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称数法 单位词

——《汉语语法史》第三章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6164 次 更新时间:2023-03-03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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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力  

汉语称数法是十进制:十十为百,十百为千,十千为万。万数以上,有亿、兆、京、垓、秭等等。这些数有三种称数法:下数以十万为亿,十亿为兆,十兆为京,十京为垓,十垓为秭;中数以万万为亿,万万亿为兆,万万兆为京,万万京为垓,万万垓为秭;上数以亿亿为兆,兆兆为京,京京为垓,垓垓为秭。现在通行的说法是百万为兆(下数),万万为亿(中数)。


此外还有一些特别称数法,例如十日为一旬(《书·尧典》“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十二年为一纪(《书·毕命》“既历三纪”),又一千五百年为一纪(《史记·天官书》“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十年为一世(《论语·子路》“如有仁者,必世而后仁”)。


有些数目字的意义是古今不同的,兹举“两、参、什、佰、再”五字为例。


“两”字在先秦时代用来指称天然成双的事物,或敌对双方的人,例如:


髧彼两髦,实维我仪。(《诗·鄘风·柏舟》)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论语·子罕》)


五管在上,两髀为胁。(《庄子·人间世》)


两涘渚崖之间,不辨牛马。(同上,《秋水》)


两造具备。(《书·吕刑》)


“两”字用作状语时,表示对两人或两物施以同一的行为,例如:


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闭其所誉。(《庄子·外物》)


目不能两视而明,耳不能两听而聪。(《荀子·劝学》)


汉代以后,一般“二”数都可以称“两”了,例如:


二人视事数月,而两县皆治。(《汉书·薛宣传》)


大将军王凤荐庆忌前在两郡着功迹。(同上,《辛庆忌传》)


“参、什、佰(伯、百)”在上古时代表示分母或倍数[1],例如:


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左传·隐公元年》)


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孟子·滕文公上》)


周人之俗,治产业,力工商,逐什二以为务。(《史记·苏秦列传》)


故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同上,《货殖传》)


以上表示分母。


窥敌观变,欲潜以深,欲伍以参。(《荀子·议兵》)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老子》)


或相倍蓰,或相什百。(《孟子·滕文公上》)


日以治之,日不什修;知以治之,知不什益。(《墨子·尚贤中》)


今有人于此,什子,子能什誉之而一自誉乎?(同上,《公孟》)


以上表示倍数。


凡在二物上面加上一人,凑成三个,也叫做“参”:


吾与日月参光。(《庄子·在宥》)


拟于舜禹,参于天地。(《荀子·不苟》)


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同上,《儒效》)


君子者,天地之参也。(同上,《王制》)


功参天地,泽被生民。(同上,《臣道》)


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同上,《天论》)


明参日月,大满八极,夫是之谓大人。(同上,《解蔽》)


积善而不息,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同上,《性恶》)


“再”字在上古时代用作数词,表示两次,例如:


五岁再闰。(《易·系辞上》)


一再则宥,三则不赦。(《国语·齐语》)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论语·公冶长》)


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耶?(《庄子·山木》)


吾再逐于鲁。(同上)


一岁而再获之。(《荀子·富国》)


既驰三辈毕,而田忌一不胜而再胜。(《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到了唐代(或较早),“再”字发展为一种新的意义(旧义同时沿用),表示第二次,仍是数词,例如:


朝廷虽无幽王祸,得不哀痛尘再蒙。(杜甫《冬狩行》)


寺忆新游处,桥怜再渡时。(杜甫《后游修觉寺》)


直到近代(大约在明代或较早),“再”字才发展为副词,表示又一次。


零数的表示,也有多次变化。


在最初的时候(春秋时代以前),“十”被认为是整数,“十”以下是零数。因此,“十”的后面要插进一个“有”字。在殷墟卜辞中,写作“ㄓ(有)”或“又”,例如:


俘人十ㄓ六人。


自今十年ㄓ五。


旬ㄓ二日。


十犬又五犬。


十月又一月。


在《书经》里更为严格。“十”和零数中间必须加上“有”字,全书没有例外,例如:


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兵。(《舜典》)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同上)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洪范》)


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无逸》)


如果有百数,“百”和“十”之间也要加“有”字,例如:


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书·尧典》)


到了春秋、战国时代,虽然也有人沿用这种“有”字,例如: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论语·为政》)


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庄子·天运》)


吾求之于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同上)


即去大梁百有二十里耳。(《荀子·强国》)


但是,就在同一部书里,也没有处处都依照这个规则,例如:


今臣之刀十九年矣。(《庄子·养生主》)


以奸者七十二君。(同上,《天运》)


鼓之,二十五弦皆动。(同上,《徐无鬼》)


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荀子·礼论》)


可见当时一般口语已经不用这种“有”字了。


后代所谓“零”,和上面的“有”字的概念完全不同。“零”是零位的意思,如“一百零八、三千零五十六”等等。这种“零”字是近代才有的。上古时代直到中古时代,都不用“零”字,例如:


初入元,百六阳九。(《汉书·律历志》)


十缠九十八结,为百八日烦恼。(《智度论》)


冬至后一百五日,谓之寒食。(《荆楚岁时记》)


至于孝平,郡国百三,县邑千四百八十七。(《后汉书·郡国志序》)


于是乃以桃一一掷上,正得二百二颗。(《神仙传·张道陵》)


零位的表示,首先是从数学上的演算开始的。因为演算时用筹(即数码),碰到有零位的数字,用笔写下来的时候,容易引起差错,所以创造一种“〇”号代表零位,例如6020作六〇二〇。“〇”号的应用,最早见于宋代数学家的著作中[2]。但是在当时的书面语言里还是不用“零”字来表示,《三国志平话》:“展开看之,乃二百单五年。”用“单”不用“零”。《水浒传》也只称“一百单八将”,不称“一百零八”。后来《红楼梦》第一回才说女娲氏炼成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可见称数法的“零”字是近代才产生的。


“一”字在“十、百、千、万”的前面,在上古时代常常是不说出来的,例如:


岁星出,东行十二度,百日而止,反逆行。(《史记·天官书》)


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西行百二十日反东行。(同上)


一龠容千二百黍。(《汉书·律历志》)


权与物均重万一千五百二十铢。(同上)


序数,在上古时代不用“第”字。月的序数如“二月、八月、十二月”等,至今不用“第”字。其他序数,现代用“第”字的,古代也不用“第”字,例如: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书·洪范》)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同上)


“第”字最初是个名词(次第),表示功勛的名次或爵位的位次,例如:


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史记·萧相国世家》)


于是孝文帝乃以绛侯勃为右丞相,位次第一,平徙为左丞相,位次第二。(《史记·陈丞相世家》)


“第”字真正用作序数的词头,大约在晋代以后(或较早)[3],例如:


尚书郎正用第二人。(《世说新语·方正》)


我何如卿第七叔?(同上,《品藻》)


七试者:第一试,升到门不为通……第二试,使升于草中守黍驱兽。(《神仙传·张道陵》)


第一冢者,昔有真人骸骨,今乃已得复形……第二冢见有仙衣一对,道经一函……第三冢有玉液丹。(《太平广记》卷十五引《十二真君传·兰公》)


可于西市东壁南第三店为我买鱼作鱠。(《仙传拾遗·杨伯丑》)


乃云是第五洞宝仙九室之天。(《原仙记·采药民》)


今此第二十二宝亦不久留于人间。(《仙传拾遗·司命君》)


兄弟排行也是序数,上古时代有“伯、仲、叔、季”。“伯”是老大,“仲”是老二,“叔”是老三,“季”是老四,“孟”也是老大,“季”也可能是老三。到了唐代以后,兄弟排行复杂起来了,堂兄弟也可以同排行,所以改用数目字,例如:


敛袂前,问其姓。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问第几。曰:“第三。”问妹第几。曰:“最长。”遂喜曰:“今日多幸,遇一妹!”(《虬髯客传》)


非一妹不能识李郎,非李郎不能遇一妹。(同上)


三郎令候一娘子、李郎久矣。(同上)


又名武仙郎者问归舜曰:“君何姓氏行第?”归舜曰:“姓柳,第十二。”曰:“柳十二自何许来?”(牛僧孺《玄怪录·柳归舜》)


为足下转达桂家三十娘子。(同上)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又如杜甫称高适为“高三十五”,称岑参为“岑二十七”,白居易称元稹为“元九”,韩愈称张籍为“张十八”等,不胜枚举。


排行第一的“一”(如《虬髯客传》的“一妹、一娘子”),通常说成“大”,例如:


宿业师山房期丁大不至。(孟浩然诗题)


送王大校书。(同上,诗题)


夏日南亭怀辛大。(同上,诗题)


听董大弹胡笳兼寄语弄房给事。(李颀诗题)


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杜甫诗题)


自河南经乱,关内阻饥,兄弟离散,各在一处。因望月有感,聊书所怀,寄上浮梁大兄,于潜七兄,乌江十五兄,兼示符离及下邽弟妹。(白居易诗题)


这种“大”字一直用到现代,如“大哥、大嫂”等等。


* * *


单位词是名词的一种,它表示人物的单位,经常和数目字一起用,所以又叫做量词。不同类的事物有不同的单位词(如马称“匹”,车称“乘”),所以又叫做类别词(classifiers)。单位词主要有两种:第一种是度量衡单位,如“尺、寸,升、斗,斤、两”等;第二种是天然单位,如“个、只、张、枚”等。第一种是一般语言都具备的,第二种是东方语言(包括日本语)所特有的。


第二种单位词又可细分为两类:第一类是表示人、物单位的,如“个、只、匹、张”等;第二类是表示行为单位的,如“次、回”等。第二类产生的时代要比第一类晚得多。[4]


我们先谈人、物单位,然后再谈行为单位。


在上古汉语里,人、物数量的表示,可以有三种方式:第一种方式是最常见的,就是数词直接和名词结合,数词放在名词的前面,不用单位词,例如: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书·吕刑》)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诗·鄘风·野有蔓草》)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书·舜典》)


一言以蔽之。(《论语·为政》)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詖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孟子·滕文公下》)


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庄子·应帝王》)


第二种方式在上古是比较少见的,就是把数词放在名词的后面,不用单位词,例如:


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书·召诰》)


齐为卫政,伐晋冠氏,丧车五百。(《左传·哀公十五年》)


有虞氏官五十,夏后氏官百。(《礼记·明堂位》)


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史记·高祖本纪》)


召所从食漂母,赐千金,及下乡亭长钱百。(《汉书·韩信传》)


第三种方式也是比较少见的,就是把数词放在名词的后面,并带单位词,例如:


用赉尔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马四匹。(《书·文侯之命》)


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同上,《蔡仲之命》)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诗·魏风·伐檀》)


皆赐玉五028-01,马三匹。(《左传·庄公十八年》)


莱人使正舆子赂夙沙卫,以索马牛,皆百匹。(同上,《襄公二年》)


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同上,《昭公十三年》)


负服矢五十个。(《荀子·议兵》)


如果是度量衡单位,就必须用第三种方式,例如:


当秦之隆,黄金万镒为用。(《战国策·秦策》)


汉王赐良金百镒,珠二斗。(《史记·留侯世家》)


令民入米六百斛为郎。(《汉书·王莽传下》)


有时候,名词省略了,就只剩数词和单位词,这种单位词往往是表示度量衡单位的,例如:


养弟子以万锺。(《孟子·公孙丑下》)


郡守,秦官,掌治其郡,秩二千石。(《汉书·百官公卿表上》)


汉语的单位词起源很早。在殷墟卜辞中,我们能看见的单位词就有“丙(马五十丙)、朋(贝十朋)、卣(鬯三卣)、升(鬯二升)”。但是,这些单位词只限于度量衡单位(升)[5]、容量单位(卣)和集体单位(十贝为朋,若干马为丙),还没有天然单位如“匹、张”等。


原始的天然单位表示法是在数词后面重复同样的一个名词,例如殷墟卜辞中所见:


羌百羌。


人十ㄓ六人。


玉十玉。


直到西周金文中还存在着这种结构方式,例如:


田十田。


孚人万三千八十一人。孚马囗匹,孚车卅两,孚牛三百五十五牛,羊卅八羊。


在先秦时代,度量衡制度建立以后,出现了许多度量衡单位词,如“丈、尺、寸、升、斗、石、锺、斤、钧、镒”等,但是,表示天然单位的单位词还是很少的。据我们所知,只有“匹、乘、两”(指车和屦)、“张”(指幄幕)、“个”(指矢)等极少数的几个字。我们可以说,表示天然单位的单位词在先秦已经萌芽了,但真正的发达还在汉代以后。汉代就有许多新兴的单位词,例如:


木器髤者千枚。(《史记·货殖列传》)


关东流民二百万口。(《汉书·万石君传》)


迺赐叔孙通帛二十匹[6]。(《史记·叔孙通列传》)


马、牛、羊、驴、橐驼七十余万头。(《汉书·西域乌孙传》)


旃席千具。(《史记·货殖列传》)


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班固《西都赋》)


以后历代单位词都有增加,不一一列举。


上面说过,不同类的事物有不同的单位词。那麽,这些单位词是怎样分类的呢?现在把常见的单位词分别帮助如下[7]:


1. 枚

“枚”字的本义是树干,引申为单位词,树一棵为一“枚”。《史记·货殖列传》正义引《释名》:“竹曰个,木曰枚。”但是,在现存的古书中,没有树一棵为一枚的例子;“枚”字已经发展为意义非常广泛的单位词。在起初的时候,“枚”字似乎衹指无生之物,例如:


木器髤者千枚。(《史记·货殖列传》)


中有裹药二枚。(《汉书·外戚传》)


枪二十枚。(《墨子·备城门[8]》)


石重千钧以上者五百枚。(同上)


请干将铸作名剑二枚。(《吴越春秋》)


越王乃使大夫种索……文笥七枚。(同上)


后代一般仍指无生之物,例如:


乃命左右取珊瑚树……条干絶世,光彩溢目者六七枚。(《世说新语·汰侈》)


又能吞刀剑数千枚。(《神仙传·孙博》)


常煮鷄子十枚以内帐中。(同上,《茅君》)


谷上有石子,紫色,光緑甚好,大如鷄子,不可称数。乃取两枚。(同上,《介象》)


乃各握棋子十数枚。(《神仙感遇传·罗公远》)


但是,有时候也指称动物,例如:


(太守)赐良鳆鱼百枚。(《东观汉记》)


得鲤鱼长一尺者一万五千枚。(《齐民要术》)


只,鸟一枚也。(《说文解字》)


因得病,吐蛊虫十余枚。(《宋书·顾觊之传》)


只是不能指称人类[9]。


2. 个(个、箇)

《说文》:“箇,竹枚也。”《史记·货殖列传》:“竹竿万个。”正义引《释名》:“竹曰个,木曰枚。”


和“枚”字一样,“个(个、箇)”字发展成为意义非常广泛的单位词[10]。在起初的时候,“个(个、箇)”字似乎衹指无生之物[11],例如:


负服矢五十个。[颜注:“个读曰箇。箇,枚也。”](《荀子·议兵》)


鹿皮四个。[韦注:“个,枚也。”](《国语·齐语》)


到了南北朝以后,“个”字渐渐可以指动物和人,例如:


且寺内先有数个猛狗。(王劭《舍利感应记别录》)


两个黄鹂鸣翠柳。(杜甫《絶句》)


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乐府诗集·捉搦歌》)


3. 只

《说文》:“只,鸟一枚也。”在起初的时候,用来指称鸟类,例如:


常预炙鷄一只,以绵渍酒中,暴干以裹鷄。(《世说新语·德行》注)


石鹤一只。(任昉《述异记》)


白雉三只又集于平阳。(《魏书·世祖纪》)


孔雀,群飞……王家恒有千余只。(同上,《西域列传·龟兹》)


同时,也用来指称本来成双的事物[12]:


凫至,举罗张之,但得一只舄焉。(《后汉书·王乔传》)


棺中无人,但遗一只履而已。(《神仙传·蓟子训》)


其人与臣一只履。(《洞冥记》)


化为白鹄,至阁前,回翔欲下。威仪以帚掷之,得履一只。(《南康记》)


乃赐奔戎佩玉一只。(《穆天子传》)


癸巳,至于群玉之山……载玉万只。(同上)


衹是不能指人类[13]。


4. 头

“头”字一般指兽类,例如:


获畜产五万余头。(《汉书·昭帝纪》)


责单于马万匹,牛三万头,羊十万头。(同上,《王莽传》)


后来鸟类、虫类也可以称“头”,例如:


率民养一猪,雌鷄四头,以供祭祀。(《齐民要术》)


昌乐村获白鸠一头。(《南齐书·祥瑞志》)


口中饭尽成大蜂数百头。(《神仙传》)


梦见青蝇数十头来在鼻上。(《三国志·魏书·管辂传》)


5. 口

“口”字最初用作人的单位词。《孟子·梁惠王上》:“八口之家,可以无飢矣。”那个“口”字是一般名词,不是单位词,但是单位词“口”字都是从这里转变来的。到了汉代,“口”字就用作单位词了,例如:


募民徙朔方十万口。(《汉书·武帝纪》)


关东流民二百万口。(同上,《卫直周张传》)


南北朝以后,“口”字还可以用于家畜,特别是用来指羊,例如:


赐羊千口,帛千匹。(《魏书·于什门传》)


寄一婢三奴,驴一头,羊十口。(《神仙传·沈建》)


同时,器物有口的东西都可称“口”,例如:


令促具甖缶数百口。(《三国志·吴志·孙静传》)


即赐绢千匹,刀百口。(同上,《甘宁传》注引《江表传》)


(获)大小铁器九千余口。(《宋书·索虏传》)


水南十里,有井数百口。(《水经注·资水》)


6. 匹

“匹”字一般用来指马,例如:


马四匹。(《书·文侯之命》)


桓公予之系马三百匹。(《管子·小匡》)


7. 张

“张”的本义是开弓,引申为弓的单位词,例如:


宠有强弩数千张。(《后汉书·明帝八王传》)


献其国弓三十张。(《三国志·魏书·陈留王传》)


但是,凡可以张开的东西都可以称“张”。早在《左传·昭公十三年》就有“子产以幄幕九张行”。后来,“繖(伞)”可以称“张”,如庾信《谢赵王赉马并繖启》:“奉教,垂赉紫骝马并银钉乘具紫油繖一张。”凡作用在平面者也都可以称“张”,例如:


绛地绉粟罽十张。(《三国志·魏书·东夷倭人传》)


须纸四万五十四张。(《甄鸾笑道论》)


8. 条

“条”字的本义是树枝,引申为单位词,指称长条状的东西,例如:


条属者,通屈一条绳若布为武,垂下为缨。(《礼记·杂记上》“丧冠条属”郑注[14])


以青丝大縧绳六条两岸引进。(隋 杜宝《大业杂记》)


后来道路也可以称“条”,例如:


竞戏三条术。(顾野王《艳歌行》)


三条绮陌平。(梁 简文帝《登烽火楼》)


条文也可以称“条”。有趣的是,条文称“条”,在汉代已出现了,例如:


大辟四百九条。(《汉书·刑法志》)


又增法五十条。(同上,《王莽传》)


单位词又可以转变为名词的词尾,使这个名词成为双音词。最早的这种双音词大概是“人口”,例如《汉书·王莽传》:“羌豪良愿等种,人口可万二千人。”后来到了南北朝,这种双音词才大量产生,例如[15]:


车乘万两。(《三国志·吴书·陆逊传》)


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颜氏家训·治家篇》)


而江南书本,穴皆误作六。(同上,《书证篇》)


班师,出帝赉马匹。(《魏书·樊子鹄传》)


在宋元以后的语录、话本小说里,这种双音词也很常见,例如:


有那大虫要来伤残牛只。(《五代史平话·周史》)


吾手下官员皆不似翼德。(《三国志平话》卷上)


却说周瑜用帐幕船只。(同上,卷中)


夺到旗旛金鼓马匹极多。(《三国志通俗演义·刘玄德斩寇立功》)


你们见押着车乘。(同上,《曹操兴兵报父仇》)


董卓装载金珠缎匹好物数千余车。(同上,《董卓火烧长乐宫》)


上古时代,单位词是放在名词后面的。先秦衹说“马三百匹”,不说“三百匹马”;衹说“幄幕九张”,不说“九张幄幕”。后代文言文也沿用这个词序。但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就在先秦时代,容量单位词已经可以用于名词前面了,例如:


一箪食,一瓢饮。(《论语·雍也》)


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孟子·告子上》)


到了汉代,不但度量衡单位词可以放在名词的前面,连天然单位词也可以放在名词的前面,例如:


乌孙以千匹马聘汉女。(《史记·大宛列传》)


其富人至有四五千匹马。(同上)


陆地牧马二百蹄,牛蹄角千,千足羊,泽中千足彘。(同上,《货殖列传》)


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同上)


南北朝以后,这种词序变为正常的词序,例如:


卞令目叔向朗朗如百间屋。(《世说新语·赏誉》)


甲成一聚枯骨矣。(《神仙传·老子》)


升于市买十余匹绢。(同上,《张道陵》)


令求一片铅。(同上,《尹轨》)


又能隐三军之众,使成一丛林木。(同上,《刘政》)


龙女即与八饼金。(《法苑珠林·俱名国》)


作两道虹桥,以通南北。(《博异传·许汉阳》)


一女郎取一卷文书以示。(同上)


仗取一杓水,更托煎一椀茶。(《唐摭言·郑光业》)


先生与一只履,化为犬。(《仙传拾遗·鬼谷先生》)


后来,在白话里,这种词序差不多完全取代了旧词序,例如:


一片心只待求食巴谩,两只手偏会拿云握雾。(《宣和遗事》亨集)


过了七十个日头,有苗归服。(《五代史平话·梁史》)


将一口剑送与黄巢。(同上)


射雁得诗,分明是教取哥哥行这一条活路。(同上)


撞着一阵军马。(同上)


忽见一少年将一口刀要卖。(同上)


阵前一员将绰马出阵。(同上)


突破数重围,得出。(同上,《唐史》)


将两匹马、二张弓与两个试那武艺。(同上,《晋史》)


头戴一顶金水镀的头盔,身披一副银片砌的锁甲。(同上)


起的一阵恶风,扬沙走石。(同上)


奈他有三般病,怎生把钱付他去得?(同上,《汉史》)


刘知远输了三十贯钱。(同上)


有五个后生在桥上赌钱。(同上)


见一座庄舍,十分齐整。(同上)


小人请一张剑。(同上,《周史》)


两枝铁戟重八十斤。(《三国志通俗演义·曹操兴兵报父仇》)


山后闪一彪生力军人来到。(同上,《袁绍孙坚夺玉玺》)


单位词前面的数字如果是“一”,常常被省略。这种语法形式起源很早。《公羊传·僖公三十三年》:“匹马只轮无反者。”应该认为是这种语法形式的开始[16]。不过在当时不能认为是省略“一”字,而是单位词本身就表示单独。真正省略“一”字应该是较晚的事。《世说新语·德行》:“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片金”似应解作片形的金,还不是“一片金”的省略。《维摩诘经变文》:“权时作个慰安人。”这可以说是省略了“一”字。“一”字的省略大量出现的情况应是在宋元以后,例如:


方要做好事,又似乎有个做不好事底心。(《朱子语类辑略》卷二)


学者初看文字,只见得个浑沦物事。(同上)


枕前泪与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北梦琐言》引徐月英诗)


随呼个丫环领那尼姑进去。(《清平山堂话本·戒指儿记》)


忽一夜得个梦。(《五代史平话·唐史》)


待寻个在外的差遣。(同上,《晋史》)


待要别寻个事,将这厮打死。(同上)


副能讨得个吃饭处。(同上,《汉史》)


为女孩儿三娘子招个刘知远入赘。(同上)


将个妹妹嫁与一个事马的驱口。(同上)


欲展外城,先立个标帜。(同上,《周史》)


当时待觅个死来,谁知不死。(《三国志平话》卷上)


遂化阵清风不见了。(《三国志通俗演义·祭天地桃园结义》)


典韦杀条血巷。(同上,《陶恭祖三让徐州》)


由上面的例子看来,往往是抽象名词前面省略“一”字。有些地方,加上“一”字反而不顺口。这也是一种语法的发展。


* * *


下面讲表示行为的单位词,也叫做动量词。


在上古时代,行为的次数不用单位词来表示,而是把数目字放在动词的前面,例如:


吾日三省吾身。(《论语·学而》)


子重、子反于是乎七奔命。(《左传·成公七年》)


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距之。(《墨子·公输》)


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也。(《庄子·天道》)


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庄子·寓言》)


三咽,然后耳有闻,目有见。(《孟子·滕文公下》)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荀子·劝学》)


行为单位词大约起源于南北朝时代,盛行在唐宋以后。


行为单位词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通用单位词,另一种是专用单位词。


通用单位词常见的有“过、回、次、度”四字。


“过”字在魏晋南北朝盛行[17],其意义略等于后来的“次”字,例如[18]:


香汤洗数十过。(《高僧传·译经》)


今欲思论一过。(《三国志·吴书·赵达传》)


余尝往返十许过。(《水经注·江水》)


清晨建齿三百过者,永不摇动。(《抱朴子·杂应》)


玄因徐徐以腹揩屋栋数十过。(《神仙传·葛玄》)


一日之中,与天上相反覆者十数过。(同上,《王远》)


又咽液二七过……又当急按所痛处二十一过。(《真诰·协昌期》)


咽液九过,毕,以手按鼻之边左右上下数十过。(同上)


炼金内清酒中,约二百过出入即沸矣。(《抱朴子·金丹》)


隋唐以后,“过”字渐渐少见,代之以“回(回)”字[19],例如:


一日上树能千回。(杜甫《百忧集行》)


生涯尽几回?(杜甫《龙门》)


一柱观头眠几回?(杜甫《所思》)


忽云俱异域,饮啄几回同?(杜甫《寄贺兰銛》)


一日须来一百回。(杜甫《三絶》之二)


渐老逢春能几回?(杜甫《漫兴》之四)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杜甫《赠花卿》)


江城含变态,一上一回新。(杜甫《上白帝城》)


使者徒劳百万回。(杜甫《承闻河北诸道节度使入朝欢喜口号》之四)


羁栖愁里见,二十四回明。(杜甫《月》之二)


一日踏春一百回。(孟郊《济源寒食》)


早潮才落晚潮来,一月周流六十回。(白居易《潮》)


家去几千里,月圆十二回。(于邺《寄北客》[20])


“次”字在南北朝已出现,例如沈仲由文(《全陈文》卷十七):“刘道朔坐犯七次偷。”[21]隋唐以后也有沿用,例如唐张籍《祭退之》诗:“三次论诤退,其志亦刚强。”但是大量出现则在元明以后,例如:


玄德访孔明两次不遇。(《三国演义》第三十八回)


吾今四次以礼相待。(同上,第八十九回)


汝第七次擒住,吾方倾心归服。(同上,第九十回)


先拿些水洗了两次。(《红楼梦》第七十七回)


只从那日起,便一连召见了八九次。(《儿女英雄传》第四十回)


“度”字的意义和“过”字差不多,也是魏晋南北朝就用作单位词,它的用途不如“过”字的用途那样广泛,例如:


策数度水战,不能克。(《三国志·吴书·宗室·孙静》)


忽一度还家。(《搜神记》卷四)


燮一日三度设之。(《搜神记》卷六)


到了隋唐以后,“度”字反而比“过”字常见,例如:


一昼之间,三度接见也。(《易·晋卦》孔颖达疏)


九度附书向洛阳,十年骨肉无消息。(杜甫《天边行》)


几度寄书白盐北。(杜甫《寄裴施州》)


崔九堂前几度闻。(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从词序上说,“过”字一般用于动词(及其宾语)的后面,“度”字一般用于动词(及其宾语)的前面,这是单位词“过”和“度”在语法上的分别。


专用单位词常见的有“遍、周、匝、遭、番、场、阵、顿、合、发、下”等。这些单位词都是魏晋南北朝以后才出现的。


“遍”字一般用于读书,例如:


但读千遍,自得其意。(《抱朴子·袪惑》)


吾贵览读一遍,便即别构户牖。(《魏书·张吾贵传》)


读书百遍而义自见。(《三国志·魏书·王肃传》注引《魏略》)


常愿讲法华经千遍。(《神法感遇传·释玄照》)


筌抄读数千遍。(同上,《李筌传》)


叙述一件事也叫做一遍,例如:


黄宗旦又向妻子说了孩儿啼叫的事一遍。(《五代史平话·梁史》)


“遍”的意义又可以扩大,略等于“过、回、次”,例如:


叩齿二七遍。(《真诰·协昌期》)


自显阳门及升阶凡数三遍。(王劭《舍利感应记》)


臣见此枝三遍枯死。(《洞冥记》)


“周”字有时也当“遍”字讲:


臣拜纸诏,伏读一周。(《三国志·吴书·陆凯传》注引《江表传》)


辄于母前伏诵三周。(车永《答陆士龙书》)


但是后来一般作“匝”字讲:


梦走马上山,还绕舍三周。(《十六国春秋辑补·前凉录》)


“匝”字用于环绕,义等于“绕舍三周”的“周”,例如: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曹操《短歌行》)


绕山一匝。(《高僧传·义解》)


忽见光绕高先所住处塔三匝。(同上,《习禅篇》)


五百青雀飞来,绕菩萨三匝而去。(《水经注·河水》)


水饰行绕池一匝。(《大业拾遗记·水饰图经》)


“遭”字作为行为单位词,起源更晚。“遭”字一般衹用于行走,例如:


他若下世为人,我也同去走一遭。(《红楼梦》第一回)


才不枉走这一遭儿。(同上,第六回)


“番”字表示集体单位,这就是说,行为是多次重复的,例如:


因示语攻难数十番。(《世说新语·文学》)


弼自为客主数番。(同上)


君四番后,当得见同。(同上)


每相攻难,年余后,但一两番。(同上)


乃致问数番。(《高僧传·义解篇》)


李荣往共论议,往复数番。(《启颜录·李荣》)


后来“番”字也可以单纯表示次数,例如:


周年半载却归来觑咱一番也好。(《五代史平话·汉史》)


武乡侯四番用计,南蛮王五次遭擒。(《三国演义》第八十九回)


若敢再放吾回去,必然报四番之恨。(同上)


但是,在多数情况下,“番”字仍表示多次反复。必须历时颇久才叫做“番”,例如:


又将这病无妨的话开导了一番。(《红楼梦》第十一回)


忙忙奔至停灵之室,痛哭一番。(同上,第十三回)


忙另穿戴一番。(同上)


左右前后乱找了一番。(同上)


因又把他方才的话度量了一番。(《儿女英雄传》第十四回)


合金玉姐妹私下计议一番。(同上)


“场”字也是集体单位词,表示历时最久的一次,例如:


千场纵博家仍富。(高适《邯郸少年行》)


一场春梦不分明。(张泌《寄人》)


原来竟是一场大梦。(《红楼梦》第九十八回)


拿几吊出去给他养病,也是你姊妹好了一场。(同上,第七十七回)


日后若有好处,也不枉你跟着他熬了一场。(同上,第一百十九回)


那时岫烟被老婆子聒噪了一场。(同上,第九十回)


又被宝钗抢白了一场。(同上,第一百十五回)


“阵”字也是集体单位词,表示历时较久,例如:


须臾云晦雷发,惊耳骇目……如此数阵,云电息灭。(《幽明录》)


曹操拦住,大杀一阵。(《三国志通俗演义·刘玄德斩寇立功》)


薛蝌此时被宝蟾鬼混了一阵。(《红楼梦》第九十一回)


笑一阵,说一阵。(同上,第三十一回)


连忙用手拂落了一阵。(《儿女英雄传》第四回)


哭一阵,笑一阵,骂一阵,拜一阵。(同上,第八回)


“顿”字也是集体单位词,表示数量之多。一般指打骂,但也指吃饭。“顿”字作为行为单位词,大约是隋唐以后的事,例如:


未到日中,已打两顿。(隋 侯白《启颜录》)


打我们一顿,也是愿受的。(《红楼梦》第七十八回)


难道他还打我一顿不成?(同上,第七十五回)


他倒骂了彩明一顿。(同上,第四十五回)


饿了几天,各各饱餐一顿。(《儿女英雄传》第九回)


“合”字用作行为单位词,交战一次叫做一合,例如:


冲突贼军数十合。(《南齐书·张敬儿传》)


每荡一合,辄大杀伤。(同上,《戴僧静传》)


连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三国演义》第五回)


两个又斗到三十余合。(同上,五十九回)


“下”字表示时间的短暂。在起初的时候,“下”字表示从上到下的动作,例如:


缚之着树,鞭杖百余下。(《三国志·蜀书·先主纪》注引《典略》)


即鞭十下,如是五人各打十下。(《百喻经·五人买婢共使作喻》)


被挞百下。(《魏书·毛修之传》)


道士以小石扣之数十下[22]。(《原仙记·冯俊》)


后来“下”字也一般地表示时间的短暂,不限于从上到下的动作。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成“下子”,例如:


踢一下子唬唬他们也好些。(《红楼梦》第三十回)


那一天不跌两下子?(同上,第四十回)


此外,另有一种行为称数法,就是用工具(包括手、眼、口、声等)的名称作为单位词。这种语法结构大约是南北朝以后才有的,例如:


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巴东三峡歌》)


呼晔为别驾数十声。(《宋书·范晔传》)


文襄使季舒殴帝三拳。(《魏书·孝静纪》)


食两口,便觉。(《南齐书·王奂传》)


捣三万杵。(《韦诞墨方》)


各击数千槌。(《魏书·李崇传》)


那裴豹一直赶来,被郭威勒回马射了一箭。(《五代史平话·周史》)


一刀把蹇硕砍翻。(《三国志通俗演义·何进谋杀十常侍》)


以上讲的是称数法和单位词。单位词是汉语的特点之一。在现代汉语里,称数法离不开单位词。天然单位词从无到有,从简到繁,从事物单位再到行为单位,是汉语发展史上值得注意的现象,所以我们在本章里详细地加以论述。


[1] 有个别例外,因为“参、什、佰”只在写法上与“三、十、百”有分别,所以用法上容易混同。


[2] 参看钱宝琮《古算源考》7页、83页。


[3] 先秦诸子每篇标题,往往标为某某第一、某某第二。这恐怕是后人所加,不足为据。


[4] 编者注:此段文集本无。


[5] 殷代的“升”也可以认为是容量单位。


[6] 布匹的“匹”跟马匹的“匹”不同,故认为是新兴的单位词。


[7] 关于单位词的分类,参看刘世儒的《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


[8] 《墨子·备城门》以下诸篇非墨子所作,当系后人所僞托。


[9] 《墨子·备高临》:“矢高弩臂三尺,用弩无数,出人六十枚。”孙诒让注:“‘出’疑当作‘矢’,此谓大矢也。”可见不是指人。刘世儒在他的《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中举了两个“枚”字指人的例子,但是他也说当作物来看待。


[10] 关于“个”字作为单位词,问题比较复杂。先秦古书中出现几处“一个”,如《书·泰誓》“若有一个臣”,《左传·襄公八年》“亦不使一个行李告于寡君”,《昭公二十八年》“君亦不使一个辱在寡人”等,王引之以为都是“介”字的别体,这里不举为例。


[11] 例外:《国语·吴语》:“譬如群兽然,一个负矢,将百群皆奔。”


[12] 也许这个用法更早。《公羊传·僖公三十三年》:“匹马只轮无反者。”“只”与“匹”并举,也可以认为是单位词。


[13] 今广东南部和广西南部方言对于人也称“只”,是例外。


[14] 我在《汉语史稿》中说“条”作单位词始见于唐代,是错误的。刘世儒先生举《礼记》郑注来纠正我。但他引文有误。“屈”误作“取”,“为”误作“内”。标点也有误:“者”下应断句,“绳”下不应断句。“若”是或的意思,“绳若布”是绳或布的意思,所以“绳”下不能断句。


[15] 例子采自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16页。


[16] 过去我不承认“匹马只轮”的“匹”和“只”是单位词(见《汉语史稿》),现在我的看法有了改变。


[17] 编者注:文集本没有“魏晋”二字。


[18] 例子除一例外采自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250页。


[19] “回”字在魏晋南北朝已出现,如《西曲歌·江陵乐》“试作两三回”、范云《闺思》“几回明月夜,飞梦到郎边”,但还不多见。参看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259页。


[20] 编者注:此例文集本无。


[21] 例子采自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263页。


[22] 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用“发”字,例如《柳毅传》:“然后扣树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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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陈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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