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楠:论莎士比亚戏剧中女性形象的嬗变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226 次 更新时间:2015-04-01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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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楠  

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巨人莎士比亚在其戏剧中所塑造的一系列丰富生动和光彩照人的女性群像,成为各国人民百谈不厌的话题,受到了不同国度、不同阶层读者的喜爱与赞扬。他笔下的女性形象丰富了世界文学的人物画廊,她们不属于一个时代,而是属于人类所有的世纪。

  一

莎士比亚的戏剧创作一般分为三个时期,早期以喜剧为主,中期因悲剧闻名,晚期主要是创作传奇剧。

在他的喜剧创作中,主要刻划了三种类型的女性形象。一是大胆叛逆的女性。赫米娅、西尔维娅、阿德里安娜、鲍西霞、凯瑟丽娜和朱丽叶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这些女性敢于冲破封建的樊篱,有自己的主见,不畏父权和政权的威逼。追求个性自由、个性解放和爱情婚姻自主。在她们的心目中,门第、等级与金钱不是爱情的基础,终身大事的决定权在当事人自身。《仲夏夜之梦》中的赫米娅小姐表现了非凡的胆识。父亲伊吉斯将她许配给贵族狄米特律师,而她却钟情于贵族青年拉山德。拉山德与她心心相印,情投意合。伊吉斯非常恼火,对女儿指责谩骂。赫米娅没有丝毫的畏惧。伊吉斯状告于雅典公爵,请求动用国家的专制威力来制服赫米娅。但她没有屈服于淫威,而是与拉山德相约逃到了森林。在世外桃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在《维洛那二绅士》里,西尔维娅这位米兰公爵的千金,对待爱情何等执着、真诚。她择夫的标准是男子的美德。她不爱有万贯家财的修里奥,也不爱正人君子普洛丢斯。因为前者怯弱和庸俗,后者骨子里有太多的坏水。她爱上了勇敢真诚、品德高尚的凡伦丁。公爵把女儿当作私有财产,可以任意支配,他不同意女儿的选择,结果遭到了女儿的拒绝。公爵一怒之下,便流放了凡伦丁。西尔维娅更坚强了,发誓非凡伦丁不嫁!最后,她与凡伦丁结成了美满的姻缘。西尔维娅的大胆追求和顽强毅力令人折服。诸如此类的女性在喜剧中比比皆是。像鲍西霞“三匣选亲”的壮举早已被人们传为美谈,“悍妇”阿德里安娜和“悍女”凯瑟丽娜的故事至今仍在舞台上兴盛不衰。阿德里安娜在家庭生活中闹出了一系列的笑话,也背上了“河东狮吼”的恶名,但她真诚地渴望甜蜜的爱情和大胆追求现世生活,无所顾忌地享受人生,实际上是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是对宗教禁欲主义的无情嘲弄。凯瑟丽娜这朵未被赏识的“恶之花”,就因为行为不符合封建意识所规范的淑女品性,常遭人误解。而这恰恰是她个性解放、自主择婚选友的独特表现方式。

二是聪明机智的女性。莎氏作品中的女性往往比男子聪明机智得多,面对困难挫折不畏惧,不气馁,且镇定自若,机智老练。《威尼斯商人》中的鲍西霞,以过人的机敏,在法庭上欲擒先纵,后又唇枪舌战,战胜了咄咄逼人的守财奴夏洛克,解救了一筹莫展的安东尼奥,制止了一场流血事件。她的学识胆略是当时男子所无法匹敌的。她的风度与口才令出席庭审的男子所倾倒。她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女中豪杰,是人文主义者的一颗璀璨夺目的新星。《第十二夜》中的薇奥拉热恋着公爵奥西诺,但没有向他表白心机和真情的机会。为了接近公爵,她女扮男装,进入公爵府第当了他的仆人。她聪明伶俐,善于言辞,很快赢得了公爵的好感。公爵请她向富家小姐奥丽维娅求婚。素来紧锁爱情大门的奥丽维娅为她的美貌所吸引,对她产生了恋情,幸亏薇奥拉有个长相酷肖她的哥哥,才免除了这场同性恋的纠缠。薇奥拉活泼热情,既有女性的温柔,又有男子的阳刚。公爵明了前因后果之后,热烈地爱上薇奥拉。《温莎的风流娘儿们》中的福德大娘和培琪大娘为了惩罚爱占便宜的破落爵士福斯塔夫,她俩略施小计,就让福斯塔夫上了圈套,饱受了皮肉之苦。

三是贤妻良母的形象。在莎氏的笔下,也涌现了不少的贤淑女性,她们以其善良温柔,让男人爱慕敬仰。《无事生非》中的希罗出生于显赫的世家,父亲是公爵,可是她没有以此炫耀自己,抬高自己。她追求的是自身的完善,为人女孝敬父母,为人妻热爱丈夫。她知书达理,贤惠温驯。由于丈夫克劳狄奥听信谗言,在教堂举行婚礼的时候,当众羞辱她而离去,她当场晕倒在地。事后她冷静地思考,没有去指责克劳狄奥。她坚信真金总会闪光。过了一段时间,真相大白了,有人嫉妒她的贤淑美貌从中破坏。克劳狄奥十分懊悔,诚恳地向希罗请罪,终于结为秦晋之好。希罗以其冰清玉洁之身得了善报。

莎氏喜剧中的这些“可爱而古怪的女人”充分地显示了资产阶级人文主义的新思想,她们冲破了封建制度设置的层层罗网,终于取得了爱情的胜利。莎氏所唱的是一曲曲“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赞歌;他所导演的是同声相应,同气相吸的人生喜剧;他所凸现的是婚姻乃天堂、史诗和心灵、肉体的融合;他所抨击的是封建专制给人套上的种种枷锁;他所呼吁的是人的命运全靠自身驾驭。

莎氏的中期创作是以四大悲剧而奠定他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的。在《哈姆莱特》、《麦克白》、《奥瑟罗》和《李尔王》中,他塑造了一大批感人心魄的女性形象,又给人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奥菲利娅作为御前大臣的女儿,活泼伶俐,通情达理,她深爱王子哈姆莱特,但从不在他面前表现丝毫的矫饰之情。虽涉世不深,可对爱情却十分的严谨,不像一般的市井女流游戏人生,也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把攀附权贵作为人生的追求,淫邪放荡与她无缘。在宫廷的倾轧阴谋中,她的情人发疯,父亲死于非命,脆弱的感情和单纯的性格难以承受如此的重荷,丑恶的现实粉碎了她的美好想象。她把一生托附给谁?人生为何不可摆脱你争我夺和互相残杀?她终至于疯癫,尔后溺水身亡。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在烈日的暴晒下顷刻凋谢了。苔丝狄蒙娜克服种族的偏见,不顾老父的阻拦,毅然地与摩尔人奥瑟罗举行了婚礼。婚后随夫出征,不料成了勾心斗角的小人施用毒计的箭靶。苔丝狄蒙娜性格坚强,感情真挚,为了爱可以舍弃一切。但她思想单纯、头脑简单,做梦也没想到社会是如此残酷,人生是如此险恶!她还没来得及痛痛快快地享受婚姻的甜蜜,竟徒然地做了冤死鬼。考狄利亚这位漂亮的公主,为人忠厚,坦率耿直,不虚美,不隐恶,敢吐真言。她看不惯两个姐姐在父亲面前花言巧语、娇嗔抵赖的行为。她为人的结果是获利甚少,还被远嫁法兰西。父王最终让姐姐赶出家门。她不计前嫌,决心为父王复仇,无奈势单力薄,惨遭杀害。以上这些人物就是莎氏悲剧中情真意切而性格单纯的形象。悲剧中还有一类感情虚伪凶狠歹毒的女性形象,这与前者互为对照,相映成趣。《麦克白》中的女巫和麦克白夫人,她们在麦克白战功卓著之时,竭力怂恿他弑君篡位。特别是麦克白夫人,对丈夫软硬兼施,多方操纵,出谋献计,希图分享尊荣,盼望将来有一天能坐上女王的宝座。为了权位的取得、野心的满足,她把麦克白推上了罪恶的路途。她向丈夫教唆,大丈夫应敢作敢为,不要举棋不定变成一个懦夫,还说她可以狠狠地在哺乳的时候摘下乳头将自己的婴儿摔死。可见其心狠毒辣。在《李尔王》里,高里纳尔和里根唱起了“双簧”和“二人转”。她俩虚情假意,曲意奉承和百般讨好父王。她俩耍花招,搞阴谋诡计,欺骗蒙哄老父。国土和王位得手后,便翻脸不认父,将其逼走,使之流浪荒野。高里纳尔和里根不仅丧失人性,而且寡廉鲜耻,与宫中大臣狼狈为奸,残害忠良,践踏庶民,纵情声色,荒淫奢侈。导致国势大衰,民不聊生,人心纷离,举国乌烟瘴气。

莎氏悲剧中的女性形象朝两个极端的方向发展:一端是可爱者,一端是邪恶者;一端是不识世务而被蹂躏者,一端是同室操戈、作恶多端者。女性身上的这种性格和道德素质的变化,显示了莎氏对人性洞悉的深刻,对社会观察的敏锐。他打破了早期喜剧的浪漫情调,换上了悲愤沉郁的乐调,改变了早期的和谐与“笑哈哈”,大声呐喊人性何在,使得这一时期的女性形象更能引起读者的怜悯与恐惧之情,社会意义更为深广。

第三个时期的传奇剧又别有洞天。著名的传奇剧有《暴风雨》、《辛白林》和《冬天的故事》,其中最有个性的女性形象是米兰达、伊慕琴、宝丽娜和赫美温妮。米兰达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她只有3岁时,就惨遭不幸,叔父窃权,将她和父亲赶到一座荒岛。在荒岛上,父亲用法力征服了岛上的精灵,她与父亲过上了轻松悠闲的生活。大自然陶冶了她的情操,培养了她的纯洁质朴和天真浪漫。目睹海上风暴与船毁人亡的情景,她心焦如焚,希望自己化作一个权力神,好去拯救船上绝望的人们。她遇到了一位从海上逃命来的男青年,他的端庄和俊美,令她惊喜,引发了她的情丝。她毫无约束,坦率直言对他的爱慕。父亲将这位青年囚禁起来,并要他服苦役搬运千根木头。米兰达难过心痛。在木堆旁,两人共叙衷肠,海誓山盟,订下终身。这一切都没有逃过父亲的眼睛。他要继续考验俩情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情人终成眷属。赫美温妮是西西里国王里昂提斯的妻子,因挽留波希米亚国王久居,被丈夫怀疑不贞,继而被打入囚牢。御前大臣之妻宝丽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冒着杀头的危险,当面谴责国王无情无义,好坏不分。里昂提斯诉诸法律。法庭审判中赫美温妮不卑不亢,她指责丈夫良莠不分,她坚信自己行得正,走得稳。里昂提斯没想到一向温驯的王后会怒骂他。他怒气冲冲,一定要重判王后。法官宣读阿波罗的神示,神谕王后无罪。里昂提斯不信神命,疑心这是臣仆作弊的把戏。庭审未毕,传来小王子死去的噩耗,赫美温妮倒地休克过去。宝丽娜趁机教训国王,国王面露羞色,才觉大事不妙。宝丽娜发现王后并未气绝,于是假称王后死亡。宝丽娜决定实施其计划,让国王时刻思念王后,诚心悔过。国王痛改前非,宝丽娜引导他见到了王后,两人复好于初。宝丽娜是一个机智勇敢的女性,敢想敢干,不畏强权,善解人意。她不仅救活了赫美温妮,避免了流血事件,还使里昂提斯人性复活。《辛白林》中的伊慕琴爱上了地位低下、才德兼备的普修默斯,而父王却要她与后母的儿子克洛登结婚,伊慕琴死活不从。父亲辛白林下令囚禁她,以阻止她与普修默斯来往,并把普修默斯驱逐出境。伊慕琴矢志不移。她冲破重重险阻,终与心爱人团聚。伊慕琴纯洁正直,性格刚强,只要她认为是走正道,就决不会中途折返。监禁中的折磨,她誓不低头。王后的妖言作梗,她没有胆怯。克洛登的阴险卑劣,她看得分明。她坚持婚姻自主,虽历经坎坷,但还是苦尽甘来。

莎氏晚期创作的女性形象都具有贤淑温柔,意志坚强,不屈服于命运,敢于与各种外部阻力作斗争的鲜明特征,充分显示了人文主义精神力量的强大。晚期女性的性格朝早期女性性格复归,与早期女性历经磨难,最后结局美满大致相同,充满了喜悦的情调,但遭受的磨难远非前期可比,这大略与中期悲剧的女性命运相同。与早期不同的是幻想成分和非现实的因素加强了,与中期不同的是悲剧情调减少和淡化了。莎氏通过女性形象似乎还在作最后的搏击,再次高歌猛奏,人类的前途是美好的,但道路是曲折坎坷的。

莎氏站在人文主义的立场,从男人的眼光出发,描写了女性的丰富思想感情和喜怒哀乐,表现了她们为争取个性自由、婚姻自主以及独立人格的进步妇女观。不过,其局限性也是明显的。莎氏的妇女观,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男人对女性的一种恩赐,女子个个鲜美亮丽,但男人不必去适应之,而是让女性去适应男人,男子即使有过失,也只能让他们去向女性认错,女人给予原谅迁就,决不恩断情绝。他写爱情,还是走“才子佳人”的老路,恋爱的对象大多是门当户对的贵族,资产阶级的有为青年(这一点主要是满足当时剧场观剧的贵族和资产阶级口味造成的);男性出身高贵,受过良好的教育,女子养在深闺,修养品德(外出都假扮男子)或为丈夫保持贞节,等待男人的凯旋。

  二

我们对莎士比亚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作了简单的介绍之后,很快就发现在不同的时期,他所刻划的女性性格、命运、结局,随他创作期的不同各有差别。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产生,这是值得探讨的一个问题。莎士比亚的早期创作(1590年~1600年)正值英国日益强盛的时期。都铎王朝的最后一个统治者伊丽莎白一世推行重商主义政策,她把一些专卖权赏给新贵族,来扼制削弱旧贵族的势力,她与资产阶级结成联盟,互相利用,使新兴的资产阶级的力量迅速增长。特别是1588年英国击溃西班牙“无敌舰队”之后,英国取得了海上霸权的地位,这成为了英国在政治、经济、外交乃至整个历史上的转折点,得到了许多人的拥护,民族精神和士气大振。新兴的资产阶级在国内外贸易中,逐渐形成了积极进取的乐观主义精神。另外,在思想文化领域,发轫于14世纪意大利以及席卷欧洲的文艺复光运动,到16世纪中叶之后,由于英国资本主义的兴盛、资产阶级的形成和发展,终于在英国掀起了高潮,出现了斯宾塞、锡德尼、马洛、培根等一大批人文主义作家。他们继承欧洲人文主义的传统,发扬自己的民族精神,高举反封建反教会的大旗,主张个性自由与个性解放,鼓吹理性、仁慈、平等,力倡摆脱封建专制的枷锁。莎士比亚身居此社会和时代,无不受到鼓舞和浸染。他的喜剧创作也受到了同时代的英国剧作家的影响,所不同的是莎士比亚更注重现实题材的挖掘,他以歌颂新人新事为主,突出爱情和友谊的主题,散发着浓厚的抒情气氛。他强调新的生产关系不仅改变着男性的世界观,而且也促进女性观念的转变,尤其是青年女性的觉醒,显示了时代的进步。他赞同男女平等的口号。封建专制的不合理性使女性失去了独立的人格,女性一旦觉醒,就成为了这个社会不可忽视的力量,所以,女性在他的喜剧中占据了中心地位,女性的情感世界、人格追求和学识品德就成为了他高歌礼赞的重要内容。他用大量的活生生的故事证明了女性的了不起。他眼中的世界完美和谐,他心底的喜悦溢于言表,于是他对社会的矛盾和斗争,采取了和解的方式。因而他的喜剧也就有了“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结局。

莎士比亚第二个时期(1601年~1608年)的悲剧创作也是和社会变化有着密切关系的。17世纪初,伊丽莎白女王的统治已近尾声,英国社会政治生活急剧转变,一方面,王权和资产阶级的联盟开始破裂,另一方面,资本的原始积累造成了人民的日益贫困,农民起义不断发生。这一切使莎士比亚感到震惊,现实的黑暗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的理想与现实严重脱榫。他渐渐认识到,在都铎王朝和斯图亚特王朝的统治下,社会的矛盾不是缓和而是加深,社会的道德不是提高而是普遍下降,导致了社会生活中各种各样的悲剧产生,如权力悲剧、爱情悲剧、家庭悲剧、金钱悲剧等。这个时期,莎士比亚的现实主义戏剧观已经形成。他立意要“反映人生”,要让戏剧成为“时代的缩影”,“显示善恶的本来面目,给它的时代看一看自己演变发展的模型”。这自然成为了指导莎士比亚戏剧创作的重要动力。于是,他由早期对人文主义者颂扬的喜剧创作转到对人性丑恶者谴责的悲剧创作。世风日下的环境不仅男人变坏,而且女性也深受其害。莎氏描绘她们对情欲的迷恋,对权势的追求,对人性的践踏,给国家和人民带来无穷的灾难。但也有一部分女性仍保存着善良的本性,她们为了争取爱情的自主和政治的自由,争取道德和人格的尊严,同邪恶斗争,终因涉世不深,经验不足,势单力薄,成了邪恶情欲和阴谋诡计的牺牲品。莎氏悲剧中的女性向二个极端的变化,是他密切观察社会的结果。

莎氏第三个时期(1609年~1613年)的传奇剧创作,同样与社会休戚相关。在王权政治进一步反动的形势下,在丑恶的现实社会中,他冷静地探索社会的出路,他没有想到推翻专制暴政才是解决社会贫困和黑暗的根源。他受时代、阶级和世界观的局限,他只得化理想为幻想,希望凭借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解决社会问题,来避免屠杀、流血。另一方面,由于詹姆斯一世加紧了对戏剧的控制,制订了戏剧的法则,出现了带有贵族化的新的戏剧潮流。在这种潮流制约之下的戏剧内容肤浅,故事荒诞,情节离奇。莎士比亚显而易见地受了影响,这就促成了他戏剧风格的变化。第一,故事情节荒诞离奇,故事要么发生在远古、荒岛,要么发生在神秘的山洞,或人神共居。第二,戏剧的矛盾通过良心与宽恕来和解,男人开头犯错误,到结局时,总会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第三,女性仍保持其温柔贤淑和意志坚强,她们与男人斗争,其中不乏险象丛生,但一旦男子揪心忏悔,她们便妥协谅解。情节在发展之中充满浓厚的悲剧气氛,可高潮之后,情调陡转,浓罩快乐的大团圆氛围。这使得莎氏的戏剧既有悲剧的调子,又具早期喜剧的色彩,既有现实的成分,又有虚构幻想的因素。难怪不少评论家在文章中提及莎氏晚期剧作与早期剧作十分相似。对此,我们毫不奇怪。因为在早期他认为其人文主义理想得到了部分实现,情调上,其乐融融;进入中期,社会的污浊粉碎了他的理想,他揭发罪恶,戏剧充满愤世嫉俗之情;到晚期,他没有放弃人文主义理想,探索治病的良方,求诸于人性的宽恕。于是便有了传奇剧承前承中的内容,又有了化干戈为玉帛的处方。女性具有早期女性的性格特征,同时保留了中期悲剧女性的斗争环境,所不同的是没有中期悲剧女角的悲惨结局,而是回归早期的道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所以,莎氏晚期的传奇剧无论以什么面目出现,始终没有离开人文主义思想的主流。

综上所述,导致莎士比亚戏剧中女性不断变化的原因,是其世界观的变化而其世界观的变化、文学观念的成熟,社会环境是直接的诱因。没有莎氏的时代和他本人的积极探索,他要想创作出丰富生动、独具个性的女性形象是绝对不可想象的。可见,一个作家对生活的熟悉与观察是何等重要,一个作家的正确世界观在创作中其意义何等重大,这两者必将相辅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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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陈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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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自《武陵学刊》(常德)1996年01期,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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