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志强:有感于教育的思考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3892 次 更新时间:2013-07-22 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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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志强 (进入专栏)  

1

这是我思考已久、也是因为女儿及她身边的同学们的生存状态意外和我遭遇的一个命题。

我凡是遭遇了一个命题,便开始下大功夫采访也查阅相关资料,沉淀很长时间才开始写作。

此前我作了尝试,写作了两部涉及教育的中篇小说,一部为《中考》;另一部为《挖来的“人参”》。

这两部作品全是2003年完成发表。但我采访的时间是从四年前即1999年开始。因为那一年我女儿中考。我和我写作的家长们是一样的心态,如果女儿考不上一所重点高中,大学就别指望读了。

《中考》写了一座大都市的三个学生参加中考的经历及他们家长的焦虑心态。后面的故事稍稍延伸了一下,写一个家长动用了这座大都市的社会关系网络操作女儿上重点高中的故事。从这个学生及家长的嘴里透露出一个信息,即:这座城市的一半人、也就是数百万人全为各自的子女、或者是亲戚的子女、或者是知己朋友的子女能读重点高中的事而几乎全疯狂了。每年的中考季节,这座大都市的一半人在“动”,在“跑”,在“甩钱”运作。这是写教育产业及学生们的生存状态的小说。发表后有了较大反响,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也被数十家大报发表连载。

这部小说也再三被几位话剧院的院长朋友特别邀请让我改编为话剧排练演出。我一再婉言谢绝了。因无时间上的余裕也怕面对这样的政治审查。后来这部小说被一位长我几岁也痴迷于话剧的老友改编而成,但经几年审查研讨,终未排练上演。

回想参与过一次这样的研讨会,规格挺高。省文联的副主席及文化局的官员、戏剧研究所的官员、话剧院的院长们和党委书记们全体参加,但我听着那样的研讨有些意识流状态,我只抽烟绝对不说一句话。我觉得凡是召开对一部艺术作品的研讨全是说一样的话语,而这样的话语可以通用。这感觉太怪,但就是如此,这是事实。

我太怕这样的研讨。因为说的全是官话、套话、假话。自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以来被用成了“泛滥成灾”的话语谱系。且这样的研讨屡屡是严重脱离实际、脱离生活、脱离市场规律、同时也脱离艺术规律的不了了之的结局。

我想我的回避是考虑再三的正确选择。同时我的经验告诉我,一部剧只要进入研讨程序,只要是脱离了剧院的艺委员立项,让外界的官位及专家们再研讨一下,这样的戏剧“必死无疑”。因为话剧院的领导们及导演们“吃不准”了才研讨,想让更高的官员们把一下政治风向脉。但更高的官员们一定不管这样的闲事儿,也一定要把很清楚很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云山雾罩化了,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苦了这位痴迷于话剧舞台的编剧朋友,只能向他致意!他的辛苦劳动无效了,他的再度创作一定也下了功夫,但是白写了。

记得这位写了数部话剧的老编剧朋友在会上发感慨,是骂大街的发言,他说,各位领导和专家们说的全是什么?我咋听不懂了?咋没有说人家老白的小说和我改编的剧本,你们说的全是理论?而这样的理论是通用的啊!我只关心的是剧本怎么改?你们谁说了?

我那会儿在笑。我是在那样的会议上大笑。之后我说有事儿,我告辞了。

那部话剧被列为省级重点作品,但不了了之地放下了,悄无声息。

当然也有例外,是一部重点作品,在研讨之后,专家和领导会出一些“点子”,把作品伤筋动骨的改动一番,以符合意识形态的需要。于是本来思相锐利的作品被改成了牛头马面,异常平庸。

但我宁可让作品悄无声息,也不按照某类意图去改。我是个对自己作品太固执的人。

《挖来的“人参”》是《中考》小说的延伸作品。仍是涉及学生们及教师们的故事。而故事内核是一位省级重点高中校长的生存状态的小说。我塑造了一位在困境中游弋挣扎也为了这所供职学校的荣誉几近献出了生命的校长。发表后也被数家刊物转载。

之后我和数不清的教师、学生及教育界官员成了朋友。真有教育界的官员认为我就是一个教师出身,这是“铁定无疑”的,说吧?你在哪个学校当过教师?提到我们教委来工作如何?我说我压根不是教师,没干过。官员们不信,我再三申明,他们才信了。而想提拔我到教委当官员的省级更高的官员我们成了好友。

实际我不敢干教师这样的行当,我知道他们太苦。我只和我的小学、中学及大学的老师教授们是学生和好友,直到目前,我和一直在联系的我的老师们相处极好,我们成了朋友的标志事情是:谈教育也谈私事。我在大学的一位教授老师极有名气,但他来北京一准住我家,因为方便因为还可以神聊。我们的年龄相差十来岁,但我们什么全谈。

记得一次这位教授退休后担任了一家民办大学的院长,他突然来电话咨询了我一件事儿,是赵紫阳先生逝世后,大学有些紧张。他问我,会不会有突发事件?如果发生了突发事件,我这样的角色该如何应对?

我的回答是:不会发生任何突发事件。你也用不着什么应对。因为中国社会已经全面溃败,没有大学生会对赵紫阳感兴趣。对这位前任总书记感兴趣的只是研究他的专家和学者还有一批良知高贵的官员。

而当年赵紫阳逝世,全社会没有一点大的动静。我的感觉是真实的。

而这些朋友们仍是源源不断地给我提供着各类涉及教育的重要信息和故事及人物。

而我当年(2003年)创作所描述的教育困境及家长学生们的困境,没有丝毫改善的迹象,倒是在方方面面愈演愈烈。

2

我归纳了一下:中国的教育目前在幼儿园就开始剧烈竞争。

家长们的希望当然是:

把孩子们放在一个好的幼儿园——之后把孩子们放在了一个好的小学——再之后把孩子想尽一切办法放在一个好的初中——再之后让孩子像冲锋陷阵一样地考入一所重点高中——再之后在重点高中的三年读书之中,孩子们成了家长们关注的“熊猫”一样的宝贝儿,为的是让孩子们考入一所重点大学,或者是考入一所理想的大学——而再之后呐?!

——孩子们就集体失业了。

这便是中国式的教育及投入全过程。

再来对比一下收费状况。

不用和五六十年代相比,只把时间推到改革开放之后。

我女儿是八四年出生的。当年生孩子住院七八天加起来只交费五角钱挂号费。我们夫妻享受的是单位的福利待遇。我女儿八六年的七八月份入幼儿园。每月交费三元。当年独生子女入幼儿园是单位的福利。(包括独生子女的医疗也享受单位的福利,看病只需要拿独生子女证交挂号费五角即全免费了。住院治疗也是如此。全额免费至十四岁。我很庆幸当时年代的福利待遇!否则我们一家一准会被拖垮……)

今天只是生个孩子就得七八千元甚至更高的费用!

而今天的孩子们入幼儿园收费就高得没法说了。已经太为离谱!北京、上海、广州这三座大都市更是收费高得忒离谱了。

孩子想进一家知名度高、环境优雅、设施齐全、也开设什么“双语”教育的幼儿园么?得先交赞助费三至五万不等。每月的收费为一千元至五六千元不等。

(我也真的不明白,让幼儿园的孩子们必须学英语?孩子们全是贪玩的年龄,为什么要如此?!美国及英国及说英语的国家,他们让不让他们的孩子学中文?当然这样说一些家长们不同意。家长们的眼睛盯着西方,于是,幼儿园的投资者们盯着家长的钱,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啊?!但是我的大学数位美国留学生朋友,学了四年汉语了,写“中国”的“国”字儿,那个“国”的最后一竖,一定要往外拐的!他们习惯了书写字母往外拐,而往里“勾”的汉字书写,他们成年人且学习了四年,仍是掌握不了的!

(现在幼儿园的孩子又增加了唐诗的背诵,我觉得这是胡闹。孩子们的理解能力能达到唐诗的境界么?但是孩子们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全体没商量地逼着孩子们在背诵唐诗?更别说还有给孩子们开“小灶”的,学舞蹈学钢琴学小提琴什么的,让参加这个班那个班的,这对孩子们真是一种摧残……)

这是全社会在对准独生子女们——“开刀!宰你没商量!”

我女儿是九零年入小学,每学期的学杂费是七元至十元。

现在的小学收费仍是北京、上海、广州三座大都市在攀比效仿。

尤其是私人开办的所谓贵族学校收费,一年竟然敢收五万学费。你还得托人请客也得交所谓的赞助费才能进去?!

这真是疯狂!太为疯狂,且是自愿,当孙子一样的求人!

不想再比较下去了,因为每个家庭对孩子教育的投资,家长们心里自有一本账。

金钱的开销可以计算出来。精力和时间的“开销”又如何计算呐?

如果以一个家庭来模拟计算一下——

这是两位家长和四位老人围绕着一个独生子女的前途四处奔波、上蹿下跳的忙碌过程,也是每个家庭当家长的全身心投入的过程。那么这个残酷的过程是差不多二十二年。(一个大学本科生是二十二岁毕业。)甚至更多。如果孩子中考不理想了,要复读的话,年头得增加了;如果孩子高考也不理想,要复读了,年头也得增加了;如果孩子想考研究生的话,年头也得增加了;如果孩子想继续读博士的话,这就得往二十二年以上或者是三十年上面考虑了!

当这个过程终于完成,家长和爷爷奶奶及姥姥姥爷们也差不多全老了。甚至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在忙碌的过程已经去世了。

但是结局更惨,当这个过程完成的时候,两位家长和四位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培养出了一个失业者。再或者培养了一个低薪小“贵族”。

这位失业者无比困惑、沮丧、愤怒、无望。他们成为啃老一族。

而为此投入了二十多年甚至更长时间的财富及精力的家长和长辈们还有教师们和官员们,此时也无比茫然、愁怅、沉重、悲哀。

(我当然是用了为教育操劳一生的官员及教师们的话语。他们是一生在教育领域工作和生活,他们也是有良知有感情有感悟有感受的官员和教师们。不包括在这二十多年中为教育而发财且沾沾自喜、自认为功劳巨大也捞钱捞实惠甚至当一年重点高中的校长就能捞一百万甚至更多的贪官腐败官员们。

当然,也包括那些进了监狱的官员们。他们的感悟也颇多。比如他只是一个重点高中的校长,是个科级领导,但他所掌握的教育产业的公共资源太厉害,他想不贪不黑也防不胜防。有位在监狱中的这样的官员给我写了极长的信,是三万多字篇幅的手写的长信。这是我的小说题材了。不在此随笔之列。)

而我的小说《挖来的“人参”》中的校长就是一位为教育贡献了一生的校长。他这二十多年随着教育升温从骑自行车上班,到了有自己的小车上班,甚至也有了奥迪小车上班的时候,他时时在思考着教育怎么了?疯狂了?他眼盯着他的朋友进了监狱后才明白了,他得提前退休。他悔悟到了他所做的一切全是徒劳无益的。他进了一所民办高中。他的年薪极高,但他在考察中,他已经不想干了。他在近六十岁的时候终于明白,他就当一个在街头溜弯儿的退休老头,也不能再和民营高中的董事长一起干坑骗孩子们及家长们的事儿了。

如果要用一个相对准确的形容来描述中国的教育——那就是全面惨败!

而惨败的大敌是什么?——教育改革?产业化教育?扩招?进尔便延伸到了改革开放谁是赢家?不敢延伸了,只说教育。

这是一场将中国教育拖入了二十多年的赌局之中,被胁迫加入游戏的家长们、学生们、亲戚们、教师们及教育官员们全部成为输家,坐庄的赢家是谁?是教育体制。这场旷日持久的赌局庄家还正在吹嘘着,他们让所有的输家赢了?!而正是这种体制席卷了输家的为教育投入的财富和精力以及教师、官员们献出的青春年华!

3

以优质垄断资源做诱饵的庄家,制定了一整套游戏规则,每一个环节皆明设或暗设机关,布下天罗地网,令参与者束手就擒。这也是单一的思维和需求导致单一的选择。

我们国家的教育体制是垄断机制。不错,也有民间资本进入了教育领域,但多是趁火打劫式的,绝非雪中送炭式的。这是一场官方及民间资本导演下的双重恶作剧和悲剧,导致了学生、家长别无选择。

而这种垄断体制实现了教育的专制。

我用一句严重的话来形容,也武断地下个定义,即:对人的教育死亡了!对财富和精力的掠夺开始了!并且没完没了的掠夺着人和人心!

在教育的名义下,大肆掠夺。所有的人都是教育幌子下的人质和筹码。

而教育从孔子开始就强调是以人为本。现在一切是颠倒的,以人为掠夺对象,教育是以金钱为本!

中国所有的中小学全部张贴着文史哲及自然科学的成功人士的大幅图像,他们便是学生们的追求目标。

中国所有的大学只要出了一位名人,一定为这位名人立一座雕像,出了无数名人,也立无数座雕像,让学子们追求。

这是以功利为目的的理想主义英雄主义“全副武装”起来的教育学与成功学,而这样的氛围窒息了学子的心灵。他们大都丧失了学习的兴趣,以考分机器的面目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父母们焦躁不安,倾注全力——精神和金钱,供养自己家庭以及家族的希望之萌芽。

全社会处于异常紧张的考前“战争状态”,为每年一次的中考、高考、考研及考博而操劳奔波。

每一个考生的亲人为争夺有限的资源而奔走于权柄之间,甚至不惜移民,从自己熟悉的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生活,迁徙落户,风餐露宿,背井离乡,寄居他人屋檐之下,早起晚睡,接送,辅导,训斥,牺牲节假日,放弃人生享受,为的只是后代完成一跃龙门的壮举。

但是,设计复算计,没有心机的有了心机,有心机的成了人精。

4

在貌似唯一公平的平台上,谁也不愿意先输一程。有钱没钱,都得咬紧牙关,走过这一伟大的长征。考上了名校,也只是稍稍松口气,还有找工作,买房子,婚嫁诸事有待操劳。一代代就这样老了,没有人能看到苦难尽头那一抹曙光。有诗人在二十年前曾经感叹:为什么我看到的总是父亲的背影?

而这样的诗在今天已经沦落为各色——灰色的、黑色的、红色的等讽刺和挖苦的大学校园段子。而大学的幽默成了一道社会景观。只要上网查阅,总会有一栏是大学幽默?

我有一次去一所中央直属高校办事,中午吃学生们的大食堂。三位来自宁夏、青海的学生们招待我。我乐意接受这样的吃请,因为可以感受一下大学的学生食堂氛围。

排队打饭时,一声高歌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一位学生旁若无人地唱着一首抗战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但是,“鬼子们”被这位学生改了,改成了“大刀向学生们的头上砍去……”这位学生唱着,敲着他的饭盒,但无人喝彩甚至无人注意。他只是自娱自乐而已。学生们对这样的歌谣麻木了,也挺熟悉的神态。无人惊讶亦无人喝彩。

几个学生把饭打回来了。我们吃着。那位高唱抗战歌曲的学生也在打饭。似乎只有我在思索着这歌谣里面的意味。

我们四人吃了二十几元钱,饭菜还是丰富的。

我忧虑的是学生们的心态。

仅摘取一个毕业后的年轻人的几段幽默描述,而这样的段子有典型意义,即他说出了一代大学生的心声,如下——

曾经对女孩承诺,等我毕业了,我肯定在三年挣三千万;现在对老婆说,等这张单子下了,我肯定有提成3千元;

曾经对高中语文老师说,等我小说出版了,肯定在卷首感谢老师你1000次啊1000次;现在对领导说,我这次论文发表了,肯定写你的名字,领导的难处就是我的难处;

曾经把一个月的生活费借给远道而来的朋友,说道:子曰无衣,与子同袍。现在对朋友说:兄弟,借点钱给我吧!这是知道朋友来借钱的电话后,第一句话;

曾经对一个女孩说:前半生对我保密,后半生与我相依,让我们携手一辈子吧!现在对一个女的说:没有搞错吧!真的是我的?不如我们去做个DNA吧?

曾经对父母说:等我长大了,肯定要好好挣钱孝顺你们两个老的!现在对父母说:老爸,银行又打电话来催房贷了,你忘记去交了?

曾经喝着5块钱一瓶的劣质白酒,站在摩天楼顶端大唱光辉的岁月,觉得这日子很充实;现在喝着劣质浓茶看着报纸上的招聘广告,为生存的危机感一天天逼近,觉得这日子很空虚;

曾经为了一块回锅肉和室友展开激烈的争夺,最后一口唾沫吐在肉上,取得了庶民的胜利;现在仍是把回锅肉点来,恨不得一下搂着这盘红烧肉过日子了!

曾经为了胜利的逃脱3块钱一张的洗浴票而沾沾自喜很久;现在是为一张免费洗浴券仍是沾沾自喜,又可以白蹭一回去洗澡啦!

曾经为得到一盘所谓的超级限制级的AV,小心肝跳得扑通扑通的;现在麻木的清空D、E、F、G盘,骂道:妈的,这电脑太不够装了,我才下了240个G的A片而已!

曾经为某某人见义勇为而围观者冷漠无情而破口骂娘一百遍;现在看到有小偷行窃远远的躲到一边去,老婆说了:人多的地方咱不去;

曾经捡到100块钱快乐的交到老师的手里面而自豪;现在在街上看到一块钱的硬币踩在上面一刻钟,回家后沾沾自喜的给老婆邀功;

曾经恭维一个领导说:哎呀,领导,你的头发多有个性啊!完全就是一个地中海!现在对一个秃头领导说道:领导,不是我说你,你要为了工作而注重身体啊!你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以后有什么苦活儿叫我去就行。

曾经在酒桌子上以一斤的酒量喝出了两斤的水平。现在在酒桌子上,以不喝酒的自居,待到大家喝的差不多的时候,突然发招,为单位争取最后的荣誉;

曾经开会认真的做好笔记,努力学习领导的思想文化报道;现在开会,装作很认真的记录,实际上在和一个勾兑对象打骂调情;

曾经为在女性面前讲黄色笑话而难为情;现在当一个女士讲完黄色笑话后,坏坏的笑道:待会我们去按照这个笑话实践一下?

曾经为会计少给了50元的工资,不敢去问而又心痛不已;现在为对方给的红包不够数兴师问罪: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丫太不懂规矩了吧?要知道搞定你们的负面事件我出了多少的力?

曾经聊QQ不知道怎么和陌生异性如何搭讪而焦头烂额;现在熟练的在QQ上任何一陌生女性恣意的调情;曾经为看了一张黄色图片而激动不已;现在把一张淫荡照片的头像挖下来,换成了领导的头像;

曾经对自己说我这辈子最讨厌虚伪的人;现在知道自己真实面目的人就只有镜子而已;

曾经痛恨一切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现在QQ上闪动的都是些寂寞少妇的身影,关闭对方框后,就去XX宾馆等候;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清纯岁月懒回顾,全心全意为人民币!彷徨中……

当我来北京读大学的四年,我的父母下岗了。他们是在郊区承包了二十多亩荒地为我挣下的学费。我终于毕业了,还得每月让可怜的父母给我寄来一千元贴补生活开销。因为我的工资只租房一项已经没了一少半且我住的是地下室。

但是今天接到了我妈的电话,他们承包的土地是七十年,现在土地被开发商征用,他们得到了补偿款二百多万,让我回家跟着父母创业……

我接到了这样的电话,想死的念头特剧烈……

这是教育的悲哀。这也是当父母的悲哀,更是当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悲哀。他们倾其一生培养出来的孩子,竟然是这样的么?

而孩子们要走的仅仅是一个程序,一个只想采撷果实和程序——毕业证的行为艺术。

对绝大多数学生来说,他们从未完整地发育过,获得教育的滋养。无暇顾及自己身心的成长,鲜有时间培育自己的情感和想象力,从而确立安身立命的价值观。目标在前,没有当下。教育把孩子与自己的生命割裂开,把他们与生活和广大的世界隔离开,他们在死寂的环境里“记住一切有可能在考试中出现的东西”。

我想说一句悲哀也尖刻的话——中国丧失了自己的孩子。

鲁迅在上个世纪喊出的话是:救救孩子!

时光过了快一百年了,孩子们的希望在哪里?!

他们不会犹疑、徘徊,父母包办设计好了他们可怜而伟大的一生。目标坚定——不是自己认可的;全心全意——不需要操别的心,父母已经包办了他们的一切生活及生存杂事;唯我独尊——他们是家庭的核心,一颦一笑决定着家庭的气氛;冷漠世故,他们把一切都看穿了,故此不再有发自内心的热情,世界与自己无关。

他们是一座座孤岛,长夜难明。

如果在这里讨论西方文化和东方文化的对比,是荒谬的也是无用的。中国的父母当然要为子女操心一生;而西方的父母只为子女操心到十八岁;中国的父母老了一定要有所赡养,让老人享受到天伦之乐;西方的老人老了之后可以住老年人公寓,子女还有子女的事情要做;等等……

目前的中国味道的父母天下皆是。这是中国的国情。

5

作为起点的大学,成了终点。放松,放纵,他们要把十多年压抑的“利比多”发泄出来,要补偿自己。性与就业,主宰了校园生活,对真理和智慧的探究,在功利性的目标前,变得如此卑微。可悲的或许是,很多人从来就没有过求知的冲动,因为他们早就没有了那种本能。

对成功学的信奉者而言,时间是无用的东西,他们更愿意相信各种层出不穷的速成技巧,所以,在中国,教育常常就是骗子的产业。只要给出一个速成的目标,家长们很乐意掏瘪自己的钱包。

教育制造的灾难,正在由全社会来承受。

高考前夕,直接留学和弃考成为热点话题。攀升的弃考率,反映的一个逻辑是——高等教育相对投资价值的下降。中国高等教育替代品的出现和高等教育产品自身预期的下降,是两个主要原因。

高教“大跃进”所制造的产品——毕业生,已经成为中国维稳的不稳定因素。从鼓励大学生做村官到鼓励参军,政府殚精竭虑。

大学生们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当村官?这是一个政府的新举措。但是,在精英匮乏的农村,在现代知识同样匮乏的农村,他们未改变什么,却往往被改变了。一滴水撒进大地,孤独的是水。他们并不想把根扎在农村,那只是人生的一个过渡,被动选择的他们,期待着服务期满后的工作前景。从2008年开始的十万大学生村官计划,显然需要面对庞大的就业缺口。

而每年的持续增长的失业大学生的数量恐怕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消化。问题是,支持大学生社会就业的政策,无意间在和农民工争夺饭碗。

于是,有一个更新的政策出台了,让大学生们参军?

而参军这项缓兵之计堵死了农民的路子,农民子女“跃龙门”跳出农耕文化的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参军了。怎么现在大学生们也参军了?而把大学生当军队人才培养、也当作农民工使用,最后的结果就是“读书无用论”观念的再次抬头,或者是猛烈抬头。

灾难的源头在大学。

大学生就业难根源在学校,因为他们不考虑社会需要:专业人数过多,专业培养模式与市场需求严重脱节。高等教育的定位与产业解构的需要错位。在毛入学率高达22%的中国,学校家长和学生,依旧是原有的精英意识。普通专科学校也向培养高级人才方向靠拢。据统计,全国有326所学校设立经济学专业,510所学校设立法学专业。

而更为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全国有619所大学设有艺术类专业。这么多的大学培养出来的杂七麻八的艺术类大学生,你们的师资力量从哪儿来?你收了那么高额的学费,培养出来的艺术类学生能用吗?全社会能够消化如此众多的艺术类大学生吗?

这些从艺术类专业出来的学生们,肯定无疑地一届届成了失业大军中的一族。他们(她们)更加是为了一纸文凭而来的行为艺术了。

因为只拿北京为例,演员已经有五六十万之众,他(她)们全是“北漂一族”,他(她)们为能演一部戏什么招儿全敢玩儿!而影视屏幕上转来转去的就是几十个演员大腕明星,演员们的青春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那么众多的艺术类大学生们来到北京就找不到北了,全体晕菜。而更多涌向社会的艺术类大学生只有转行,舍弃自己的专业求生存为上策。

现在北京的艺术人才已经有百万大军。

但中国的几所权威艺术院校如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中国传媒大学等,每年的考生仍是扎堆儿。而这些考生们的家长、亲戚们、朋友们加上所动用的社会关系网络三教九流人士,真是万众一心,要把一个他们一定要推上去的艺术类考生活活地“葬送”!凡是真正见识过这样的院校专业考试场面的人,全会感叹不止,这可真是蔚为壮观的场面和喜剧、闹剧、悲剧揉合在一起的生活大戏!

近年内我最怕的是各地的朋友托我让为他们的子女考艺术类找门路。我的做法是请他们来京,花一点路费,请他们吃饭,也请几位艺术家当“说客”,把他们的念头打消。我们在饭局上会把嘴皮子说干,也故意出难题考一下这位来应试的考生,让他们的家长放弃让他们子女学习艺术类的打算。但我们这样做的“企图”良好,结局悲惨。因为他们一定不听,这些家长们和考生们全疯狂了,他们全在做明星梦,他们敢砸数十万甚至更多,非读艺术类大学不可……

谁有什么高招儿?绝活儿?让艺术类大学生们放弃梦想,面对现实?

6

1999年以来,本为延缓就业压力而实行的缓兵之计——扩招,制造了巨大的教育泡沫,置师资和需求于不顾的高等教育大跃进,促使院校攀比式升级,一个专科院校短短数年就可以发展成为一所综合性大学。专业同质化,教育过剩。师资不足,生源素质下降,专业设置脱离需要,从地方院校走出来的专科学生成了真正就业困难的大学生。

聪明人借助泡沫大发其财。以独立相标榜的大学排行榜就是一例。

在我看来,各类杂志及媒体所作的“中国大学满意度排行榜”具有一定的诱惑力也是煽动力。在高校扩张最疯狂的武汉,大学生总数已经超过京沪和西安三地,达百万之众。本来教育大省陕西在全国的高校数量排名为第二,在读大学生人数也是全国排名第二,现在落后了,位居第四了。但全国大学生在读数量排名第一的武汉,毕业大学生签约就业率仅有两成,就业形势最为严峻。该榜最有吸引力的一个子榜或许是“工作收入薪酬排名”,名列前二十名的复旦等高校脸上有光了。

大学资格争夺战丑闻迭出。继《中国青年报》揭露吉林松原高考疯狂作弊后,网络上的各类新闻也为我们细致描绘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群丑图。当地的作弊,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高考作弊公然以产业化的姿态挑战道德极限:从户口迁移、集体抄袭到使用高科技作弊器,一条龙服务迅捷便利。监考形同虚设,教师参与贩卖作弊机,人们的羞耻感罪恶感荡然无存。他们唯一的集体快感或许是,以己之获利,鲸吞了属于他人的资源和未来。2008年,该市600分以上的考生超过了该省两个大城市长春和吉林的总和。

诸多高考丑闻无一不在证明:大学资格成为掠夺最激烈的一块领地。原因在于,这是全社会能争夺的唯一一块公共资源。对每一个家庭而言,孩子是家庭的未来;对每一个学生来说,这是改变命运的阶梯也是一次天赐的机遇。

考上大学之前的日子是可怕的。每一所学校几乎都类似于集中营。压抑的气氛令孩子们终生难忘。那种残酷是渗入骨髓的。网上报道了一个13岁上海少女的自杀事件。精神折磨彻底击溃了这个少女。可怕的是,学生大都不愿作证,记者费尽周折才找到三个肯说话的学生,还原了那堂致命训话的核心。该不幸事件的症结在于,升学指标造成教师心理失控,把压力转移到无辜的学生身上。处在压力和焦虑中的学生,恰似一座活火山,随时会喷薄爆发。

在上中学之前,奥数与英语,犹如两条毒蛇,缠住了每一个家庭。追求智慧的东西变成了加分工具,机巧取代了对未知的探求;外语取代母语,成为荒诞而实用的敲门砖。

但是,影响学生健康和家庭经济的坏事,为何就不能得到纠正呢?利益主体乃庞然大物,只有如此,他们才能保证其垄断收入。越大越急迫的问题,越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拖延下去。所有的人为灾难到最后都不会有真正的责任人。

这种教育走到自己的终点了吗?

缺乏生气的学生们的脸,焦虑而严酷的教师的脸,执着又茫然的父母的脸,为中国打上了难以轻松的底色。被讥讽为中国式母亲和中国式父亲的中国家长们,只有当你们走出了成功学的魔咒,游戏才或许可以终结。

我前几天在博客中才摘录了李嘉诚老先生的话,他是这样说的:“我们的社会中没有大学文凭、白手起家而终成大业的人不计其数,其中的优秀企业家群体更是引人注目。他们通过自己的活动为社会作贡献,社会也回报他们以崇高荣誉和巨额财富。”

7

结束本文。提供一组数字:

2009年全国高等院校录取学生大约为六百万。

以一个学生每年消费一万元为基数,包括学费和食宿费用。中国高等院校的市场总容量为:六百亿元。这样的数字每年在以百分之十的速度递减。

但2009年赴海外留学的学生人数为二十三万。这个数字每年以百分之二十的速度在递增。

以一个在海外学生每年花费30万元来计算,这也是市场容量总额度为六百亿元。还有可能后者的市场总容量大于国内总容量。因为能去海外留学的子女多为富家子女和官员子女。而中国已经成为全世界争夺的海外留学生第一大留学生员国。

那么——中国国内的教育市场总容量和流出海外的钱财大抵相合。抵消了!这二十多年的教育改革,不是瞎折腾么?!

仍归纳为一句话:中国的教育走进了绝境!

2009、8、7写于北京。没发!哪儿能发表呢?

2013、7、改

补充几句:王立军的文凭是博士,审理他的案件时,他的真实文凭只是高中生。他的文凭造假是数个大学校长和他共同作弊。

而更多的文凭造假敢查么?如果查一下那一准是吓人的数字,也是惊人的数字!

如果一个民族的教育走入了绝境,我们的未来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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