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提出，要统筹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本文从逻辑必然性、历史紧迫性、实践可行性提出一体改革的重大意义，在总结党的十八大以来一体推进发展现状的基础上，重点剖析了教育高质量发展、科技成果转化、人才引育留用等面临的主要问题及原因，并据此提出“1+3+10”的改革总体思路，通过提升教育适配性、科创效能性、人才支撑性水平，贯通体制机制一体改革的难点堵点卡点，形成三者良性循环。
教育科技人才体制机制一体改革具有逻辑必然性、历史紧迫性、实践可行性
教育发展、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具有内在一致性，形成逻辑闭环。教育培养从事科技创新的人才，人才使得科技知识体系不断丰富完善；科技知识体系和人才的结合，提升了学习和创造性劳动的效率；新科技在教育领域的应用，提升了教育传播知识和培育人才的效率；人力资本不断提升也会提升教育水平。
从历史意义看，中国始终重视教育对人才、人才对科技的积极影响。毛泽东主席、邓小平同志均对此进行了科学论述。习近平总书记更是明确提出了教育发展、科技创新、人才培养一体推进的重要论述。
从实践经验看，三者是有机联系的整体，统一服务于中国式现代化进程。目前，有些区域重大战略创新合作区、教育机构和科研机构已形成一定经验，如以重大平台为支撑的卓越科技创新体系。部分学科专业结构调整，解决了产业诉求与人才培养脱节问题。基于合伙人的全链条科技成果转化模式和创新制度保障，构建了跨学科、跨单位、跨地域融合创新团队群，探索“双首席科学家制”。部分科技创新合作区实施先行先试政策，出台“联合政策包”，推行与香港科研规则相衔接的多项科研管理制度。部分科教创新区构建从中高职到博士的人才培养链条，形成了一体化创新生态平台。
党的十八大以来，一体改革成效显著
考虑到教育发展、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的内在一致性和逻辑关系，笔者构建了一体改革指数，分为教育对人才的培育性（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投入占GDP比重、高等教育理工农医学科毕业生人数占毕业生数比重和高等教育毕业研究生占本科生比重），科技创新的效能性（全国投入的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国内发明专利授权量、全国技术合同成交金额和国家级科技企业孵化器数量），人才对科技的支撑性（每万名就业人员的研发人员数、高新技术企业外籍常住人数占从业人员数比重、高技能人才占技能劳动者比重、爱思唯尔“中国高被引学者”人次）三个分维度指数。
研究表明，一体改革指数总体呈上升态势。教育对人才的培育性指数呈“波浪式”变化。科技创新的效能性指数呈“指数型”上升。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战略地位日益凸显。人才对科技的支撑性指数呈“台阶式”上升。据此预测，未来10年一体改革指数总体呈上升趋势。其中，教育对人才的培育性指数增幅较高，其次为科技创新的效能性指数，若按照前期数据趋势预测，人才对科技的支撑性指数增幅有待提升。
一体改革面临的主要问题与挑战
第一，教育全面普及，但各教育阶段与人才成长规律匹配度不高。高等教育过度强调理论教学，课程设置缺乏灵活性，不利于培养学生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基础与高等教育之间缺乏贯通协同。当前，大学未参与中学教育。而部分发达国家在中学师资、课程设计和研究实践方面已注重大学与中学的衔接。
第二，培养了大量高校毕业生，但培养质量尚不能很好满足实际需求。企业参与职业教育不足，造成很多高校教师不了解市场真实需求，学生得不到锻炼。一线城市部分企业反映，即便是“双一流”研究生，也需要2—3年企业培养才能达到“可用”标准。此外，一些高校教师在高校“非升即走”的考核压力下过于追求科研成绩，精力主要集中于课题申请、论文发表等方面，对教学工作的重视有待提升。
第三，产出了大量科研成果，但成果转化率偏低。2022年数据显示，中国高校发明专利产业化率仅为3.9%，不及企业专利产业化率的1/12，落后于美国50%的专利转化率。中国材料、能源、网络信息、农业领域的基础研究成果转化率均低于美国。同时，由于技术中介机构整体服务水平不高、服务功能和形式单一，信息不对称导致校所和企业合作错配，超过40%的技术转化经私下磋商、地下转化完成。
第四，人才管理体制改革不断推进，但激励评价机制仍未形成。评价方面，尽管破“四唯”取得了一定成效，但人才分类评价仍面临困境，特别是科研硬指标以及在技术攻关中的实际贡献问题。很多在技术攻关中作出重大贡献的人才，由于缺乏论文等硬指标，反而在人才评价中“矮一头”，而评价改革试点推进过程中仍然面临障碍。激励方面，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国家级科研院所等均属于事业单位，工资上限与高端人才的实际贡献不相匹配。考核方面，中国科研项目申报、评审流于形式，缺乏对成果的有效监管，程序烦琐。此外，对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科研管理存在层层加码现象。
第五，引进了不少国际高层次人才，但人才吸引力和引才成效有待提升。从国际看，中国引进重点领域的国际人才面临较大挑战。美国吸引人工智能人才流入的指数为6.294，中国仅为0.677，中国人工智能专业的留学人才有56%选择在美发展。从国内看，各地人才政策多直接照搬高校对科研人员的评价指标，看重高引用论文等学术成果，很多企业真正需要的人才进不到人才计划。企业从外部引进的业界“大咖”因缺乏学术成果，难以享受当地的人才政策。同时，部分体制内单位引才效果有限，高校招聘的海外教授大多已过学术巅峰期，对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科研能力提升带动作用有限。
“十五五”时期、2035年、2050年一体改革的阶段性目标
（一）“十五五”时期目标
第一，教育体系、科技创新和人才结构对形成新质生产力的支撑作用显著增强。教育方面，高质量教育体系初步建成，建成一批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学和优势学科，1所以上大学进入QS研究影响力前十名，100个理工类学科进入世界前五十名。科技方面，国家创新体系整体效能显著提升，通过《专利合作条约》（PCT）途径递交的国际专利申请数量相较2023年增长50%，在世界创新能力排名中跻身前十位。人才方面，基本形成适应新质生产力发展的人才制度体系，在各个关键技术领域全球前一百名科学家中的中国国籍科学家人数达到10人以上。
第二，教育、科技、人才之间的良性循环显著畅通，培育新质生产力的效率大幅提高。培养国家战略人才、急需紧缺人才能力显著提升，在每个关键核心技术领域培养30名以上的优质领军人才。基础研究成果转化为应用技术、先进应用技术的效率显著提升，高校发明专利产业化率达到7%以上，知识、技术、人才的市场价值得到更加合理的体现，全社会对教育的投入规模适度高于经济增幅。
第三，统筹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的体制机制基本形成。中央政府形成一体改革联席会议制度，实施一体改革的示范性工程，将一体改革成效纳入地方政府重要考核标准。“卡脖子”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人才特殊调配机制、高素质复合型工科人才高校和企业联合培养机制、科技领军人才发现机制和项目团队遴选机制、优秀青年人才全链条培养制度等一体改革的重要体制机制基本形成。建设10个左右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示范区。
（二）2035年的阶段性目标
高质量教育体系基本形成，拥有2所以上进入QS研究影响力前十名的世界一流大学，50个理工类世界排名前三十位的优势学科；在颠覆性技术、关键核心技术方面“卡脖子”问题基本解决，PCT专利数量较2023年翻一番，综合创新能力排名达到世界前五；在各个关键技术领域全球前一百名科学家中的中国国籍科学家人数达到20人以上，在中国长期工作的科学家人数达到40人以上。高校发明专利产业化率达到10%；建成5个特色鲜明、成效显著的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先行区。
（三）2050年的远景目标
高等教育、基础研究和高端人才整体质量稳居世界前两位，综合性创新能力达到世界首位，成为全球教育、科技、人才良性循环的典范。
“十五五”时期一体改革的基本思路和主要原则
（一）基本思路
第一，夯实教育基础性作用。动态调整优化教育体系，推进科教融汇、产教融合、职普融通。加强科技融合应用，培养造就“四有”好老师和“四个引路人”，培育时代“大先生”，打造“大国良师”。
第二，放大科技动力源功能。发挥高水平研究型大学优势，探索构建新型举国体制，加强国家科研机构对国家重大科技攻关的组织作用，实现高水平研究型大学、战略性人才队伍和国家科研机构协同建设。构建企业和高校院所双向融合机制，形成跨领域、跨行业的人才培养和集聚体系。
第三，做强人才主体性支撑。推动人才在教育链、创新链、产业链中自由流动，培养战略科学家、一流科技领军人才和团队、卓越工程师、大国工匠。
（二）主要原则
一是政府引导，市场主导。以市场为牵引，构建更加灵活高效的资源配置方式。发挥好政府政策引导和公共服务作用，充分调动各方积极性。二是系统观念，统筹推进。把握教育、科技创新、人才成长规律，完善相关制度体系。三是改革创新，优化环境。探索企业引领型、产学研协同育人型、战略科技力量驱动型等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典型模式。
“十五五”时期一体改革的重点任务和举措
明确“1+3+10”的一体改革教育发展、科技创新、人才培养思路和路径，即建立并完善三位一体统筹推进的工作机制，着力提升教育适配性、科创效能性、人才支撑性三方面整体水平，聚焦“三通”“三动”“四力”10项举措。
第一，宏观层面，构建完善一体改革的机制，加快完善新型举国体制。统筹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大幅提升科技攻关体系化能力。成立“中央教育科技人才一体改革领导小组”，提高创新资源配置效率。在体制机制方面，聚焦“四个面向”需求，定期梳理和更新关键核心技术和“卡脖子”问题清单，合理调配资源，重构国家科技计划布局。统筹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强化重大科研项目牵引，完善科研协同攻关运行机制。将部分区域作为一体改革的试点示范区。
第二，教育方面，以提升教育适配性为目标，以“三通”为发力点，为解决科技创新难题培养更多高质量人才。一是畅通优质教育资源供给，开展新学科建设。加强科学和工程教育，构建全学段一体化进阶式教育体系，扩大“双一流”高校数量和本科招生数量，新增招生计划优先由“双一流”高校承担，重点向国家战略和急需紧缺领域的学科专业增加。支持中外合作办学。二是疏通科教融汇育才堵点，探索“学校+大型科研院所”模式。推广科技创新功能区建设经验和科教融合培养模式。加强基础学科之间、基础科学与前沿技术的交叉融合，将科研任务融入育才过程，强化前沿成果教学应用，发挥实验室等科研载体平台育人作用。培育建设一批科教协同创新平台，引导高校与科研院所合作成立研究生培养基地。制定创新拔尖人才评估标准，实施优秀科技创新人才培养专项方案。三是贯通产教协同育人机制，探索“学校+龙头企业”模式。开展以产业需求为导向的科学问题研究。支持建设更多行业产教融合共同体，推动形成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优化产教融合考核评价机制，多维度构建校企合作评价体系，强化产教融合考评结果使用。健全组合式激励扶持体系。扩大现代产业学院办学自主权。进一步提高理工农医类专业招生比重。
第三，科技方面，以提升科创效能性为目标，以“三动”为发力点，提升“从0到1”原始创新力，实现科技高水平自立自强。一是创新平台多方联动。加快构建各类创新主体相互协同的创新联合体和产业链关键技术攻关项目群，探索协同攻关和产业链上下游联合攻关。支持成立联合实验室，布局建设新型研发机构和科创中心。加大对高校科技创新的支持力度，壮大“耐心资本”，引入科技金融活水。推广“拨投结合”模式。二是创新主体发力带动。夯实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培育科技型中小微企业。优化科技领军企业定位和布局，建立健全科创企业梯度培育体系。三是成果转化全链驱动。聚焦全过程创新生态链，构建多主体合作共享机制。建立职务科技成果转化负面清单，改革科技成果产权制度。建设科技中介机构。探索构建大科技中介商业化运营模式，完善创新收益分配机制。加大科技成果转化形成的国有股权管理授权力度。
第四，人才方面，以提升人才支撑性为目标，以“四力”为发力点，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一是通过重大人才项目和专项人才计划等方式，培养一批人才和创新团队。建立人才跟踪培养机制，支持青年人才，增加重大科研项目青年基金占比。发挥产学研融合优势，培养科创人才。二是待遇留人，提供不低于发达国家的引才条件。事业留人，探索外籍人员工作许可负面清单管理，扩大境外职业资格互认目录清单范围。环境留人，构建高效便捷出入境和停居留服务体系，建立健全人才引进合规性审查机制。三是探索设立事业编制“周转池”。深化人才评价体制改革，对不同人员实行分类评价。落实职称评审权限下放改革措施。优化收入分配体制改革，对部分人才试点实行年薪制。扩大金融激励措施覆盖范围。强化经费管理体制改革，扩大“包干制”试点范围，建立科研项目经费使用普遍性禁止、具体性禁止负面清单。逐步取消科研机构业务管理岗位的行政级别。四是允许高校和科研院所人才到企业兼职技术开发。加大财政对用人单位引才聚才的奖补支持力度。构建支撑人才创新发展的多层次金融服务体系，加强生活服务。
宋葛龙，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王明姬，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社会发展研究所研究员
摘自：《宏观经济研究》2024年第1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