨天晚上到,安排他住中达大酒店(我查前一天的日记,我是前一天在长沙吃了晚饭后很晚才回到岳阳,故头一天未和柳忠秧见面),今天早上赶到酒店陪同柳忠秧吃早餐。”“中午,和朱平珍(我夫人)、杨厚均(时任湖南理工学院中文系主任)等陪同柳忠秧吃午饭,柳忠秧仍是那么健谈。柳忠秧带来一幅友人的书法作品送我。”我当天的日记还记载,我午饭后出发去长沙湖南师大联系工作,在长沙晚餐后才回岳阳。
11月27日的日记记载:“请柳忠秧在学校食堂吃午饭;下午,和朱平珍、柳忠秧等一同到岳阳市文化艺术会展中心听何亮亮(香港凤凰卫视台著名时事评论员)作报告,他讲世界发展大势,有事实,有分析,讲得甚好。”“请柳忠秧吃晚饭后,和朱平珍坐车往湘潭,明天在湘潭大学参加‘政治文化与当代小说创作研讨会’,精英(我堂侄子)帮助送柳忠秧坐火车往广州。”可见,柳忠秧到我这里来后,丝毫也没有影响我的工作,就是一起吃饭、聊天,进行诗歌和学术上的交流,相互赠送的也是或书籍,或书法作品。
我与柳忠秧越来越深入的频繁交流
2009年1月我与柳忠秧相识、相交后,我与他越来越相互熟悉,与他的感情越来越深,交往越来越多,可谓无话不谈。
2010年5月17日的日记记载道:“上午10点20分许,坐学校的车出发往武汉,约三个小时后到达武汉东湖边的翠柳村客舍,柳忠秧等着陪同我吃午饭。”“下午,在翠柳村客舍参加‘柳忠秧古体长诗《楚歌》研讨会’(湖北省作协、湖北省文联等单位主办)。研讨会由湖北省作协副主席梁必文主持,谢冕、樊星、高秀芹、朱竞等到会并发言,我也做了约十分钟发言。”“晚餐时,还进行了《楚歌》配乐朗诵,先是湖北电视台的两位男女主持人朗诵,后来是柳忠秧自己上场朗诵,柳忠秧声音洪亮,富有磁性,普通话标准,带着真诚的感情色彩,其朗诵的效果更好,气氛更为热烈。”“给柳忠秧、樊星、朱竞等赠送《南湖藏书楼》。”“晚饭后,与柳忠秧、熊元义等朋友一起喝茶聊天。”“研讨会上得到一本《名家典藏》2010年第1期,内中的‘《楚歌》全文及评论’收入我写的《“君子常怀千年忧”——评柳忠秧〈楚歌〉》。”《名家典藏》刊登我关于柳忠秧诗歌的第一篇评论。
2010年9月20日(9月22日是中秋节)的日记写道:“从晚上八点半到10点40,应邀参加凯迪社区(著名网站)‘把酒问明月,诗赋话中秋——国内诗人、学者话中秋’在线讨论,嘉宾包括柳忠秧、樊星、李遇春、刘川鄂、陈定家和我(网上的讨论是从晚8点开始的,我因开会迟到)觉得很有意思,我发了不少帖,得到不少回应。在线参与者达到三万多人。”
2011年1月18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晚上从长沙打来电话,邀我明天去长沙与文友一聚,我因为打篮球脚踝受伤未好,只好说明去不了。”有点遗憾。
2011年4月22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与妻子邓丽婷、小孩,郭军与妻子赖寄丹从广州坐高铁于晚上十时多到达岳阳,我到中达大酒店迎接,安排他们住中达大酒店。”
4月23日的日记写道:“下午,陪同柳忠秧、郭军两家人看南湖藏书楼,柳题了诗,郭、赖、邓题了联,他们和我聊藏书、聊读书,兴致极高。”“和朱平珍等多人陪同柳忠秧、郭军两家人吃午饭,席间有五人朗诵了柳忠秧的诗歌。”“今天是世界读书日,和柳忠秧、郭军两家人在南湖藏书楼谈了近一下午读书、藏书、著书的话题,是巧合,也是真情趣。”
4月24日的日记记录,上午,陪同柳忠秧、郭军两家人游览君山,“柳忠秧在君山喝茶时亦写诗一首。”“下午两点多,送柳忠秧、郭军两家人坐高铁返广州,柳忠秧于高铁上发来《柳忠秧春楚诗赠楼主余三定》,末二句为:‘人生四十知己少,但识余兄抒壮怀!’”
4月25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发来赠联:‘雅集天下情怀真|文骚百家诗酒醇。’横批‘风绝洞庭’。”这些记载都很好地显示了柳忠秧的诗人气质和超过常人的才情。
2011年5月21日(星期六)的日记写道:“在办公室细读柳忠秧的抒情长诗《天下洞庭天下楼》,晚上动笔为其写评论。”5月22日(星期日)的日记写道:“上午,写毕并修改柳忠秧的《天下洞庭天下楼》,拟题为《大视野·大情怀·大境界》,有近二千字。”
2011年9月7日的日记写道:“见到昨天的《人民日报》,其‘文艺评论’版发了我为柳忠秧《天下洞庭天下楼》写的评论,标题由编辑改为《视野与情怀》。”这是我第二次为柳忠秧的诗歌写评论。
2011年10月8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全家和华中师大文学院李遇春教授等昨晚到岳,安排他们住中达大酒店。今天到酒店陪同他们吃早餐。上午,陪他们游览岳阳楼,市旅游局和岳阳楼的负责人多位先后陪同。柳忠秧为岳阳楼写了十多首诗。午餐期间柳忠秧满怀激情朗诵了《天下洞庭天下楼》《赠南湖楼主余三定兄》等诗作,引得掌声阵阵。柳忠秧一行午餐后返武汉。”2011年10月15日(星期六)的日记写道:“上午,在办公室收读柳忠秧等多人的电子邮件,从‘光明网’上读到长篇报道《人间纵有情千种,不及洞庭一夜风》报道柳忠秧和李遇春在我陪同下的岳阳楼之行。”
2011年11月3日的日记写道:“见到11月2日的《洞庭之声》(岳阳出版的报纸),其C2版整版刊登了柳忠秧的《天下洞庭天下楼》和报道《著名诗人柳忠秧纵游天下洞庭天下楼记》,记述10月8日柳忠秧、李遇春等在我陪同下的岳阳之行,内中写到南湖藏书楼及柳忠秧写给我的两首诗作。”从上面的两篇报道,可见柳忠秧诗歌的影响之大。
2011年12月14日的日记写道:“柳忠秧一家三口于中午到岳阳,岳阳楼管理处主任黄二良、书记田共兵请吃午饭,我应邀作陪,席间他俩给柳忠秧颁发‘岳阳楼文学创作顾问’的聘书,并一同合影。柳忠秧非常高兴,即席朗诵他的诗作,博得满堂喝彩。”“下午,我送柳忠秧一家坐高铁返广州。”
2011年12月25日的日记写道:“上午,我从深圳(此前我在深圳大学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坐动车到广州,柳忠秧安排接站,于11时许到达广东第二师范学院,应邀参加‘首届中国新锐批评家高端论坛’(柳忠秧、李遇春、陈旭光、谭五昌等组织),我被邀即席讲话。”“柳忠秧全家人和李遇春陪同我午餐。柳忠秧兼具诗人的真诚和热情。”“柳忠秧请吃晚饭,我邀请来了在广州的5位朋友参加。”
12月26日的日记写道:“上午,和柳忠秧送走陈旭光等与会者后,柳忠秧陪同我参观广东艺术博物馆(不巧周一闭馆),后去中山大学参观陈寅恪故居(我以前去过两次,但均未开门),此次进入楼中,仿佛能感受到大学者的气息和风采,我在题词本上写下了四句话:‘社会良知,冷观世事,独立思考,不随流俗。’觉得这是我心目中的陈寅恪。”“下午,柳忠秧陪同我参观广州新大学城,到了广州大学、华南师范大学等高校的校区。”日记中记载,中餐、晚餐,我都邀请在广州的朋友参加,两餐席间“柳忠秧多次朗诵自己的诗歌,气氛十分热烈。”我坐当晚11:50发车的特快离开广州返岳阳。
2012年1月14日(星期六)的日记写道:“下午,在办公室写关于柳忠秧《天下江山黄鹤楼》的评论。”“晚,修改毕关于《天下江山黄鹤楼》的评论。”此文后发表于《中国艺术报》2012年8月6日。
上面是我与柳忠秧相识后最初三年的真诚交往的记录,此后至他2017年10月27日不幸逝世的五年多时间里的交往更多、更密切,限于篇幅,这里从略。
时间到了2017年,我在10月28日的日记写道:“从微信中获知噩耗,柳忠秧兄因心肌梗塞于昨天下午不幸逝世,深感震惊、悲伤,当即给邓丽婷打去电话致哀,随后又发去手机信息致悼,慰问忠秧兄的亲人。”真是“天妒英才”。
我对于柳忠秧诗歌的评论
我前后写过三篇关于柳忠秧诗歌的评论,我在这里选取第二、第三两篇,通过摘录的方式,把我的观点做一个简要介绍。
我的第二篇评论是《视野与情怀——评柳忠秧〈天下洞庭天下楼〉》(载《人民日报》2011年9月6日),我在文章中评论道:“大境界,就是《天下洞庭天下楼》所表现出来的回顾历史、超越历史,直面现实、反思现实,追求自我、升华自我的真正的诗人境界。诗作写道:‘登斯楼也,四面河山上心头,何乐何忧?’笔者觉得,这里‘何乐何忧?’的发问,既是设问,也是反问(问中包含了回答)。
其内在意蕴至少有如下两个方面的含义:一方面,诗作是要我们每一个人自问、自省,我们为何而乐、为何而忧;另一方面,诗作也是在探询,我们能否追求到一种‘无忧’(范仲淹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重心是在前一句)的境界。我想,从现实出发,暂时我们是进入不了‘无忧’的境界的,但我们应该,也可以把‘无忧’的境界作为我们向往、期待和追求的理想的境界。从这样的角度看,或许可以说《天下洞庭天下楼》在一定意义上超越了范仲淹的‘忧乐’观,当然这种超越仅仅是诗意层面上的超越,而非现实层面上的超越。诗人柳忠秧是浪漫而富有激情的,同时是现实而清醒的,所以他在紧接其后的下一节有这样两行诗句:
‘先天下之忧而忧,请今日千万公吏扪心问!后天下之乐而乐,听楚泽孤野柳郎吟悲声!’
前一行诗,实际是在说今日千万公吏,尚未真正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一行,则是在说现在尚未到‘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时候。由此可以看出,诗人不仅是现实而清醒的,而且是深刻而执着的。从全诗看,《天下洞庭天下楼》有着诗人强烈的自我色彩,在柳忠秧其他诗作中多次出现的、具有悲情意味的作者的自称‘柳郎’在本诗中亦出现,使诗作具有突出的表现自我、彰显自我的特点;但全诗所内蕴的情感并未停留在纯粹自我的小天地,而是从自我情升华到了湖湘情、民族情、天下情,这样我们才能较好地理解诗作标题‘天下洞庭天下楼’中所包含两个‘天下’意象。”
我写的第三篇评论是《自由天下骑黄鹤——评柳忠秧〈天下江山黄鹤楼〉》(载《中国艺术报》2012年8月6日)。我在文章中评论道:“笔者认为,柳忠秧的《天下江山黄鹤楼》最成功、给我们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在于其既状写出了黄鹤楼的外在形貌,又妙传出了黄鹤楼的内在神韵;诗人进而借助其对黄鹤楼的写形传神,表达了他追求内在自由、追寻自由王国的诗意向往和美好境界。
《天下江山黄鹤楼》起笔就气势恢宏,不同凡响,其首节写道:‘茫茫九派,天下江山/聚斯一楼/浩浩洪波,四海舟楫/东向吴楚’。‘天下江山’是诗人对黄鹤楼新颖、独到、准确而富有激情的概括、描绘,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心灵的震撼力和绵长的感染力。为什么说黄鹤楼是‘天下江山’呢?诗作接下去告诉我们,因为从恒久的历史时间上看,‘巴山群峰,潇湘云水/几度春秋/烟波起处,几番风雨/千古风流’。上引‘几番风雨’、‘千古风流’,是对黄鹤楼绵长的、永恒的、不朽的历史的真实概括。从广阔的地域空间上看,‘荆楚腹地,天下绝景/锦绣全收/平野湖沼,两江三镇/潮涌矶头’。上引‘荆楚腹地’‘天下绝景’‘锦绣全收’,是对黄鹤楼所处的重要空间位置和独特美景的传神描摹。
诗作在对黄鹤楼的历史时间和现实空间作出了上述时空交汇的大手笔描写后,接下去聚焦于黄鹤楼:‘四边八角,四面八方/雄楚雄天何其宽/一城三国,一楼九水/荆山荆野波光烂’。诗作这里的描写亦是别致新颖,可谓既具象、又抽象,既写景、又写意,既给人具体的印象,又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
通过上面引述的评论段落,在我看来,表现自觉关心现实,主动投入社会的积极入世精神,是柳忠秧诗歌的基本主题;豪迈奔放,阳光阳刚,是柳忠秧诗歌的艺术风格。
余三定,岳阳县月田镇人,为湖南理工学院二级教授、湖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名誉主席,曾任湖南理工学院院长、岳阳市文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