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列宁认为，党的纲领是彰显党的性质、目标、原则及任务的旗帜，是凝聚全党力量、指引革命和建设的科学指南。列宁阐明，党的纲领是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的统一，要立足现实、反映现实、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党的纲领。回顾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可以看到，无产阶级政党能否始终坚持和捍卫党的纲领，正确认识和处理好党的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关系，立足现实，不断丰富和完善党的纲领，事关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事关党的领导地位，事关社会主义事业的兴衰成败。百余年来，中国共产党总结历史经验和教训，对党的纲领的坚持和丰富既立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国情，又坚持和指向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目标，在开拓创新中始终坚定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
关键词：列宁 习近平 党的纲领 最高纲领 最低纲领
党的二十大部分修改通过的《中国共产党章程》总纲指出，中国共产党“为把我国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而奋斗”。这是我们党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在新时代新征程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科学指南。中国共产党坚持、丰富和完善党的纲领，是对马克思主义党的纲领思想的坚持和发展，也是对五百多年世界社会主义史、百余年中国共产党历史经验的总结和吸收。马克思恩格斯重视党的纲领，《共产党宣言》《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成为无产阶级政党的旗帜，指引着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列宁以马克思恩格斯党的纲领思想为指导，坚持党的纲领要彰显党的性质、目标、原则和任务，阐发了制定和完善党的纲领的必要性、党的纲领的旗帜性地位和作用，阐明了党的纲领是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的统一，要立足现实、反映现实、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党的纲领等思想。但是，列宁去世后，苏联共产党未能始终坚持列宁关于党的纲领的思想，未能坚持和捍卫党的纲领，这对该党自身和社会主义事业造成了极大危害。回顾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可以看到，党的纲领事关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事关党的领导地位，事关社会主义事业的兴衰成败。中国共产党注重总结和吸取苏联解体的教训，辨析和批驳“共产主义渺茫论”“共产主义速成论”等错误认识，反对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歪曲和攻击，坚持、捍卫和丰富党的纲领。新时代新征程，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党的纲领凝聚起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奋斗的意志和力量，统一全党的思想和行动，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坚强保证。
一、列宁对党的纲领的重要作用的阐发
在革命和建设的不同时期，列宁始终重视党的纲领的重要作用。列宁以马克思主义党的纲领思想为指导，重视党的纲领的旗帜性地位和作用，阐明党的纲领是凝聚党的力量的理论武器，指导党的纲领的制定、修改和完善，阐发了党的纲领是革命和建设的科学指南等重要思想。
1.党的纲领是党的旗帜
19世纪末20世纪初，俄国工人、农民、学生的自发运动发展迅速，但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落后于革命运动的发展，党内各派别在指导思想、组织形式、任务目标等方面存在意见分歧，党处于思想动摇、组织涣散和行动混乱状态。列宁提出，党要自觉地领导革命运动，巩固组织，开展阶级斗争，必须制定党的纲领来统一思想，加强团结，并明确任务，如此才能在蓬勃发展的革命斗争中发挥重大作用。列宁重视党的纲领的旗帜性地位和作用，认为党的纲领是党内统一思想、统一组织、明确目标的引领。1895—1896年，列宁在彼得堡狱中写作了《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及其说明》，阐述党的任务、党的实际要求等。1899年年底，列宁在流放中写作了《我们的纲领》《我们党的纲领草案》，论述了制定党的纲领的意义、党的纲领的实质和主要内容等。当时，刚刚诞生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受到国际修正主义的影响，党内出现了经济派。经济派推崇伯恩施坦修正主义，讥笑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将经济斗争同政治斗争相对立，宣扬无产阶级的政治斗争应当服从于经济斗争；崇拜工人运动自发形成的组织，否定成立无产阶级独立政党的必要性；反对革命斗争，崇拜和平的“民主化”方式；等等。他们认为，当时并不迫切需要制定纲领，重要的是发展和巩固地方组织，受经济派控制的《工人事业》杂志还歪曲了马克思的一句名言——“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经济派的错误主张在党内造成了极大危害。列宁批评了经济派歪曲马克思的观点、假借马克思的名义贬低党的纲领的重要作用和意义、轻视党的纲领、反对制定党的纲领的错误认识。
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创立之初，不仅党内对于如何开展革命斗争、实现目标等存在分歧和争论，俄国社会对社会民主主义运动的目的、任务、活动方式及策略等也并不了解。列宁认为，应当通过制定和高举党的纲领，彰显党的立场和主张。列宁坚持马克思恩格斯对党的纲领的旗帜性意义的阐发：“一个新的纲领毕竟总是一面公开树立起来的旗帜，而外界就根据它来判断这个党。”无产阶级政党必须有自己旗帜鲜明的党的纲领并将其用于指导实践，不能掩盖自己的立场，而是要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观点、自己的目的、自己的意图”。列宁认为，只有科学的纲领才能成为革命斗争的旗帜，无产阶级政党必须重视、捍卫和践行党的纲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应当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制定党的纲领，毫不隐藏，旗帜鲜明。“我们完全以马克思的理论为依据，因为它第一次把社会主义从空想变成科学，给这个科学奠定了巩固的基础，指出了继续发展和详细研究这个科学所应遵循的道路。”在1903年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经济派否定无产阶级在革命中的先锋领导作用，反对工农联盟，认为农民不具有革命性，反对党的纲领中的农民问题等条款。列宁及其拥护者同经济派展开斗争，使大会最终通过了火星派制定的纲领，这是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的纲领。党的纲领对于指导和推动俄国民主革命、取得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
2.党的纲领是凝聚党的力量的理论武器
列宁阐明，党的纲领是动员、组织、联合革命力量进行革命和建设的指导思想。无产阶级政党必须以科学的纲领统一全党思想，才能凝聚起全党力量，推进革命和建设事业。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成立之初，各地方组织处于分散活动的状态，以“手工业方式”开展工作，这限制了党的力量的发挥。列宁提出，必须以统一的纲领指导行动。“纲领应该表述我们的基本观点，明确规定我们当前的政治任务，提出一些最迫切的要求，以便确定鼓动工作的范围，使它步调一致，向深度和广度发展，从争取实现零星小要求的局部性片断性鼓动提高到争取实现社会民主党的全部要求的鼓动。”面对革命形势的发展，列宁指导俄国社会民主工党通过制定党的共同的纲领，“确定关于我们运动的性质、目的和任务的基本观点，这些观点应该成为团结一致（尽管党员之间在枝节问题上有某些分歧）进行斗争的党的旗帜”。
列宁强调，党的纲领要注重阐明党面临的现实任务，全党要明确任务，汇聚力量，共同奋斗。列宁在《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及其说明》一文中指出，党的纲领中最重要、最主要的一条阐明了党的现实任务，即“俄国社会民主党宣布自己的任务是帮助俄国工人阶级进行这一斗争，方法是提高工人的阶级自觉，促使他们组织起来，指出斗争的任务和目的”。但是，经济派提出“政治鼓动应当服从于经济鼓动”“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等主张，认为经济斗争至为重要，而政治斗争可以拖延到比较遥远的将来。对此，列宁批评道，经济派是“把社会民主主义政治降低为工联主义政治”，把斗争局限于争取经济改良。列宁阐明，社会民主党人的原则性认识是“一切经济斗争都必然要变成政治斗争”，这也是工人运动史的经验。列宁洞察到了现实的危险，即当时资产阶级的忠实拥护者和为资产阶级服务的政府的忠实拥护者，一直在引诱工人离开“政治”，离开社会主义，他们试图组织纯经济性的工会来实现这一意图。因此，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纲领应当阐明运动的任务和目标，指导和推动革命斗争。党的纲领是无产阶级政党统一思想、增强凝聚力的根本保证，特别是“现在社会民主党的活动已经带动了相当多的知识分子社会党人和觉悟工人，因此迫切需要用纲领来巩固他们之间的联系，从而为他们今后更广泛的活动打下牢固的基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制定的党的纲领，概括了俄国和国际无产阶级革命斗争的经验，说明了俄国资本主义及其发展特点，明确了工人阶级在革命中的领导作用，指出了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性。在列宁的指导下，党的纲领发挥了作为凝聚全党战斗力量的旗帜的重要作用，指引和推动全党为共同的目标团结起来、行动起来。
十月革命胜利后，列宁依然重视党的纲领。在1919年3月召开的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在讨论修改党的纲领总纲部分时，列宁强调党的纲领要指引全党实现思想和行动的统一，使其统一到对国内外形势的科学判断上来，统一到党和国家工作面临的迫切任务上来，统一到社会主义建设的战略部署上来，要以马克思主义党的纲领指导党、教育党，并教育千百万劳动者，共同奠定共产主义社会的基础。
3.党的纲领是指引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科学指南
列宁认为，党的纲领的制定和实施是党的革命事业发展的重要条件，“它说明了革命的社会党的真正任务不是臆造种种改造社会的计划，不是劝导资本家及其走狗改善工人的处境，不是策划密谋，而是组织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领导这一斗争，而斗争的最终目的是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并组织社会主义社会”。在党的纲领的指引下，俄国革命运动不断扩展、深入。在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列宁在《关于党纲问题的发言》中指出，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这一点，将“社会民主党人同一切冒牌的社会主义流派，尤其是同所谓社会革命党人极其严格地划清了界限”。1905年革命后，列宁认为，在革命遭遇挫折后更要注重党的纲领。当时，孟什维克取消派企图修正党的纲领的重要原则，鼓吹建立所谓“公开的党”的机会主义，反对布尔什维克的革命策略，反对工人的革命的群众性罢工。列宁坚决维护党的纲领，要求在党的旗帜下进行斗争，忠于党的纲领，拥护党及其革命纲领和革命策略。在党的纲领问题上，列宁始终保持清醒，指出：“一个政党如果没有纲领，就不可能成为政治上比较完整的、能够在事态发生任何转折时始终坚持自己路线的有机体。”1912年1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六次（布拉格）代表会议决议谴责取消派背离党的纲领及其在路线策略等问题上的错误，并将取消派分子清除出党，巩固了布尔什维克的胜利。
二月革命后，列宁仍然十分重视党的纲领的内容和作用。1917年3月，列宁在《第五封〈远方来信〉的要点》中指出，布尔什维克党“不能带着旧党纲去参加立宪会议的选举”，而应该立足新的形势对党纲进行修改和补充，并拟定了修改党的纲领的具体提纲，建议修改和增补一些内容。比如“加上关于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后阶段的内容”，“关于这场帝国主义战争、帝国主义战争和‘保卫祖国’的内容”；增补“关于同社会沙文主义者的斗争和分裂的内容”，马克思主义关于国家以及国家消亡的内容；“详细阐明社会主义革命的国际性”；对最低纲领中的许多地方作修改并加以提高；更改党的名称；等等。当时，西欧社会民主党对马克思主义的背叛给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带来了极大的危害，列宁要求布尔什维克党坚决同它们划清界限，丢掉这个“脏衬衫”，修改被社会沙文主义者糟蹋了的、不正确的党的名称。列宁认为，修改党的名称还能避免社会民主党这个名称在选举中把人民弄糊涂，因为社会民主党已经等于齐赫泽、波特列索夫等孟什维克分子。1918年3月，列宁指导更改党的名称、修改党的纲领，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改为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这个名称表明“我们在向着完全的共产主义前进，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些抽象的原理，即我们每个人将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没有任何军事监督和强制”。列宁指出党的纲领要阐明实现共产主义的革命目标，要表明布尔什维克党与欧洲那些背弃了社会主义的政党的本质区别。列宁对党的纲领的重视和捍卫，指导了党，捍卫了党，使党在革命低潮中始终坚定立场和方向。
列宁认为，党的纲领是革命和建设的指南，党要根据现实状况和任务的需要，修改和补充纲领。十月革命后，列宁要求党的纲领跟上、反映社会主义建设的新形势新任务，发挥引领作用。党的纲领“要以大力提高全国生产力作为决定苏维埃政权全部经济政策的主要点和基本点”。党的纲领应当阐明，俄国在小农经济占优势的现实下建设社会主义，必须把经济（包括农业在内）转到新的技术基础上，转到现代大生产的技术基础上，才能取得共产主义的胜利。1919年3月实施的党的纲领，指导了新时期苏维埃俄国的社会主义建设。
二、列宁对党的纲领的丰富内涵的阐发
列宁领导制定的党的纲领有两个。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制定和通过的纲领是第一个纲领。随着革命形势和任务的不断变化，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党内认识到纲领内容已经陈旧，需要修改。1917年二月革命后，列宁在《第五封〈远方来信〉的要点》中拟定了修改党的纲领的具体提纲。1917年4月，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布）第七次全国代表会议讨论修改党的纲领，提出8条修改方针、主要原则和要求。十月革命后，在1918年3月召开的俄共（布）第七次（紧急）代表大会上，列宁详细阐述了修改党的纲领的目的、要求和重要作用，代表大会成立以列宁为首的七人委员会，负责制定党的纲领的最终草案。1919年3月召开的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通过了《俄国共产党（布尔什维克）纲领》，这是党的第二个纲领。由此可见，在列宁的领导下，党的纲领的制定、修改与完善，立足于革命和建设的需要和面临的任务，与社会主义事业紧密相连。
列宁对党的纲领的丰富内涵进行了阐发，指出党的纲领彰显党的性质、原则和目标，党的纲领是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统一，党的纲领要立足现实、反映现实、在实践中不断丰富。
1.党的纲领彰显党的性质、原则和目标
列宁认为，党的纲领要阐明一些极其重要的原则性问题。党的纲领是全党意志和愿望、党的性质、原则和目标的集中体现。1901年，《火星报》编辑部开始制定党的纲领草案。列宁指出在普列汉诺夫起草的党的纲领草案的理论部分中关于原则的一些表述抽象模糊，强调党的纲领应当阐明党的无产阶级性质，无产阶级要做民主革命的领导者、要在争取社会主义的斗争中掌握领导权，以及无产阶级政党要联合农民、坚持无产阶级专政等内容。然而，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在讨论制定党的纲领的过程中，崩得（立陶宛、波兰和俄罗斯犹太工人总联盟）和经济派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条款。他们认为，西欧各国的社会民主党的纲领中都没有这一条款，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的党纲中也没必要列入这一条款。他们极力推崇资产阶级民主，企图用资产阶级民主的空话来否定无产阶级专政。以列宁为代表的火星派坚持无产阶级专政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必要条件，是纲领的最重要条款。经过激烈的讨论和斗争，大会最终把为实现无产阶级专政而斗争列入了党的纲领。
立足苏维埃俄国现实的阶级状况，列宁认为，党的纲领要阐明党坚持工农联盟，阐明党关于土地问题和对待农民的原则。在列宁的指导下，1903年制定的党的纲领提出了发动农民进行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在农村放手发动阶级斗争的任务，强调农民革命和工农联盟的重要性。1918年3月，列宁指导修改纲领中关于土地问题的表述，提出纲领要反映小农的状况，在苏维埃政权下小农站在无产阶级方面，愿意帮助无产阶级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列宁认为，党的纲领要阐明苏维埃政权的立场和考虑，苏维埃政权在优先照顾公社和大的劳动组合的同时，将主要考虑小农经济的现实需要，公平地分配土地。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坚持党的纲领，宣布了对待中农的新政策，指导建立工人阶级同中农的巩固联盟，这一路线对取得反对白卫匪帮和外国武装干涉斗争的胜利起了决定性作用。在新经济政策时期，列宁更加重视工农联盟，指出党作为社会主义执政党，要领导无产阶级同广大群众、同农民一道推进社会主义经济建设。
列宁认为，党的纲领要阐明党的目标。1919年3月，在俄共（布）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列宁指出：“我没有说过只应当写上现有的东西。我说的是我们应当以绝对确定的东西为出发点。我们应当告诉无产者和劳动农民并向他们证明：共产主义革命是不可避免的。”党的纲领应该科学地阐明共产主义革命会怎样发展，从而引导和武装广大人民，“必须从大家公认的一条马克思主义原理出发，即纲领必须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上。纲领应该向群众说明，共产主义革命是怎样发生的，为什么它是不可避免的，它的意义、实质和力量在哪里，它应当解决什么问题”。
2.党的纲领是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统一
列宁认为，党的纲领应当是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统一。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制定的党的纲领分为两部分，即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党的最低纲领指出，俄国无产阶级要推翻沙皇专制制度，建立民主共和国，工人实行8小时工作制，农村肃清农奴制残余，把地主掠夺的农民的土地归还给农民。最高纲领指出，俄国无产阶级最终要用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而实现这一目的就要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实现无产阶级专政。在1918年指导修订党的纲领时，列宁继续坚持这一基本原则，要求党的纲领准确说明苏维埃政权是新型的国家政权，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形式。
列宁始终坚持党的纲领是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统一。1918年3月，在俄共（布）第七次（紧急）代表大会上，列宁对修改党的纲领作出了指导。列宁提出，应当客观阐明苏维埃俄国社会主义建设所处的发展阶段及面临的任务：苏维埃俄国还只是处在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第一阶段，在通向社会主义的整个道路上还要经过很多阶段，必须既坚持党的最高纲领，又不抛弃最低纲领。列宁高度重视党的最高纲领。从理论上看，要在通向社会主义的道路上，在历史的曲折和波折中不迷失方向，必须始终坚持党的最高纲领。列宁认识到社会主义建设的长期性：苏维埃俄国在从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道路上刚刚迈出了最初的几步，无法确定过渡到社会主义还要经过多少阶段，在这个过程中，必须坚持以实现党的最高纲领为目标。列宁肯定马克思主义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科学揭示及对无产阶级的指导：“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纲领应该以绝对确凿的事实为依据。我们纲领的力量就在这里，这个纲领已为革命的种种变故所验证。马克思主义者应该把自己的纲领完全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当时，布哈林和斯米尔诺夫认为，把党的纲领分为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已经“过时了”。他们认为，在战争和经济破坏的形势下资本主义从垄断资本主义走向了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战争和革命将使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直接转化为社会主义，因此，俄国已在向社会主义过渡，只要有关于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措施的纲领即可，不需要最低纲领。对此，列宁一方面认为全世界无产阶级共产主义革命的新纪元已经开始了；另一方面清醒分析面临的形势，指出在布尔什维克党夺取政权后，俄国只是越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范围，向着实现社会主义的目标前进，不应该抛弃最低纲领。如果在这一阶段抛弃最低纲领，就表明党还没有胜利就失去了头脑，而党如果失去了头脑，就会丧失一切。布尔什维克党“首先应当真正实现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措施，把我国革命进行到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到以后‘下战场’的时候才能够而且应当抛弃这个再也无用的最低纲领”。
3.党的纲领要立足现实、反映现实、在实践中不断丰富
列宁认为，党的纲领在始终坚持基本原则的同时，要结合现实需要不断进行补充和完善，党的纲领要具体说明党和苏维埃政权面临的具体任务，反映现实的任务、现实的实践，从而更好地指导实践。列宁肯定了文章、小册子、讲演等理论总结和宣传方法对于纲领的作用，同时指出，党的纲领要根据实践、根据苏维埃政权的经验来制定，而不能按照书本来制定。
首先，制定党的纲领要立足现实。在1899年年底写作的《我们党的纲领草案》中，列宁提出，党的纲领应该立足现实阐明党面临的迫切任务，即“承认反对专制制度、争取政治自由的斗争是工人政党的首要政治任务”。列宁还针对党当时的状况提出，纲领中应当专门写一段，说明党“支持一切反对专制制度的革命运动，反对专制政府腐蚀和模糊人民政治意识的一切企图”，这是党当时的一项任务。
十月革命后，列宁更加强调党的纲领要立足时代，立足现实，切合现实情况。当时党和苏维埃面临的现实是西欧革命并非指日可待，苏维埃俄国还处在过渡时期。1918年3月，在俄共（布）第七次（紧急）代表大会上，在《关于修改党纲和更改党的名称的报告》中，列宁表示要保留旧的纲领。当时布哈林和斯米尔诺夫认为，必须把纲领中原有的论述商品生产和资本主义发展史的理论内容删掉，仅仅论述当时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帝国主义，以及直接向社会革命时代的过渡。列宁认为，虽然从全世界来看，总的世界历史前景是商品生产的发展产生了资本主义，而资本主义又发展到了帝国主义——这是社会主义的基础，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但是苏维埃俄国还只是处在由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第一阶段，而俄国的情况不同于大多数文明国家，就使这一过渡更加复杂。因此，党的纲领必须立足于这一现实来阐明党的任务。社会主义建设面临的任务决定了党的纲领的重点应该阐明苏维埃政权已经开始实行的经济改造及其他改造的情况，并具体地说明苏维埃政权面临的课题和应该解决的具体任务。这体现出，列宁对于苏维埃俄国社会主义建设所处的发展阶段及面临的任务，有着客观清醒的认识。
其次，党的纲领要反映现实。列宁认为，党的纲领应该阐明已经开始做的和今后准备采取的步骤。党的纲领的政治部分、经济部分、教育部分以及其他部分，都应该注重反映面临的具体任务。列宁还认为，党的纲领注重反映现实，才能彰显俄国革命和建设的国际意义。俄国革命和建设的国际意义不能用号召、口号、游行、宣言等来表示，而应通过党的纲领具体阐明党和苏维埃政权着手做了什么事情，怎样着手做的，怎样理解这一点，从而使欧洲工人能具体了解怎样实现社会主义的问题。俄共（布）的纲领具体地、明确地阐明管理国家的任务，就会带动全欧洲的群众关注苏维埃俄国，关注苏维埃俄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列宁坚信，在党的纲领的指引下，苏维埃俄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会成为未来的社会主义的欧洲和亚洲的榜样”。
最后，党的纲领要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列宁反对将过多的细节加进党的纲领，认为党不能被细节束缚住。布尔什维克党“是勇敢地进行世界上最伟大的革命、同时又冷静考虑事实的马克思主义者”，是注重实践经验的马克思主义者。布尔什维克党要先实现最低纲领中的步骤以及类似的其他措施，随着党踏上社会主义建设新的道路之后，实践将更有力地创造新的东西，“比最好的党纲还要胜过百万倍的实际经验将无限地扩大我们的眼界”。人民群众自觉地参加新经济制度的建设的经验将产生大量新事物，从而使党能够进一步看清楚未来应该采取的步骤和措施。
三、列宁关于党的纲领的思想的当代价值
中国共产党在百余年征程中，以守正创新、与时俱进的创造精神，及时将党的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和制度创新成果写入党的纲领。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新时代新征程党的中心任务是“团结带领全国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在实现这个伟大任务的征程中，中国面临的国际形势更加复杂，面临的任务更加艰巨，中国共产党要坚持和丰富马克思主义科学纲领，吸取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尤其是苏联历史，以及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经验和教训，辨析和批判对于党的纲领的错误认识，在开拓创新中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不断前进。
1.无产阶级政党要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纲领
1875年3月，恩格斯批评德国社会民主工党（爱森纳赫派）在准备与全德工人联合会（拉萨尔派）合并时在纲领草案中对拉萨尔派的无原则妥协让步，认为，“在这个连文字也写得干瘪无力的纲领中差不多每一个字都应当加以批判”，其中充满了爱森纳赫派的妥协，充斥着拉萨尔派的机会主义，必然危害党的发展。在《1891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批判》一文中，恩格斯批评德国社会民主党的爱尔福特纲领草案是危险的机会主义，批判德国社会民主党企图自由地、和平地“长入”“社会主义社会”的机会主义论调，“为了眼前暂时的利益而忘记根本大计，只图一时的成就而不顾后果，为了运动的现在而牺牲运动的未来”，只能把党引入迷途。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发展证实了恩格斯的担忧。列宁坚持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党的纲领的思想，领导党制定和完善纲领。党的纲领是党的政治主张和目标的集中反映，彰显着政党的性质，指导党解决面临的任务，坚定党前进的方向。无产阶级政党如果背离了马克思主义科学纲领，丧失了原则，必然会走向堕落，必然会危害无产阶级政党和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例如，20世纪80年代开启的戈尔巴乔夫改革，背离、抛弃了党的纲领，背叛了马克思主义，最终葬送了苏联共产党，葬送了苏联的社会主义事业。
中国共产党注重吸取苏联解体的教训，坚定信仰马克思主义对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科学揭示。中国共产党认为，抛弃“共产主义”必然会迷失前进方向，没有“中国特色”则会陷入空想。有些人否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放弃了最高纲领，从而证明共产主义是“乌托邦”。事实上，“我们现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就是向着最高理想所进行的实实在在努力”。在改革开放中，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坚持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坚持和捍卫党的纲领；另一方面立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现实，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不断丰富党的纲领。中国共产党从未动摇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从未离开社会主义道路，从未放弃党的领导地位。
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修改党的章程，把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党的指导思想的新发展写入总纲，把“两个结合”这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规律性认识写入总纲，展示了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的坚持和发展，展现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的科学伟力，为全党统一思想、统一意志、统一行动提供了根本遵循和行为规范。在新时代新形势下，党的纲领指导和推动全党，将思想和行动统一到党中央对国内外形势的科学判断上来，统一到党和国家工作战略部署上来。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一篇大文章，“我们这一代共产党人的任务，就是继续把这篇大文章写下去”。
2.能否制定和坚持科学的党的纲领关系社会主义建设的成败
列宁坚持马克思主义，坚信实现共产主义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是无产阶级政党的最终目标，是共产党人的远大理想。实现共产主义的奋斗目标使无产阶级团结奋斗，指引社会主义事业前进。在列宁的领导下，俄共（布）克服错误认识的干扰和阻碍，凝聚起全党力量，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不断攻坚克难，向前推进。但是，在改革的期待中上台的戈尔巴乔夫，却导致了苏联共产党抛弃党的奋斗目标，放弃党的执政地位，最终造成葬送党、葬送社会主义的悲剧，教训非常惨痛。
在改革中，戈尔巴乔夫提出所谓的“人道的、民主的社会主义”的理论和目标，主张经济自由化、政治民主化和意识形态多元化，主张放弃共产党的领导，实行多党制，放弃马克思主义的指导思想，彻底背离了党的纲领。因此，苏联改革的性质和方向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苏联共产党和苏联人民中造成了极度的思想混乱，导致了苏联共产党的垮台和苏联的解体。戈尔巴乔夫在改革中，背离、抛弃了党的纲领中规定的党在工人运动中起领导作用的思想，修改了苏联宪法第六条中关于苏联共产党是苏联社会的领导力量和指导力量的内容。1990年3月召开的第三次苏联（非常）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关于设立苏联总统职位和修改补充苏联宪法（根本法）的法律》，提出从苏联宪法（根本法）序言中删去“共产党——全体人民的先锋队的领导作用增强了”一句，设立苏联总统职位。这样，苏联共产党的领导地位就被取消了。在多党制下，苏联的政治、经济、社会、民族矛盾进一步激化，大大加快了苏联共产党丧失执政地位及苏联解体的进程。
中国共产党坚持和捍卫党的纲领，决不犯颠覆性错误。党的纲领以马克思主义为行动指南，坚持党的领导。《中国共产党章程》指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最大优势，党是最高政治领导力量。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党的二十大将“党是最高政治领导力量”写入党章，彰显着中国共产党的无产阶级政党性质，凝结着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的坚持和捍卫，确保把党的全面领导落实到改革发展稳定、内政外交国防、治党治国治军各个领域各个方面。新时代新征程，党的领导是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政治保证。党的领导直接关系中国式现代化的根本方向、前途命运、最终成败。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只有毫不动摇坚持党的领导，中国式现代化才能前景光明、繁荣兴盛；否则，中国式现代化就会偏离航向、丧失灵魂，甚至犯颠覆性错误。”中国式现代化征程中必然充满挑战，“坚决抵制抛弃社会主义的各种错误主张，自觉纠正超越阶段的错误观念和政策措施。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既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尊大，扎扎实实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中国共产党坚定历史自信，发扬历史主动，在立足当前的同时锚定远大目标，在党的纲领指引下，脚踏实地走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
3.社会主义建设必须处理好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关系
列宁清醒认识到社会主义建设的长期性，一方面要求党始终坚持最高纲领，不能迷失前进方向，另一方面要求党立足现实，制定和坚持最低纲领。列宁认为，在走上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之后，布尔什维克党作为执政党面临管理国家的任务，现实决定了党的纲领应当是经济建设的纲领。在1920年12月召开的全俄苏维埃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列宁将国家电气化委员会报告视作“第二个党纲”。这是个重建整个国民经济并使它达到现代技术水平的工作计划，“它是展示在整个俄国面前的第一张草图，它是一个为期不下十年的、表明怎样把俄国转到共产主义所必需的真正经济基础上去的伟大的经济计划”。列宁坚信，在党的纲领的指引下，苏维埃俄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会成为未来的社会主义的欧洲和亚洲的榜样。但是，列宁关于党的纲领的重要思想并未得到坚持。1936年，斯大林宣布，苏联已经基本实现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即社会主义。1961年，苏联共产党第二十二次代表大会通过了第三个党的纲领，即“建立共产主义社会的纲领”。1986年，苏联共产党第二十七次代表大会提出“完善社会主义和逐步向共产主义过渡”。可以看到，列宁之后的苏联共产党没有认识到社会主义建设的长期性，超越了社会发展阶段，影响了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发挥，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苏联的曲折历程显示，能否制定和坚持科学的党的纲领，处理好党的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之间的关系，对于社会主义的发展至关重要。
中国共产党自诞生时起就以实现共产主义为最高纲领，并朝着实现这一最终奋斗目标奋进。中国共产党既坚持共产主义远大目标，又脚踏实地，坚持最高纲领与最低纲领的辩证统一。在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不同时期，党在坚持实现共产主义的最高纲领的同时，结合具体的现实条件制定每一阶段的中心任务，确立最低纲领。党的纲领体现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又指引着前进的方向，是团结和引领人民前进的旗帜。但是，在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在一个时期出现了超越社会发展阶段、急于实现共产主义的问题，使社会主义建设遭遇了曲折。习近平总书记总结苏联的教训和中国在一个时期内出现的曲折，立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个最大国情、最大实际，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党的最高纲领和基本纲领的统一”的重要论断，这是中国共产党对马克思主义、对世界社会主义的重大贡献。《中国共产党章程》指出：“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是人类最美好的社会理想。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必须认识到，我们现在的努力以及将来多少代人的持续努力，都是朝着最终实现共产主义这个大目标前进的。”中国共产党将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写进党章总纲，以崇高的目标来要求和激励自己，又科学制定不同阶段的发展任务来引领全体党员，以一个个阶段性目标的实现来鼓舞全体党员接续奋斗、接力探索。
中国共产党在坚守和践行实现共产主义这个党的最高理想和最终目标的同时，认为“中国共产党人追求的共产主义最高理想，只有在社会主义社会充分发展和高度发达的基础上才能实现。社会主义制度的发展和完善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不可能实现，不能以共产主义理想代替实现共产主义所必需的物质基础，要“进一步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逐步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并且为此而改革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中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方面和环节”。这既没有脱离党的最高理想，又立足于中国正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是科学的结论。习近平总书记批评“共产主义渺茫论”，指出，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制定和落实党的基本纲领，就是在为最终实现共产主义而努力奋斗，是在脚踏实地地实现党的最高纲领，并没有抛弃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习近平总书记批评“共产主义速成论”，指出，无产阶级政党要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但是空喊理想的口号，不能立足现实制定科学的纲领和路线，就不可能把社会主义事业推向前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建立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为基本纲领，是迈向共产主义的阶梯。共产主义是最崇高的理想，实现共产主义是一个历史的过程。中国共产党正以艰苦卓绝的奋斗精神，带领全党全国人民一步一个脚印完成每个阶段的任务，向着共产主义阔步前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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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苑秀丽：《列宁新型无产阶级政党理论的丰富内涵及其当代价值》，《马克思主义研究》2023年第12期。
苑秀丽（1972-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研究部主任、研究员（北京 102488）。
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25年第8期，注释从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