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是马克思的无上乐事，他引用黑格尔的话：“即使是一个恶徒的犯罪念头，也要比天堂里的奇迹更伟大崇高。”当然这不是提倡犯罪动机，而是说，敢想敢说，即使想错了，也并不危害人类。你为什么一听说思想自由与可贵，就想到人家有犯罪动机，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马克思才那样说。大脑是用来思想的，但思想并不就是琢磨坏事，不是只想那红男绿女苟且下流之事，他更是思考宇宙终极大道理。你不要往邪门歪道上瞎琢磨。
当然，一个小孩子的荒唐念头，表明他在思想，很可喜。韩愈说：“行成于思而毁于随”。随波逐流的随。甘必大说：“应是培养独立行动和独立思考的人”。爱因斯坦说，“不善思索的有才能的人,必定以悲剧收场”。雨果说：“沉思就是劳动,思考就是行动”。亚里士多德说：“上帝所做的、胜过一切想象中的幸福行为,莫过于纯粹的思考,而人的行为中最接近这种幸福的东西,也许是与思考最密切的活动。”
然而我们的教师与列国不同，他是人类灵魂工程师，人类呀，全人类的灵魂归他管。我进北师大，赫然看到“未来人类灵魂工程师”。好像比清华大学工程师的摇篮还牛气。当年北师大就专门负责培养洗涮人类灵魂的大师，专门进入人家心灵私人空间，干涉人家的灵魂、恋情、私欲，包办人家的思想，控制和牢笼人心，戳得人家心痛，形塑人家的世界观。师大的学生，绵羊多，小老虎少。女孩子们必定特别害怕找对象找师大毕业生。他是魔鬼。你心里的杂念，他都知道。可你是嘛？你的世界观是嘛？你替天行道，按照你的世界观塑造人家世界观和灵魂？
山大化工学院一副对联更其厉害，云：“一颗丹心一生秉烛铸民魂，三寸粉笔三尺讲台系国运”。你的粉笔连接着国运？这国运未免太脆弱。你塑造铸造大家伙儿灵魂，他们同意了吗？我相信咱们的国民会同意的。可是，今天塑造他人灵魂的人，明儿个就不知还在不在台上。你自己的灵魂，也一定是按照某个模子塑造的。要是大家伙儿的灵魂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个样，姑娘们选对象时，就没辙了，因为没区别，没选择，也没情趣。唉，据说魔鬼能进入人的灵魂呢。
如此一来，什么是自由？自由就是人有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自由。自由的悖论是:最不自由的人在世界万国最自由，自由的人儿反而最不自由。最大的民主是君主，君替你做主。民主反而最不民主，因为民要做主，民就会累爬下。民为贵，就是把民高高供在神龛上，让它吸烟闻香，久坐不动，十分无用。
根据人权宣言，你有恐惧的自由，就是说，当局拿你是问，你恐惧、发抖、打颤、哆嗦、觳觫、流汗、堕泪、屁滚尿流、战战兢兢，给人家写检讨，电视镜头前当众认罪，赶快急急忙忙删除博客文章，这就是你获得了自由。人有说谎唱红歌搞红海洋的自由。哈哈，这下你自由了。你至少有发抖、战栗、恐惧、流汗、堕泪的自由。你一旦检讨认罪伏法，重新做人，洗心革面，就是享有尊严，享有自由。你筛糠，你发抖，你当众认罪，这就是你自由了，就从牛棚放出来啦，可以和老婆娃娃见面。那些挨批斗的人，痛哭流涕的人，当过牛鬼蛇神牛头马面的人最自由。据说，放下包袱就轻装前进了。自由就是挨批。就是痛苦自责，痛苦万状，就是划清界限，立地成佛。放下包袱，放弃你一切的个人意见、个人观点，把自己融入大众，人云亦云，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和大众保持一致。这样你就环球施暴，球屎杂质，昧着良心，砂锅捣米，公鸡下蛋，日出西边，方就是圆。黑白从此倒颠，笨伯就是天才，人造卫星上看得见的地球上唯一建筑就是长城。
言为心声。心事浩茫连广宇。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心、思想、隐私，受法律保护。作为言为心声的“言”，当然以应该受到法律保护。“言者无罪，闻者足戒”，特指执政团体政府负责当局对于来自民众下属批评意见的态度。对此“言”，你也不可以小人之心忖度，好像人家满肚子男盗女娼，唯独你是环球时报正人君子似的。这当然是政治民主生活范畴，不是指妇姑勃谿、叔嫂斗法，邻里吵架拌嘴，不是日常生活词汇。言者，对于社会生态的民主意见、社会批评，舆论监督，事关民生大事，非徒鸡毛蒜皮。闻者，社会公共生活执牛耳者。不但足戒，抑且闻过则喜，不能打击报复。
言论罪、思想犯、大毒草、黑话黑画、反动歌曲，叫“企图罪”，觊觎，属于诛心之论，指揭穿别人动机。动机，即野心——差不多许多高级干部都是——他可能不好，但只能依据罪“行”、“行”为定罪。“言”者无罪。《后汉书·霍谞传》：“《春秋》之义，原情定过，赦事诛意（不问其实际行动，但推究其居心以定罪责），故许止虽弑君而不罪， 赵盾以纵贼而见书。” 《春秋》的主张，根据情由定过错，宽容事实，惩罚动机，许止虽然杀君，但是无罪，赵盾虽然没有亲自杀君，但他是贼首，所以还是被定为杀君之罪。这是老传统，不对。
现代观念与此相反，言谈，议论，不构成法律上的罪行。罪“行”，现“行”，是指“行”为“行”动“行”状。“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家贫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然而古人也云：“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攻心战，掏心，政策攻心，瓦解你的斗志，解除思想武装。搜肠刮肚，用放大镜显微镜照妖镜，把每一个人的言论、目的、动机搜集整理上纲上线，他就会和彭陆罗杨一样上十字架。
不打棍子，不扣帽子，不揪辫子，指的是不纠缠言语、思想、观点、文章、报告、文章、诗词、看法、动机。不是因为没有辫子可抓，而是因为，人非圣贤，人人脑袋后面都有一根长长的辫子。抓人辫子，就是违法犯罪。扣帽子，是违反法律的，侵犯人权。那叫劫难、浩劫、动乱、祸国殃民。言论之是非，人人都有。他不曾把你的钱偷走。如果可以抓辫子，贵为党国领袖的刘邓彭罗，也都会是阶下囚、南冠客。你这个打棍子的人，脑袋后面也有有长辫子可抓，屁股上也有屎团子。当然，你，一介凡夫，也无权给人扣个大帽子。文革半个世纪过去，文革残余势力遗老遗少卷土重来，四人帮还乡团清乡剿共扫荡，实行文化“三光”政策，焦土政策，只要草，不要苗。抓辫子，编辑反动言论选，鸡蛋里挑骨头，整黑材料，撰反革命黑话材料按语，时有出现。小报告，跟踪盯梢，江青名之曰小特务，代不乏人。
诛心之论一例。舒芜在《人民日报》发表《胡风文艺思想反党反人民的实质》，还交出40年代与胡风的私人通信，掏心掏肺，以示忠诚，人不人鬼不鬼。后来又搜出当事人彼此往来信函，个人隐私、密室私语，花前月下，喁喁私语，上升为犯罪。公民通信；理应受到法律保护。公和私，有严格分界。法律不应触及私人内心世界，不应触及灵魂。内心世界，只能由个人自己自省、反思。不能把个人内心赤裸裸暴露于光天化日。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朱熹说“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其自治诚切如此，可谓得为学之本矣”，“三省吾身”就成为格言。个人心里的不良念头，属于个人私心世界。三省吾身，是内省，是闭门思过，不能大庭广众大喊大叫当众公然宣布，不能在礼堂会议室舞台进行表演。向神父忏悔，差可比拟。
《人民日报》 “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一些材料”公布这些信件，一专案，就专政。假如给你成立一个专案组，搜集平生言论，保证你手带金属“镯子”。你们谁也跑不了。首先落网的，必定是左派官吏——因为彼此有利益关联，整倒你，才能腾出位子椅子票子。私密、隐私，不复存在。
1955年《关於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中出现了这样的皇皇大论：
“胡风和胡风集团中的许多骨干分子很早以来就是蒋介石国民党的忠实走狗，他们和帝国主义国民党特务机关有密切联系，长期地伪装革命，潜藏在进步人民内部，干着反革命勾当。 他们的基本队伍，或是帝国主义国民党的特务，或是托洛茨基分子，或是反动军官，或是共产党的叛徒，有这些人做骨干组成了一个暗藏在革命阵营的反革命派别，一个地下的独立王国。”
“反革命”，“胡风集团”，“骨干分子”，“忠实走狗”，“密切联系”，“托洛茨基分子”， “一个鼻孔出气”，“国民党的特务”，“反动军官”，“地下的独立王国”，“以推翻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恢复帝国主义国民党的统治为任务”，都是摹状词，修饰比喻，修辞，这算神马罪呀。这些全是虚指，捕风捉影，虚头巴脑，无实证性，不是经验陈述，皆非法律术语，不指谓法律上的任何犯罪。推翻共和国，恢复国民党，是罪名，而非罪行，罪状必须有别的相应行动，状告，词讼，不能使用抒情散文手法。不能用尺子丈量极大民愤，然后用手指丈量判刑。“推翻”和“恢复”，自身不是具体行为动词。
虚张声势，大张旗鼓，掐头去尾，捕风捉影，疑神疑鬼，杯弓蛇影，寻章摘句，断章取义，八公山上，草木皆兵，挑拨离间，互相检举，引导对方犯错误，请君入瓮，分化瓦解，挑拨离间，罗织罪名，无限上纲，人咬人，火箭式，文字狱，莫须有，枪打出头鸟，掐尖，网罗鸡毛蒜皮，构陷罗织罪名，或竟至诬蔑不实。
后来的滔天大罪都属于“大胆刁民”“放肆”“犯上作乱”“咆哮公堂”“犟嘴”，认罪态度， “抗旨不遵”的国货。问题不在大小，关键在于态度，你听懂了吗？竹筒倒豆子，有的没的，乱咬一气。无中可以生有。“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有路线，都是自外于人民的，是反共反社会主义的。呼风唤雨，推涛作浪，或策划于密室，或点火于基层，上下串连，八方呼应，以天下大乱、取而代之、逐步实行、终成大业为时局估计和最终目的”。“整个春季，中国天空上突然黑云乱翻，其源盖出于章罗同盟。”搅得周天寒彻，天昏地暗，推涛作浪，当然罪该万死。不过这只和天气预报气候气象有关。呼风唤雨，奇门遁甲，呼风唤雨，降雹做法，神仙法术，纵火犯，得按照治安管理法办。“采取突然袭击，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停止地球转送，属于天象宇宙论。原来伯达陈是私藏弹药的爆炸犯。浪漫主义，诗兴大发，靡不夸张。
同样的手法，后来使用在了使用过这同一种手法的同类身上。吴晗同志批判胡风同志就使用过。一九六六年四月十六日，《北京日报》被迫刊发《关于“三家村”和《燕山夜话》的批判材料》。札记，夜话，言论，而且是在夜间，在饭桌上，在四壁家庭之内。五月八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同时发表林杰等人编写的《邓拓的“燕山夜话”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话的材料》。黑话，又称切口。封建社会民间社团，秘密社会创制的一些遁辞隐义、谲譬指事的隐语。谲譬，委婉打比方。《文心雕龙》：“隐也；遁辞以隐意，谲譬以指事。”如今劳动人民当家作主，他如批评社会，完全可以光明正大。
断章取义，如蝇逐臭，鸡蛋骨头，披沙拣金，火箭式上纲，把蚂蚁说成大象。人家的痈疽，就是自家大宝贝。摘编，断章取义，任何人，连同王张江姚们自己，也难逃罗网。果然，他们的言论摘编和黄吴叶李邱一样，被印成大批判材料，如法炮制，请君入瓮。现在仍有关锋林杰一类刀笔吏，搜肠刮肚，罗织罪名，搜罗网上手机不经意间的言论，脱离具体上下语境，孤立地看，搞胡风反革命黑话黑信一类反动言论汇编，无限上纲，重复反右和文革手法。
思维、思想、言语不构成犯罪，它们并不把你钱袋里的钱窃为己有，应当不受责罚，而应由个人支配自己的大脑器官和舌头。不让人说话，那就要垮台。毛泽东说：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自己也不会垮台。不让人讲话呢？那就难免有一天要垮台。最奇怪的思想方式是寻觅言论敌人，制造思想敌人，产生文艺敌人，增加敌人数量，扩大敌人营垒，以树敌为刺激，以斗争为快乐。
言者无罪，指提意见的人只要是善意的，即使提得不对，也是无罪的。闻者足戒，听取意见的人即使没有所提的错误，也引以为戒。《诗经·周南·关雎·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党有雅量，让人讲话，天塌不下。言者无罪，网上意见，即使不正确，也无罪。被批评者即使没有对方所提的缺点错误，也应引以为戒。
人人应该谨言慎行，但这要靠内心自觉，不依赖外在约束。言者无罪，民主法治社会讯众人的自由，因此个人也自尊自爱，格外考虑言论的后果，珍惜自由自律。毛泽东1945年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论联合政府》提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将其作为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以达到党内外团结的原则。12年后的1957年4月30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召集民主党派负责人座谈，请他们积极提意见， 帮助共产党整风。为消除党外人士的思想顾虑，他再次代表中国共产党重申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合作原则。
文革半个世纪过去，文革残余势力遗老遗少又卷土重来，四人帮还乡团清乡剿共扫荡，实行文化三光政策。他们正紧锣密鼓吹吹打打光复文革灾难大东亚共耻共亡圈，再次制造惨绝人寰的浩劫劫难。反对和敌视改革开放，反对和否定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的敌对势力还很猖獗。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是个“光”，对十年浩劫和恶果要年年讲月月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再兴文字獄，揪斗思想犯，以言治其罪，人人守规矩。
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我们今年纪念文革始五十年，终四十年，说明我们伟光正，我党敢于庆祝党胜利，党更纯洁。让一小撮敌人在我们面前发抖吧。一言兴邦，一言丧邦。诗词足以亡国。利用小说进行反党活动。意淫，妄图，野心，主张设国家主席，想篡党夺枚，就是大逆，就是罪。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写诗的人，总也想篡夺大权。埋怨，牢骚，不满，要入刑。
时光荏苒，这回说的是敌人而不是同志了。全体革命同志在肃反镇反反右中对于言论罪都同仇敌忾过。弱女林昭的全部罪“行”均为反革命“言”论。言即行，西方哲学命题“以言行事”，言即是行。比如煽风点火搖唇鼓舌就入罪。林昭煽动过，就是“行”，就是“动”。判决书说：
“被告林昭原系北京大学学生，一九五八年沦为右派分子留校察看后，仍然不思悔改，书写反动长诗《海鸥》，污衊攻击反右斗争，并寄给兰州的右派分子孙和进行散布。恶毒地影射攻击我党和社会主义制度。公然提出‘要在中国实现一个和平、民主、自由的社会主义社会’。迨一九六○年十月案发被捕后，仍抱对抗态度，拒不供认罪行。一九六二年九月，又书写内容十分反动的《我们是无罪的》等四篇文章，竭力为右派分子和反革命分子呼冤叫屈，企图翻案。反革命气焰极为嚣张。”
写诗，影射，污蔑反右，翻案，鸣冤叫屈，企图翻案，利用小说，坚持反动立场，态度嚣张，就是罪行。公然鸣冤叫屈，鸣叫者，蛐蛐，蝈蝈也。“和平民主社会主义”被当作罪证。一倡民主，就危及政权。
“反革命犯林昭在服刑改造期间，顽固地坚持反革命立场，在狱中继续进行反革命活动，大量书写反革命日记、诗歌和文章，恶毒地咒骂和污衊我党和伟大领袖毛主席，疯狂地攻击我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制度。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展后，林犯反革命破坏活动更为猖獗，继续大量书写反革命文章，竭力反对和肆意诋毁我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
言论罪，但言者无罪。狱中札记，狱中书简，监狱里的小说，我们见多了。 “文王拘而演周易”，监狱作品也。李煜在囚禁中写《望江南》、《子夜歌》、《虞美人》。文天祥在狱中写《过零丁洋》、《正气歌》。明朝灭亡后，夏完淳在南京狱中写《狱中上母书》、《遗夫人书》和《土室余论》。古代人在狱中写作，大部分为书信、诗词。康帕内拉在狱中完成《太阳城》。布哈林《社会主义及其文化》《辩证法概论》和小说《时代》，是1937年被捕后在狱中写出的。王尔德狱中写书。伏尔泰在狱中写作《俄狄浦斯王》和《亨利亚特》，抗议宗教迫害和愚民政策。伏契克《绞刑架下的报告》是在监狱里用铅笔头写在碎纸片上的。方志敏在狱中写《可爱的中国》、《狱中纪实》、《清贫》。李英儒在监狱中写《女游击队长》。现代人在狱中创作的作品数不胜数。列国对于罪犯，并不剥夺思想言论权利。看来允许囚犯的思想自由。
我们并不提倡剥夺大脑里的思想。如果把你平日不经意的言论搜集起来，串成一串，火箭式上纲上线，扣个大帽子，编织成文网，你就吃不了兜着。鲁迅:“弄文罹文网，抗世违世情。积毁可销骨，空留纸上声。”他说：“昔曾弄笔，志在革新”，“不过相信，用他的力量，来改良社会”。1930年以后，当局制定《出版法》《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宣传品审查标准》等。鲁迅说：“文禁如毛、因文得祸之处，真是不胜枚举”。文字獄时代，誓死捍卫，生为之战斗，死为之献身。捍卫某人的生命，却搭上自己的蝼蚁般生命，这买卖有点不上算。成千上万个生命的牺牲，要捍卫某一个人，同命不同价。而这个人其实自己并无生死之虞，他活在深宮禁城，兵弁如林，无生命之危殆。反而恰是尔等之鲁莽，彼此武装斗争才有了鲜血和生命的付出。
早在1940年，毛泽东在延安发表《向国民党的十点要求》，就阐释了基本想法：励行宪政。训政多年，毫无结果，物极必反，宪政为先。然而言论不自由，党禁未开放，一切犹是反宪政之行为。以此制宪，何殊官样文章。以此行宪，何异一党专制。当此国难深重之秋，若犹不思变计，则日、汪肆扰于外，奸徒破坏于内，国脉民命，岌岌可危矣。我政府宜即开放党禁，扶植舆论，以为诚意推行宪政之表示，昭大信于国民，启新国之气运，诚未有急于此者。
然而，有些人硬是不听毛泽东的劝阻。他们说，对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一小撮形形色色三家村四家店，应广泛发动群众，群起而攻之，对牛鬼蛇神，宜将剩勇追穷寇。两报一刊应炮制《关于网络微博电子邮箱反革命言论材料汇编的按语》，雇一批打手，网一群棍子文痞，把私人通信，日记笔会，书刊眉批夹议，朋友聊天，茶肆酒楼聚会，簾儿底下情人私语，花前月下，拥吻情意，街谈巷议，民间段子，趣谈浪语，黄色笑话，物议领导的传言，牢骚不满，田间地头，歌谣蜚闻，尽行收集，一网打尽，杀关管抓，坐牢砍头，把张军师姚篷子江大姐请回当参军，使天下之人唯唯诺诺汗不敢出足将进而趑趄，口将言而嗫嚅。整理一份21世纪中国网络反动言论汇编大批判材料，向反党黑线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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缔造河谷，缔造山岗，缔造锣丝，缔造车床，缔造标点，缔造武装，
缔造文字，缔造衣裳，缔造大山，缔造海洋，缔造西瓜，缔造学堂，
缔造番茄，缔造弹簧，缔造麻花，缔造蛋汤，缔造花桥，缔造洞房，
缔造伟哥，缔造蜂浆，缔造音乐，缔造太阳，缔造高铁，缔造蚊香，
缔造婚姻，缔造月亮，缔造冰雹，缔造雪霜，缔造轮船，缔造鱼网，
缔造医院，缔造白杨，缔造国家，缔造宰相，缔造空气，缔造棉粮。
2016.6.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