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关于朝鲜发射导弹的消息满天飞，美、日。韩更是严阵以待，日本地方政府频频错发朝鲜发射导弹的消息，足见朝鲜半岛局势之紧张程度。在朝鲜高调发布战争威胁的背后却是一种背离时代的自卑。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超强硬应对美韩军演，不惜触碰核战争的引信，根源在于金正恩在核武器问题上寻求一种虚构的自我优越感，以驱散难以摆脱的自卑情结。如果这种自卑情结引发的精神病症不能治愈，金正恩会周期性地挑起核危机。
一
4月1日，朝鲜议会通过了《关于进一步巩固自卫性的核拥有国地位》的法律，将朝鲜拥核以法律文件呈现出来。金正恩认为，可靠的核威慑力量是朝鲜主权的保障，而法令提出核武器只是防御手段，承诺不会对无核国家动用核武器，也不会用这类武器发出威胁，除非这些国家与“敌对拥核国家”一起对朝鲜发动侵略和攻击。
朝鲜已经拥核，并且形成了核威慑力量，对韩国的自我优越感油然而生，有核国家不对无核国家进行核敲诈已经成为国际惯例，金正恩也愿意按照“大国”的姿态发表朝鲜的核声明。表面自我节制的背后实际是一种难言的优越感，至少在核武器方面，朝鲜自认为达到了大国的标准。“拥核国家”是朝鲜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孜孜以求的国家身份，也是朝鲜实现大国之志的捷径。无论从地缘环境还是国家实力而言，朝鲜都是东北亚地区的小国，但是朝鲜却以“强盛大国”自居，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在4月1日通过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宇宙开发法》，并将设立宇宙开发局监督与指导宇宙开发事宜。一个温饱尚且不能解决的国家却设立“宇宙开发局”，唯恐自己在大国行列中落伍。在金正恩看来，核武器是个宝贝，有人猜测拥核之后，朝鲜的安全有了保障，就可以将资源从军事领域转移到经济建设，目前来看，金正恩很难摆脱对核武器的偏爱。
“小国大志”的困境使朝鲜在自卑情结中难以自拔，必须寻找到一种“杀手锏”才能缓解这种自卑情结。心理学家阿德勒说，“优越情结是一个具有自卑情结的人可以用来逃避他的困难的方法。”他不是优越的，但他认为他是，而这个虚假的成功补偿了与优越情结，为了冲淡自卑的阴影，而在“无用”之地鼓吹自身优势。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经济增长是一个国家实力的核心指标，朝鲜恰恰在这“有用”的领域一无所获，当周边国家经济快速增长之际，朝鲜却背道而行，不但没有搭上经济增长的快车，反而灾荒连连，朝鲜成为全球化时代的异类。要超越经济上的自卑感，朝鲜唯有另辟蹊径，先军政治成为支撑朝鲜大国幻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正恩掌权之后，外界寄希望于他能够改弦易辙，开启经济改革进程，实现朝鲜从先军到先经的变轨，但是，最近三个月来，金正恩却将先军政治推到了极致。在发射火箭、试爆原子弹，进而鼓吹朝鲜对美国的核威慑力，朝鲜俨然成为可以与美国公开叫板的大国。美国先后将B-52和B-2战略轰炸机派到朝鲜半岛，并进行投弹演习，同时最先进的F-22战机也将“静态展示”，此举正中金正恩的下怀，使用最先进的武器震慑朝鲜，岂不是默认朝鲜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吗？
在“无用”领域所构筑起来的自我优越感既营造了朝鲜大国的幻觉，也掩盖了深层的自卑心理，更是将朝鲜推入“路径依赖”的陷阱之中。朝鲜不仅将拥核写入了法律，而且还宣布重启宁边核设施，朝核六方会谈的成果撕毁殆尽。“小国大志”让金正恩在核武器的独木桥上肆意奔跑。
二
只有将自己融入主流社会之中，才可消解自卑感，在“有用”的领域中逐渐建立优越感，如此，才能融入主流，不至于引发神经症。朝鲜反其道而行之，采取了一种自我孤立、自我欣赏的孤僻路径，在自卑与自大之间徘徊不前。金正恩上台之初曾承诺要让朝鲜人民有肉粥可吃，但是一年多来，朝鲜经济改革并未见成效，本次重新启用朴凤柱为内阁总理，与其说是开启经济改革的信号，不如说是自卑情结难以遏制的症候。
朴凤柱担任内阁总理，但并没有进入劳动党核心权力的圈子，也没有相关的经济改革决议出台。如果不在先军与先经之间做出取舍，在意识形态上有所突破，即朝鲜大国地位需由经济实力来界定，即便朴凤柱掌握经济改革的实权，朝鲜经济改革也无法突破计划经济的紧箍咒，中央财政预算收入占全国的83%，经济活力之弱可想而知。
拥核的代价是朝鲜成为市场经济体系的黑洞，计划经济的活化石，自我放逐于国际社会之外。金正恩曾在瑞士留学，熟悉并喜欢好莱坞电影以及最先进的电子产品，与美国篮球明星罗德曼交谈甚欢。经济改革的前提是要朝鲜承认自己只是国际社会的普通一员，承认朝鲜经济落后于世界，这无疑只能加剧金正恩的自卑情结。只有当金正恩超越自卑之后，朴凤柱才不会只是装点门面的摆设。
金正恩掌权以来，一直没有勇气去超越自卑，而对核武器的依赖越来越重。在朝鲜重启宁边核设施之后，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都表示遗憾或关切，韩国总统朴槿惠更是要求安保系统强硬对付金正恩的挑衅。而外部世界的反弹恰恰迎合了金正恩作为大国领袖的自我优越感，甚至连“没有金正恩，就没有宇宙”这样的笑话被严肃地宣传。金正恩的可悲之处在于，他一本正经地对外恐吓，对内动员，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场蹩脚的表演而已。于是乎，为了让这场闹剧更逼真，朝鲜居然要求各国撤出朝鲜，同时威胁不能保证在韩国的侨民安全，连开城工业园也关门歇业。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认为这是金正恩玩的“狼来了”的游戏，也许下一步，金正恩光练嘴功是不行了。
三
与美国叫板上瘾的金正恩，现在开始向美国这个世界头号核武大国挥舞核大棒，着实令人惊叹。4月5日，朝鲜外务省通知驻朝使馆，“从10号以后无法保障安全”，言下之意，10号之后朝鲜半岛可能爆发战争。此举又是令人一惊，若各国撤出外交人员或者侨民，意味着战争迫在眉睫，金正恩将“核战争边缘”的游戏又向前推进了一步。
朝鲜半岛局势陷入60年来最严峻时刻，这是周边诸国的判断，正基于此，大国之间因金正恩而合作。中国外长王毅警告各方不要在中国家门口生事，国家主席习近平则要求不要因一己之私搞乱地区乃至世界秩序，《人民日报》海外版则发文要求朝、美、韩、日四个“不要”。中国亮明自己的立场，打破了既往“背黑锅”的怪圈。4月13日，李克强在会见美国国务卿克里时表示，“在半岛和本地区挑事生事，会损害各方利益，也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种表态延续了“不要生事”的警告，同时也给出了“后果很严重”的底线。
一直以来，中国被认为是影响朝鲜的有力力量，半岛无核化一直是中国对朝鲜半岛的政策底线，金正恩则一步一步将这一底线撕裂。朝鲜高调叫板已经引起中美等大国的反弹，金正恩要在大国林立之间突出重围，跻身强国之列只是一个幻想，如今将阵仗摆得如此之大，如何“就坡下驴”才是个问题的关键。而各大国也试图给金正恩搭建阶梯，让他能够软着陆。
4月11日，韩国总统朴槿惠表示愿意与朝鲜展开对话，并提供人道主义援助，释放缓和局势的信号。朴槿惠上台之后便遇到金正恩的“超强硬”挑战，除了两国对立之外，还有年纪不同的两个人之间的“代沟”。美国推迟洲际导弹发射计划，以免引起朝鲜的误判，引发战争危机。而自12日开始的克里的东亚之行，朝鲜问题是重中之重。
克里在韩国表达了两个原则，不承认朝鲜拥核，半岛需要“去核化”；与韩国密切合作。此前，美国军方发言人认为，有关朝鲜已经拥有核导弹能力的说法不准确，白宫也确认了这一判断。朝鲜对美国本土不构成核威慑，但是对韩国、日本，以及驻韩日美军基地形成威慑，美国需要照顾盟友的感受，日本地方政府的报章接连出现“朝鲜导弹发射”的乌龙事件，足见神经绷紧的程度。
金正恩的战争恫吓已经让中、美、日、韩四国之间形成互动，虽然各方立场不同，但是在阻止朝鲜半岛滑向战争，保持半岛局势稳定，将金正恩从核恐吓的轨道中“接”下来成为各方的共识。朝鲜拥核已经让朝鲜半岛成为世界焦点，也转移了人们对伊核问题的关注，让金正恩“去核化”成为一个遥远的梦想，这也是各大国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苦果。对于金正恩而言，此番折腾已经收获颇丰，应该见好就收了。
金正恩导演下的游戏高潮迭起，人们都在疑惑，底线在哪里？或者他是否知道游戏需要规则，玩火也不能过火呢？外部世界越来越无法容忍金正恩汲汲以求的自我优越感了，当这种虚构的优越情结破灭之后，金正恩恐怕连自卑的资格都没有了。当韩国开始释放缓和信号，中国坚持半岛和平、坚持对话解决的时候，金正恩就可以“就坡下驴”了。如果他无法给国内民众一个交代的话，可以让官媒宣称，朝鲜已经“不战而屈人之兵”了，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谎言。
（注：作者系国际关系史博士。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来源: FT中文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