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6日，由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北京大学东北亚研究所和爱思想网联合主办的“战后80周年琉球研究的回顾与展望——北京地区学者座谈会”在北京大学成功举行。来自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国防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语言大学、 通州区文化旅游局、爱思想网站等机构的近30位专家学者与会，围绕古琉球文化、清代中琉日关系、近代日本殖民本质、当代军事风险等核心议题展开深入研讨。

历史学系党委副书记唐利国教授代表历史学系致辞，简要介绍本次座谈会主题与办会宗旨，欢迎各位专家学者与会。

古琉球及前近代问题

座谈会上半场议题“古琉球及前近代问题”，由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唐利国教授主持。

北京大学王晓秋教授的发言，集中于清史研究与清代中琉日关系，指出中琉日关系并非“新问题”，必须在既有成果上以更强的问题意识与史料深化，推动“琉球问题”学科化、综合化建树，应将日本对琉球的吞并置于日本军国主义对外扩张的历史进程中进行研究。

北京大学宋成有教授提出琉球研究需要“三个维度”，其一是理论高度，强调马克思主义殖民主义理论的重要性，并与明清宗藩体系作理论对照；其二拓展视角广度，将琉球置于日本殖民帝国全过程加以考察；其三加深史料研判，日本炮制了“日琉同祖论”等，但其将对琉球的控制与吞并进行正当化是无法成立的。

中国社科院世界史所徐建新研究员依据考古与人类学研究，提示应该对日本学界将琉球“同祖论”的解释保持方法论的警惕性；指出琉球史前、早期历史呈现出与日本列岛并不同步，在制度与认同层面，琉球社会经历了“原生王国认同”与近代外来压迫下的“被迫认同”两次认同过程，不宜以单一的“西方近代国家标准”判断其政治属性。

清华大学刘晓峰教授从古琉球文化角度，强调岁时节令的研究，关涉到一整套社会与政治观念的认同与传播，需关注“正月十六”祭祖诸多习俗可能经福建、两广等路径进入琉球，琉球的冬至“朝北”祭礼也可以揭示与中国王朝的关系，微观研究在琉球文化研究中，具有非常重要的解释力。

通州区文旅局任德永副研究员结合“王大业碑”等琉球历史文物，及近代通州水陆交通体系，综合介绍了当今通州地区的琉球遗迹与开发情况，强调对于遗址和文物的保存可以促进对中琉关系的研究。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关立丹教授分析了冲绳文学中的琉球叙事，日本本土作家有多部以“源为朝传说”为中心的文学创作，客观上起到了对“日琉同祖论”的推动作用。与此相对，冲绳作家则在萨摩入侵题材中塑造了抵抗者形象，赞颂了谢名亲方等人的英雄表现。

中国社科院海洋研究所侯毅研究员指出，对于日本在对外、尤其在海洋方向扩张，不能停留在“资源贫乏”这类功能主义说明，应该追踪其扩张观念如何生产、传播并制度化的过程，加强对其海洋思想及相关理论、概念体系的研究，为琉球问题的学术研究与国际话语提供支撑。

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陈刚助理研究员认为，日本学界通行的以1609年萨摩藩入侵琉球作为所谓“琉球近世”开端的分期方法值得商榷。明朝和琉球的史料中皆是以“倭乱”定性萨摩倭寇对琉球的侵扰，这场“倭乱”并未改变明琉关系结构，反而强化了明末中琉宗藩关系，所谓琉球在1609年后进入“两属”时代并不符合历史事实。

近代与战后问题

座谈会后半段主题为“近代与战后问题”，由北京大学历史学系臧运祜教授主持。

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侯中军研究员发言“《旧金山和约》与琉球处置的法理争议”，指出条约首先是一个结束战争、解决政治问题的条约，并非专门用于领土处置的条约，英美之间更核心的分歧，在于旧金山和约的“签字权”问题，而不宜将“签字方交涉”与“琉球处置交涉”直接等同。

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唐永亮研究员发表“近代日本殖民主义下的琉球”，指出萨摩入侵后并未根本改写琉球对华名分秩序，关键在宗藩框架内的经济攫取与控制，应区分名分与经济秩序；近代日本对琉球的统治依托的是“文明化、近代化”的话语与教育，而冲绳战役中对琉球人生命的处置充分暴露了其殖民主义本质。

中国社科院法学研究所罗欢欣副研究员发言，要求理解琉球人在联合国的人权申诉，必须把议题放回国际法和联合国机制中处理，需要区分不同层级的“琉球”概念，在法理上严格区分施政权、管理权与主权、处分权，1972移交不等于主权的最后处置。在联合国场域的申诉进行政治与法律的论证，仍需依赖更细密的概念与史料工作。

中国人民大学邱静副教授研究日本的“宪法问题研究会”（1958-1976），分析了战后日本知识界对冲绳议题的关注，当时的日本知识分子指出琉球冲绳问题具有复杂性，日本不同阵营的认识也存在差异，冲绳“复归”没有消除差别待遇与结构性问题。

国防大学教学督导组专家、战略战役学教授、原副教育长纪明葵少将的发言指出，日本右翼的“台湾有事、日本有事”的话语逻辑是希望借此推动突破和平宪法、恢复军力正常化。他主张揭示旧金山体系及琉球处置争议，日本介入台海没有正当性，必须维护战后秩序并警惕日本军国主义的复活。

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陈静静副研究员指出，必须把冲绳战役的残酷性还原到军国主义、天皇制动员与殖民结构加以理解，冲绳战役中的日本为延缓本土决战、维系“国体”，造成了大规模民众卷入与高比例伤亡；要注意岛内研究的“抵制歪曲”等变化，过度描述残酷而弱于揭示其结构根源，偏重“受害”而忽视了“被动加害”等倾向。

中国社科院日本研究所孙家珅助理研究员发言 “太平洋战争期间美军对日对琉开展的心理战”，美军心理战在于制造琉球人的身份裂痕，对战后琉球认同与政治取向产生了延续性影响；在战后初期塑造了“美军解放者”心态，又通过教育与文化媒介重塑认知，促使被压抑的琉球自我认同在美日同盟与基地体制的封锁中，以新形式出现。

中国社科院大学庄娜讲师依据竹内好“根据地”理论，考察冲绳在东亚秩序中的政治位置。她指出国政研究的国家框架使其与历史学社会学的冲绳研究处于平行不相交状态，忽略冲绳内部思想与社会运动的复杂经验；并举例川满信一的“琉球共和国社会”构想，指出其核心不是以武力对抗强权，而是通过去军事化、避免冲绳在基地化体制下成为牺牲品。

北京大学徐勇教授最后发言“大江诉讼案与琉球人集团自杀问题”， 强调大江不仅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世界性文学家，也是战后日本反战和平运动的代表者，大江文学揭露冲绳战期间日军强迫琉球民众集体自杀，引发和日本右翼持续近6年的诉讼，最终胜诉。特别应该关注大江提出的“日本人是什么”以及“能否不做那样的日本人”的追问，实质上是要求日本必须反省并承担战争责任，才能够重新融入东亚大家庭。

会议总结

在座谈会的总结与闭幕阶段，爱思想网站创始人、总编辑郭琼虎回顾并总结了北京地区十多年来，在北京大学举办琉球冲绳研究国际学术会议的过程、及其对于琉球学研究的推进作用。徐勇教授在简要的总结中，认为本次座谈会很成功，是在二战胜利、抗战胜利80周年形势下的一个平台，有助于总结和思考北京地区琉球学的学术发展，特别希望有年轻一代的学者加入进来。感谢爱思想网站的支持，感谢北京大学东北亚研究所、中外关系研究所承办会务。

综合本次座谈会与会学者的共识，会议关注到了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的风险，并强调应尊重琉球群岛原住民的人权与自主意愿。中国学术界应该通过深化琉球与东亚历史研究，唤起国际社会对日本殖民主义遗留问题以及当代日本右倾化和再军事化动向的关注，必须避免历史悲剧重演，维护东亚地区和平与安全。

（会议纪要：冉力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