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加快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是中国边疆研究的总体目标与要求，与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密切相关，互为表里，而人才培养则是关键。基于历史时期边疆研究的深厚积淀与新时代推进边疆治理的迫切需求，建设中国边疆学一级学科，完善边疆研究学术体系，重塑边疆话语体系，坚持高质量复合型人才培养，多角度各层面融合创新，推进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为当代边疆治理提供历史借鉴与理论支撑。
2024年12月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推进边疆治理，需要强化理论支撑。要加强边疆史和边疆治理相关的多学科研究，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这一重要论断为当前中国式现代化视域下中国边疆研究指明了前进方向，明确了研究任务，提供了发展路径。
中国边疆研究经历了千年积累、百年探索，以及四十年创新实践。从传统边疆史地研究，到中国边疆学探讨，再到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的构筑，中国的边疆研究始终坚持以现实需求为导向，以学科建设为保障，以学术研究为基础，以话语构建为关键，以人才培养为支撑，逐渐走出一条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道路。在总书记最新指示精神的指引下，学界加大研讨力度，在边疆理论研究的基础上，重点对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进行全方位阐释和深入解读，产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成果。 本文拟从中国边疆学“三大体系”建设和人才培养的维度对加快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提出一些认识与思考。
一、学科体系：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根本保障
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所面临的首要任务，就是要明确知识体系的主体，并以此为核心，划定研究的边际与范围。没有一个明确的学科定位，相关研究就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也就不具备建构知识体系的基本条件。
（一）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的紧迫性与前沿性
学科是科学研究发展成熟的产物，一门独立学科的形成，通常需要满足如下几个条件：明确的研究对象、深厚的历史积累与发展、专业化的学术共同体与代表性学术成果、解决现实问题的社会需求与应用价值。
中国边疆学以中国边疆为研究对象，而边疆不仅是中华民族凝聚和演进的重要空间，也是我国对外开放与交流的前沿地带，是保障国家安全战略要地和生态文明建设重地。基于此，结合历史与现实的需要，历史学、地理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国际关系学、海洋学等围绕自身学科发展与知识体系建设，积极开展边疆研究。但上述各领域的边疆研究成果具有较强的学科分隔性，相比之下，正处于发展建设阶段的中国边疆学则是将中国边疆整体视为研究对象与主体，在吸收、借鉴、融合诸学科理论方法的基础上，多学科交叉融合，形成独具中国边疆特色的跨学科特征，从而推动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为推进中国边疆治理提供强有力的理论支持。
从古至今，历代史家与学者都非常注重对边疆的记载。“边疆”一词最早出现于《左传·昭公十四年》“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史籍文献中的“边疆”多表示王朝（政权）统治范围的边缘地区或地带。无论是官修政书史籍还是私人论著文集，都有大量对“边疆”“边地”“边徼”“边圉”“边邑”等内容的书写。这些内容既涵盖了历史时期边疆自然地理与社会人文风貌的精彩描述，更凝聚了历朝各代边疆治理的经验与智慧，为我们今天理解边疆、研究边疆，进而为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提供了宝贵的资源。
自19世纪以后，伴随西方殖民势力的东渐，日益加深的边疆危机引发国人关注，催生了近代两次中国边疆研究高潮，产出了大量的边疆研究成果，“边疆学”“边政学”等名称出现，边疆问题研究学会和高校边政学系涌现，为探索边疆学学科建设提供了实践经验与理论基础。20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第三次边疆研究高潮，在研究领域不断拓展、学术成果大量涌现的同时，“中国边疆学”被提出并得到来自不同学科边疆研究学者的呼应，边疆学学科建设问题被提上日程，开启了学科建设的新阶段，也将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建设提升到全新的高度。经过广大边疆研究者40年来的辛勤耕耘，中国边疆学学科理论研究取得了重要成绩，开始逐步探索出独具中国特色的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之路。
而明确的研究对象和深厚的历史积淀，则为边疆学术共同体的壮大及研究成果的涌现创造了必要条件，从而为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打下良好基础。在国内边疆研究学术机构中，以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历史研究院中国边疆研究所为核心，包含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历史研究所）、南京大学民族与边疆研究中心、陕西师范大学中国西部边疆研究院、兰州大学中国边疆安全研究中心、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等机构，分布于内地及陆海边疆主要省、自治区、直辖市。除此之外，在国内其他高校和科研院所，越来越多的科研人员积极投身于中国边疆学的研究之中。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云南大学、四川大学等设置中国边疆学相关专业，培养出大批硕博人才。
边疆研究共同体的壮大也使得学界围绕边疆研究及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的研究成果不断增多。目前在中国知网以“边疆”为主题词，共检索中文论文24 503篇，以“边疆学”为主题，共检索中文论文484篇；在中国新书目网站以“边疆”为题名，共检索图书出版物1 136部；近五年以“边疆”为研究对象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立项共计263项，涉及历史学、考古学、法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国际关系、军事学等学科领域。其中关于中国边疆学学科构筑与“三大体系”建设的探讨，各项成果数据基本呈现出逐年增长的态势。中国边疆研究日渐得到学界重视，无论是学术共同体发展、成果数量，还是研究领域与理论深度拓展，当前中国边疆研究已取得突出成绩，为学科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也为中国边疆学自主知识体系建构创造了有利条件。
进入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治国必治边”“兴边富民、稳边固边”等一系列重要论断，边疆地区的稳定发展和边疆治理能力、治理体系现代化等问题得到学界的广泛关注，边疆被赋予新的内涵与特质，“成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重要战略支撑”。因此，当前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的紧迫性与前沿性也更加突出。
遗憾的是，直到今天，作为一门“学科”的中国边疆学并未出现在我国社会科学学科名录之中，仅以“自设二级学科”的形式，存在于部分高校的中国史一级学科之下。在早期以边疆史地为核心的研究阶段，将其置于专门史之下，既凸显出史学的指导作用，也指明了边疆研究的专门性与特殊性。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与实践，以及中国式现代化在边疆地区的深入实践，我国的边疆治理面临着新的机遇与挑战，日趋复杂的边疆问题需要实现各学科之间的交流借鉴与融合创新，推动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加快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成为现实需求。当前，将中国边疆学定位为新兴的“交叉学科”，已基本成为学界共识。
需要注意的是，在缺乏独立自主学科的统一引领下，不同学科背景的学者对中国边疆及其相关问题有着各自不同的理解与认知，采用不同的理论与方法展开研究，虽然推进了中国边疆跨学科研究创新发展，但在无形之中也加深了学科之间的“壁垒”，在基础理论、发展方向、实践应用等方面容易出现新分歧，极不利于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有序开展。因此，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需要以独立自主的中国边疆学学科为目标，全面推动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建设。
（二）中国边疆学学科设置
如前所述，当前推进边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已刻不容缓，学科建设不能仅仅停留在理论研究与决策评估等层面，而是应尽快落到实处。有关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与研究方向的设置安排，既要针对中国边疆的特殊性、复杂性特点，突出多学科交叉融合特性，也要根据国家当前边疆治理的现实需求，推动学科体系与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与完善，同时还要兼顾具体实践的可行性问题。
针对中国边疆学拥有特殊学科属性、深厚历史积淀、良好研究基础，建议将中国边疆学纳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制订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设置与管理办法》，作为我国第14个学科门类——“交叉学科”下设的一级学科，成为边疆学界普遍期待。如何提出符合中国边疆学研究特点与满足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基本方案，学者们在不断探索。学科体系得以有效实施的关键在于明确中国边疆学的独立地位，科学论证“中国边疆学与这些‘学’及这些‘学’的本源学科三者之间的关系”。具体来说，需要回答两个关键问题：一是以“中国边疆+学科”的方式是否能够涵盖中国边疆研究的主要方面，以及能否科学阐释中国边疆特殊性、复杂性的特点。二是该如何理解“中国边疆+学科”与该“学科”本源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如何处理好“学科交叉”与“交叉学科”之间的关系。
至于学科的具体设置，鉴于中国边疆历史与现实的特殊性和复杂性，为保证边疆学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并举和有序开展，同时适应多学科交叉融合的实际，现有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中的诸多内容如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法学等，以“中国边疆+学科”名称来表达中国边疆学涵盖的诸多内容本无可厚非，在中国边疆学一级学科下设置具体的二级乃至三级学科，可以视为行之有效的办法。需要强调的是，中国边疆学作为新兴的交叉学科，交叉以融合为基础，而并非对不同学科简单的堆砌与拼凑。而上述学科设置的前提是在明确中国边疆学的学科定位下，“以中国边疆为研究对象的独立知识体系”之下的学科建设实践，即相应二级学科设置必须围绕边疆历史与现实问题展开。在研究的理论与方法中，这些学科也与本源学科之间有着本质的不同。
在明确学科定位、完善学科体系、推动学科发展的基础上，需加快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一方面，学界内部要努力实现对多学科理论方法与研究队伍的有效整合，打破学科壁垒，凝聚共识，发挥各自优势，以中国边疆学的研究特色切实推进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另一方面，也强烈建议相关部门根据当前党和国家对边疆研究的现实需求，将中国边疆学一级学科建设计划与相关工作尽快提上日程，使建构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和自主知识体系的目标早日实现。
二、学术体系：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主体内容
如果说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建设为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的首要目标，那么学术体系的发展与完善则是边疆学自主知识体系的内容建设。中国边疆学学术体系的发展与完善，对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起到重要的助推作用。
（一）边疆学术研究与中国边疆学学术体系
学术研究的开展，是构成学术体系并支撑自主知识体系的主要内容。中国边疆学作为一门认识中国边疆、把握中国边疆历史演化规律以及为国家边疆治理提供理论支持的重要学科，当代中国边疆学的学术研究始终围绕边疆历史与现实展开，以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相结合，遵循不同的划分依据与构成方式，形成了具有特色的中国边疆学学术体系发展模式。
受“交叉学科”属性的影响，在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地理学、国际关系学等背景学者参与的基础上，近年来中国边疆学术研究的领域逐渐扩展，形成了与之相对应的中国边疆史地、中国边疆政治学、中国边疆经济学、中国边疆社会学等诸多方向的研究开展与研究成果，共同构成了多学科参与的中国边疆学学术体系建设，体现了中国边疆学学术研究的多维性与繁杂性，并与当前学科体系建构的设想保持一致，丰富了知识体系发展的内涵。
随着边疆学术研究的深入推进，前述以各学科参与的学术体系同样面临一系列问题：一是弱化了中国边疆研究的独立性与自主性。以不同学科视野、方法作为中国边疆学术研究与学术体系建构下各分支构成，容易忽略学科交叉融合后的边疆整体性与同质性，突出各分支领域的单一性与异质性，从而导致学术研究中的分歧扩大，边疆学知识体系内容也会因之缺乏边疆学整体视域下“自主性”的特点。二是割裂了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的关系。按照目前中国边疆学学术研究的基本分类，基础研究主要以中国边疆史地为主，应用研究则包含中国边疆政治学、边疆经济学、边疆社会学等诸多方面。在该学术体系下，应用研究以各学科的理论方法为主，容易忽视对历史的溯源，割裂了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之间的联系，从而无法对相关问题的纵向发展做出科学完整的阐释，使研究结论停留在“就事论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弊端中。
针对以各学科研究理论方法为依据形成的学术体系存在的主要问题，有学者提出综合中国边疆研究的性质与对象，构建中国特色的边疆学学术体系“一体、两足、八分支”的构想。“中国边疆学是一级学科，其下有中国边疆历史（历史）学、中国边疆应用（现状）学两足支撑，研究的具体展开则是进一步划分的中国边疆学理论研究、中国东北边疆研究、中国北部边疆研究、中国西北（新疆）边疆研究、中国西藏研究、中国西南边疆研究、中国海疆研究、中国海洋研究等八个分支体系”。该体系强调从中国边疆研究的实际出发，坚持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并重，将边疆学理论与空间区域作为分支，既展示了边疆学学术发展的特殊性，也基本覆盖了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全部内容。需要注意的是，该体系的提出是对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边疆研究所40多年来学术探索与实践的总结。八个分支基本与中国边疆研究所下属的八个研究室框架相对应，涵盖了当前中国边疆研究的主要领域。而中国边疆研究所推出的有关边疆研究的学术型总结成果，如《中国边疆史地研究综述》《中国边疆学年鉴》等，也大都是以边疆学理论与空间地域划分为基础，对相关研究进行分类总结。相较于中国边疆研究所，国内其他高校和科研院所则并不具备如此完备的组织框架，相关的学术机构充分发挥边疆地缘优势和学术研究特色，虽无法实现研究的全覆盖，但也积极投身于中国边疆学术研究与学术体系建设，发挥着各自不可替代的作用。
另有学者基于对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的可行性分析，兼顾理论方法与研究对象等方案，将学术分类回归到不同层次的研究中，提出了边疆学术研究与学术体系的“一体三领域”：“一体”指中国边疆学，而“三领域”则包含中国边疆理论研究、中国边疆历史研究、中国边疆治理研究。该体系并未对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做出明确区分，将两种不同性质的研究融入三个领域的研究中，并根据当前推进边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迫切需要，将边疆治理作为专门领域展开研究，“除中国边疆治理古今思想与实践外，可依研究地域区分，亦可依研究门类区分”。
（二）中国边疆学学术体系建设与发展
中国边疆学学术研究的持续推进与长足发展，为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提供了丰富内容。因此，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边疆学学术体系，继续加强各领域学术研究，既是巩固学科与学术体系的需要，也是完善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需要。
其一，要始终坚持问题导向，加强边疆治理的研究。当前，做好边疆治理的各项工作，推动边疆地区高质量发展是一项重要任务。回应边疆建设的热点问题，加强边疆治理研究，既是加强中国边疆学学术体系建设的主要内容，也是加快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首要任务。加强边疆治理研究，要加强历史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国际关系等多学科的交叉融合，实现多种理论方法与研究队伍的整合，从不同领域与不同门类推出更多具有影响力、说服力的创新性研究成果，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边疆治理研究体系，为推进边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撑。
其二，要重视基础理论研究，加强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创新融合。中国边疆研究的特殊性、复杂性决定了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应该以相互补充和相互促进的方式实现融合创新发展。伴随着边疆现实问题的日趋复杂，越来越多的学者投入到边疆研究之中，站在不同的视角，尝试用不同的理论与方法来对边疆进行阐释，而往往忽视了历史溯源问题。从边疆研究的发展历程来看，边疆史地研究“作为边疆学的源而非流”，“更是中国边疆学得以存在的基础和核心”。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加强边疆史和边疆治理相关的多学科研究，加快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边疆现实问题研究，都不能忽视相关的历史研究。运用历史学理论方法，采取历史研究与现实研究相结合的方式，“就是典型的中国边疆学研究的基本架构”。
在开展中国边疆学学术研究的过程中，要从我国推进边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与建构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实际出发，既要梳理与总结历史时期边疆治理的经验教训，也要正视当前边疆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安全等方面的现实需求；既要加强多学科理论方法的有机整合，也要实现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的创新融合，才能科学完整地应对新时代我国边疆地区发展中存在的问题，为建构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提供全面完整的内容，满足边疆治理的理论需求。
其三，要努力提升学术研究实力，在发挥研究特色的基础上早日实现多区域多领域交叉融合的整体研究。除中国边疆研究所等居于全国学术发展中心、学术积淀深厚、研究实力雄厚的学术机构外，立足全国尤其是边疆地区的高校和科研院所要结合自身发展实际，通过学术交流与合作、柔性引进、跨区域联合等方式，继续加强在科研投入、团队建设等方面的建设，发挥自身研究优势和特色的同时，适当拓展研究领域，弥补学术研究的短板。
其四，要建立全国统一的中国边疆研究组织，以整合国内边疆研究力量，促进学术共同体发展，推动学术体系建设，完善并充实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组织建设。目前国内从事边疆研究的学术机构较为分散，虽然有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历史研究院及其下设的中国边疆研究所的指导与引领，但缺乏统一的全国性学会统筹与协调，难以形成合力，推动中国边疆学术研究的整体发展。有鉴于此，应该根据当前中国边疆研究与组织机构建设的实际，组建“中国边疆学会”作为全国性研究组织，实现自上而下的统筹、管理与指导。同时在其他相关全国性学术团体中设立与边疆问题相关的二级分会，专门组织、协调和规划各主要学术领域的边疆研究及自主知识体系的建构。
三、话语体系：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引导力量
当前在推进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和学术体系建设，加快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过程中，更应通过广泛的学术交流，使相关研究成果与理论体系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同，努力实现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运用好边疆研究成果，讲好新时代中国边疆治理故事”的要求。
随着国内外学术交流的深入开展，西方话语主导下的中国边疆研究不断对国内边疆研究的话语体系进行冲击与解构，给我们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带来诸多不利因素。中国边疆研究面临着巨大的冲击与挑战，新时代围绕中国特色边疆研究展开话语重塑，是决定边疆学话语体系独立性、自主性的关键。
（一）中国边疆学面临的话语困境
当前我国边疆话语体系建设面临的问题主要存在于两个方面，一是相关话语体系建设成果的转化与推广效果不明显，导致国内民众乃至部分学者对中国自主的边疆研究话语缺乏理解与认同；二是对外来话语冲击的应对不完备，给学术研究和国家安全稳定带来极大挑战。无论是学科建设还是学术发展，边疆话语体系建设在其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引导作用。
长期以来，业内学者不断加强中国边疆学基础理论研究及话语建设，涉及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国疆域理论、历史时期中国与周边关系、中国边疆治理、中国海疆史等方面，为加强边疆理论研究，推动边疆学话语体系建设做出重要贡献。但受制于平台建设的局限性，缺少边疆学研究的综合性学术期刊，其余刊物所设置的边疆研究板块与栏目不足，难以保证前沿成果的广泛推广。在数字化平台建设方面，国内从事边疆研究的学术机构普遍处于起步阶段，未能实现与国内其他机构互联互通与资源共享，成果推广和利用水平有待提升。当前的边疆研究已成为社会各界关注的热点，但科研成果的转化力不足，面向社会大众普及能力有待进一步提升，仅靠学术机构的努力，难以在全社会范围内获得共识，反而一些狭隘甚至错误的“边疆民族史观”通过网络平台得到传播，误导群众，为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建构带来负面影响。
与此同时，诸多西方学者打着“全球史”等旗号，通过“内亚”“中欧亚”“赞米亚”等区域重塑与话语建构，摒弃中国传统的“大一统”叙事话语，强调“去汉化”“弱国家化”视野，“弱化这些区域在中国的‘边疆身份’，模糊边疆主权，从而割裂了中国历史发展整体性与多样性的统一，淡化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丰富内涵”，侵蚀和破坏国内民族团结稳定局面，给我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疆域安全与稳定带来严峻挑战。因此，梳理、总结西方学者对中国边疆的研究，“在比较、对照、批判、吸收、升华的基础上借鉴与反思，已经到了必须全面回应和深入辨析的关键节点，可以说是时不我待”。
（二）重塑边疆话语体系
加强国内边疆学研究话语体系建设，有效应对西方研究带来的挑战，是当前中国自主知识体系建构进程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新形势下，加强基础理论研究，对中国边疆学话语体系进行重塑，是巩固研究地位，实现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的关键步骤。
其一，加强对中国边疆学基础理论研究，重塑独立自主的中国边疆研究话语。所谓“重塑”，并非是对原有话语体系的“推倒重来”，而是在面对新形势、新问题的背景下，加强对中国边疆基础理论的重新建构，完成整合，在学界与社会各界全面推广，以提升全社会对当前边疆研究的认同，从而更有利于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一方面，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加强中国历史发展的整体性理论研究，以历史时期边疆与内地交往交流交融互动研究作为基本路径，系统阐释中国历史疆域形成发展的自身规律和内在脉络，从而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进行科学诠释，进一步从学术层面实现对中国边疆学话语体系的重塑。另一方面，走出书斋，走向大众，积极展开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由科研学术层面向科学普及层面的第二次重塑，“加强直面人民群众需要的提高，从而更好地服务社会”，提升边疆研究在全社会范围的影响力。
其二，努力拓宽成果推广渠道，搭建边疆研究数字化平台，为话语重塑与知识体系运用提供支持与保障。学界和相关研究机构应增设学术“窗口”，增加边疆研究学术刊物，在各社会科学期刊中增设边疆研究专栏，拓宽边疆学研究成果的发表路径，保障更多高质量成果得以及时推广传播，以方便广大人民群众对国内外边疆研究前沿动态的了解与掌握，引起国民对边疆研究的重视。同时，建议由中国边疆研究所牵头，云南大学、四川大学、南京大学等国内边疆学研究重镇共同参与，将“数字人文”技术融入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建构中，“着力解决好文献统合、数据融合与平台整合，以丰富的边疆资源为依托，建构坚实的边疆数据基础”，努力实现信息资源共享，学术研究互通，成果互鉴的目的，推动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理论创新与科学普及。
其三，强化对西方涉及中国边疆成果的总结与研究，对“去中国化”边疆话语进行有力回应。加强同国外相关研究机构的交流与对话，积极组织边疆研究国际学术论坛，邀请国内外学者广泛参与。高校及科研院所设置各种层级的边疆研究外事专项基金，以支持国内边疆研究学者外出访学交流，第一时间了解西方学界有关中国边疆研究的最新动态，对其别有用心的政治意图做到及时防范与应对。另外，在对外交流的过程中，要及时向国外学者传播中国边疆研究的基本立场与研究成果，打造融通中外学术研究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以话语和叙事体系建设为重点，提升边疆学知识体系的科学性与自主性，准确把握并引导中国边疆研究的国际话语走向。
四、人才培养体系：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队伍支撑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打造一支政治立场坚定、理论修养和综合素质过硬的边疆治理研究队伍”。为推进边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强化理论支撑，需要越来越多的专业人才投入边疆史及与边疆治理相关的多学科研究中，壮大边疆学学人共同体，共同推进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建构。因此，加强边疆学人才培养体系建设，是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的重要支撑。
（一）边疆学人才培养与队伍建设
在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和壮大研究队伍的基本要求下，培养专业人才已成为国内尤其是边疆地区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基本共识。当前因受制于中国边疆学尚未进入国家层面学科名录的影响，我国边疆学人才培养整体上仍处于起步发展阶段，诸多问题亟待解决。
其一，边疆学人才培养体系不完备，专业建设有待补充。本科教育是高等教育体系的基石，是连接基础教育与高阶人才培养的纽带。其重要性不仅在于专业知识传授，更在于塑造人才的理论认知、研究能力和价值取向，同时为学科发展和社会需求提供可持续的支撑。目前由于缺乏统一的边疆学一级学科作为依托，国内的边疆学人才培养仅限于硕士、博士研究生层面，且分属于不同的学科门类，其人才培养体系则分别被纳入到历史学、政治学等学科专业的体系之中。边疆学本科专业的缺失，人才培养体系的不完备，加剧了硕、博阶段专业基础教育的负担，对人才培养的自主性、纵深性、连贯性发展带来诸多不利因素。
其二，从事边疆学专业人才培养的单位数量有限，人才培养的空间布局有待进一步提升。在国内高校，尤其是边疆地区高校开设边疆学相关专业，是边疆学人才培养的重要途径。根据中国研究生招生信息网统计，国内开设带有“边疆”专业的高校仅有五所，分别是云南大学（中国边疆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中国边疆史地）、四川大学（边疆学）、厦门大学（边疆社会学）和云南师范大学（边疆地理学），分属于中国史、政治学、社会学、地理学4个一级学科。因此，实现对边疆地区的边疆学人才培养的全覆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三，科研向教学转化力不足，课程体系与教材体系的建设不匹配。当前在边疆研究持续发展与完善的进程中，所产出的前沿理论成果与自主知识体系不仅要在学界与社会推广，更应该转化为教育资源，投入到课程教学与教材编撰工作中。在具体实践中，多数边疆学科研创新成果未能及时有效地转化为教学资源，受自身边疆学学科与学术发展影响，边疆地区高校开设的边疆学课程体系主要以边疆概论和专题研究的形式展开，未能从整体上实现对边疆研究领域的全面对接。这主要源于当前边疆学教材数量有限，缺乏规划教材，不能满足当前课程教学与人才培养的总体需求。
（二）边疆学人才培养体系规划与发展
为满足当前边疆治理与自主知识体系建构的需要，应在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的引领下，坚持融合创新，不断完善边疆学人才培养体系，增加边疆学专业空间布局，从而培养大量专业性人才，为推动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构提供重要支撑力量。
其一，加强学科与专业建设，推动中国边疆学人才培养的创新发展。以学科发展为引领，努力推进中国边疆学本科专业建设，将其纳入《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在具体实践中，可于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云南大学、四川大学等具有边疆学硕士、博士培养基础的高校中增设试点，由边疆学各领域知名学者担任指导教师，建立贯通“本—硕—博”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此外，结合中国边疆学现实性、综合性、实践性等特征，在具体的育人实践中坚持三个融合，创新人才培养模式。一是历史与现状融合，将中国边疆学的历史价值与时代意义贯穿教学始终，增强学生的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二是教学与科研融合，强调中国边疆学前沿研究成果对课堂教学的支撑作用，强调学生科研创新能力的培养；三是文献与技术融合，引入“数字人文”技术，改进传统教研方式，提升学生在大数据时代的思维方式及获取、分析边疆学历史文献与学术资源的能力。以此为基础，将知识传授、能力培养、素质提升作为人才培养的重点，着力培养“既长于基础研究，又善于应用研究的复合型人才”。
其二，坚持学科发展引领，整合学术资源，加强课程体系与教材培养体系建设。以学科建设为基础，整合优质学术成果，将其转化为教学资源，为建设中国边疆学课程体系与教材体系创造条件。一方面，参考学术体系的建设目标，建立较为完备的课程教学体系，如将“中国边疆学概论”“中国边疆学研究的理论与方法”等列为核心课程，“东北边疆史”“西北边疆史”“北部边疆史”“西南边疆史”“海疆史”等列为专题课程，“当代中国边疆研究”“中国边疆治理”“边疆与国家安全”等列为进阶课，逐级推进，打造完整多样的中国边疆学课程体系。
在打造课程体系的同时，加快《中国边疆学概论》《中国边疆专题研究》《中国边疆治理史》等教材编写，在已有的《中国边疆史地丛书》《中国边疆通史丛书》《中国边疆文库》《中国边疆治理丛书》《云南大学中国边疆研究丛书》等成果基础上，编写边疆学专题文库，形成与课程相配套的教材体系，推动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与人才培养体系的相互配合与建设。
其三，推动边疆与内地高校、科研院所的学科发展与专业建设，完善边疆学人才培养的空间布局。在充分考虑自身区位优势和已有研究的基础上，边疆地区“首先要将资源优势和区位优势转化为学科优势，再将学科优势转化为人才培养优势”，整合校内资源，成立专门的边疆研究中心与机构，聘请专家到校指导学科与专业建设，制订满足边疆研究需要和符合自身发展的人才培养计划，积极完成中国边疆学及相关专业的硕士、博士学位点建设，努力在边疆与沿海地区逐步建立起较为完备的边疆学人才培养体系，从而“带动其他省区研究机构对中国边疆学构建的跟进”，满足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建设需要。
云南大学在中国边疆学学科专业建设与人才培养方面取得了较为突出的成绩。依托历史学国家文科基础学科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基地，在本科人才培养过程中推行本—硕—博拔尖人才培养计划，多数学生以边疆学作为研究方向。2008年，依托历史学一级博士学位授权，云南大学自主增设了中国边疆学二级学科博士授权点，聘请国内知名学者担任合作导师，加强硕士、博士研究生的培养。在课程方面，以“中国边疆学概论”为核心，以“当代中国边疆问题研究”“西南边疆研究”“中国边疆专题研究”“中国边疆史史料学”为特色的边疆学课程体系，组织出版了《云南大学中国边疆研究丛书》，以其为基础推动教材体系的发展。2017年，云南大学开设中国边疆学精品课程《中国的边疆与边疆研究》，邀请海峡两岸19位专家学者，以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为历史学专业的本科生和中国边疆学专业的硕士、博士研究生共授课21讲，内容涵盖中国的边疆与边疆研究各个方面，全方位多维度展现出中国边疆历史与现状，中国边疆学学科建设、学术研究的主要内容，并出版配套教材《中国边疆学研究的理论与实践》，为加强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和人才培养体系建设做出了积极探索。
综上所述，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根植于长期以来对中国边疆历史与现实的学术研究、经验总结和规律探索，与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建设互为表里，人才培养则是关键支撑。以边疆治理的现实需求为导向，加强边疆史和边疆治理相关的多学科研究，加快建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是新时代中国边疆学面临的首要任务，也是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人才培养体系建设与发展的根本方向。
建构中国自主的边疆学知识体系，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特别是以习近平文化思想为引领，牢牢把握中国边疆研究正确的政治方向、学术导向和价值取向；以建设独立自主的中国边疆学学科体系为基础，以丰富和完善边疆学学术体系为主体，以重塑边疆话语体系为导向，为当代边疆治理提供历史经验和理论依据；以中国边疆学人才培养为支撑，培养和壮大国内研究力量。中国边疆学研究要以多学科交叉融合的视角审视中国边疆从历史到现实的发展历程，阐释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发展与巩固的历史逻辑，探索中国疆域演进规律，加强边疆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实践与理论探索，建构具有中国特色、传递中国声音、彰显中国气派的中国自主边疆学知识体系，服务于边疆治理和边疆地区高质量发展需求。
作者罗群，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教授、院长，博士生导师；胡鹏飞，云南大学历史与档案学院讲师。地址：昆明市五华区翠湖北路2号，邮编650091。
该文原刊《中国边疆史地研究》2025年第2期，注释略去，引用请参照原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