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各位来宾：
大家上午好！
首先祝贺世界创新大会开到了第九届，我知道很不容易，谢云龙秘书长对此付出了非常艰辛的努力，会议取得了重大成果，这是我第四次出席大会。每年一度大家在讨论世界创新的趋势，今年的“主题人工智能与世界文明”，讨论人工智能如何向善。因此，今天我发言的主题是“人工智能发展面临的重大变革和挑战”，特别是要解决如何科技如何向善的问题。
人工智能发展走到了一个历史的关键节点，人工智能引发了什么样的重大变革？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实际上，这个问题已经到了人类必须形成共识，世界各国必须形成共识，国际组织必须形成共识，共同推动人工智能既造福于人类，又不能有损于人类生存和发展。这就需要我们具有更高的思维能力，在这个基础上建设人工智能发展的国际秩序。
刚才听了几位院士对人工智能前沿的研究，我感到很有收获。我们看到，从20世纪后半程，人工智能已经从技术概念的演变逐渐的成为社会运营的基础设施，而且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重塑人类文明的底层逻辑，世界正沿着两条线，即技术革命和文明范式的同步变化。未来人工智能发展，大部分国家将完成从工具到生态体系的跃迁，渗透到工作、学习、医疗、交通、能源、社会活动每一个维度，实现从专用智能到通用智能的跃迁，再从通用智能到专业智能的跃迁，专业领域从专用智能走向通用智能，科技创新前沿从专用智能迈向更高水平的通用智能，这将形成循环往复的过程。AI对社会深入的渗透，甚至对历史、对文化、对文明、对社会治理的深度渗透，将成为一种社会默认的装置。人类社会将实现从万物互联、万物物联、万物感知、万物可视、万物智联这样的范式走向新的认知与行动能力的根本性转变。
人工智能涵盖虚拟世界与物理世界的连接方式，以及相互支撑的全面变革。这场变革本质上是文明范式的变革，是技术范式的变革，是智能范式的变革，是从人类主导角色转向人机协同共生、产生更高级的思维和行动的变革。我谈三个主要观点。
一、人工智能时代的重大变革
以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新一轮科技革命正如火如荼。参照既往历史和Gartner曲线，科技革命不可能一触而就。第一、二、三次工业革命，分别持续80年、44年和50年。如果以2016 年 AlphaGo 击败围棋世界冠军李世石和2022年ChatGPT问世作为AI革命的标志性起点，新一轮科技革命仍将延续几十年之久，革命刚刚拉开序幕。
21世纪20年代后半程，人工智能（AI）已从技术概念演变为社会运行的基础设施，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重塑人类文明的底层逻辑。2025年，AI完成从“工具”到“生态”的跃迁，渗透至工作、学习、医疗、交通等社会活动的每一个维度。从专用智能到通用智能的跃迁。人工智能技术本身正经历从“专用”走向“通用”，AI深度渗透意识，成为“社会默认设置”；从“感知”走向“认知与行动”的根本性转变。进入2026年，其长期效应进入显性爆发期，推动社会结构、经济模式、职业体系与人类认知的系统性重构。
我认为，人工智能不再是“附加功能”，而是成为如同电力与互联网般的基础性通用技术，驱动一场涵盖虚拟与物理世界的全面变革。从工具到“数字协作者”。AI正从被动响应的“助手”进化为主动服务的“代理”，实现全场景自主协作。基于当前的发展趋势，人工智能（AI）时代所带来的变革将是全域性、深层次和颠覆性的。它不仅驱动技术范式革新，更将彻底重塑产业格局、经济模式、就业形态乃至人类社会的基本运作方式。面对这场席卷全球的范式变革，需要系统性认知重构，前瞻性战略重构，革命性性技术重构和历史性社会重构。
这场变革的本质是智能范式的转移——从“人类主导决策”转向“人机协同共生”，其核心动力来自：
——算力革命：量子计算、专用AI芯片（如TPU、NPU）的突破，使复杂模型训练成为可能；算力与数据的底层革命：为支撑AGI和海量智能体，算力需求将呈指数级增长。预计到2035年，全社会算力总量将比2025年增长10万倍。同时，数据存储范式将从“存数据”转向“存知识”，温数据占比将超过70%，成为驱动AI演进的新燃料。
——算法进化：大模型（LLM）、强化学习、多模态融合推动AI具备类人理解与生成能力；到2026年，AI合成内容在在线内容中的占比将高达90%；在金融实时数据监测、气象预测、医疗影像分析中，AI可快速提炼洞见。我国量子计算与美国的比较。
——数据爆炸：物联网、社交媒体、科学观测产生海量数据，为AI提供“燃料”。究竟什么领域可以产生海量数据资源？ Ai数据搜索可以瞬间穷尽人类已知的有文字记载的知识，未来的海量数据则主要来自应用场景，某种程度上 ChatGPT等更多地是在已有的知识进行大数据搜索和使用数据资源，Deep seek等开源模型，特别是在中国以实体经济为主体的经济运行中的运用，在各领域产生了海量数据，比如在制造业产业链供应链链接中，全球贸易的增量中和应用场景中创造更多更大和无穷尽的海量数据，谁的应用能力强，创造场景的能力强，谁就可以在人工智能数据爆炸中占领优势。开源的模型，生成的数据是面向未来的海量数据，是运行中的动态海量数据，是具有高价值的可交易的海量数据。所以，中国和美国都在人工智能上走在世界前列，但是技术路径已经发生了分岔，将使未来的数据爆炸、数据价值发生了一些根本性变化。
——数据支撑：全球已有超过60个国家发布国家AI战略，中美欧在AI专利申请量上占据全球75%以上。据美国能源部预测，到2028年，数据中心能耗将占全美电力消耗的12%，凸显AI对能源与基础设施的深远影响。2026年，代理式AI将在金融、医疗、制造等领域实现规模化部署，预计提升企业运营效率30%-50%。世界经济论坛预测，到2027年，AI将替代8500万个岗位，同时创造9700万个新岗位。
——突破虚拟边界：人工智能将深度赋能物理世界，正从“数字空间”走向“物理世界”，成为重塑现实的核心力量。人工智能时代的变革，不仅是技术的跃迁，更是文明形态的演进。它既带来效率革命与生活便利，也引发深层次的社会重构与价值挑战。真正的进步，不在于AI有多“聪明”，而在于人类能否以“智慧与责任”引导其向善发展。
迈向通用人工智能（AGI）：AGI被认为是未来十年最具变革性的驱动力量。其发展路径关键在于走向物理世界，通过与环境实时交互实现感知、认知、决策和行动的一体化，从而解决复杂任务。华为《智能世界2035》报告预测，到2035年，我们将一步步迈向物理世界与数字空间实时融合的智能世界。
二、人工智能在科技变革中存在诸多双重场景
——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并存。世界现代经济已经形成了两种基本经济形态，即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应该把实体经济作为基础，虚拟经济服务于实体经济。但整个世界虚拟经济过度膨胀，过度虚化。世界每天资本市场流动的资本量超过7万亿，相当于全年全球货物贸易总量，两周的流动量相当于全球一年所有国家的GDP。根据国际金融协会（IIF）数据，2025年第三季度全球债务飙升至345.7万亿美元。金融衍生品名义本金远超GDP，仅场外衍生品年均就达 600万亿美元+ 虚拟资产规模是实体产出的数十倍。而且无中生有的比特币等数字货币，与比1945年比较贬值99%的美元挂钩的稳定币，正在形成巨量的虚拟经济泡沫。人工智能赋能金融的进一步虚拟化，一旦坍塌，给世界带来的冲击和灾难，将大大高于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
——替代与创造并存。人工智能之父杰弗里·辛顿（Geoffrey Hinton）在2025年世界人工智能大会上的发言，对人工智能的未来及其与人类的关系提出了深刻见解，其中也包含了对“替代”问题的独特思考。AI对人类的“替代”可能不仅仅是岗位层面，更在于智能地位的更迭。他认为，人类理解语言的方式与大语言模型高度相似，但数字智能拥有根本性优势：软件与硬件的分离使得知识在AI中可以实现“数字永生”，并且AI智能体之间可以通过共享参数，以数十亿倍于人类的速度高效传递和整合知识。这种能力使得AI系统能够作为一个整体快速学习进化，这是基于生物大脑的人类无法比拟的。
——真实提炼与虚幻假象并存。人工智能不仅能够高效提炼真实世界的数据规律，推动科学、医疗、制造等实体领域进步，同时也具备制造高度逼真的虚拟数据、深度伪造内容和沉浸式虚拟现实的能力。联合国数字安全办公室数据显示，2024年全球报告的深度伪造诈骗案件同比增长280%，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120亿美元。Adobe与Deeptrace联合研究显示，2024年互联网上超过60%的“用户生成内容”中包含AI生成元素，其中35%为完全由AI伪造的内容。而这种假象，就是人工智能制造的虚拟数据、虚拟现实这种假象，它会产生巨大的乘数效应，这个乘数效应具有很强的外溢性，其危害要大于实体经济的运行。
——岗位消亡与职业新生并存。世界经济论坛预测，到2030年，技术进步将推动创造1.7亿个新岗位，同时替代9200万个岗位，净增7800万个就业机会。普华永道的研究显示，在受AI影响较多的行业中，生产力增长率从2018-2022年的7%提升至2018-2024年的27%。AI将加速职业体系的“创造性毁灭”，传统岗位被替代，新兴职业崛起。被替代岗位如文档处理、数据录入、基础客服等重复性工作；而新职业与新业态不断涌现，过去五年，中国发布的72个新职业中，超过20个与AI相关，预计每个新职业可在短期内带动30万至50万人就业。灵活就业、平台就业等新形态将持续发展，AI伦理顾问、AI集成专家、合成内容鉴别师、人机协作设计师等需求激增。
——技能溢价与转型压力并存。人工智能（AI）正以前所未有的深度与广度重塑全球劳动力市场。在这一变革浪潮中，一个显著特征日益凸显：技能溢价与转型压力并存。一方面，掌握AI相关技能的劳动者正享受前所未有的工资溢价；另一方面，岗位技能迭代速度急剧加快，劳动者面临前所未有的终身学习挑战。这一“高回报、高压力”的双重现实，已成为新时代就业生态的核心矛盾。需要AI技能的岗位提供显著的工资溢价，2024年平均溢价达56%。然而，在受AI影响最大的岗位中，企业所需技能的变化速度比去年快66%，对劳动者终身学习提出了更高要求。
——原始创新与应用创新并存。一方面，我们在底层理论和核心算法上奋力攻坚，“从0到1”的原始创新正在爆发；另一方面，依托庞大的市场，我们在场景落地和商业模式上狂飙突进，“从1到N”的应用创新全球领先。医疗健康，AI驱动预测性健康管理、个性化诊疗和药物研发。到2030年，基层诊疗智能辅助应用将基本实现全覆盖。AI能将药物发现时间缩短近40%，研发成功率从12%提升至14%。在自动驾驶领域，预计到2030年部分场景将实现L4级规模化应用，汽车将转变为“移动的第三空间”。智慧家居将从生活空间演变为懂用户的智慧空间。智慧城市将拥有自进化的生命力，城市算力网覆盖率有望达到99%。AI将成为能源系统的智能中枢。
——“向善的智能文明”与“向恶的乘数罪孽”并存。AI正从“外部技术”内化为“人类认知的一部分”，改变新一代的认知方式。如何文明与科技两条轨道并轨？我们将见证AI从“工具智能”迈向“系统智能”的关键转折。安全、伦理与治理受到挑战，数据安全、算法偏见、隐私泄露是内生性风险；尚缺乏有效的伦理约束与治理机制，一些人工智能利用可能加剧社会不平等，侵犯个人隐私，甚至对人类主体地位形成冲击；过度依赖人工智能可能使人类逐渐丧失批判性思维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从而对人类的主体地位构成威胁；算法偏见是人工智能技术中普遍存在的一个伦理难题，其产生原因主要包括数据偏差和算法设计缺陷。唯有在创新、伦理、治理与人文关怀之间找到平衡，才能构建一个高效、公平、可持续且以人为本的智能文明。
三、中国发展人工智能的政策选择
中国在人工智能（AI）领域采取的是发展与治理并重的战略，其核心目标是推动技术革新以赋能经济社会，同时确保其发展过程安全、可靠、可控，并符合伦理规范。
中国实施“人工智能+”行动，推动AI与经济社会各领域深度融合。深度融合的“人工智能+”行动：这项行动旨在将AI作为赋能技术，与千行百业结合。其目标是到2027年，在重点领域实现广泛深度融合，新一代智能终端应用普及率超70%；到2035年，全面步入智能经济和智能社会发展新阶段。这类似于过去的“互联网+”战略，但更强调AI的认知和决策能力，推动从“信息连接”到“知识运用与创造”的跃升。工信部、科技部等部委发布了《新一代人工智能伦理规范》，明确提出增进人类福祉、促进公平公正、保护隐私安全、确保可控可信、强化责任担当等基本伦理要求。这旨在确保AI技术的发展方向符合人类价值观和公共利益。
当前，中国正加快构建AI治理的法律法规和标准体系。目前已形成以《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为基础，《生成式人工智能服务管理暂行办法》等专门规定为补充的规制框架。
中国倡议成立世界人工智能合作组织，推动各国在发展战略、治理规则、技术标准上对接协调，旨在弥合数字和智能鸿沟。与此同时，中国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习近平主席提出五个倡议，中国支持联合国在AI全球治理中发挥主渠道作用，并签署了《布莱切利宣言》等国际文件，致力于共同应对AI带来的全球性挑战。包括，今年世界创新大会发布的《全球人工智能创新发展报告2025》和《WIC2025大湾区倡议——人工智能与世界文明》等，对推动全球人工智能治理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为避免同质化竞争、优化全国布局，“十五五”规划鼓励各地基于自身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进行差异化定位。东部地区（如浙江、广东）侧重场景驱动和生态构建，打造具有全球影响力的人工智能创新高地。中部地区（如湖南、湖北）依托产业基础深化融合，聚焦“AI+先进制造”、“AI+种业”等特色赛道。西部地区（如贵州、四川）则发挥能源和成本优势，积极承接东部算力需求，发展智算产业和数据中心。这种梯度布局旨在形成合力，共同构建国家人工智能发展的整体优势。
本文由世界创新大会秘书处根据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原总经济师陈文玲在第九届世界创新大会（WIC2025年会）的主旨演讲录音进行整理。
来源：世界创新大会组委会秘书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