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驱动机制来看，供给侧要素支持是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基础，需求侧有效需求释放是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源泉，制度侧环境优化是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保障。在经济转型升级和技术变革加快的背景下，供给侧要素流动壁垒、需求侧有效需求不足、制度侧体制机制障碍是抑制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现实约束。为促进民营经济健康发展、高质量发展，应利用要素市场化配置打破要素流动壁垒，通过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激发有效需求，以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破除体制机制障碍。
作者：余泳泽，南京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教授；陈建，南京财经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生
摘自：《财经问题研究》2025年第5期
本文载《社会科学文摘》2025年第7期
民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稳定增长、促进创新、增加就业、改善民生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2025年2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出席民营企业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充分肯定民营经济发展取得的重大成就和为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作出的重要贡献，强调要正确认识民营经济发展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企业发展内生动力是第一位的，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具有重要意义。第一，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是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内在要求。民营企业数量增长迅速，成为市场经济的重要参与主体。民营经济发展壮大既有助于资源和要素的市场化配置与国内国际双循环流动，也有助于发展成果惠及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第二，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是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有力支撑。民营企业鲜明的内生创新属性以及民营企业家的冒险精神和竞争意识，能够助力技术、管理、产品、模式等方面的突破性创新。当前，民营企业是科技创新的重要载体，在助推新兴产业发展过程中发挥着主力军作用。第三，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础。民营企业为经济增长提供直接动力和有力保障，持续发挥外贸“稳定器”的作用。同时，民营企业对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生产成本，推动产业结构升级和新旧动能转换，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发挥了积极作用。
当前，世界经济增长动能不足，国内经济在转型阶段面临挑战，加之新一轮科技革命给民营经济发展带来巨大压力，民营经济固有的体制性和结构性问题将进一步限制自身高质量发展。为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进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正确认识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重要意义，分析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驱动机制，厘清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现实约束，探寻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实现路径。
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驱动机制
供给和需求是市场经济内在关系的两个基本方面，供给侧和需求侧是管理和调控宏观经济的两个基本手段，高效的制度安排也是促进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民营经济的发展应注重供给侧、需求侧和制度侧的管理。
（一）供给侧要素支持是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基础
资本要素是要素配置的重要引领者，资本供给对接资本需求、产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相互融合渗透、提高要素配置效率是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途径。技术创新是企业塑造核心竞争力的关键所在，通过技术创新推动民营经济动力变革是实现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劳动力是组织中最具活力的要素，其数量反映了企业的生产经营情况，其质量决定了企业的创新情况和效率。数据要素已成为价值创造过程中的核心生产资源，利用好数据要素能有效提高民营企业资源利用效率，拓展民营企业生产函数边界。
（二）需求侧有效需求释放是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源泉
围绕顾客需求提供产品和服务是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的突破口和支撑点，由需求引发创新与创造是民营企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新时代以来，中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意味着市场需求随着经济发展水平和居民收入水平发生改变，这决定了民营企业需要适时转型升级，以满足消费者高质量的产品需求和高水平的服务需求。
（三）制度侧环境优化是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保障
制度在准入、注册、生产、退出各个环节引导、约束或激励市场主体的生产经营决策和经营管理预期，对企业的战略和组织等具有深刻影响。法治、行政干预、产权、税收等方面的制度环境都会对民营经济的规模扩大和质量提升产生一定影响。加强民营企业产权保护是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的关键保障，也是发挥企业家精神和提高企业绩效的重要前提。消除制度性障碍是大力发展民营经济的重要举措，制度性交易成本下降、竞争中性、开放准入秩序有助于民营经济发展。
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现实约束
现阶段，供给侧、需求侧和制度侧的现实约束对民营经济内生动力产生了抑制作用，使其难以适应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具体来看，在供给侧，受要素获取制约，民营企业难以实现健康发展、高质量发展；在需求侧，民营企业仍然面临较大的市场环境压力；在制度侧，受限于体制机制障碍，民营企业无法充分发挥增长潜力。
（一）供给侧要素流动壁垒抑制民营经济内生动力
第一，融资环境持续收紧，民营企业增长动能减弱。当前，民营企业获得的金融资源占比与民营企业的数量占比和生产总值产出占比均不匹配，民营企业的资金获取障碍突出表现为融资难、融资贵。大量的信贷资源向风险更低的国有企业倾斜，风险承担能力较弱的民营企业融资需求无法在资本市场得到满足。即使民营企业可以从商业银行或非正规金融渠道获取资金，也面临更高的利率要求，承担更高的融资成本。
第二，创新资源获取困难，民营企业创新能力不足。有限的创新资源限制了民营企业自主创新能力的培育。民营企业的经营状况难以支撑持续高额的研发经费，在申报科研项目时存在被歧视的情况，同时也缺少参与重大科技创新平台建设的机会，在产学研协同创新过程中话语权不足，较少参与国家重大科技攻关项目。
第三，人才错配问题突出，民营企业发展潜力受限。一方面，民营企业对高水平人才吸引力不足。高水平人才倾向于向国有企业、政府机关和事业单位流动，民营企业在稳定性和福利待遇等方面竞争力较弱。另一方面，民营企业劳动力需求与劳动力供给存在结构性错配问题。高校毕业生整体实践能力和综合能力难以适应企业发展需求，形成民营企业“用工荒”和毕业学生“就业难”供需错配的结构性问题。
第四，数据要素应用低效，民营企业智能转型受阻。民营企业存在数据要素获取与应用效率较低、数字经济赋能效果一般等问题。民营企业数字化转型动力不足，面临“不能转、不敢转、不会转”等问题；其数据产权难以确认，数据产权登记和流转等方面的具体制度安排存在“留白”；同时整体上数据要素市场流通不畅，数据壁垒和“信息孤岛”等现象不利于数据要素边际收益最大化。
（二）需求侧有效需求不足抑制民营经济内生动力
一方面，国际环境不确定性增加，民营企业经营风险上升。当前，民营经济发展面临的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因素不断累积。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给国际贸易发展带来巨大风险，经济冲击严重限制了全球贸易复苏的空间。保护主义、单边主义仍将持续影响中国的进出口，外需疲软、外贸乏力使作为中国第一大外贸经营主体的民营企业压力巨大。
另一方面，国内有效需求不足，民营企业经营活力减弱。内需乏力、成本高企等问题导致生产端和供给端面临较大压力，抑制了民营企业投资，不利于激发市场主体活力。而在有限的有效需求下，民营企业面临的竞争压力日益加剧。在纵向竞争方面，民营企业广泛分布在下游产业，面临激烈的市场竞争，难以提高定价，其利润空间被挤压。在横向竞争方面，大量的中小民营企业聚集在相对集中的行业，竞争非中性和同质化竞争使得大多数民营企业处于低端产业和价值链低端环节，形成中小民营企业发展的路径依赖。
（三）制度侧体制机制障碍抑制民营经济内生动力
第一，权益保护制度缺位，民营企业发展信心受挫。一是个别部门不执行政府定价，存在违规收费情况，甚至加价收费、强制服务和捆绑收费等，背离了为民营企业纾困减负的初衷。二是个别地方政府存在趋利性执法和违规异地执法行为，其为缓解创收压力以罚增收，既损害当地政府的形象，也不利于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三是知识产权保护难以落实，民营企业合法权益无法得到有效保障，损害了市场经济的正常秩序，挫伤了民营企业的发展信心。
第二，竞争中性原则偏离，市场主体结构失衡。在产业政策制定过程中竞争中性原则的缺失，实施过程中的有偏执行，都阻碍了民营经济的健康发展。尤其是市场准入壁垒的存在违背了竞争中性原则，地方保护主义和对民营企业的偏见使得民营企业在市场准入和审批许可等方面可能遇到“隐性规则”。
第三，营商环境有待优化，民营企业投资波动较大。在政务服务方面，存在基层部门数字化建设不充分、不均衡问题，相关服务系统化程度不高；在制度保障方面，解决涉企账款拖欠问题的制度保障有待完善；在惠企政策方面，部分地区和行业的政策未能精准对接民营企业的发展需求，存在政策执行不到位、密集度高但协调性低等问题。
激发民营经济内生动力的实现路径
（一）利用要素市场化配置打破要素流动壁垒
第一，加强融资支持，发挥政府有限资金撬动效应。一是金融机构应为民营企业融资提供高效便捷的服务和支持。利用数字金融工具为民营企业量身定制融资方案，提供多元化的金融服务和多样化的金融产品，构建融资风险分担机制。二是政府应通过制度设计完善金融资源配置，发挥有限资金的撬动效应。以政府基金为杠杆，撬动市场化资本，发挥“国有资本搭台、民营资本唱戏”的协同效应。完善政府性融资担保体系，提升民营资本活力，提高民营企业创投风险容忍度，支持中小民营企业创业试错。
第二，保障创新资源，打造新型产学研合作机制。一是提供低门槛创新资源，降低科创园区的进入门槛，构建系统性创新生态体系，促进科技成果转化。二是构建市场主体协同创新平台，支持民营企业参与创新联合体，利用平台整合科技资源，建立资源共享机制，实现产业链协同创新。三是推动重大创新项目组织方式变革，构建新型产学研科技合作机制，促进技术供给与市场需求的有效对接。
第三，加快人才培育，完善民营企业引才保障机制。一是以复合型高技能人才培养体系推动人才链和产业链融合发展。引导民营企业与高等院校开展企校合作，提前进行人力资本投资，支持民营企业与职业院校对口合作，深化产教融合，提升职业教育办学水平。二是以完善的保障体系和激励机制支持人才向民营企业流动，构建和谐的劳动关系和轻松的生活环境。创新人才流转机制，推动人才“互聘共享”，破除高层次人才流动的壁垒。
第四，强化数据治理，形成数字经济赋能路径。一是有序推进民营企业数字化转型，推动数字基础设施开放共享，增加普惠性数字化工具供给。二是支持民营经济组织依法参与数据要素市场建设，在完善数字基础设施的同时，构建产权明确的制度安排、统一规范的交易平台、活跃高效的流通体系、开放包容的数字治理生态，解决数字壁垒和“数据孤岛”问题。三是在安全合理范围内向民营企业开放共享公共数据，打造安全高效、互联互通的公共数据开放平台。
（二）通过畅通国内国际双循环激发有效需求
第一，塑造核心竞争力，灵活化解国际循环风险。民营企业实现稳定发展的关键在于提升自身核心竞争力和风险抵御能力，以关键核心技术突破、产业链韧性、技术韧性打通国际循环。一是提升自主创新水平，实现全球价值链攀升。民营企业应瞄准前沿科技领域，加大研发投入，促进前沿技术和颠覆性技术加速涌现。二是加强产业链协同，提高风险应对能力。鼓励企业以产业集群方式“抱团出海”，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降低国际贸易风险和生产经营成本。三是灵活应对地缘政治风险，以技术韧性打开全球市场。
第二，强化政策支持，筑牢国内大循环发展根基。一是加大宏观经济政策支持，激发消费潜力。一方面，借助“两新”政策刺激传统消费需求，带动行业投资和效益增长。另一方面，以新质生产力创造新型消费需求。支持民营企业布局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能够更广泛地激发市场创造力，提供新供给，创造新需求。二是拓宽发展空间，增加民营资本投资需求。向民营资本开放更多领域，加快推进垄断行业竞争性环节的市场化改革，深化混合所有制改革。
（三）以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破除体制机制障碍
第一，加强权益保护，提供民营经济发展法治保障。一是加快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民营经济促进法》，完善民营企业产权保护制度体系。在执法过程中严格规范涉企执法，规范涉企案件执法程序，增强民营企业家的安全感。二是确保市场监管公平公正、公开透明，为民营企业提供公平竞争规范指导。适当采取柔性执法，助力新兴市场健康成长，同时规范涉企收费项目，规范行政检查和执法监管。三是切实保障民营企业的知识产权，解决知识产权保护过程中举证难、维权成本高和诉讼周期长等难题。
第二，落实竞争中性原则，促进民营企业公平参与市场竞争。严格执行市场准入负面清单制度，在开放领域公平公正对待民营企业。在企业进入和退出机制方面，要简化手续、缩短时间、降低成本，以激发民营企业参与市场竞争的积极性。废除阻碍公平竞争的隐性规则和潜在歧视，遏制通过行政垄断和市场垄断限制民营企业参与的行为，坚持竞争中性原则，防止行政权力的滥用。
第三，优化营商环境，提高民营经济制度供给质量。一是优化政务服务，提高服务效率和服务质量，强化数字政务建设。二是健全沟通机制，构建亲清统一的新型政商关系，在明确政府与市场边界的基础上，构建政府与民营企业的良性关系。三是促进政策协同，提高政策精准性，狠抓政策落地。各涉企部门应发挥协同效应，为民营经济健康发展、高质量发展保驾护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