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东:吴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一人称的出现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768 次 更新时间:2021-11-01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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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东  

晚清四大名著中,吴趼人(1866—1910)《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与李伯元(1867—1906)《官场现形记》都是通篇嘲笑、讽刺官场社会种种现象,书里都少有令人同情或赞赏的人物。《官场现形记》1903—1905年在上海《世界繁华报》上连载;《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以下或简称《怪现状》)最初在日本横滨《新小说》月刊连载(1903年到1905年),1906年由上海广智书局出版排印本。李伯元和吴趼人私下也是朋友,经历比较相似,或被拒绝或主动拒绝考试入仕途,他们都是上海(也是中国)最早的报人。虽然多产畅销,也被人诟病,说是政治动机与经济动机混合,作品已然是他们要批判的社会腐败现象的一部分。但实际上,李伯元40岁去世时,还欠吴趼人两万块,吴趼人为他付了医药费,烧了借据。几年以后,吴趼人去世的时候,身上据说也只剩下四角小洋。

这两部小说相似之处比较明显,但一些不大被人重视的差异,其实却有文学史意义上的重要性。


一 从“话说”到“我道”


两部小说的差异,最简单的概括,就是从“话说”到“我道”。《官场现形记》沿袭中国章回小说传统,不少章节首句都是“话说……”,叙事者偶尔也会冒个泡,故事讲到一半,插一句“此乃作书的人持平之论”等等,但总体上是第三人称全知。《怪现状》除引子外,全篇绝大部分由第一人称“我”叙述。研究者袁进认为吴趼人的第一人称叙事方法受到外国文学影响:“以‘九死一生’的见闻为线索,显然是从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的叙述视角得到启示,故而小说也用第一人称叙事。只是《茶花女》的‘余’是整个故事的主要人物,而《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的‘我’则是所有事件的旁观者耳闻者,第一人称叙述的优越性并未在小说中充分显示出来。不过小说有了几个时隐时现,贯穿始终的人物,毕竟有了一点连贯性,较之《官场现形记》是一个进步。在中国小说的近代变革上,也起过一定的作用。” [1]第一人称是不是一定比全知叙述进步?这很难说。更何况袁进认为《怪现状》只是“旁观者第一人称”,如符霖的《禽海石》才是“投入者”的第一人称。 [2]以李伯元、吴趼人这两部长篇为例。前者没有中心人物,只有中心场景;后者以“我”及几个旁观者串联数百个故事,有点像现代连续剧,甚至也接近文化工业的生产方式。除了人称变换,《怪现状》还有新旧白话的过渡痕迹。新旧白话最明显的区别之一,就是“说”与“道”。旧白话通常是“张三道”“李四道”,“道”的表情、姿态、动作,均由“道”的内容体现。新白话会形容“说”的姿势表情动作:“他又愤愤地说”“他又怀疑地慢声地说”“又领悟地说”“用坚决的声音说” [3],等等,是比较欧化的新文艺腔,像话剧剧本中给演员的提示。当然,在“道”与“说”之间,也有一些折中,比如张恨水、张爱玲在“五四”以后还是用“道”,或“笑道”“低声道”。李劼人在《死水微澜》里,有“愕然道”“双手一拍道”“生气道”等等。吴趼人小说里的典型场面是“我道……”既用旧白话“道”,又用新白话“我”。所以“我道”就成了过渡形态的标志——标志以第一人称叙事来达到(或达不到)“全知目睹”效果。

“全知”与“目睹”当然自相矛盾。从“话说”到“我道”有三个结果:第一个是既扩展又局限了小说的批判视野;第二个是作家后来忍不住违反第一人称的局限来讲故事,等于用“我道”来“话说”;第三个是全书的基调因为“我”的存在,便从无差别批判转为有选择的嘲讽。三种情况需要一层一层讨论。

第一回是引子。“死里逃生”在上海豫园买了部手抄本。卖者并不讲价,只看是否知音。手稿署名“九死一生”,死里逃生后来把手稿改成小说,拿到横滨《新小说》发表。卖书者叫文述农。接下去有一百多回,都是九死一生“我”的讲述。

“我”15岁时,经商的父亲去世。之后20年,“我”主要在帮一个年长十岁的旧同窗吴继之做事。吴继之因为官员身份不便经商,所以就由“我”来出面做“白手套”(代理人)。吴继之被称为“我国小说里最早出现的新兴资产阶级形象” [4]。小说上部,吴继之官位商机上升,“我”的事业也兴盛。到第五十九回,吴继之不愿意给上司多送礼,仕途开始受挫,后来“我”和吴家的生意都失败。但他们的命运起伏只是一条串联线索,小说里的主要篇幅,是他们所目睹所议论的各种各样社会现象,共有190多个“怪现状”故事。

试把书名拆开,《二十年·目睹·怪现状》。

第一个关键词是时间,大约1883年到1902年。20年间,主人公性格和背景其实并无太大变化。

第二个关键词是“目睹”,因为要“我”亲眼看见或至少亲耳听说,所以视野就和《官场现形记》不同。李伯元以全知角度写官场各个领域:经贸、军队、反腐、黄河、外交、慈善以及京城内幕,批判“级别”很高,写到中堂、公公,甚至老佛爷还有“今上”。可吴趼人笔下的“我”,一个年轻生意人,不可能见到那么多高官,视角受身份限制,但相对比较接地气。“高度”上有限制,“广度”上有扩展,不仅写官场政界,还写洋场商界,写世俗百态。不仅写府台、藩台、臬台,还写恶棍、骗子、狂徒、巡捕、强盗、烟鬼、秀才、文盲、江湖医生、人口贩子等等。

第三个关键词“怪现状”更重要,什么是“怪”?以什么标准觉得怪?王德威把这一类小说称为“丑怪现实主义”,并总结成魅幻价值观、荒诞和狂欢三个特点,概括成一种以丑怪为能事的叙事方式。 [5]但问题是,人们今天重读九死一生目睹的怪现状,有时反而并不特别感觉丑怪、荒诞。这种阅读感受令人感到有点害怕。到底是作家、研究者夸大了晚清的丑怪荒诞,还是读者日积月累,习惯现状,以至于见怪不怪?


二 “怪现状”之五种骗局


所有190多个“怪现状”故事,最基本的共通点就是虚假或欺骗。细细分类,又可分成至少五种——商业欺骗、人际欺骗、男女欺骗、科场欺骗,还有官场欺骗。合在一起,成为20世纪中国小说中的骗术大全。至今都有参考价值。

第一种“商家之骗”很普遍。第四十九回,上海道让儿子做买办,开洋行被外国人骗。第五十五回,一个辽东人叫劳佛,和赌博起家的富翁合办药行,医药师真懂外文,但卖的药水是假的,汇丰存折也是假的。虽然这种故事跨时空到处都有,但像小说第三十一回还有插图教人操作实用江湖骗术,十分罕见。有些骗局也有技术含量。比如第五回,南京有个大珠宝店掌柜,告诉“我”(九死一生),店里有租客寄卖文物,明明值三千却要卖两万。竟然真有人愿买,付了五千定金。租客突然要奔丧,名义上文物已卖,店家便先给租客一万九,结果买客也再不出现了。也就是说,串通起来一个局。“我”又兴奋又愤怒地把这个精心骗局告知吴继之,不想到继之淡淡地说:你知道吧,骗子就是这家珠宝店的东家——原来一切都是编出来的,兜了一个大圈子,目的就是要店里的众伙计分摊损失。

也有一些比较另类的骗局。第五十四回,写某穷县县官的少爷,无处刮钱,找个当地当铺,搬去一个箱子,要当几百块钱。当铺问里边装了是什么财物,少爷说不许打开——其实里面装的都是石头。还有第八十一回,某官员利用职权囤积了大量的煤,人家问他干什么,他说有人劝他从煤里提炼煤油,可以赚钱。煤油是从煤里来的吗?骗局也可以很弱智。

小说写制度性的骗局,比较详细。比如议价处,不少商人串通压价,与官府商业政策配合。“那卖货的和那受货的联络起来,那个货却是公家之货,不是受货人自用之货,这个里面便无事不可为了……官场中的事情,只准你暗中舞弊,却不准你明里要钱。” [6]这几种骗局,当铺当石头,煤油与煤,还有议价处,其实都跟官府权力有关,也可以归在第五类官场政治之骗。

第二种“人情之骗”,最不引人注目,可以见怪不怪,细思极恐。吴继之的根据地在南京、上海,派九死一生各处料理生意。“我”到了北京琉璃厂,“一只脚才跨了进去,里边走出一个白胡子的老者,拱着手,呵着腰道:‘您来了(您,京师土语,尊称人也,发音时唯用一您字,你字之音,盖藏而不露者,或曰:“你老人家”四字之转音也,理或然欤),久违了!您一向好,里边请坐!’我被这一问,不觉棱住了,只得含糊答应,走了进去。”这个店“我”其实从未来过,完全不认识这个老者。因为对方推荐,便买了一些贵价纸张,说卖一张少一张。后来又进到一个书店,“劈头一个人在我膀子上一把抓着道:‘哈哈,是甚么风把您吹来了!我计算着您总有两个月没来了。您是最用功的,看书又快,这一向买的是谁家的书,总没请过来?’”“我”当然也不认识该店主,本来不想买书,被人这么热情拍着肩膀,不好意思了。事后想起来总结说,在京城做买卖的人未免太油腔滑调了。

把“套近乎”说成是欺骗,当然言重了。但是不是某种程度上功利虚伪已经渗透世俗乡情?有时你知道人家在说假话,也当作真的;说的人也知道你知道他是假话,他还照样说:你也知道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他是假话,你还照样……循环下去,小说里各种官方训辞,亲人电报,明知是假,照样接受。生人叫欺骗,熟人就是友情,“生/熟”是关键。有些骗局还和亲情人伦有关,比如“我”回家乡,族人说修祠堂要一百两;“我”想带母亲姐姐离乡进城,卖地时亲戚们又趁机杀价……现在叫“宰熟”,骗人先从自己人下手。

第三种“男女之骗”,处处可见。第六十五回,上海总办叫局,喜欢一个叫金红玉的女人,可是金红玉听人说嫁官种种坏处,先答应后反悔,怎么办?中介人舒淡湖献一妙计,找人在报纸上编了一段金红玉和马夫的绯闻,故意让总办看报,总办看了以后就主动撤退。这是利用现代传媒的骗局,结局各有所得,谁也不亏。

《怪现状》前四十五回在横滨《新小说》连载,基本上每回由“我”和继之、文述农等人议论一两个故事。等到了下半部在上海广智书局出版时,有些情节需要跨越好几回。比如第八十一到第八十四回,详述侯总镇娶府台千金前后过程。侯总镇原名朱狗,因和福建巡抚侯中丞同性恋而被提拔。另一官员言中丞,看到总镇深得领导赏识,便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他。不料言夫人反对把女儿嫁给“兔崽子”(结合上下文,应该是歧视同性恋)。一边太太坚决不肯,一边已答应上司,言中丞进退两难,参谋陆观察说:您女儿不愿意?这么着,我女儿顶上。其实也不是他女儿,是他自己玩过的一个丫鬟,假扮他女儿,再假扮言中丞女儿,嫁给了侯总镇。小说里这样写:“此刻武、汉一带,大家都说是言中丞的小姐嫁郧阳镇台,大家都知道花轿里面的是个替身,侯统领纵使也明知是个替身,只要言中丞肯认他做女婿,那怕替身的是个丫头也罢,婊子也罢,都不必论的了。就如那侯统领,哪个不知他是个兔崽子?就是他手下所带的兵弁,也没有一个不知他是兔崽子,他自己也明知自己是个兔崽子,并且明知人人知道他是个兔崽子。”

骗人本来是要隐瞒事实,但在中国,骗局的升华是大家明知是骗,依然有效(以假为真是智商水平,认假为真是情商境界)。作家这样概括:“说的是侯统领一个,其实如今做官的人,无非与侯统领大同小异罢了。”点睛之笔。

第四种“科场之骗”,也很重要。第四十二回,“我”继之做考官评分,关在科场几天不能出来。带了支猎枪,无聊打下了一只鸽子,发现鸽子腿上绑着试题。“我”和吴继之一方面在“目睹”议论嘲笑种种“怪现状”,另一方面他们也在参与科场不少作弊的潜规则,并不敢揭穿。第四十八回,有个文书情节更加奇妙。某富家之子,犯了死罪解脱不了。家人就买了几个女人送进牢里,希望留下一点血脉。可是刑期快到,怎么办?这时要靠“秘书党”,不是改文件,只是故意发错地方,广东文件去了云南,云南去了山东。这样搞错兜圈回来,“留种”的时间就争取到了。

小说里九死一生的家人也替他买过官照,就是考官位用的文件。官照会过期,有时名字也会错。第七十五回写有人身边存了多本官照,为了嫖妓万一遇到“扫黄”,交出官照就不必当场被打屁股。文化积淀深厚,文书各种妙用。

当然,以上几种骗局:金钱、世俗、婚姻、文书,其实都关联第五种最关键的“官场之骗”。小说第五回,“我”和吴继之看到了江苏全省各县不同官位的详细价目,完全可以和《官场现形记》的捐官制度和贪腐刚需对照呼应。最离谱的个案,是第八十回四川某官员一次贩卖七八十个女孩,在茶楼里明码标价,小女孩七八岁的,就八吊、十吊钱,十六七岁的闺女就四五十吊。后来官员带了七八十人坐长江轮时被截下来问:你有这么多妻妾吗?最写实的官场故事是叶伯芬的“仕途”,从第九十回到第九十三回,不少全知角度细节,早已超出第一人称“我道”。大舅到海外做使官,叶伯芬私自跟去求职,但被廉洁大舅拒绝。回国以后,叶又巴结一个赵姓官员,叫局时牺牲自己心上人。尤其精彩的是大舅回来了,他变换方法再去讨好,不仅跟着谈画论字,请教学问,绝对不送礼,而且在说话姿态上做文章——

每说到甚么世受国恩咧、复命咧、先人咧、皇上咧这些话,必定垂了手,挺着腰,站起来才说的。起先一下子,大舅爷还不觉得;到后来觉着了,他站起来说,大舅爷也只得站起来听了。只他这一番言语举动,便把个大舅爷骗得心花怒放,说士三日不见,当刮目相待,这句话古人真是说得不错。这也是叶伯芬升官的运到了……所以一个极精明、极细心、极燎亮的大舅爷,被他一骗即上。

向朝廷表忠心,不仅是语言措辞,还要配合肢体动作。我们注意到,小说中详细描述的叶伯芬、苟才、侯总镇等人的仕途起伏规律,成败均取决于能否获得上司的好感,和他们的政绩表现没什么关系。所以形成了某种官场规则,水向低处流,官往上面看。


三 第一人称的限制与扩展


九死一生一面批判官场:“这个官竟不是人做的!头一件先要学会了卑污苟贱,才可以求得着差使,又要把良心搁在一边,放出那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才能得着钱……”但另一方面,他自己又帮官员吴继之做生意,是官商勾结的代理人,所以才能20年间,京、沪、杭、广东,到处来去做生意,才能够在局外来目睹各种怪现状(真实生活当中,吴趼人当时在江南造船厂做抄写员)。吴继之和九死一生,身处读书人、商人与官府之间,既看不惯怪现状,又难免参与妥协,一种“互相改造”的过程就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凡是涉及人伦底线的故事,比如苟才向上司献媳妇,或者他儿子设计把父亲害死,或者李景翼把弟媳秋菊卖去妓院等等,小说就写得非常详细,这时第三人称代替了“我道”。叙事者因此会自省:“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王德威如此概括陈平原对晚清小说技巧的研究,“这些作家玩弄(从第一人称视角到笑料趣闻等)舶来与本土的资源,从而在此过程中更新了传统的叙事模式。” [7]更新传统过程中,第一人称既限制又扩展了作家的社会视野;也因为第一人称,吴趼人就比李伯元更多情感议论:“二十年来回过头想,所遇见的只有三种东西:第一种是蛇虫鼠蚁,第二种是豺狼虎豹,第三种是魑魅魍魉。”同样批判社会,李伯元比较像案件调查,列出事实,偶尔演示一下深层原因。吴趼人就更似旁观者议论,感慨、嘲笑、愤怒,其实自己也有牵连。

从无差别批判到有选择谴责,既是两部作品叙事方式差异,也有两个作家观察世界方法不同,一个看欺骗行为,一个看实际原因。鲁迅批评谴责小说“辞气浮露,笔无藏锋” [8],应该主要讲的是吴趼人。在《亚洲周刊》“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里,《官场现形记》排在第13名,《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排在第95名,这个排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1]袁进:《编后记》,徐俊西主编,袁进编:《海上文学百家文库·吴趼人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年。

[2]袁进:《鸳鸯蝴蝶派》,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4年,26页。

[3]巴金:《家》,台北:远流出版公司,1993年,242页。

[4]见百度百科《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词条,“形象分析”。

[5]王德威:《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台北:麦田出版社,2003年,253页。

[6]徐俊西主编,袁进编:《海上文学百家文库·吴趼人卷》下,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年,416页。以下小说引文同。

[7]王德威:《被压抑的现代性:晚清小说新论》,台北:麦田出版社,2003年,247页。

[8]鲁迅:《鲁迅全集》第9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2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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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自《重读20世纪中国小说》上海三联书店,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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