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有两个非常重要的特征:第一个是整体关联的思维方式,认为万物都是相关联在一起的。第二个是动态平衡的思维方式,什么事情都不是固定的。比如像《周易》讲“易”字有三个含义,一个是不易,就是确定位置;第二就是变易,有了确定的位置就会相互转换;第三个是简易,不把问题搞得非常的复杂。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含义是变易,所以中国人必然强调“中”,中和或者中庸。中庸就是把握分寸,把握适度,并且这个“度”不是一成不变的,它随着时间的变化、地域的变化而变化。中是一个不变的原则,但是这个原则在不同的环境和时间里面,是要发生变化的,所以它是一个动态的平衡,因此强调中,致中和。《中庸》里面讲:“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达到中和,天地的位置就能够确定了,而万物也能够兴旺生长。中国哲学这两个最基本的特点,对于中医的影响很大。反过来,中医在实践中的运用,尤其在养生方面,也促进了中国哲学思维方式的提升和升华,所以中医离不开中国整体的文化和哲学,中国的整体的文化和哲学也离不开中医,中医可以说是一种生命哲学。
过去我们对中医的自信心或者对中国文化的自信心是怎么丢失的?对于中西方思维方式的不同认知是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中国的近代教育中存在一个很大的误区,那就是贬低直觉思维认识世界的正确性,不认同直觉思维认识世界的精确性,认为只有理性思维对世界的认识才是正确的,模模糊糊地认识大概不精确,所以导致社会上很多人看不起中国传统文化。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从感觉感性到直觉直观的思维方式,这与西方文化强调以理性分析为主的思维方式是极为不同的。而中医恰恰也是以直觉思维模式为主的,所以我们对它产生了不认同,这种情况到现在还是存在的。我们不能把中医文化局限在中医学科中去思考,中国的传统文化是综合性的。虽然近代科学是分科的,我们把每个学科进行规定,但在古代传统文化中没有这样的分科。学科与学科之间可以越来越伸延、越分越细,但我们不能把人的肉体四分五裂,那么治疗疾病也不能简单的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必须注重整体性。所以我们要了解传统文化和传统中医药学就不能单纯以现代科学的思维去理解。中医认为人的健康问题更多的是精神的问题,是心理学层面的问题。拿传统中医文化的养生来讲,有两个重点:一是养气,一是养心。一个人活着就靠这一口气,不管是先天之气,还是后天之气。必须要保护自己的气,因为那就是你的精神生命在起作用。养心比养气更加重要。人是精神生命和肉体生命相结合的生命体,其中精神生命起引导作用,肉体生命是听精神生命指挥的。饮食无节制会生病,我们一般说是药三分毒,过饱则有九分毒。中国的传统文化强调养生必先养心,或者说要心术正。“心之在体,君之位也。九窍之有职,官之分也”(《管子·心术上》),心居主导地位。中国传统观念中,“心为思之官”,心也管思想。心为一身之主,心管官。官,即各种感官—眼、耳、鼻、舌、身。心管官,官管物,是正常的心术。可是,在实际生活中,常常是官让物管住了,心让官管住了,这样心术就不正了。要理顺两者关系,才能让人不沦为物欲的奴隶。人肉体上、精神上的疾病,很多是由于管不住自己,禁不住外物的引诱而产生的。如何才能更好地养心与养气,将更大程度上依赖于人的直觉思维能力。遗憾的是,我们长期以来都在贬低直觉思维,现在已很少有中医师能够完整应用“望闻问切”这类注重直觉的诊断方法。人类认识世界有两个途径:理性逻辑推理以及直觉。这两种方式同样有效,同样准确。我们只有认识到了中国文化的思维方式,包括中医在内的直觉思维方式并不等于理性方式,尊重并理解直觉思维方式的正确性,才能实现中医和现代技术手段的真正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