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象:权力纵横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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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象  

权力问题,一个古老而又现代的问题。千百年来它一直就盘踞着人类政治思考的核心,就像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之谜,永远在吸引着人们不停地探询与追问——什么是权力?

“县长就是权力。”这是我曾见过的一种说法。比起关于权力的学理表达,或许它近乎笑话,不登大雅,但它却直截了当,形象生动,给人于权力一种直观的意味。不仅让人看到权力连接官职的基本特征,也能感到说话人对权力的某种态度。因此,我们不妨把它看成是权力形态的现实投影和权力认识的初始辅助。

罗素从人性角度对权力进行的解读,无疑使我们对权力的认识更为深入。他把权力看成是人类欲望的一大表现,认为这一欲望有同色欲,对于大多数人的行为所发生的影响往往超过他们自己的想象。所以,实现中人如过江之鲫,对权力表现出那样地心驰神往,心醉神迷,趋之若慕,求之若渴。有人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权力于人的魅惑之大,在于权力给人带来的利益之富——是金钱与美色的享受,名誉与地位的荣耀,以及自由意志的实现。这绝对正确。然而,这不也正是人躁动于心的蠢蠢欲望么!

正是权力的这种与财富同行,与美色作伴,与名誉地位平起平坐,与自我意志称兄道弟,这种给人带来的欲望满足,使得权力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无不是令人眩目的华丽与居高临下的威仪。

然而,倘若你认为这就是权力的全部,那你就被权力蒙蔽了眼睛。殊不知,在权力华丽与威仪的背后,其实掩盖着更多的是常人难以看见的黑幕——那就是因权力争夺与攫取而产生的阴谋、暴力与血腥。以史为证,卷帙浩瀚的二十四史,有关权力的故事,连篇累牍,俯拾皆是。而所有此类故事无不埋伏着密谋与诡计,闪现着刀光与斧影,弥漫着血腥与杀气。汉出“七国之乱”,唐演“玄武门之变”,宋起“陈桥兵变”,明生“靖难之役”,清现“辛酉政变”,这些因权而生、为权而起的变乱,它们背后的君臣相斫、父子相残与兄弟相戮,直让人看得胆颤心惊,不寒而栗。就是到了今天,在被称为未费一枪未流一血而打倒“四人帮”的胜利的十月,那种怀仁堂设“鸿门宴”的方式依然让人感到一种古时宫廷政变的惊险。

权力斗争的惊心动魄,当然不只生于神州的中国。任何其他国家的历史,通往权力的路上同样是阴谋密布,尸骨横叠。仅从莎士比亚的历史剧中就可以看到,无论是古罗马还是丹麦或苏格兰,围绕权力上演的血腥故事与九州方圆毫无二致。

权力一旦处于自在的状态,暴虐就会接踵而来;如果不是通过竞选而获取,权力尤其是最高权力时刻都在被他人觊觎,并有被颠覆的险虞。人类社会经过千百年的演进所得出的关于政治的铁血经验,揭示了古今中外权力争夺与攫取之所以频仍发生,又以暴虐方式进行的真实原因,也蕴含着现代民主政治一个深刻而重要的理念,那就是权力的制约。

人类对于权力的认识和态度自古以来就分为“权力集中”与“权力分立”对峙的两种,而“权力集中”的观点可以说绝大部分时间都占据着上风。不过,就像真理是在与谬误的长期辩驳中发展起来,为人逐渐认识并最终接受的一样,“权力分立”的观点经过与“权力集中”的反复较量和时间的千锤百炼,于近代以后开始胜出,而逐渐成为人类社会政治的主见。

在这漫长的历史过程上,众多令人肃然起敬的伟大人物加入到权力制约也就是权力分立这一行列,留下了他们不可磨灭的功绩,如亚里斯多德、波利比阿、洛克、孟德斯鸠还有杰弗逊等等。这些深谋远虑的政治学者和高瞻远瞩的政治家,基于对人性弱点的深刻洞察和权力为害的经验认识,坚信任何人在权力面前都不可信任,惟有用权力的分立与平衡才能制约权力的集中与独大,才能保证权力运行的安全。他们殚精竭虑,薪火相传,经千百年的不懈努力,确立了权力制衡的政治原则,构建起了以立法、行政与司法三权分立为核心框架的民主政治体系,使权力制衡的思想深入人心。且让我们听一听他们那发自远久却经久不息的声音:

“人们要是其权力足以攫取私利,往往就不惜违反正义。”“不让任何人在政治方面获得脱离寻常比例的超越地位。”(亚里士多德)

“在各种国家事业中,政制形式是兴衰成败的最有力的动因。”(波利比阿)

“暴政便是行使越权的、任何人没有权利行使的权力,不是为了处于这种权力之下的人们谋利益,而是为了获取他自己私人的单独利益。”(洛克)

“一切有权力的人都容易滥用权力,这是万古不易的一条经验。”“要防止滥用权力,就必须以权力约束权力。”“当立法权和行政权集中在同一个人或同一个机关之手,自由便不复存在了。”“如果同一个人或由重要人物、贵族或平民组成的统一机关行使这三种权力(指立法、行政、司法),……则一切便都完了。”(孟德斯鸠)

“经验表明,甚至在最好政府形式下,那些被委以权力的人们,在时间的推移中,依靠缓慢的动作,也会把它变为暴政。”( 杰弗逊)

在所有这些关于权力的精彩言论中,对中国人而言,最耳熟能详的莫过于阿克顿勋爵的“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绝对导致腐败”这一论断。的确,再也没有比这更简洁有力,更一针见血的权力批判了。作为对20世纪西方政治思想产生过深刻影响的历史学家,他的另一些充满洞见的言语同样令人过目难忘:“在所有使人类腐化堕落和道德败坏的因素中,权力是出现频率最多和最活跃的因素。”“自由存在于权力的分立之中。专制主义存在于权力的集中营里。”

今日的人类社会,如果说权力开始渐行渐离血腥与暴虐的意味,权利也有了免受权力任意侵害的可能,那是因为权力这匹放纵的野马被套上了缰绳。而权力的野马被套上了缰绳,是因为有了民主政治的存在,而民主政治的存在,首托这些西哲之福,是他们用权力制衡的理论与实践撑起了民主政治的一爿天空,他们那些闪耀着智慧之光的思想使得这片天空开始变得广阔而明朗起来。

怎么关于权力的论说不见中国人的声音?难道中国人对权力的感受就那么的迟钝?就没有提出过对权力行使的正确主张?一定有人会为此感到大惑不解而发出这样的疑问。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尴尬而又不能不回答的问题。其实,中国人对权力观察与感受的敏锐丝毫不减于西方人。比亚里斯多德更早一些的孔子,甚至从妇人哭墓一件日常小事中就发觉出了暴政的危害,从而提出了一个千古不易的经典观点:“苛政猛于虎也。”

“苛政猛于虎也。”就对政治的观察与体会而言,孔子的这一见识不能不说深刻而睿智,就政治批判的尖锐与警悚而言,它与“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绝对导致腐败”也有得一比,且早出两千多年。也因此故,罗素在其《权力论》中将它作为人类社会早先对权力节制问题的显例专门书上了一笔。然而,令人十分遗憾的是,虽然孔子看到了暴政危如猛虎,看出了权力的危害倾向,在政治的批判道路上迈出了可贵的第一步,可是,如何对付和反制苛政这只猛虎,孔夫子却老眼昏花,误入歧途,拐进了一条岔道。

在中国古代其他一些先哲身上,人们同样可以看到一些藐视权贵,批判政治的精彩言论,如“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易经》)、“从道不从君”(《荀子》)、“说大人则藐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甚至如“自秦以来,凡为帝者皆贼也。”(《潜书》)这样读来令人激奋的思想。但这一切都不过是有关政治偶尔闪现的思想火花,涉及权力一时激愤的批判言语。与孔子一样,他们局限于出自维护君权的政治疗救与纠正和权力引导与劝谕之一隅,而根本未及想到另有一径的权力约束与制衡。

不是历史掩盖了道路,而是文化遮蔽了视线。当儒家为主流的中国传统文化以人性本善为观照,宅心仁厚,真诚而一味地相信,高尚的道德可以带来政治的清明,贤明的君主能够保证权力的安全,以德治政的人治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中国政治毫无疑问的惟一选择,两千余年宰制华夏、流转九州,以至于今日。当然,这种形态的政治,它的滑向并成为专制主义的集中营,也是不可避免的必然。因为,权力除了以权力来约束和制衡,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以改变它那生喜专制的秉性,这是人类历史给出的铁证。

回望历史,两千多年前,孔子和亚里士多德这两位分别代表东西方的贤哲,几乎同一时期在地球的两端对权力节制这同一问题在进行思考。然而,鬼使神差,两人却选择了不同的思路,提出了不同的主张。由于他们对所在民族的巨大影响,他们的民族在这一问题上也就结出了不同的果实,品尝到了不同的滋味。

我们当然不能因此而求全责备于先哲。在古代,人们以道德来教化或约束权力,那是人们出于自以为是的相信,或者说是蔽于一种认识的盲区,因为没有可资借鉴的横向参照。但是,近代以降,尤其在信息交流充分发达的今天,当权力制衡早已成为人类的普遍共识和一种成熟有效的制度,仍坚持于那一老朽的传统并作为特色而予以标榜,那就很可能是别有用心的幌子和另有企求的图谋了。

中国人虽然对权力批判乏善可陈,对权力崇拜倒情有独钟。仅是看围绕权字所创造出的权术、权谋、权势、权柄、权数、权贵、权家、权门、权要、权右、权幸这一大堆五花八门、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的词汇,就可鉴知“权”在中国是多么的兴旺发达,人们为此又是怎样的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而用江山指称权力,这一奇特的文化现象更是生动地映射出了权力崇拜的一种文化心理。那纵横万里的雄山峻岭,锦绣如画的长江大河,任尔指点与驰骋;那生生不息于万里江山之上的万千黎民百姓,听君支配与唤遣,你说,怎能不勾起英雄豪杰的权力欲望,挑起他的权力想像,激起他的权力冲动!所以,如果你今天再次读到“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时,千万别“画图省识春风面”,还以为是伟大领袖纯粹以诗人的烂漫眼光在对着“北国风光”抒情发感慨。不,他是以政治家的蓬勃心怀在准备与蒋委员长一绝雄雌,因而在抒发夺取全国政权的雄心壮志呢!

江山如此多娇,权力如此美好,英雄岂能不折腰!毛泽东一到陪都重庆,便调低姿态,向手握最高权柄的蒋委员长,高呼“万岁!”尽管他早已准备好了要推翻蒋家王朝并取而代之。华国锋一当选为党主席,邓小平就给华写信,“情不自禁地高呼”“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万岁!”而在复出后又毫不犹豫地改组了“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权力崇拜下的英雄折腰,人们常常称其是政治家的谋略高蹈,甚至解释为政治目的所需的必要。这或许是政治的一种实际,但总使人有些感到蹊跷,怎么平时常被教导的道德总不见了身影?甚至连是非的标界也变得模糊不清。当我问起一位久居官府的朋友有关政治的原则,得到的回答是,权力就是政治的原则。

权力就是政治的原则,最高权力就是政治的最高原则。这解释了权力崇拜状态下的政治的一切疑惑。于是,人们不再为国防部长彭德怀顷刻之间被罢官职而感到不解;不再为国家主席刘少奇转瞬之际被废黜打倒而觉得惊诧;也不再为政治局常委陈伯达一夜之间沦为楚囚而感到困惑。原来他们全都违犯了最高权力的旨意,触怒了最高权力的龙颜。因此,尽管他们是怎样的正义在身,真理在握,怎样的反映了民情民意,怎样的顺合了时代发展方向,又曾经是立下了怎样的汗马功劳,一切都无济于事,来自最高权力的一锤定音注定了他们厄运的在劫难逃。同样,人们也不再惊讶于1970年的庐山会议上“设国家主席”的主张被逆转并遭批判,虽然这一主张是遵循国家宪法的规定,也虽然在政治局5个常委中除了最高权力一人,其他4人全都坚持这一主张,且与会人员中绝大多数中委和候补中委也都表示了拥护。因为最高权力的口含天宪,他的一票否决可以立马使全体改变观点,他的一言九鼎能够瞬时使乾坤扭转。

一人之毁誉即天下之毁誉,一人之决定为天下之决定。这自然是权力崇拜的一种表现形式,又何尝不是权力崇拜的一种必然结果!尽管这一结果于国于民为害至深,但在权力者,却是其权力欲望得到的最大满足,也是其自我意志得以实现的最高境界。

古今中外,所有这样的权力者绝少不是终其一身倾其全力在维护这种境界的权力状态,把握的权柄不到生命的最后一息绝不会撒手放开。

于是,乔治•华盛顿的存在就显得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华盛顿的重要,不只在于他率领美国人民打赢了一场艰苦卓绝的独立战争,为北美脱离英属殖民地而独立建国立下汗马功劳。若仅仅如此,那也不过是人类军事史上多添了一名司令头衔的将军而已。他的重要,不,应该说他的伟大,在于他在取得战争胜利、掌握军队重兵之时,在个人威望达到巅峰之际,主动解散军队,辞去司令职务,交出军权而解甲归田;在于当属下写信劝他担负起合众国国王的责任,也就是劝其黄袍加身的时候,他慨然予以拒绝,并在回信中“斥之为大逆不道”;在于他被选为美国第一、第二任总统后,坚决拒绝担任第三任总统,且将权力和平移交与继任者,写下美国总统不超过两届任期的不成文惯例,奠定了美国最高权力良性运行的基础。

千万别低估华盛顿的历史意义,就是再怎么评价也不为过。因为,它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依赖内在的道德力量就自觉而主动地放弃了凭着个人威望而积攒起来的巨大权力;第一次颠扑了打江山坐江山的造反逻辑。在此之前,打江山坐江山,从来就是天经地义。而华盛顿却破天荒地让世界惊奇地看到,原来人类完全可以超越这一逻辑,他们的揭竿而起,浴血奋战,不是为了权力和交椅,而是为了一种更重要更美好的东西,那就是自由和独立,平等和幸福。因此之故,华盛顿和他的同伴们在《独立宣言》中庄严写下:“下述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与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存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中间建立政府,而政府的正当权力,则是经被治者同意所授予的。”

就像彗星划过夜空,惊雷掠过大地,华盛顿的出现和存在,他对权力的认识与把握,对权力的从容与淡定,使世界上所有的权力者都黯然失色,骤然失重。从此,那些盘踞权位的恋栈者无论打着怎样美丽的旗帜,喊着怎样动听的口号,找着怎样堂皇的借口,都失去了使人听信的理由,都要遭致人们的讥弹与嘲讽。华盛顿改变了人类对权力拥有的看法,开辟了人类权力运行的崭新航道,在这一意义上,堪称是真正开创了人类历史的新纪元。

不惟如此,华盛顿提出的“纯粹的政治家应当同虔诚的人一样,尊重并珍惜宗教和道德”的言论及其身体力行,不仅使道德逃亡于政治的说法变得可疑,也使政治的纯洁变为可能。这在不少人认作近乎空谷的跫音,历史的先声,在哈维尔那里得到了热烈的回响。哈维尔“否定政治的政治”言说,亦即“政治不再作为权力和操纵的技术学问,不再作为高于人类自身的控制论规律或互相利用的艺术,而是作为寻找和达到有意义的生活,并保卫这种生活,为这种生活服务的众多途径之一。政治应用为可实践的道德,作为对真理的服务,作为对我们人类同胞真正的人性的并以人性为标准的关怀。”使人们对政治纯洁的认同更为坚定。

200多年来,华盛顿成了人类政治文明的精神雕像与坐标。

当时间转到20世纪80年代末的时候,中国这个权力崇拜的古老国度,也出现了一位在最高领导权位上对权力说“不”的人物。在政治与良知产生深刻矛盾,权力与真理发生尖锐对抗的危机时刻,他服从了良知而拒绝了政治,选择了真理而放弃了权力。他的大义凛然,他的高尚品格,使其成为中国最高领导为良知和真理而拒绝向权势低头的第一人,不仅为他自己、也为他的国家和民族赢得了尊严和世人广泛的尊敬。他,就是前总书记赵紫阳。

权力是欲望的满足场,是品质的分水岭,是英雄的诞生地,是暴君的集中营,是社会动乱的策源口,当然,我们还不应忘记加上一句,权力也是历史进步的推动器,因为在人类历史发展的每一关节点上我们不能不见权力所留下的深刻印记。正是这种亦恶亦善亦媸亦妍曹操刘备集大成的权力特征与性质,使得人类社会产生出一种爱恨纠缠、欲说还休的复杂的权力情结与态度。

但是,无论怎样,历史的昭示是,人类对权力所保持的警惕和批判的态度,所建立起的权力约束和制衡的原则与制度,是使权力走向安全通道的唯一途径,也是保证政治清明与稳定的不二法门。

“让总统站在笼子里说话,使权力戴着镣铐跳舞。”可谓这一原则与制度的形象表达。这一表达所寓涵着的政治愿景,随着社会发展与时代前进的步伐,正在铺展为广阔而生动的现实景观。

200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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