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琉球曾历经独立王国时期(1429—1879年)、日本殖民时期(1879—1945年)、美国占领时期(1945—1972年)和日本施政时期(1972年至今)。1972年5月15日,美国将琉球群岛的施政权移交日本,结束了长达27年的占领统治。但重回日本施政下的琉球人却不断推进反日运动或琉球独立运动,重拾并强化历史记忆,以凸显自我族群的独特性。在当代,冲绳社会思潮存在“琉球化”转向,具有后殖民时期边缘族群认同再建构的基本特征,作为长期遭受差别对待、悲惨历史经历所带来的“冲击”之下的“回应”,冲绳县民开始思考自己的日本人身份、琉球人身份,催生出琉球身份建构的浪潮,琉球族群认同结合自身的利益而演变,每次受欺压后族群认同都会再次强化,具体体现为传统符号的再发明、话语体系的再建立、族群特色的再展示、光辉历史的再记忆这四个核心特征。
关键词:琉球 族群认同 日本 美军基地 共同体意识
族群认同(Ethnic identity)即族群对于自我身份的确认,指族内成员对其所属族群的共同认知和情感依附。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将“族群”的内涵界定为“文化习俗、身体形态的类似特征,或者对移民或殖民的历史记忆在根源上享有共同信仰的人类群体”。(1)而琉球人作为具有共同历史记忆和文化构成的族群,可称作琉球族群,“琉球族群认同”即指琉球人对其所属的族群的共同认知和情感依附。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和特伦斯兰格(Terence Ranger)认为建构族群共同体的方式在于“传统的发明”,用以分析民族服装、仪式变迁和生活方式等文化符号,指出有些看似传统的文化符号,实则是族群共同体意识建构的一环。(2)随处可见的琉球代表服饰嘉例吉衬衫(かりゆしウェア),每五年举办一次的世界家乡人(琉球人)大会(世界ウチナンチュ大会),在日本殖民时期被明令禁止的琉球刺青(ハジチ),都作为文化符号在当代再现,更有相对激进的琉球独立团体向世界宣传其纲领和思想,且第一时间表明绝对没有接受其他国家和政治团体的援助,属于维护自身利益的自发行为,上述事例均为琉球族群共同体意识建构的一环。
“琉球人的过去属于谁?”是琉球归属及认同领域的一个难以避开的问题,长期以来中、日、琉、美四方学者都对这个问题进行过阐释,这一问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存在着阶段性变化,琉球族群的历史也不断地被阐释和重构。日本学者大多认为,琉球族群认同日本源自远古时期日琉历史上的人种和文化交流,以“海上之路”(3)证明日本大和民族的部分文化根源来自琉球,从而形成了文化人类学领域的“日琉同根同源论”,后演化为民俗学领域的“南岛论”,以及后现代主义范畴的“日本的尾巴论”(ヤポネシア論)(4)。美国学界曾指出日琉之间的差异性,在1945—1972年美国占领琉球时期,一方面基于同日本本土分离统治的占领需要,另一方面基于历史的客观事实,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提出与“日琉同祖论”完全相悖的“日琉异祖论”,提出琉球人是日本人中的特殊存在,(5)琉球人不认同大和民族的观点。琉球学界则出现了阶段性的观点变化,在日本殖民统治时期,以“冲绳学之父”著称的伊波普猷提出了“日琉同祖论”(6),但伊波在强调日本和琉球同根同源的同时又衍生出标志琉球主体意识的“个性论”(7)。1972年前后,面对琉球归属问题,琉球学者提出“反回归”(8)论,后衍化为“琉球独立论”(9)。
本文要提出的是“琉球族群认同重塑论”,族群认同重塑是一种冲击之下的回应,是弱势文明对强势文明冲击的应激反应,弱势一方在历史的波折中不断重塑和强化族群认同。在琉球王国时期,琉球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是中国宗藩体系下的附属国,琉球人存在对琉球的族群认同和对中华的文化认同。到了日本殖民时期,琉球人被迫进行“大和化”改造,琉球人被同化为日本冲绳县民,琉球族群认同被迫隐匿,转变为对大和的认同。到了美国占领时期,美国停止日本对琉球群岛的施政权,对冲绳县民进行“琉球化”改造,为琉球人打开了族群认同重塑的窗口。到了今天的日本施政时期,美军基地问题、经济差距问题并未得到日本政府的妥善解决,冲绳县民时常强调自身过往的历史,不断重拾和强化历史记忆来展示自我的特殊性。琉球族群认同复杂化的根源在于其在历史长河中形成的主体性和独立性,现实因素在于日本长期对琉球的结构性歧视,琉球族群认同结合族群自身的利益而演变,集中展现在对平等的追求和对尊严的渴望。
一、问题根源
琉球族群认同复杂化的问题根源不仅具有历史因素,还具有现实因素。在外来强势文明的影响下,在琉球社会曲折发展的历程中,琉球族群以特殊的族群认同意识予以回应。
操持的语言是日语;交易的货币是美元。
似日本,却并非日本;似美国,却并非美国。
实属难以领略的岛啊!(10)
这是琉球诗人山之口貘于1958年写下的诗句,表明琉球人在美国占领时期对自我身份认同的迷茫。从1945年至今,琉球人曾幻想成为像夏威夷一样的美国“冲绳州”,却被现实中美国军政府—民政府(11)严格的身份限定打破;琉球人曾幻想回归和平的生活,却被美军基地的大规模建设打破;琉球人曾幻想回归所谓的“祖国”日本,却又被“核密约”等利益交换背叛;琉球人亦曾幻想走上发展繁荣的道路,却不得不面临日美大规模强化琉球群岛军事部署带来的战争风险。处于美日夹缝中的琉球,始终没有改变被牺牲和被利用的处境。
(一)历史因素:强势文明冲击之于琉球族群认同
考察琉球历史进程可以看出,强势文明对琉球族群的认同产生了重要影响。1372年,明太祖朱元璋遣使诏谕琉球,琉球国中山王察度奉诏入贡,以附属国的身份融入中国宗藩体系。14世纪后期,琉球开始以明朝附属国的身份同东亚各国交往。在明朝的影响下,琉球的国家体制日臻完善,以王府为中心的政府组织逐步建立。中国文化的传播和儒学教育促使琉球精英阶层对中国产生了族群和文化认同。
17世纪初,日本萨摩藩入侵琉球后,琉球的居民在同萨摩藩博弈对抗的过程中强化了对琉球王国的认同。以《中山世鉴》《中山世谱》《球阳》等官修史书的编纂为基础,以士族家谱的修撰为助力,琉球族群对自我身份的认同日渐清晰。不仅如此,17世纪起,琉球王国深受中国传统华夷观念的影响,形成了以首里王府为中心,周边离岛为附属的“小华夷”秩序。《中山世谱》记录了琉球受中国文化影响后产生的变化,称琉球国改变番俗,从此尊崇儒学,礼乐兴盛,琉球文化和中国文化没有什么不同之处。(12)
1879年,日本吞并琉球设置冲绳县,琉球人的身份转变为“日本国民”,琉球原有的国家认同被日本殖民当局刻意抹杀,日本的同化教育致使琉球族群开始认同转向,琉球的精英阶层甚至提出了“日琉同祖论”和“连打喷嚏也要模仿日本人论”(13),造成琉球族群国家认同和身份认同的混乱,部分琉球人转向认同日本,并积极主动地争做合格的“大和人”。同期还有“脱清人”团体保持着对华认同,但随着1895年清朝在甲午战争中失败,琉球族群的对华认同逐渐式微,伴随着日本帝国版图的扩张和“皇民化”教育的灌输,琉球族群被迫隐匿对中国和琉球的认同,转变为“认同日本”。
太平洋战争接近尾声时,美国为攻击日本本土而寻找合适的登陆地点,正是由于美国人类学团队发现了琉球族群的独特性,遂以分化琉球人和大和人为出发点,将登陆地点确定在琉球群岛。登陆冲绳岛后,美国对琉球实施分离于日本的统治,建立美国军政府,琉球族群的身份再次转变,由“日本人”转变为“琉球人”。随着美国把琉球和日本本土分离统治政策的实施,部分琉球人对大和的认同转变为对琉球的认同;但在美国占领后期,因国际形势变化,琉球族群开始推进“有条件”的“回归”运动,在1945—1972年间,琉球族群拥有四重认同意识,即“认同琉球”“认同美国”“认同日本”和“认同中国(闽人后裔)”。
强势外来文明冲击促使琉球族群寻求维护自身权益,族群认同成为维护族群权益的“工具”。日本强制吞并琉球时,琉球人借助清朝推进“救国运动”。在日本殖民时期,琉球精英团体以“日琉同祖论”等逢迎日本的统治。美国占领统治时期,琉球人成立“金门俱乐部”(14)等亲美团体逢迎美国的占领。在当代日本施政下,琉球族群一方面反对美军基地的建设,另一方面通过诉诸法律、在国际平台争取原住民地位等多种形式同日本中央政府抗争,以维护自身权益。
琉球族群对平等的追求和对尊严的渴望,体现在对自身历史传统的弘扬和对族群独特性的表达之中,这种心理源于悲惨的历史经历,正是由于日本长期对琉球的牺牲和歧视,琉球族群不得不反复强调自己“辉煌”的历史及其独特性,以“大琉球”“辉煌的琉球”“东亚的基石”等表述重构历史叙事,追求平等的地位和族群尊严,从而获取心理上的优势,规避大和民族对本族群的“欺辱”。从冲绳县和平祈福纪念公园博物馆(15)及其设计理念也可看出琉球族群对自身历史叙事的变化,在冲绳战役的展厅里,展示了日本对琉球的歧视政策,以及将琉球作为牺牲品的大量证据,每件展品都仿佛对参观者诉说琉球族群的悲惨历史。
(二)现实因素:日琉微妙关系之于琉球族群认同
琉球“回归”日本已达五十余年之久,冲绳地方政府和日本中央政府之间的关系却始终微妙,作为地方的冲绳县政府时常会在琉球人核心利益等问题上同中央意见相左,以抗议游行和司法诉讼等方式与中央对抗。琉球族群在面对冲绳县政府和日本政府、地方利益和国家利益等各种利害冲突中,往往选择维护自身利益,这种行为源于历史记忆,源于对日本政府的不信任,琉球族群认同和日本国家认同存在冲突。
日本对琉球政治、经济利益的牺牲,对琉球文化的歧视贯穿于琉球历史进程之中。日本殖民时期,日本将琉球定义为“帝国的南门”,琉球要时刻为保全日本本土做出牺牲。在当代,冲绳县所在的“南西诸岛”又承担着重要的防卫任务,在冲绳县驻扎着全日本规模最大的美军基地。根据冲绳县政府2020年关于驻扎在日本各地的美军基地规模的统计数据,驻扎在冲绳县的美军基地设施面积占比70.3%、东京都占比5.0%、青森县占比9.0%、神奈川县占比5.6%、山口县占比3.3%,其他地区占比6.7%。显然,仅占日本国土面积0.6%的冲绳县却集中了全日本70.3%的美军基地。(16)大部分基地位于人口密集区域,琉球人时刻担心战争的潜在风险,担心亚太局势的不稳定对自身生命和财产安全造成影响。
在经济层面,冲绳县的经济常年处于全日本垫底的位置,“美军基地经济”曾一度在冲绳占据主导地位。20世纪50年代,在美苏冷战的背景下,美军正式开始在琉球建设永久性基地,需要大量劳动力,高峰时期雇佣4万—5万琉球人作为基地工作人员。但在1969年11月美日双方确定移交琉球群岛施政权后,美军宣布解雇2400名基地工作人员,1972年5月正式“回归”前又解雇7000人,尽管冲绳县政府采取财政补贴等对策,但基地员工大量被解雇造成琉球的失业率上升。(17)与此同时,因琉球大量优质土地被军事基地占用无法开发,导致冲绳县与日本本土经济差距极大,为此,日本政府制定《回归特别措施法》,设立冲绳开发署,制定“冲绳振兴开发计划”,计划在30年内致力于冲绳县的振兴开发,但收效甚微。日本政府试图通过在冲绳县举办大型活动促经济振兴,并增强国家凝聚力,1975年7月,日本政府以“大海:它的美好未来”(海-その望ましい未来)为主题举办了冲绳国际海洋博览会,但日本的经济开发举措招致琉球人的质疑,部分琉球人认为开发举措会引起物价上涨、环境破坏和日本本土资本收购琉球土地等问题,反对举办海洋博览会的声音频出。(18)加之冲绳美军基地强制征用土地问题无法解决,时至今日,冲绳县经济处于全日本垫底位置的局面短期内依旧难有改观。
在文化认同层面,日本人对琉球人的歧视如旧,历史上1903年大阪产业博览会的“学术人类馆事件”即为典型案例,琉球人被日本人作为帝国的落后种族进行展示。无独有偶,2010年在日本电视台播出的一则广告中,讲“冲绳方言”(琉球语)的贫穷落后人物出现,表达着自己对东京这样繁华都市的惊叹。2016年10月18日,在冲绳县反对美军基地的抗议活动现场,抗议者拍摄的视频显示,部分来自日本本土的警察辱骂当地住民为“支那人”和“土人”,该视频在上传到国外视频网站的当日点击率就达35万人次。(19)2022年底,日本发布《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国家防卫战略》《防卫力整备计划》新安保三文件,向突破“专守防卫”跨出关键一步,琉球群岛成为日本建设“对敌基地攻击能力”的关键。冲绳县民众对于“再次沦为战场”的恐慌情绪攀升,和平反战成为冲绳县政府的主要诉求之一。2024年3月,冲绳县政府提出“2024年度冲绳县地区外交的基本方针”(20),方针致力于打造“21世纪的万国津梁”(21)构建亚太地区和平的国际据点。“21世纪的万国津梁”的再度提出更是对琉球王国海上贸易中转站以及和平发展历史的重新认同与再记忆。
总之,当下日本对琉球的态度较之殖民统治时期并无大的改观,即以本土利益优先,牺牲琉球人利益,尽管日本对琉球给予大量的财政援助,但其根本目的在于维护日本国家的团结和稳定,并没有解决美军基地和经济发展等实质性问题。太平洋战争后所形成的美日关系地位依旧主宰着琉球的命运,琉球族群如同大和民族的“异类”置身于日本边缘。
二、核心特征
族群边界不仅指地理边界,还包括“社会边界”。在生态资源竞争中,一个族群强调特定的文化特征限定本群的“边界”,以排除他群。(22)从体征观察,一类族群或在体征上毫无差别,但如果主观地认定族群界限存在,则体征差别就可以被制造出来。譬如,在部族社会,人们常以拔牙、拉大耳垂、皮肤中嵌入物品和刺青文身等激进方式展现族群的特殊性,或以服饰、风俗和语言等相对温和的方式展现本族群和其他族群的区别,从而强化族群边界。在当代冲绳社会,设计代表琉球传统符号的“嘉例吉”衬衫,建构琉球主体性的历史叙事,以“世界家乡人(琉球人)大会”凝聚族群共同体,对琉球王国历史的再追忆,都属强化族群边界的行为。
(一)传统符号的再发明:嘉例吉衬衫
当今琉球街头,常见许多琉球政府职员、商务人士和教育从业者都身着一种印花衬衫,这种印花衬衫的日文全称为“かりゆしウェア”,汉字写作“嘉例吉”,衬衫多设计成开襟半袖,附之缘起于13世纪的琉球传统“红型”印染技术,多印有苦瓜、珊瑚、龙和狮子等琉球传统纹案。看似普通的印花衬衫,却蕴含着琉球传统服饰文化符号的特质,并随着琉球社会自身需求的变化不断地被赋予新的内涵。
印花衬衫设计之初并没有被赋予特殊意义,只作为旅游行业制服推出。1970年,冲绳县观光联盟会会长宫里定三为了振兴冲绳的旅游产业,参照美国夏威夷风格衬衫,设计出首款具有海岛特色的夏季制服并命名为“冲绳衬衫”(沖縄シャツ)。冲绳衬衫一开始只是在旅游从业者范围内推广,以体现琉球特有的岛屿和海洋风格。1975年冲绳县举办国际海洋世界博览会,此次博览会历时半年,累计参观人数达350万人,“冲绳衬衫”遂被作为当地的特色文化向参观者展示。通过博览会的展示和媒体的广泛报道,印花衬衫由旅游业从业者制服向观光文化展示功能转变。
1990年5月1日,冲绳县政府决定要把“冲绳衬衫”进一步推广为代表琉球文化的传统服饰,于是通过《冲绳时报》社等当地媒体公开向社会征集“冲绳衬衫”的新名称。同年5月22日,冲绳衬衫的新名称“かりゆしウェア”得以确定,汉字写作“嘉例吉”。“かりゆし”取自琉球语词汇,意为“美好祝福”。选择“かりゆし”一词有两层寓意,一是祈求冲绳县民幸福美满,二是突出琉球的风土文化。从此,印花衬衫以独具特色的新名称逐渐从旅游观光从业者向全社会拓展。(23)印花衬衫的观光文化展示功能随之向琉球特色文化的代表转变。在当今的琉球社会,处处可见印花衬衫,大到国际外交、政府会议、学术活动,小到民间节庆晚会、朋友聚会,无论个人还是团体,印花衬衫都作为琉球族群的象征不断地向外界展示,既可以看到冲绳县知事身着印花衬衫出席政府活动以及访问中国等外事活动,也可以看到琉球歌手身着印花衬衫登上日本NHK红白歌会的舞台;既可以看到身着印花衬衫的居民举行反对美军基地的游行集会活动,还可以看到身着印花衬衫的居民参加琉球传统节日和花火大会等文化娱乐活动。
印花衬衫在设计之初几乎无人问津,到2000年八国集团首脑会议后年产量已达30万件,2012年,印花衬衫的年产量达385965件,比前一年增长9.3%。(24)从旅游从业者的观光服饰,到当今政府办公、对外交流、学术会议、商业谈判和娱乐休闲的传统服饰,男女老少,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印花衬衫。当代冲绳县民穿着展示琉球历史传统的印花衬衫正是其共同体意识的展现。2005年,琉球大学家政教育研究室为调查冲绳县当地企业制服问题做过一份涉及当地企业选择印花衬衫的理由等内容的问卷,调查对象为50家企业,共6个选项:“展示南国文化”“加强自我表达”“比成套西服价格低”“凉爽”“质地舒适”“县产品推广”,其中“展示南国文化”和“加强自我表达”两选项选择合计超过58%,可见琉球社会对于其独特文化符号的展示和自我表达的需求是选择印花衬衫的主要理由。(25)
从印花衬衫的兴起和推广过程不难看出,其功能经历了从业者制服——观光文化展示——当地特色文化代表——传统文化代表——共同体意识表达五次转变,即琉球族群共同体意识的建构在印花衬衫功能转变过程中逐步得以强化:琉球人在“想象共同体”的过程中,不断地复兴并重塑其传统文化符号,借传统服饰表达族群诉求,琉球传统“红型”印染技术在嘉例吉衬衫的推广中得以展示,琉球传统文化记忆随之不断得以强化。
(二)话语体系的再建立:琉球史研究叙事
1879年,日本强制吞并琉球、设置冲绳县,随即推行“大和化”和“皇民化”教育,致使琉球族群逐渐被日本同化。冲绳县政府挑选优秀学童赴日本本土留学,这些学童中的部分人学成归来后成为琉球人中的学术精英,并尝试将琉球史置于日本史的框架体系进行书写,琉球史自此成为日本冲绳县史的一环。“冲绳学之父”伊波普猷出版《冲绳历史故事:日本的缩影》;(26)“打喷嚏模仿日本人论”倡导者太田朝敷出版《冲绳县政五十年》;(27)琉球著名学者东恩纳宽惇出版《琉球历史》;(28)这些琉球土生土长、后赴日本接受高等教育的学术精英们,深受日本学界话语体系的影响。
日本本土出生的学者也致力于将琉球史置于日本史的叙事之中,形成从中心看边缘的视角,将“南岛”琉球作为保留日本传统的代表,将处于边缘的琉球族群作为表达传统和展示原始文化的工具。(29)日本民俗学家柳田国男出版《海上之路》(30)就是将日本民俗文化溯源至以琉球为主的“南岛”区域。此外,日本本土学者冈本太郎出版《被遗忘的日本:冲绳文化论》(31),对留存在久高岛上的琉球祝女信仰向外界进行了“原始”揭秘式的阐释。
有别于上述琉球的历史叙事,以琉球作为叙事主体的历史研究兴起于美军登陆冲绳岛后。以天皇为中心的神国史观被打破,加之美国占领初期推行“亲美离日,扶持琉球主体性”政策,致使美国占领时期接受过教育、逐渐成长起来的琉球学者形成琉球“主体性意识”。美国占领时期结束后,琉球学界涌现出一大批研究琉球历史的学者,主要代表为高良仓吉(32)、丰见山和行。高良仓吉在退任琉球大学教授后又任冲绳县副知事,对促进冲绳县保护琉球王国时期的传统文化和历史遗迹工作做出了突出贡献,并编撰关于琉球王国史研究专著,(33)涉及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多个领域。丰见山和行于2004年出版《琉球王国的王权和外交》(34)一书,透过琉球王国与明清中国、江户幕府和萨摩藩多方关系的变化,指出1609年琉球王国遭萨摩藩出兵后,除了维持王国的存续,同时也尽可能地为王国争取最大的利益。其观点有别于以往的“近世琉球的萨摩隶属说”,提出琉球王国自1609年后,即便受到萨摩藩的严密监管,仍具有“自主性”,其论著获第32届伊波普猷奖,(35)并影响了琉球史研究的动向。曾留学于中国福建师范大学、就职于东京大学的渡边美季延续了丰见山和行的“近世琉球自主性”的学术观点,于2013年出版《近世琉球和中日关系》,(36)获第40届伊波普猷奖。
现今,琉球史研究以琉球大学法文学部、冲绳县立公文书馆、冲绳国际大学南岛文化研究所这三家研究机构为主,琉球大学是琉球史、琉中关系史研究的重镇。琉球大学由美国军政府建立于1950年,旨在为美国军政府提供储备人才,宣传美国文化,对抗以苏联为代表社会主义阵营的文化观和价值观;1972年美国将琉球群岛“施政权”移交给日本后,琉球大学被日本政府更名为日本国立琉球大学。在历史研究方面,琉球大学法文学部下设亚洲太平洋研究室,由于地缘优势,对琉球群岛的政治经济、民俗文化乃至琉球语都有比较详尽的研究,并有一系列研究成果。
琉球大学在琉球和中国关系史领域成果颇丰,首批代表学者是西里喜行,其《清末中琉日关系史研究》(37)一书已有汉译本在中国出版发行,其后的代表学者有上里贤一和赤岭守,上里贤一毕业于日本京都大学文学系,在琉球汉诗方面造诣颇深,研究成果有《久米村的汉诗》等。赤岭守对琉中关系史料有充分的把握,在培养当地学术人才、同中国学者的交往等方面都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其撰写的《琉球王国:东亚的基石》(38)突出了琉球的重要地位,体现出琉球人对自身历史“主体性”的叙事方法。在对日本统治时期的历史叙事方面,琉球大学教授波平恒男编写的《近代东亚史中的琉球并合:从中华世界秩序到日本殖民帝国》、(39)熊谷直的《琉球冲绳受难史》(40)都指出日本对琉球的统治带有殖民和压迫的性质。
冲绳县立公文书馆与冲绳县教育委员会在公文书馆内联合设立琉球史料编辑室,对琉球的《历代宝案》进行了整理和编纂,并出版《历代宝案》校订本。(41)《历代宝案》中载有琉球王国时期外交文书的重要史料,琉球大学每周举办《历代宝案》研讨会,由琉球大学教授赤岭守、琉球大学退休教授西里西行、冲绳县立公文书馆野村直美等学者牵头参与。该研讨会每周举办满语学习班,学习满语以阅读清朝的琉球相关史料。
综上,琉球族群着力于自身历史文化的研究,倾力表达其主体意识,以显现对传统叙事——将琉球史并入日本史的不满。
(三)族群特色的再展示:世界家乡人大会
大型独特纪念活动可塑造集体记忆,凝聚族群共同体意识。自1990年起,每隔5年,就会在琉球举办一次“世界家乡人(琉球人)大会”(世界ウチナンチュ大会),“ウチナンチュ”在琉球语中意为家乡人。琉球历史上多灾多难,在日本殖民的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大批的琉球人移民到东南亚、美国夏威夷和南北美洲等地区。在首届世界家乡人大会筹备阶段,工作组就“ウチナンチュ”一词的定义反复讨论。大会召集人知念英信称:“自16世纪起,琉球人从亚洲各国将交易品带回,建立起繁荣的海上王国,在对外贸易交往中逐步建立起家乡人的联系和牵挂,返回家乡是对琉球人精神的慰藉”(42),“返回家乡”和“精神慰藉”等表述,足见琉球族群共同体意识。
琉球大学曾对多届世界家乡人大会的与会者进行调查,2011年第5届世界家乡人大会共有7363人出席,琉球移民多集中于美洲地区,其中2956人来自美国,1231人来自巴西,345人来自秘鲁,276人来自阿根廷。此外,还有来自日本本土的2046琉球人出席。(43)调查涉及族群认同意识相关内容,调查小组收集到535份问卷,调查结果见表1。
表1琉球移民家乡人意识调查:你认为自己是琉球人(ウチナンチュ)吗?(单位:人)(44)
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前来参加世界家乡人大会的人都对琉球人身份表示认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长者对琉球有更多的认同情结。而在海外参加者中,来自美国的人数最多,占出席人数的58%,其中大部分为来自夏威夷的琉球移民,余者多来自南美的巴西、阿根廷和秘鲁(见表2)。
表2 2017年第6届世界家乡人大会出席者国别统计表 (单位:人)(45)
关于出席世界家乡人大会的目的,在来自海外的参加者中,以“为了学习冲绳的传统文化”(15.7%)、“为了见亲戚”(14.5%)、“为了确认自己的族群根源”(11.4%)等目的居多,在来自日本本土的参加者中,同样以“为了学习冲绳的传统文化”(13.6%)目的居多。此外,“为了参加活动”(18.5%)的人数也较多。在来自冲绳县本地的参加者中,“为了参加活动”(18.3%)人最多,还有“为了和世界多种文化接触”(14.0%)、“为了和世界各地的琉球家乡人交流”(12.3%)、“为了了解冲绳裔移民”(10.2%)等目的。(46)上述结果显示,大部分出席者认同自己的琉球人身份,拥有琉球族群认同意识,更表明“世界家乡人(琉球人)大会”对凝聚琉球族群共同体意识所起到的特殊作用。
(四)光辉历史的再记忆:久米村人后裔的中华情结
一个具有族群认同危机的群体,往往以强烈的文化特征强调本族群身份。在琉球族群认同问题中有一特殊现象需提及,即久米村人后裔借多种文化活动强调本族群的“中国”身份,具体言之,当冲绳县的久米村人后裔认为自己是“华人”而非大和人时,就会努力使自己活得像“中国人”的样子,以弘扬中国文化的方式,譬如建孔庙、祭拜关公妈祖、学《论语》和练毛笔字,等等,强调对中国身份的认同。
明清两代,琉球人通过“官生”和“勤学”两种方式前往中国学习。(47)1392年,为便于琉球往来朝贡,明太祖派遣“闽人三十六姓”移居琉球,帮助琉球发展造船和航海事业。闽人三十六姓到达琉球后在那霸港西北部定居并建立村落,史称“久米村”,闽人三十六姓也被称为久米村人。久米村人代代相传,久米村后裔除了负责朝贡贸易事务、教授琉球人航海技能外,还设立了明伦堂等教育场所。1879年,琉球被日本强制吞并设置冲绳县,久米村孔庙明伦堂被明治政府强行没收。在日本殖民统治初期,琉球久米村人并未放弃对传统的坚守。1913年,久米村人为了筹集修葺孔庙的资金,开始筹建“久米崇圣会”。1914年,冲绳县政府正式登记法人社团“久米崇圣会”,首任理事长为国长掌政。(48)二战期间,由于美军的空袭,孔庙、明伦堂、圣像及藏书等均遭战火毁坏,久米崇圣会的活动也被迫停止。经历过清王朝崩溃、日本殖民教育和冲绳战役的战火洗礼,早已被迫隐匿于历史之中的久米村人的文化血脉和族群认同被重新拾起,长期沉默的久米村人开始在公开场合声称自己有闽人血统,以身为久米村人后裔为荣。(49)1962年11月5日,久米崇圣会重建,首任理事长为仲本为美,理事为池宫克贤、喜久山添采、国吉有庆、上津顺道、仲井真元楷和宜保为楷。(50)1974年12月,久米崇圣会重建的孔庙、明伦堂、天尊庙、天妃宫竣工。(51)1975年1月25日,时任冲绳县知事屋良朝苗,那霸市市长平良良松出席落成典礼。在孔庙内摆放着供奉孔子、颜子、曾子、子思子和孟子的牌位。(52)
经由久米崇圣会主持,收集久米村古籍资料、举办公共讲座、前往中国调查研究等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久米村的历史记忆得以重拾和复原。除建立久米崇圣会外,久米村人后裔还根据自己家族的族谱成立“门中会”(即宗亲会组织),用以团结族人,维系血脉,弘扬家族文化。今日的久米崇圣会已跨越百余年历史,有注册会员200余人。门中会有梁氏吴江会、毛氏国鼎会、王氏槐王会,等等,其中担任梁氏后裔国吉顺质曾编撰冲绳战役后第一部历史教科书《冲绳历史》,(53)《冲绳历史》是一部充分体现琉球主体性意识的教科书。国吉顺质主张将冲绳历史置于世界史背景中考量,同时应置于日本史之外,突出琉球的独特性。(54)
久米村后裔多以“门中会”为组织,寻求重新同中国建立联系。1987年,由琉球历史学家高良仓吉教授率领的团队携带琉球闽人家谱来福建寻根。同年7月,琉球毛氏国鼎会成员偕同王氏、阮氏前往福建寻根,此后,来闽寻根的久米村后裔络绎不绝。1992年11月,久米崇圣会为纪念闽人三十六姓移居琉球600周年,举办了闽人三十六姓发祥地纪念碑揭幕仪式,纪念碑以进贡船为造型设计,石雕进贡船两侧镌刻着三十六姓的所有姓氏。(55)同年,为纪念历史上琉中关系的友好往来,那霸市政府在松山公园对面建成福州园,将福州市的“三山两塔一江”微缩至园林内,并采用福州的市树榕树、市花茉莉花、市果福橘为典型植物景观。久米崇圣会致力于举办复兴琉球王国和久米村传统文化活动。2014年,正值久米崇圣会成立100周年,久米崇圣会举办了盛大的纪念活动,时任冲绳县知事仲井真弘多和那霸市市长翁长雄志出席本次活动。(56)
久米村后裔的中国认同有异于海外华人的中国认同,对中琉关系和久米村历史的再记忆,是作为琉球族群一分子的久米村后裔突出自身主体性和独立性的宣示,是为了证明久米村后裔群体曾经历过辉煌历史阶段的一种对外表达。
结语
特殊的历史经历铸就了琉球族群的独特性,美军基地的重压和日本的结构性歧视唤起了琉球族群的历史记忆,少数群体意识到自己有别于主流群体,琉球人开始建构凝聚族群共同体的文化符号,以区别于大和民族。不仅有社会团体倡导琉球独立运动,亦有久米村后裔表达对中国文化的认同;琉球学界则着重强调琉球王国时期的辉煌历史,将琉球定义为东亚各国海上贸易的基石;琉球族群以传统服饰嘉例吉衬衫作为本民族的代表服饰,又以举办世界家乡人(琉球人)大会凝聚族群共同体意识。历史和现实因素致使日本施政下的“冲绳县民”在族群认同上试图重新做回“琉球人”。毋庸置疑,历史记忆和现实因素的叠加致使琉球族群认同愈发复杂,琉球人的“共同体意识”“平等意识”“和平反战意识”和“国家历史记忆”在当代兴起,催生出琉球人身份建构的浪潮,在当下美日同盟的夹缝中和“南西诸岛”军事化的重压下不断地自我释放。琉球族群认同在重塑中不断进行传统符号的再发明、话语体系的再建立、族群特色的再展示,以及光辉历史的再记忆,并以此来争取平等、获得尊重、规避歧视,维护族群的利益。
注释
(1)Max Weber,Economy and Society,vol.I,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78,p.389.
(2)Eric Hobsbawm and Terence Ranger,The Invention of Traditi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3.
(3)柳田国男『海上の道』(柳田国男:《海上之路》)東京:筑摩書房、1961年。
(4)认为琉球群岛是日本本土(大和民族)的尾巴。岡本恵徳『「ヤポネシア論」の輪郭島尾敏雄のまなざし』(冈本惠德《“日本的尾巴论”的轮廓岛尾敏雄的目光》)沖縄タイムス社、1990年、第5頁。
(5)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s,The Okinawans of the Loo Choo Islands:A Japanese Minority Group,Okinawan Studies,no.3,Office of Strategic Services,Research and Analysis Branch,Honolulu,Hawaii,June ,1944,p.5.
(6)日琉同祖论指日本人与琉球人的起源来自同一种族。向象贤于1650年编撰《中山世鉴》,文中记载日本源为朝的儿子是琉球国舜天王朝建立者。伊波普猷认为此为“日琉同祖论”说法的起源,并加以论证。参见伊波普猷「琉球人の祖先に就いて」『伊波普猷全集』(伊波普猷:《关于琉球人的祖先》《伊波普猷全集》)第1巻、東京:平凡社、1974年、第3頁。
(7)伊波普猷「琉球史の趨勢」『伊波普猷全集』(伊波普猷:《琉球史的趋势》《伊波普猷全集》)第7巻、東京:平凡社、1974年、第58頁。
(8)『新沖縄文学:特集「反復帰論」』(《新冲绳文学:特集“反回归论”》)第18号、1970年12月10日。
(9)『新沖縄文学:特集「沖縄にこだわる-独立論」』(《新冲绳文学:特集“执着于冲绳-独立论”》)第53号、1981年6月30日。
(10)山之口貘「正月の島」『沖縄と小笠原』(山之口貘:《正月的岛》《冲绳和小笠原》)第12号、1960年,第22頁。原文:つかっている言葉、それは日本語で、つかっている金、それはドルなのだ、日本みたいで、さうでもないみたいな、あめりかみたいで、そうでもないみたいな、つかみどころのない島なのだ。
(11)美国军政府—民政府是美国在1945—1972年占领琉球期间政治机关的统称。1945年4月琉球群岛美国军政府成立,1950年12月,琉球群岛美国军政府被改组为琉球群岛美国民政府。美国军政府—民政府时期严格限制琉球人和占领军结婚,以避免琉球人获取美国人身份。
(12)『中山世譜』第3巻、伊波普猷等編『琉球史料丛書』(《中山世谱》第3卷,载伊波普猷等编《琉球史料从书》)東京:東京美術刊、1972年、第44頁。
(13)太田朝敷「女子教育と沖縄県」『琉球教育』(太田朝敷:《女子教育和冲绳县》《琉球教育》)第55号、1900年10月、第6巻、第155頁。
(14)琉球赴美留学生于1951年建立了属于琉球人自己的精英团体“金门俱乐部”(Golden Gate Club),其名称取自美国旧金山市的“金门大桥”,意为发挥琉球和美国之间的桥梁作用,成员多为琉球精英和亲美派人士,包括政府官员、高级技术人员、企业经营者、留美归琉人员和学者,定期举办亲美活动。
(15)冲绳县和平祈福纪念公园博物馆于2000年4月建成。记载着日美太平洋战争冲绳战役和琉球的战后重建历史,馆内展示有关于冲绳战役的相关珍贵资料及生还者的证言。
(16)沖縄県政府公式サイト『米軍基地の概況と統計データ』(冲绳县政府官方网站:《美军基地概况及统计数据》)2020年3月31日、https://www.pref.okinawa.jp/site/chijiko/kichitai/chijihatugen/2012.html(2024-06-01)。
(17)琉球政府渉外課「軍雇用員問題に関する要請書」(琉球政府涉外科:《关于军队雇佣人员问题的申请书》)1971年 2月6日、沖縄県立公文書館蔵、資料コード:H00010777。
(18)沖縄県国際海洋博覧会推進本部「海洋博に伴う問題点及び対応策について」(冲绳县国际海洋博览会推进部:《关于海洋博览会的问题点及应对措施》)1974年11月、沖縄県立公文書館蔵、資料コード:P0001315B。
(19)日本衆議院「沖縄県東村高江のヘリパッド建設工事に反対する住民?県民を警備するため派遣された大阪府機動隊員による差別発言に関する質問主意書」(日本众议院:《关于反对冲绳县东村高江的直升机基地建设工程的居民和大阪府机动队员关于歧视发言的提问质疑书》)2016年10月25日https://www.shugiin.go.jp/internet/itdb_shitsumon.nsf/html/shitsumon/a192083.htm(2024-06-01)。
(20)沖縄タイムス「平和創造へ県基本方針」(冲绳时报:《以和平为基础的县基本方针》)2024年3月27日、https://www.okinawatimes.co.jp/articles/gallery/1331844(2024-06-01)。
(21)“万国津梁”一词源于悬挂于古代琉球国首里城的正殿内的万国津梁钟,该钟铸造于公元1458年,铸有汉字铭文。琉球群岛地处东亚的海上交通要道,北连日本列岛,隔海与中国相望,“万国津梁”意为琉球是古代东亚联通万国的桥梁。
(22)王明珂:《华夏边缘: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年,第73頁。
(23)沖縄県商工労働部観光リゾート局観光振興課「めんそーれ:沖縄県民運動推進協議会の設置関係 3/4」(冲绳县工商劳动部观光局观光振兴科:《冲绳县民运动推进协议会设置关系3/4》)1991—1992年、沖縄県立公文書館蔵、資料コード:0000112759。
(24)琉球新報社編『現代沖縄事典』(琉球新报社编:《现代冲绳事典》)那覇:琉球新報社、1992年4月、第62頁。
(25)藤原綾子、佐藤百合子、川畑裕美「企業制服としての「かりゆしウェア」の活用に関する研究」『琉球大学教育学部紀要』(藤原绫子、佐藤百合子、川畑裕美:《关于活用作为企业制服的嘉例吉研究》《琉球大学教育学部纪要》)第67号、2005年9月、第93—104頁。
(26)伊波普猷『沖縄歴史物語:日本の縮図』(伊波普猷:《冲绳历史故事:日本的缩影》)東京:青年中央事務局出版社、1946年。
(27)太田朝敷『沖縄県政五十年』(太田朝敷:《冲绳县政五十年》)東京:国民教育社、1932年。
(28)東恩納寬惇『琉球の歴史』(东恩纳宽惇:《琉球的历史》)東京:至文堂、1957年。
(29)同样族群问题理论见于王明珂著《反思史学与史学反思》,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63页。
(30)柳田国男『海上の道』(柳田国男:《海上之路》)東京:筑摩書房、1961年。
(31)岡本太郎『忘れられた日本:沖縄文化論』(冈本太郎:《被遗忘的日本:冲绳文化论》)東京:中央公論社、1966年。
(32)高良仓吉关于琉球王国史研究的主要专著有:『沖縄歴史論序説』(《冲绳历史论序说》)三一書房、1980年;『琉球の時代』(《琉球的时代》)築摩書店、1980年;『琉球王国の構造』(《琉球王国的构造》)吉川弘文館、1987年;『琉球王国の課題』(《琉球王国的课题》)ひるぎ社、1989年;『琉球の時代:大いなる歴史像を求めて』(《琉球的时代:探求伟大的历史像》)筑摩書房、1980年;『沖縄歴史への視点』(从冲绳历史角度出发)沖縄タイムス社、1981年;『琉球王国』(《琉球王国》)岩波書店、1993年;『「沖縄」批判序説』(《‘冲绳’批判序说》)ひるぎ社、1997年;『アジアのなかの琉球王国』(《亚洲中的琉球王国》)吉川弘文館、1998年。
(33)高良仓吉『琉球王国』(高良仓吉:《琉球王国》)東京:岩波書店、1993年。
(34)豊見山和行『琉球王国の王権と外交』(丰见山和行:《琉球王国的王权和外交》)東京:吉川弘文館、2004年。
(35)伊波普猷奖:为冲绳时报社于1973年创刊25周年时,为纪念“冲绳学之父”伊波普猷所创设的奖项,每年评选一次,评选期为前一年10月至当年9月,选拔出具优异独特论点的琉球研究作品。
(36)渡辺美季『近世琉球と中日関係』(渡边美季:《近代琉球和中日关系》)東京:吉川弘文館、2012年。
(37)西里喜行:《清末中琉日关系史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
(38)赤岭守『琉球王国:東アジアのコ一ナ一スト一ン』(赤岭守:《琉球王国:东亚的基石》)東京:講談社、2004年。
(39)波平恒男『近代東アジア史のなかの琉球併合中華世界秩序から殖民地帝国日本へ』(波平恒男:《近代东亚史中的琉球并合:从中华世界秩序到日本殖民帝国》)東京:岩波書店、2014年。
(40)熊谷直『琉球沖縄受難史』(熊谷直:《琉球冲绳受难史》)東京:新人物往来社、1994年。
(41)沖縄県文化振興会公文書館管理部史料編集室編『歴代宝案』校訂本(冲绳县文化振兴会公文书馆管理部史料编辑室编:《历代宝案》校订本)那覇:沖縄県教育委員会、1992-2000年。
(42)知念英信「『魂』と『絆』の発信-世界のウチナーンチュ大会考」『沖縄タイムス』(知念英信《魂与羁绊的发信——世界家乡人大会考》《冲绳时报》)2012年2月1日。
(43)世界のウチナーンチュ大会実行委員会『第 5 回世界のウチナーンチュ大会報告書』(世界家乡人大会筹办委员会:《第五届世界家乡人大会报告书》)2012 年3月、第129頁。
(44)野入直美「構築される沖縄アイデンティティ-第 5 回世界のウチナーンチュ大会参加者アンケートを中心に-」『移民研究』(野入直美:《被建构的冲绳身份:以第5届世界的冲绳大会参加者调查为中心》,《移民研究》)第 8 号、2012年1月。
(45)加藤潤三『第6 回世界のウチナーンチュ大会調査報告書』(加藤润三:《第6届世界家乡人大会调查报告书》)琉球大学法文学部、第4頁。
(46)加藤潤三『第6 回世界のウチナーンチュ大会調査報告書』(加藤润三:《第6届世界家乡人大会调查报告书》)琉球大学法文学部、第5頁。
(47)琉球派往中国内地的留学生一般分为两类,一类是官派,称为“官生”,这些官生在北京国子监学习,费用由中国政府负责;另一类是自费生,称为“勤学”,费用自理。
(48)久米崇聖会編『久米崇聖会100周年紀念史』(久米崇圣会编:《久米崇圣会100周年纪念史》)那覇:久米崇聖会、2014年、第127頁。
(49)2018年10月,笔者拜访久米崇圣会,对久米崇圣会会长国吉克哉和副会长奥村正信进行了专访,当提及为什么久米崇圣会花如此大的精力来重建孔庙等中国文化设施,会长指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回答道“因为这里流淌着的是福建人的血液”。
(50)久米崇聖会編『久米至聖廟沿革概要』(久米崇圣会编:《久米至圣庙沿革概要》)1975年、第11頁。
(51)久米崇聖会編『久米崇聖会100周年紀念史』(久米崇圣会编:《久米崇圣会100周年纪念史》)那覇:久米崇聖会、2014年、第138頁。
(52)久米崇聖会編『久米至聖廟沿革概要』(久米崇圣会编:《久米至圣庙沿革概要》)1975年、第12頁。
(53)嘉纳英明『戦後沖縄教育の軌跡』(嘉纳英明:《战后冲绳教育的轨迹》)那覇:那覇出版社、1999年、第132頁。
(54)嘉纳英明『戦後沖縄教育の軌跡』(嘉纳英明:《战后冲绳教育的轨迹》)那覇:那覇出版社、1999年、第123頁。
(55)久米村600年記念事業期成会編『久米村 600 年記念事業期成会報告書』(久米村600年纪念事业会编:《久米村600周年纪念事业会报告书》)1993年、第12頁。
(56)久米崇聖会編『久米崇聖会100周年紀念史』(久米崇圣会编:《久米崇圣会100周年纪念史》)那覇:久米崇聖会、2014年、第19頁。
孙家珅,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来源:《世界民族》202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