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推进边疆治理，需要强化理论支撑。要加强边疆史和边疆治理相关的多学科研究，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这为新时代边疆学研究指明了前进方向，提供了根本遵循。就我国学术界如何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促进边疆地区高质量发展，笔者认为加快新时代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是新时期的首要任务、重中之重，拟就此提出粗浅的思考，恳请方家指正！

一、凝聚学术共识，明确关键性概念，夯实中国边疆学

“三大体系”的基础20世纪90年代以来，边疆研究逐步成为我国学术界关注的“显学”，多学科的专家学者们发表过大量论著，努力推动中国边疆学“三大体系”建设，但就研究对象和学科名称、基础、目标、定位等关键性问题上见仁见智。尤其是对“边疆”这个关键性概念的认知仍存在明显差异，以致有学者感叹：“常常有这样的情况，在学术讨论或学术争鸣中，不同论者各自使用的学术概念并不统一”，就连“边疆”概念所指也有很大不同甚至大相径庭，“在一些讨论中，你说的边疆与他说的边疆并不是一回事甚至完全不同”，此类问题的存在和发展对研究的健康发展，尤其是对边疆学构建形成了严重的影响，甚至成了学术泡沫的一个源头。

“边疆”是指“靠近国界的领土”，其基本概念是基于国家疆域产生的。而近年国内学界论著中“边疆”涉及“有形边疆”“无形边疆”多种概念，“有形边疆”包含陆疆、海疆、“空疆”（领空和太空）和底土等“地理边疆”多种形态，“无形边疆”包括“文化边疆”“利益边疆”“信息边疆”“战略边疆”等“新形态边疆”，学术界还出现过“边疆建构论”与“边疆实在论”的讨论。明确“边疆”及相关概念是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基础，因此我国学界需要在百家齐鸣、各抒己见的基础上，加强交流、凝聚共识，首先在“边疆”概念上达成共识，即边疆研究的“边疆”首先是国家主权之下的“地理边疆”，同时充分考虑文化、信息、地缘政治等因素对于当代中国边疆治理的影响，统筹安全、稳定与发展，兼顾相关领域的“边疆”；进而明晰“中国边疆”“边疆治理”“边疆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等概念，打牢中国边疆学“三大体系”的基础。

二、通古今之变，统筹安全、稳定与发展，深化边疆治理

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研究“历史研究是一切社会科学的基础”，中国边疆历史知识体系是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的根基。中国边疆研究经历千年积累、百年探索，近代以来出现三次边疆研究的学术高潮，20世纪90年代我国学术界开启构筑“中国边疆学”的探索。当前，我国边疆历史研究已具有丰厚的学术积累，而历史研究与现状研究有机融合有助于加快中国边疆学“三大体系”建设，“通古今之变”则是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的重要路径，特别是边疆治理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研究亟须贯通古今。一方面，历史时期中国边疆治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其成败得失都有值得借鉴的“时代价值”。另一方面，当代中国边疆治理火热的实践，吸引着学术界深入研究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既从长时段的视角对当代中国边疆治理的相关现象、问题追根溯源，又须统筹边疆安全、稳定与发展，持续关注当前国内国际多种因素及其变化、影响。

当代中国边疆治理研究需要关注的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与边疆治理的理论、实践紧密相关。一是党和国家治理边疆的一系列方略、政策、制度、措施。75年来，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高度重视边疆治理，提出“治国必治边”、“兴边富民、稳边固边”、建设海洋强国等重要论断、重大举措，形成新时代党的治藏方略、治疆方略，把边疆治理纳入国家治理体系进行统筹和谋划。二是边疆治理的重大实践，包括边疆地区打赢脱贫攻坚战、与全国一道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边疆地区深度融入新发展格局、加快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边疆地区生态文明建设，边疆地区融入“一带一路”建设与对外开放，中国式现代化的边疆地区实践，边疆地区在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文明中的作用，边疆地区各族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等等。这些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的研究不仅需要深入边疆地区的村寨、口岸、哨所进行实地调研，而且需要关注追寻历史时期和当代边疆的相关情况，借鉴历史上的经验。比如，在中央特殊关心和政策支持下，边疆地区干部群众打赢脱贫攻坚战，与全国一道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历史性地消除了绝对贫困，开辟了全面保障人权的新时代，这是前无古人的辉煌成就，也是当代边疆治理研究的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之一。学术界既要梳理中央支持边疆地区脱贫攻坚的政策、措施，总结边疆地区各族群众脱贫致富的经验、特点，又要持续关注边疆地区群众脱贫后可能再度返贫的影响因素，为今后一定时期边疆地区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提供学术支持。

三、多学科融合，创新理论方法，加快构建中国边疆学“三大体系”

对于“中国边疆学”的学科属性、定位、理论、方法，学术界进行了长期的探讨、争鸣，“边疆学”在科研教学实践中又分别对应于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国家安全学等多个“一级学科”之下。30多年来，“中国边疆学”是“新兴学科、交叉学科”逐步成为越来越多专家学者的共识，中国边疆学需要综合运用多学科的理论、方法才能不断创新、发展也得到学术界认同。2007年就有学者指出，“中国边疆学涉及诸多学科，如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地理学、宗教学、哲学、文化人类学、体质人类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人口学、外交学、法律学、军事学、地缘政治学、心理学、环境学、生态学、遥感学，等等”。正是在多学科融合的推进下，21世纪之初我国学术界深化了中国边疆历史与现状重大理论问题研究，使中国边疆研究“传统领域”取得新进展、新成果，大数据、人工智能及数据库的建设开启中国边疆研究“云时代”。比如，中国海疆史、海洋史是中国边疆研究的重要领域，近年来专家学者利用大数据处理南海《更路簿》史料，复原清代至民国时期海南与南海诸岛之间的海上航线；运用遥感技术、地理信息系统（GIS）、全球定位系统（GPS）等分析、处理资料，准确地绘制海洋地图、确定海洋航线和港口位置；使用国际先进的深潜技术，对沉没在南海西北坡大陆架水下1500米海底的明代沉船进行考古。不仅如此，对于中国边疆研究相关重大问题，如学术界围绕边疆地区各族群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这一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既分析历史文献，又深入边疆民族地区调查研究，综合运用历史学、地理学、民族学、社会学、政治学、语言学、经济学等多学科的理论、方法，完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概论》等一系列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当然，中国边疆学多学科融合研究目前处于“物理整合状态”——多学科汇聚一起研究中国边疆历史与现状的相关问题，今后在科研教学实践中将进一步“化学融合”，即多个学科深度融通、交叉融合，多角度共同研究相关问题。

四、多机构协作，多方力量协同，讲好新时代中国边疆治理故事

当前，我国边疆地区社会安定、经济快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与此同时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我国边疆地区安全、稳定和发展面临多方面挑战，特别是“传统安全”与“非传统安全”交织，西方某些国家和反华势力利用涉台、涉港、涉藏、涉疆、涉海等问题，“以边制华”，干涉中国内政，遏制中国和平发展。它们不仅抹黑中国的边疆治理政策，扶持“台独”“藏独”“东突”等分裂势力牵制中国，而且利用某些邻国与中国的边界、岛屿及海域争端，拉拢这些国家“抱团制华”。比如，美国一再对台出售武器，反华政客多次窜访我国台湾地区，多次派全副武装的舰船到南海炫耀武力……这些都直接影响到我国边疆地区安全、稳定和发展。面对这些挑战，我国学术界虽深入研究当代边疆治理重大理论与现实问题，积极开展国际学术交流，但至今仍未形成协同攻关、合作研究的学术机制，在国际社会上仍未完全掌握中国边疆问题的话语权、主导权，甚至在一些问题上处于“有理说不出、讲不好”的窘境。这就要求多机构协作、多方力量协同。一方面迫切需要从事边疆研究的专家学者合力攻关，各科研教学机构加强协作，组建中国边疆学会，作为统合全国边疆研究力量的国家级学术团体和学术平台，推动中国边疆学学术研究和知识普及工作；另一方面，需要从事边疆研究的院校、智库与相关党政部门、社会力量加强合作，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结合，学术研究与政策研究融通，“走出去”与“请进来”并行，以高水平学术成果在国际社会发声，讲好新时代中国边疆治理故事，掌握话语权、主导权。

作者孙宏年，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研究所（中国历史研究院中国边疆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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