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言的题目是《当今科技创新、产业布局与中国民营经济发展建议》，主要讲三个问题：一是当今科技创新及其产业发展；二是关于民营经济发展的思考和建议；三是优化营商环境，促进经济发展。

一、当今科技创新及其产业发展

（一）去年四下杭州，发现“创新六小龙”及其特点

“创新六小龙”以DeepSeek（深度求索）为代表，包括宇树科技、游戏科学等创新企业。它们有四个特点：第一，这六家企业全是民营企业主导；第二，开源模式开放；第三，模型免费共享；第四，低成本推动平权化。

今年1月上旬，在浙江省两会期间，我接受《浙江日报》采访时提出了“创新三建议”：一是科技创新；二是产业创新；三是生态创新，并建议“全省推广DeepSeek求索模式”（《浙江日报》2025年1月13日）。1月29日，DeepSeek全球爆火，《浙江日报》刊发的这篇访谈文章也受到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

（二） 对人工智能的进一步认识，得益于2024年莫干山会议

莫干山会议于2024年9月在浙江莫干山召开，恰逢纪念1984年莫干山会议召开40周年。在去年的莫干山会议上，设有两个论坛，其中一个论坛是“人工智能与数字经济”论坛。论坛上提出了一些重要理念，认为数字经济已成为全球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因为它打破了传统的产业边界、重塑商业模式等。当然，数字经济也带来了一些挑战，比如：在核心技术层面，数据如何保障安全？隐私如何保护？算法伦理如何解决？在产业层面的问题更多了，比如技术与产业如何深度融合等。

同时，从理论层面看，仍有几个关键问题需要探讨：第一，数字经济时代，“智算经济”怎么形成？“智算经济”未来怎么发展？第二，数字经济的数字产权怎么界定？其原始所有权、占有权、支配权、使用权、流转权，这几个权利怎么界定？这些还有待突破。第三，法律监管问题，包括市场监管问题等。第四，数据商业市场的形态及其隐私等价值观的内容，这是更深层的问题。

（三）如何进一步推进“人工智能”发展

2025年3月，我发表的《三线推进人工智能的水平提升及赋能应用》一文登上了新华网、《瞭望》等全国权威媒体，获得了百万阅读量和热议。在文章中，我提出了“三线推进论”：第一条线，推进“人工智能”水平提升；第二条线，推进“人工智能”在产业、企业实体经济的赋能应用；第三条线，推进“人工智能”在社会事业部门的赋能应用。

这里我只简单谈三点：第一，关于人工智能向实体经济（产业）的渗透、赋能与交融问题。据DeepSeek官方统计，其成本利润率高达545%。这一数据不仅验证了AI商业模式的可行性，还将推动新一轮算力基础设施投资浪潮。从应用场景看，DeepSeek的成功也会刺激资本市场对芯片数据中心、液冷系统等算力基础设施的投入。

第二，关于人工智能给社会事业部门带来的影响问题。目前这一问题已经引起热议：包括在DeepSeek面前，教育怎么办？医疗卫生怎么办？甚至我所从事的社会科学研究部门，也感到一定的压力。

面对DeepSeek等工具强大的信息整合能力，社会科学研究必须突破传统思维，做到“想别人所未想，言别人所未言”，才能体现自身价值。

第三，从技术革命本身来讲，建议大家关注“未来前景”。从技术本身来讲，普遍认为DeepSeek还处在一般AI阶段，下一步将提升到人工通用智能阶段（AGI），第三阶段是人工超级智能阶段（ASI）。目前我们仍处于初级阶段，需持续关注技术跃迁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四）关于“为AI立心”问题

2025年3月30日，央视新闻频道《面对面》节目探讨了AI对人类的挑战，其中提出了一个命题：“为AI立心”。我颇为感慨，想起北宋思想家张载所著《横渠语录》中的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从“为天地立心”到“为AI立心”，表明历史的巨大进步。

当前AI仍处于初级阶段，下一步要向AGI、ASI发展。人类大脑拥有约860亿个神经单元，而现有AI尚未具备类似结构。因此下一步“为AI立心”以后，将为人类带来什么样的挑战？正如本次会议主持人所说“我们处在一个蝶变的时代”。人类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我认为，应该继续推进人工智能本身的提升，中国要占领创新制高点，以便在国际竞争把握主动权。

（五）结论：以AI为代表的新质生产力究竟“新”在哪里

“新”不仅仅在AI技术本身，更在于数字经济推动下，政治经济学所讲的劳动者、劳动工具、劳动对象“三要素”都在发生并将继续发生重大的变化。这一根本性变化，正是我们需要深入思考的关键所在。

现在大家比较关注的土地等传统生产要素的价值，将来随着数字革命的演进，在使用中“自我衍生”的数据要素，或许比土地等传统生产要素更诱人。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对推进“人工智能+”行动提出了新的要求，支持大模型广泛应用，开展新技术、新产品、新场景大规模应用，这标志着国家战略正从技术突破向应用落地转变。

总之，人类正面临百年甚至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在数字技术等新质生产力的推动下，社会的生产关系，乃至建立在其上的上层建筑及相关制度，都将迎来深刻变革。

二、关于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思考与建议

（一）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基本格局

1.从全国的贡献格局看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年11月1日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指出，民营经济具有“五六七八九”的特征，即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

市场监管总局统计，截至2024年9月底，全国登记在册民营企业数量超过5500万户，占企业总量的92.3%，占比保持稳定。

2.从福建省的贡献格局看

福建作为民营经济大省，闽商秉承“敢为人先、爱拼会赢”的开拓精神，上世纪80年代总结出的“晋江经验”成为成功实践。2024年，福建省民营经济增加值突破4万亿元。据福建省委书记周祖翼3月29日在媒体介绍，福建民营经济呈现“七七七八九”的贡献格局，即创造了全省约七成税收、七成地区生产总值、七成科技创新成果、八成城镇劳动就业、九成企业数，其中对税收和地区生产总值的贡献分别高于全国约两成、一成，已成为福建经济的特色所在、活力所在、优势所在。

3.从泉州市的贡献格局看

泉州是民营经济发展的先行地，是著名的“晋江经验”发源地。2024年泉州以13094.87亿元的GDP总量稳居“万亿俱乐部”， 在全国691个城市中排第21位，并以6.5%的增速领跑全国27个GDP超万亿城市。其中，民营经济发挥了“主力军作用”。

调查发现，泉州的产业格局以第二产业（特别是制造业）为主，占地区生产总值的53.2%，其中，民营经济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据最新资料显示，泉州民营经济总体呈现“七八九九九”格局， 即创造了全市七成的税收、八成的地区生产总值、九成的科技创新成果、九成的城镇劳动就业、九成的企业数，明显高于福建全省，更高于全国水平，彰显了泉州的特色、优势和活力。

当然，我们既要看到成绩也要看到问题，例如预期不稳、信心不足、经济放缓、失业较重、部分资本外流等，这些问题都需要研究战略和对策。

（二） 关于民营经济发展的六条建议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我在中国宏观经济论坛（CMF）上发表了《民营经济“六维度”探究可否再进一步？——我的六点思考与建议》的演讲，提出了关于民营经济发展的六条建议。

第一条，“战略立意”：可否再“高”一点？不仅从中国国内“软肋”切入，而且从应对国际新变局高度思考与把握。针对当今世界变局提出三个字的应对策略：一是“保”，即保障国家的平安发展，建议“人，不分体制；企，不分公、私”，增强全民族的凝聚力；二是“进”，即积极进取，做维护和完善国际经贸秩序的参与者，并在地域上首先向周边“进”，巩固东南亚，稳定东北亚；三是“创”，即创新并彰显民营经济的威力。

第二条，“历程总结”：是否再“长”一点？一般来讲，路线正确的时候，民营经济发展比较蓬勃、顺畅，民营企业家获得感较强；路线错误的时候，民营企业受打压。民营经济是一个“试金石”，可以看到路线正确与否。

第三条，“制度定位”：是否再“深”一点？不仅要明确民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更要强调其作为“我国经济制度的内在要素”以及“共同经济基础论”。

第四条，“产权内涵”把握：是否再更“广”一点？不仅把握企业产权（股权、债权等），而且把握“广义产权”，其内涵与外延可否进一步拓展？建议“广领域、多权能、四制度联动”。

第五条，对企业家群体：是否再“给力”一点?不仅讲“弘扬企业家精神”，而且要建立中国的管理要素（企业家）市场。到今天文件没有提中国的“企业家市场“，我认为需要补上，应该建立中国的管理要素（企业家）市场。

第六条，“法度”：是否再“明确”一点？不仅在当前，而且在整个社会主义历史时期, 如何“立法”去掉人们头上的那把“悬剑”？这一点，我在2013年出版的《包容性改革论》书中已提出，国家要“包容国有和民营”，它们都是我国的重要经济基础。这本书阐述包容性改革，主张“通过立法”去掉人们头上的那把“悬剑”。

（三）记住这九个字：“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

泉州是一个包容的城市，汇聚儒、道、释、伊斯兰教等多元宗教。清源山有老子的巨大石像，老子《道德经》中有九个字，“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知常容”，即掌握规律的人容量就大；“容乃公”，即容量大的人办事就公平、公正、公道；“公乃王”，即办事公平、公正、公道，就会成为“王”，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希望泉州朋友把握内涵，树立包容性思想，推进包容性改革。

三、优化营商环境，促进经济发展

（一）进一步推进改革开放：优化营商环境的实质

2025年3月5日下午，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一视同仁对待各种所有制企业，持续优化营商环境。要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不断拓展国际合作空间。”优化营商环境要把握这个实质。

（二）营商理念要提升：关注要素市场化配置

去年12月，我主笔出版的《中国要素市场化配置大纲》一书中提出，营商理念要扩展、要提升：不仅仅是商品的市场化，下一步更重要的是要素的市场化，就是劳动、土地、资本、知识、技术、管理、数据这七大要素的市场化配置。希望大家关注这样一场变革。

（三）泉州应做“尊商重商、亲商安商”的模范

泉州的营商环境需要继续优化，现在传统产业占比较大，新兴产业还有待提升，营商环境流程比较复杂，高校资源、人才相对缺乏。所以，建议继续推进“泉心泉意”便民利民的品牌建设，搞好“一号工程”。

可喜的是，不久前，我看到福建省委书记周祖翼提出了“尊商重商、亲商安商”，这抓住了营商环境的重点。希望按照这个思路，促进泉州乃至于整个福建的“三生”——社会生产、人民生活、环境生态更好的发展。果能如此，则“三生有幸”—— 国家有幸，人民有幸，企业也有幸。

（本文根据中国宏观经济研究院教授、莫干山研究院学术委员会联席主任常修泽在“2025城市产业跃迁与创新分享会”上的演讲整理，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