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国家是引领和推动现代化不可或缺的政治力量。国家发展是政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议题。学界对当代中国这一超大规模国家发展研究形成了四种有影响的理论范式。基于当代中国发展的经验事实，以中国共产党为中心的理论范式更具解释力。当代中国发展可从中国共产党发展观这一视角来解释。在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中，促进发展是党和政府的职责所在。当代中国要发展，党和政府在思想和行动上要将促进发展作为其工作重心，创新和优化国家的发展理念，发挥国家规划、举国体制和人民群众的作用，通过有效的国家治理促进国家发展。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之所以能引领当代中国发展，是因为它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观，倡导国家引领驱动发展的发展观。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行动主义的、务实主义的、与时代同行的。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有效地解释了当代中国发展的观念逻辑，为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提供了新视角和新方向。
关键词：中国共产党；发展观；当代中国；国家发展
引言
国家是“人类历史上最有力量的组织”，是引领和推动现代化不可或缺的政治力量。国家发展是政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议题。学界对当代中国发展产生了浓厚兴趣。一方面，“‘中国的崛起’正在被证明是二十一世纪最为重要的发展之一”。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发展基础薄弱，多重发展任务相互交织，“中国向工业经济转型面临极为困难的任务”，但当代中国发展却取得了巨大成就。1949年的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仅35岁，文盲率超过80%；如今，中国拥有最庞大的受过高等教育群体，2023年人均预期寿命达到78.6岁。另一方面，当代中国的发展成就超过了一些研究者的预期，解决了大国如何进行现代化建设的难题。“中国的迅速发展使它成为具有吸引力的外国投资之地。”“中国的增长模式迄今已被证明是一个成功的故事。”尽管如此，如何解释当代中国发展仍是学界面临的一个“知识难题”。在比较政治领域之中，时至今日盛行的是现代化理论、民主化理论、政体转型理论，所有这些理论对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案例无法做出解释。
本文以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为视角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之所以聚焦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始终是革命、建设、改革事业的领导核心”，在引领当代中国发展方向、谋划发展方案、统筹发展关系、制定发展政策等方面起着主心骨作用。离开中国共产党的思想观念、组织体系、行为方式以及政策选择，就难以解释当代中国的发展。“借用霍布斯的比喻，行政仅仅是国家这个利维坦的‘关节’，而理解这个人造人的‘灵魂’、‘神经’、‘心脏’以及将这些部件组合起来的‘技艺’，这整个过程才是政治的关键。”
当代中国发展的学术研究已积累了丰硕的成果。这些研究成果从不同学科、不同视角来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形成了四种有影响的理论范式。
第一种理论范式从政党政治视角来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这种理论范式以中国共产党为中心，强调中国共产党在当代中国发展进程中的领导作用，指出要理解当代中国的发展成就，就需要理解中国共产党的性质、使命、宗旨、地位，将中国共产党与中国式现代化关联起来，从中国共产党所具有的强大政治领导力、思想引领力、群众组织力、社会号召力来把握当代中国发展的政党政治逻辑。第二种理论范式则以政府为中心，强调当代中国发展进程中各级政府所起的作用，政府能力、政府责任、政府注意力分配、府际竞争等成为解释当代中国发展的重要变量。第三种理论范式以市场或社会为中心，这种理论范式强调市场竞争、社会建设、人口红利等因素对当代中国发展的重要性。第四种理论范式则将分析的视角由国内政治转向全球政治，从全球化这一视角来解释当代中国发展。这种理论范式强调，要理解当代中国发展，仅仅强调“改革”是不够的，更应强调“开放”。当代中国发展主要是因为它采取了开放发展的战略，不断建设一个开放型国家。中国的崛起其实是它融入世界资本主义经济的结果。
当代中国发展的这四种理论范式都有一定解释力，也都有其合理之处，都能获得一些经验证据的支持。这四种理论范式之间相互竞争、相互补充。在这四种理论范式之中，基于当代中国发展的经验事实，以中国共产党为中心的理论范式更具解释力。这是因为，“用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的先锋队，是中国各族人民利益的忠实代表，在国家独立和发展的过程中担负着极其重要的使命”。“对中国共产党而言，1949年执掌全国政权并不意味着革命的终结，夺取政权只是革命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要以政权的力量继续推进革命，进一步改造社会和改造人，最终实现共产主义。”本文的一个特色是从中国共产党发展观这一认知层面来解释国家发展的中国逻辑，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本文的核心观点是：当代中国之所以能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一个重要原因是中国共产党在长期的实践探索中形成了符合中国国情的发展观。中国共产党发展观引领发展方向、明晰发展战略、形成相应的干部人事安排、指导发展政策的选择，进而影响了发展的成效。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为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提供了新视角和新方向。
将促进发展作为党和政府的工作中心
发展是人类社会的普遍追求，“发展观是关于什么是发展、为什么要发展、为谁发展、怎么发展等问题的总的看法和根本观点”。在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中，“发展是当今世界最为珍视的目标”，促进发展是党和政府的职责所在。“中国的主要目标是发展，是摆脱落后，使国家的力量增强起来，人民的生活逐步得到改善。”国家要发展，关键是各级党委和政府要在思想和行动上将促进发展作为其工作中心，将注意力聚焦在促进发展上。
（一）发展的内涵及维度
中国共产党将发展理解为国家迈向进步状态的运动，发展有多重维度，也有丰富内容。整体而言，发展就是“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使人民摆脱贫困、尽快富裕起来”。人是发展的主体，也是发展要服务的对象。人的发展在国家发展中处于中心位置。在当代中国，“社会经济的变迁是由政治权威引起和控制的”。发展要坚持党的领导，加强党的建设，不断提升党的领导力，也要不断释放社会活力；既要依赖有效市场，也要发挥有为政府的作用，调动“两个积极性”，坚持分权与集权相结合，“经济和财政上分权赋予地方政府促进经济增长的能力，而集权性的政治控制提供地方干部促进经济增长的激励”。
发展有物质和精神双重维度。物质维度的发展满足的是人民群众的物质生活需要，为国家繁荣富强、人民幸福安康、社会和谐稳定筑牢物质基础。精神维度的发展满足的是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需要。发展既包括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也包括政治发展。从全球政治视角看，发展还意味着主权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和影响力的提高，意味着中国在国际舞台中由边缘走向中心，在国际事务上承担更多责任，中国话语在国际社会中有更大的影响力。
（二）发展是解决中国一切问题的总钥匙
在当代中国，“社会主义的任务就是要发展社会生产力，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力量，使人民的生活逐步得到改善”。
发展是党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也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对于当代中国而言，发展具有基础性、中心性、紧迫性，只有通过发展才能解决前进中的问题，抓住发展机遇，才能赢得主动、赢得优势、赢得未来，“使国家由贫穷到富裕，从羸弱到强大”。发展是硬道理，中国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在于依靠自己的发展。实践表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兴国之要，发展仍是解决我国所有问题的关键。因而，“强调第一要义是发展，是基于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基于人民过上美好生活的深切愿望，基于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基于巩固党的执政基础、履行党的执政使命作出的重要结论”。
促进发展是各级党委和政府应承担的政治责任，能否促进发展成为人民群众衡量党和政府履责情况的重要标准。中国共产党根基在人民、血脉在人民，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社会主义国家，一个真正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在执政以后，一定要致力于发展生产力，并在这个基础上逐步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中国共产党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与人民群众保持密切联系，丰富人民群众政治参与的渠道和方式，及时准确了解人民群众的诉求，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为了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就要不断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在发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
促进发展关涉国家政权的合法性、国家的长治久安以及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彰显，直接关系人心向背、事业兴衰。国家政权要获得人民群众的拥护和支持，就要满足人民群众过上美好生活的需要；国家要保持长治久安，国家政权就要有合法性。促进发展有利于提升国家政权的合法性，为国家的长治久安提供物质保障和精神支撑。“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不断增强国家的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根本目的就是要把国家搞富强，让人民过上富裕的生活。国家富强了，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了，任何国外敌对势力也颠覆不了我们，任何国内破坏势力也动摇不了我们，党和国家就会稳如泰山、长治久安。”对于社会主义国家而言，只有集中精力发展经济、增强实力，才能充分显示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与之相对，“不发展经济，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条”。
（三）促进发展是党和政府的中心工作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国家要发展，关键是党和政府要将促进发展作为自己的中心工作。
党和政府要将促进发展作为其工作的中心任务，认识到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和改善人民生活是国家的工作中心，各项工作都要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中心来开展，并服务于这个中心。实践表明，“党和人民事业能不能沿着正确方向前进，取决于我们能否准确认识和把握社会主要矛盾、确定中心任务。什么时候社会主要矛盾和中心任务判断准确，党和人民事业就顺利发展，否则党和人民事业就会遭受挫折”。中国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发展水平存在较大差距，远远不能满足人民和国家的需要。“中国繁荣富强和中华民族振兴，从根本上说，要靠发展，特别是经济发展。”
党和政府要将促进发展作为其工作的中心内容，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乡村振兴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可持续发展战略、军民融合发展战略”，将公共资源集中用在促进发展上。虽然国家治理的目标任务是多元的，国家治理的事项也是复杂多样的，但在所有工作事项中，党和政府应将促进发展、提高人民群众生活水平列为中心工作，在任何时候都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对各级组织部门来说，要围绕经济建设这个中心开展组织工作。党和政府要将促进发展的绩效作为干部考核的主要标准。在当代中国，发展是治国理政的第一要务，执政者的首要使命就是集中力量提高人民生活水平，逐步实现共同富裕。在政治实践中，要将执政者的执政使命转变成现实，广大干部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能否以有效机制调动广大干部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是当代中国发展的关键因素。国家发展要坚持组织路线服务于政治路线的原则，围绕党和政府的工作重心来设计科学合理的干部考核指标体系，激励广大干部为促进发展担当作为。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
在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中，“国家必须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国家发展要不断创新和优化国家的发展理念，使国家的发展理念在变革中与时代同行。
（一）发展理念发展的意涵
“理念是行动的先导，一定的发展实践都是由一定的发展理念来引领的。发展理念是否对头，从根本上决定着发展成效乃至成败。”发展理念是一个系统的理论体系，主要是指用来引领发展方向、确定发展目标、规范发展内容、创造发展共识、提升发展质量的观念、价值、原则等内容的总称，它“回答了关于发展的目的、动力、方式、路径等一系列理论和实践问题，阐明了我们党关于发展的政治立场、价值导向、发展模式、发展道路等重大政治问题”。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实质上是发展理念的动态调整过程。发展是在特定时间和空间之中展开的，也是在特定时空中演化的。不同时空之中的发展会面临不同问题、承担不同任务，“存在不同的国家发展路径”。发展理念具有一定程度的稳定性，也会存在一定程度的变化性。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实质上是发展理念不断推陈出新的发展过程。发展理念的发展，主要体现为新旧发展理念之间的赓续转换，一些旧有的发展理念被放弃，一些新的发展理念出现并主导发展进程。发展理念的创新，主要表现在发展理念的构成变化、结构关系重组、内容内涵拓展等方面。所谓构成变化，就是发展理念的构成元素发生了变化，一些元素被另外一些新的元素取代，发展理念的构成元素发生了增加或减少；所谓结构关系重组，就是发展理念构成元素之间的顺序关系发生了变化，发展理念的构成要素之间在排序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重组；所谓内容内涵拓展，就是一些原有内容被赋予了新含义，原有内涵被丰富拓展了。
（二）发展理念发展的目标指向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是为了将国家的发展引向正确的方向和道路上。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旨在不断提升发展理念的时代性。时代性是发展理念应具有的一个重要属性。发展理念要与时代同行，“紧扣时代脉搏，体现时代诉求，反映时代呼声，解决时代焦虑”，起到引领时代的作用。“发展理念是战略性、纲领性、引领性的东西，是发展思路、发展方向、发展着力点的集中体现。发展理念搞对了，目标任务就好定了，政策举措跟着也就好定了。”我们生活的时代是不断变化的，国家的发展理念也必须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是提升发展理念时代性的内在要求，通过不断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发展理念能更好地反映人民群众的呼声，更及时有效地回应人民群众的诉求，更为精准地表达人民群众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更为有效地应对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旨在不断提升发展理念的科学性。科学性是发展理念的另一个属性。科学的发展理念能助力国家的发展，而缺乏科学性的发展理念可能会导致国家发展失败。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提升发展理念的科学性，是使发展理念尽可能尊重国家的发展基础，符合国家发展的实际情况和国家发展规律，既要反对发展理念保守不前，把发展目标定得过低，也要反对发展理念的好高骛远、激进冒进、将发展目标定得过高，脱离实际。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旨在不断提升发展理念的有效性，有效性是发展理念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有效性是指发展理念在引导发展过程中起到了真正作用，取得了预期效果，破解了发展难题，厚植了发展优势。判断一个国家的发展理念是不是有效，主要看这个国家的发展理念在何种范围、何种程度被社会成员认识、接受、认同，要看这个国家的发展理念在实践中是否真正“贯穿领导活动全过程，落实到决策、执行、检查各项工作中”，要看这个国家的发展理念所取得的实际成效是否满足了人民群众的期盼。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就是要使发展理念最大程度地得到社会的理解和支持，并转换成广大党员干部的行动，将国家由过去、现在引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三）发展理念发展的可行路径
发展理念是在人与其生活的环境互动中形成的，也是生活于特定环境之中的人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互动中发展的。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要总结国家发展的经验教训。发展理念在本质上是一种精神产品，这种精神产品既来源于实践，又作用于实践。因而，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要对发展实践进行深入研究，了解发展的基础、条件、任务、过程、成效等信息，在了解的基础上通过复杂的思维过程来推动发展理念的变革，处理好传承与创新之间的关系。在全球化时代，国家与国家之间既相互竞争，又相互学习，在相互学习的过程中寻求发展的比较优势。因而，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应有全球视野和世界眼光，要在中国与世界之间建立起有效关联，处理好对外学习与国家自主之间的关系，要对以往发展理念持有反思立场，要在承认其推动发展进步所发挥作用的基础上重构发展方向。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要总结分析国内外发展的大势和环境。发展理念的发展，既得面向过去和现在，还得面向未来，需要对发展进行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和整体性分析。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需要战略思维、辩证思维、系统思维、创造思维，需要对未来发展做战略性的思考，需要辩证看待未来发展中的各种关系，将发展理念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来对待，对发展理念进行创新性变革。在面向未来做前瞻性思考的过程中，要总结分析国内外发展的趋势，把握国内外发展的状态环境，使发展理念更好地体现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能更好地适应发展环境的未来变化。
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要抓住发展的关键问题和主要矛盾。发展理念是在反思发展存在的问题和面临的矛盾基础上形成的，也是在应对发展存在的问题和面临的矛盾的过程中创新和优化的。发展理念表达的主要是有关发展理想状态的设想，指向的主要是发展存在的关键问题和面临的主要矛盾，是对这些关键问题和主要矛盾反思的结果。由于发展面临的关键问题在不同发展阶段可能是不同的，发展面临的主要矛盾可能也是发展变化的，那么，作为对发展关键问题和面临主要矛盾反思结果的发展理念也是发展变化的。在物资匮乏的时代，解决温饱就成为发展的理想；在贫富分化的时代，“让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朝着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不断迈进”就会成为发展的理想诉求。
发挥国家规划、举国体制和人民群众的作用
在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中，“发展是国家主导的有使命、有目标、有规划的建设行动”。中国是一个超大规模的后发国家，“无论是在领土面积上还是在人口规模上，中国都是一个大国”。当代中国的发展具有赶超型现代化的性质。国家发展既要创新和优化发展理念，也要制定和落实国家规划，发挥举国体制的优势，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
（一）国家规划与当代中国发展
国家发展需要发挥国家规划的引领作用，“完善国家重大发展战略和中长期经济社会发展规划制度”。“以规划引领经济社会发展，是党治国理政的重要方式，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模式的重要体现。”
国家规划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战略性、纲领性、综合性规划，是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行动纲领和宏伟蓝图，是党和政府基于国家发展基础、环境和约束条件等因素对国家未来发展所做的谋划部署。国家规划体现了国家意志，反映了人民群众的愿望与诉求，是指导国家发展的行动纲领，是政府履职的重要依据，在国家发展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战略导向作用。在当代中国发展进程中，国家规划遵循自然规律、经济规律和社会发展规律，指引发展方向，确定发展目标，引导发展资源合理有效配置，引导国家将资源投向那些事关国家长远发展的大战略、跨部门跨行业的大政策、具有全局性影响的跨区域大项目。
国家规划“坚持目标导向和问题导向相统一，坚持立足国内和全球视野相统筹，坚持全面规划和突出重点相协调，坚持战略性和操作性相结合”，它明晰发展重点，在发展目标与发展重点事项之间建立起关联性，保障国家将注意力聚焦于发展的重要事项上。国家规划协调发展中的各种关系，统筹推进发展中各项目标的实现。国家规划也起着统筹发展资源的作用，间接影响资源配置，提高发展资源使用的效率，引导一定资源向某些产业、区域流动，把人力物力财力用到发展最需要的领域之中去，“能够快速地集中资源，推动国家战略目标的实现”。
（二）举国体制与当代中国发展
当代中国发展要发挥举国体制集中力量办大事、办难事、办急事的优势。举国体制为当代中国通过科技创新驱动发展提供了制度保障。对当代中国发展而言，举国体制的重要性在于它是落实创新驱动发展理念不可或缺的机制，它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市场机制在科技创新领域失灵的问题，具有整体协同、集中攻关、有效动员等优势，它“支持周期长、风险大、难度高、前景好的战略性科学计划和科学工程，抓系统布局、系统组织、跨界集成，把政府、市场、社会等各方面力量拧成一股绳，形成未来的整体优势”。对于一些重大科技攻关项目而言，由于其风险高、投入大、不确定性强、协调难度大等特征，仅仅依赖市场机制是难以实现的。举国体制正是在这些市场失灵的领域发挥作用，通过运用国家的力量，进行战略控制、组织动员、资源整合、统筹协调、排除干扰等，为科技领域的重大创新提供支撑。
举国体制持续作用于民生领域为发展提供了体制支持，它能够“集中力量做好普惠性、基础性、兜底性民生建设，不断提高公共服务共建能力和共享水平”。对国家发展而言，举国体制的一个重要价值在于它持续作用于民生领域，这个领域需要政府来承担主要责任。在计划经济时期，无论是开展扫盲运动降低文盲率，还是开展爱国卫生运动、防治各类传染病、推行农村医疗合作等工作，在国家发展水平低、可用于发展的资源极为有限的条件下，举国体制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在新时代，无论是脱贫攻坚，还是乡村振兴和应急管理，举国体制同样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共产党发挥全国一盘棋的制度优势，重点解决深度贫困地区公共服务、基础设施以及基本医疗的保障问题，统筹做好教育、收入分配、就业、社会保障、医疗卫生、住房等方面的工作，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运用对口支援、对口帮扶等方式，举全国之力打赢脱贫攻坚战。
举国体制为当代中国国家可持续发展提供了机制支撑。当代中国可持续发展面临一系列挑战。中国人口基数大、老龄化严重，如何实施合理的人口政策，为发展提供持续的人力支撑，是当代中国可持续发展面临的问题。当代中国人口众多，人均占有资源量少，发展面临着巨大人口规模与资源相对有限之间的矛盾。在现代化过程中，国家在保持高速发展的同时，环境污染问题又逐渐凸显出来。如何处理国家发展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内在张力，统筹国家发展与环境治理之间的关系，成为当代中国可持续发展面临的一个挑战。国家可持续发展既包括环境可持续发展，也包括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可持续发展。举国体制作为一种国家主导、多目标协同、资源集聚、重点突破的治理方式和治理机制，通过推动科技创新为环境治理提供技术支持，帮助提高资源使用效率，起到节约资源的作用，能够为提高人口整体素质作出贡献。
（三）当代中国发展的人民逻辑
人民群众是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主体力量，是决定党和国家前途命运的根本力量。中国要发挥依靠人民推动国家发展的体制优势，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来促进国家发展。
促进当代中国发展要承认人民群众的主体地位。人民群众是推动当代中国发展的主体力量，在国家发展进程中，人民群众是能动的建设性力量。“无论是生产力的发展，还是体制的创新，无论是物质文明建设、政治文明建设，还是精神文明建设，归根到底离不开人民的创造力。”能否调动起人民群众的积极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发展的成败。“中国秉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改善人民生活、增进人民福祉作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在人民中寻找发展动力、依靠人民推动发展、使发展造福人民。”
促进当代中国发展要动员和组织人民投入发展进程之中。要使人民群众投入国家发展进程之中，就要尊重人民群众的权利，捍卫人民群众的权益，保障人民群众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监督权，“保障人民依法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管理国家事务、管理经济文化事业、管理社会事务”。要倾听人民群众的声音，“在引领群众和顺应群众之间把握良性的平衡”，将人民群众的心声纳入党和政府的决策之中。为了及时有效地倾听到人民群众的心声，就要不断拓展人民群众政治参与的渠道，丰富人民群众政治参与的形式，为人民群众提供政治参与的各种平台。
促进当代中国发展要调整政党、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关系，“破除制约高质量发展、高品质生活的体制机制障碍，强化有利于提高资源配置效率、有利于调动全社会积极性的重大改革开放举措”。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政党、国家和社会之间的关系不断调整，国家向社会分权激发了社会活力，通过深化政治、经济、社会等体制机制的改革，避免社会领域被管得过多、管得过死。通过户籍制度等制度的改革，中国由一个相对静态的社会转变成一个高速流动的社会，社会流动促进了人力资源的有效配置。国家将高度指令性的计划经济体制转变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使市场在社会资源配置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市场领域的公平竞争以及相应的产权法律保护激活社会的创造力，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调动了广大农民的积极性。
以有效的国家治理促进发展
在中国共产党发展观中，国家发展不仅要制定和贯彻落实国家规划，发挥举国体制优势，依靠人民力量，而且要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通过有效的国家治理来促进发展。
（一）坚持目标导向的国家治理
目标导向的国家治理是有效驱动当代中国发展的重要方式，是目标管理原理在国家治理活动中的实践运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无论是小康社会、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还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都是当代中国发展要实现的愿景目标。
愿景目标在当代中国发展过程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些愿景目标具有方向引领功能，引领当代中国发展的方向。在当代中国发展进程中，这些愿景目标也有激励规范功能，能将全体人民团结在一起，激励人民为实现更加美好的生活而共同奋斗。愿景目标还有整合聚焦功能，用一张蓝图将广大人民群众凝聚起来，将党和政府的注意力集中在促进发展上。由于愿景目标来源于现实的同时也超越了现实，是基于现实提出的面向未来的理想图景，所以，这些愿景目标具有反思现实、推动变革的功能。
在当代中国发展进程中，坚持目标导向的国家治理，就是要增强目标意识，确保目标体系的科学性，提出的目标要有效、可行、清晰，在特定时空内能实现。这些目标来源于对发展现状的调查研究，尊重了发展规律，考虑了发展面临的各种约束条件，是可行的目标，同时也是可以沟通的清晰目标，局部的经济社会发展目标要与国家发展的总目标相对接，行业目标、部门目标、区域目标要与国家发展总目标有匹配度和契合度。在国家治理实践中，也要确保目标体系的完整性，体现发展全面性的内在要求，尽可能涵盖发展所有重要内容。坚持目标导向的国家治理，还要使目标体系有兼容性，统筹兼顾好发展多重目标之间的关系。目标体系还要有可测量性，能转变成可以观察、可以测量的指标，能够用这些指标来指导国家治理实践，评价国家治理的成效。
（二）坚持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
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要求国家治理主体要有问题意识。坚持问题导向贯穿工作始终，“要把解决了多少实际问题、人民群众对问题解决的满意度作为评价改革成效的标准”。在治国理政的过程中要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系统研究谋划和解决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突出问题，通过挖掘问题、表达问题、归结问题、处理问题等环节来不断优化管理的过程，通过认识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式来推动发展。
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是驱动当代中国发展的重要方法，要“聚焦实践遇到的新问题、改革发展稳定存在的深层次问题、人民群众急难愁盼问题、国际变局中的重大问题、党的建设面临的突出问题”。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面对的是国家发展进程中的全局性、根本性、战略性的重大问题，这些问题关切国家整体利益，关乎宏观层面，涉及全局全域，具有顶层决定性、全局指导性、全程方向性、全域覆盖性等特征，是最重要、最关键、最基本的问题。国家治理主体能否精准识别这些问题，能否调动资源来解决这些重大问题，是国家能否有效发展的关键。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也面对发展进程中那些深层次难题，要“着力解决制约构建新发展格局和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卡点堵点问题、发展环境和民生领域的痛点难点问题、有悖社会公平正义的焦点热点问题”。国家治理在解决这些难题的过程中，面临诸多悖论和张力，需要统筹和协调各种复杂的关系，需要付出长期而艰辛的努力。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需要去应对国家发展进程中那些亟待处理的优先性问题。这些问题真实存在于国家治理的各种场域之中，影响面大，波及面广，需要国家治理主体采取有力措施应对解决。
坚持问题导向的国家治理，要求国家治理主体要有问题意识，要承认问题，奔着最紧急、最紧迫的问题去，“真刀真枪解决问题”，要有忧患意识，要走群众路线，在调查研究中找到国家治理存在的真实问题，面对人民群众的需求精准识别国家治理中存在的难题，把问题作为研究制定政策的起点，“多谋民生之利、多解民生之忧，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加快补齐短板弱项”。国家发展会遇到一些新情况和新问题，国家发展每个阶段都会有阶段性的问题，正是在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中，国家实现了阶段性的发展。找到问题是国家发展的出发点，精准识别国家治理存在的重大问题其实就是找到了发展的突破点，也找到了发展工作的重心和焦点。因而，找到发展进程中存在的问题，用这些问题来推动改革，聚焦党和政府的工作，对于国家的发展而言十分重要。
（三）坚持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
坚持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就是在国家治理的过程中，国家治理主体关注国家治理所取得的实际成效，将国家治理所取得的实际成效置于十分重要的位置，将测量结果作为改进工作的重要依据，以实际成效取信于民。坚持结果为导向的治理，关注的实际上是国家治理的目标或国家治理主体所做承诺的实现程度或达成程度，重心是国家制定的公共政策与人民群众需求之间的匹配度，最终体现为人民群众对国家治理的满意度。
坚持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对于当代中国发展具有重要价值。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对国家治理主体的首要影响就是它增强了国家治理主体的结果意识，认识到国家治理结果对于治理对象评价治理主体的重要性，使国家治理主体关注治理结果、重视治理结果、追求治理结果，为实现治理结果而努力，最终看“人民是否真正得到了实惠，人民生活是否真正得到了改善，人民权益是否真正得到了保障”。与此同时，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为国家治理主体提供了激励，科学化、体系化的政绩考核调动了国家治理主体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国家治理主体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是国家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也通过提供约束的方式来影响国家发展。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既要与干部的考核相关，又要与干部的问责相连，有执政绩效的干部享有更多的晋升机会，而执政绩效不良的干部则会面临被问责的风险。
当代中国发展要坚持结果导向的国家治理，塑造国家治理主体的结果意识，将其工作和注意力引向关注国家治理的成效上，将“绩效管理作为服务有效发展的一种工具性的角色”。与此同时，要在国家治理的目标与国家治理结果之间建立起关联，将国家治理的目标具体化、指标化，“形成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指标体系、政策体系、标准体系、统计体系、绩效评价、政绩考核”。坚持结果为导向的国家治理，还要不断完善国家治理结果测量评价的指标体系和测量方法，“把民生改善、社会进步、生态效益等指标和实绩作为重要考核内容”，建立有效的数据收集和分析系统，保障所收集统计资料的真实性、准确性、完整性和及时性，强化述职制度、请示汇报制度、工作检查制度等制度的建设，强化考核结果的运用，将考核结果与干部职务晋升、工作待遇、福利、工作的改进结合起来。
结语
“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我国用几十年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几百年走过的发展历程，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发展奇迹。”“我国实现了从生产力相对落后的状况到经济总量跃居世界第二的历史性突破，实现了人民生活从温饱不足到总体小康、奔向全面小康的历史性跨越，推进了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伟大飞跃。”从政治学的视角看，当代中国发展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中国共产党的有效领导和中国存在“一个组织良好且有效运行的国家政权”，归因于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缔造了一个新型现代国家，运用国家政权的力量来引领和促进发展。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治理型的先锋队政党，是一个“以‘主义’为引领，以‘群众’为基础，以‘运动’为手段的新型政党”，它是当代中国发展最高政治领导力量，为当代中国发展提供路线、方针、政策等高质量公共产品；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发展主义取向的现代化政党，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其工作重心由意识形态运动和阶级斗争转向经济发展”，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以推动国家发展、改善民生、服务人民为己任；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整合型政党，“代表中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没有任何自己特殊的利益，从来不代表任何利益集团、任何权势团体、任何特权阶层的利益”，因而，它能走出广大发展中国家遭遇的“国家俘获”陷阱，将国家的规模优势转变成国家的发展优势；中国共产党还是一个动员型政党，扎根社会，动员人民，有效汇集起发展的集体力量。
要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仅仅秉持市场主义的经济学解释显然远远不够”，需要关注国家发展背后的政治观念、政治力量和政治逻辑。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关键变量，要研究影响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行为背后的观念，尤其是其发展观。第一，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观，坚持人民在发展中的主体地位，因而，中国共产党发展观能最大程度地调动人民群众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第二，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倡导国家引领驱动发展的发展观，强调政党和国家在发展中的责任，将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二者有机统一，通过有效的国家治理来促进发展。第三，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以行动主义为取向的发展观，它强调知行合一、言行一致，重视规划及规划方案的落实，正是这种领导力和执行力的结合解释了当代中国发展的成功。第四，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以务实主义为取向的发展观，它强调在推动发展过程中要坚持群众路线，注重调查研究，实事求是，既要做好顶层设计，也要问计于民，尊重国家发展约束条件，遵循国家发展规律。这种以务实主义为取向的发展观在实践中降低了发展的试错成本。第五，中国共产党发展观是与时代同行的发展观，根据治理环境的变化、人民需要的调整、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来变革和优化发展观，更新发展理念，实现了由“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发展观、可持续发展的发展观、科学发展观到新发展观的转变。
中国共产党发展观并未定型，仍处于发展之中。虽然当代中国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中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当代中国发展充满了探索性、矛盾性、曲折性。当代中国国家治理体系是变动的、开放的、复杂的；破解当代中国发展之谜，研究角度是多元的，研究过程是开放的，研究成果是不断推陈出新的。大国治理复杂性的存在，为未来的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巨大的探索空间，也为多种理论范式的发展繁荣提供了可能。
文章来源：《学海》，2024年第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