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寻找牛郎》第12章 拈花一笑

——牛云翔自叙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825 次 更新时间:2012-02-16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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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良  

民间习俗,人去世之后,亲属每隔七天祭祀一次(当地人叫“做七”),总共要做“七七”。我只有一个月假期,不能守丧到“断七”,打算做了“三七”,就到欧洲去。这期间,我有空到纺织厂走动一下,帮助打理一些事情。合资技改项目已经建成投产,厂里决定招收一批女工;由于报名人数过多,厂里决定通过面试考查,以便选优去劣。所谓面试,只是对应聘者进行目测,简单考问一下而已。具有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身体健康、五官端正、动作灵便的,就可以通过面试;如果身材矮小、反应迟钝或有其他缺陷的,直接淘汰出局。

面试过程中,一个女子突然走进试场,顿时成为引人注目的焦点。她,身穿红呢绒大衣,齿白唇红,双眸清亮,体态轻盈,风姿迷人。对于前面的应聘者,我只是摆着正襟危坐的样子,例行公事地看一看,问一问;但是,眼前这女子给人以鹤立鸡群的感觉,忍不住叫你刮目相看。奇怪的是,你越看越觉得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从记忆里搜寻,脑海里忽然呈现亡父出殡路过老东街的场景,使你想到她与那个与八仙奶一起接祭的女子宛如孪生姐妹,莫非两者就是同一个人?!

瞬间,空气像凝固似的寂静,可以感知呼吸的声音。当女子走近跟前打听如何报名的时候,人事部主任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报名期限已经过了,今天是进行面试;女子眨了眨眼睛,流出祈求的目光,请求让她直接进入面试,因为她急需上班做工;人事主任没有立即表态,而是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才破例让她直接面试;我随手拿了一张报名登记表,递给女子,叫她现场填写。她看了看报名表,扬起脸沉吟,神色茫然不知所措;我以为她没有带笔,赶紧从衣兜取出一支派克笔,往她手里递去;她摆摆手,冲我笑了笑,坦言自己不知如何填表怎么填写是好;我告诉她说,对照表中的栏目,据实填写就行了;她耸了耸肩,把报名表放到我面前,叫我代笔填写;我欣然应诺,拿笔做了一个手势,请她逐项回答我的提问,以便准确填写。

“姓名?”

“哦,”她停顿一下,介绍说,“我的名字叫fǎng yù(发音)。”

“怎么写?”

“纺织的纺,婕妤的妤。”

于是我埋下头,在姓名后面写下“纺妤”二字,并在性别、民族栏目后面果断地填写了“女”、“汉”。接着,我抬头询问她的出生年月;她蹙起眉头,默然不语;我重复问一遍,她还是不吱声,眼里闪烁犹疑的目光;我压低嗓音,对她解释说我知道女士年龄不可随意打听,鉴于表上有此栏目,只得冒昧询问;不好意思,她不无歉意地对我说,她实在记还清自己出生何年何月,论年龄,她也许相当于二十几岁;那就按二十岁填报吧;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问到文化程度的时候,她依然闪烁其辞,不作确切回答;我只好自作主张,给她一个“大专”学历;至于婚姻状况,我干脆不问,直接填写“未婚”就得了;不过,当我问她是否有纺织工作经历的时候,她眼里立即闪现出自信的目光,毫不迟疑地声言,她对于纺织非常投缘,无论是纺纱还是织布,都能够驾轻就熟。

办完报名手续,纺妤问可否进入面试。我不敢擅作主张,指着人事部主任对她说,他是厂方主考官,事情由他定夺;人事部主任狡黠一笑,摆出谦让的姿态,又把皮球踢了过来,说我是外资方代表兼合资公司顾问,说话可以算数;最后两人合计,鉴于纺妤熟悉业务(至少她自己认为),不妨免试录用她,因为厂里急需熟悉工人,再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最有说服力。

第二天,我趁早守候在厂门口,等到纺妤前来上班,就带领她参观合资新建的三个大车间。我们并肩进入新厂区,首先看看清花车间,这里引进了德国制造的清钢联系统,一捆捆棉花送进去,经过自动化设备处理,就变成一圈圈粗如麻花的棉条;建成投产以来,数清钢联运行得最好,偶尔也出现故障,原因是棉花原料中有人为掺杂的异物。接着看看棉纱车间,车间分前纺与后纺两大块,前纺是利用国产设备将棉条加工成粗纱,后纺是利用进口精梳设备将粗纱加工成细纱,专业术语叫高支纱;站在一台静止的精梳机边,我坦率告诉纺妤,棉纱车间运行很不理想,机器总是无端出故障,普遍认为进口设备有问题,而我怀疑女工技能跟不上;纺妤认真倾听,神态安静,默不吱声。最后看看织布车间,这里主要有日本和德国进口织机,诸如喷气织机或喷水织机都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可惜至今尚未发挥作用,处于患病或休眠状态;究其原因,恐怕还是操作不当,尽管以前也有织布车间,但是以前设备过于陈旧,只能生产医用纱布和包装布料等低档产品,不同的设备生产不同档次的产品,同样也需要不同的技能。

好端端的设备竟然像病夫一样躺着,实在令人揪心,令人气愤。听说厂里最近流言四起,很多职工对合资技改项目极不满意,有的甚至对我妄加议论,说我牵线招商引资是好心办坏事,引进的设备中看不中用,合资搞技改等于找死,当然不搞技改也是等死,不过,找死比等死死得更快;有的硬是无中生有,说什么进口设备报价过高,我从中吃外商回扣,中饱私囊。说我好心办了坏事倒可以接受,说我吃外商回扣真是冤死人;天地良心,我倾力招商引资搞技改,只是希望纺织厂能够走出困境。去年夏天,钱大展听说我回家休假,特地邀请我促膝面谈,叫我为厂里出谋划策;我坦言自己是搞生物的,对纺织业不在行,不敢妄出主意;他说你是喝洋墨水的见多识广,不要讲什么客套,有话但说无妨;走马观花地看了生产车间,我直接指出厂里最大的隐忧是,设备过于陈旧,产品质量和档次不高,缺乏市场竞争力;想要生存和发展下去,必须进行技术改造,引进先进的技术装备,开发高支纱及优质布等新产品。此言一出,钱大展马上树起大拇指,连声称道:对,对,你说的很对;转瞬,他脸上又布满愁云,颇无奈地感叹说他也曾想到搞技改,不过搞技改至少投入三五千万元,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理解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苦衷,可是爱莫能助。碰巧,在穿越阿尔卑斯的欧洲列车上,你有幸遇见并结识了施密特先生;他是德国特利尔人,一个经销工业设备的公司老总;两人通过英语泛泛而谈,从他家乡的马克思谈起,一直聊到我家乡的纺织厂;出乎意料的是,施密特先生居然对N镇纺织厂感兴趣,愿意在适当的时候去实地考察。后来他兑现了诺言,让我陪他到中国,专程考察N镇纺织厂;双方最终达成合作协议,一方以部分设备和资金入股,一方以现有资产入股,组建中德合资纺织股份有限公司,所有产品将注册为织女牌。

参观完毕,我问纺妤适合在哪个车间上班;她抚弄乌亮的秀发,眨闪长长的睫毛,很随和地表示听从厂里安排,只要能够进厂上班,随便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任你选择,你愿意选哪一工种;她嫣然一笑,说她喜爱织布,愿在织布车间当一名挡车工;于是我借助手机与人事部主任交换意见,在征得他的同意后,将纺妤介绍给织布车间主任。

车间主任凝神打量纺妤一番,表示同意她进织布车间,鉴于进口设备尚未调试妥当,他让纺妤暂时回家等候,等到设备正常运转了就来上班。但是,纺妤说她不能在家等候,如果允许的话,她现在就可以上机操作;我估摸她心中有数,便向主任递了一个眼色,他却木然无语,待我凑过去耳语几句,他才点头默许。

纺妤穿上白色工作服,戴上安全帽,类似美丽的白衣天使,轻盈地走到一台喷气织机跟前;过细观察、检测、调试,指令保全工、搬运工做好相关辅助工作,随即在控制台上设定了一系列参数,就按下启动开关,织机马上运转起来;于是,织机自动进行送纬梭织,也就是借助空气作为引纬介质,以喷射出的压缩气流对纬纱产生摩擦牵引力进行牵引,将纬纱带过梭口,通过喷气产生的射流来引纬;出现断纬时,织机自动停止,纺妤及时处理好接头,又让织机继续运转。当第一圈坯布下轴之后,我赶紧伸手抚摸,近距离目测,发现它非常整齐平滑,忍不住露出欣喜的微笑。

“瞧,”我拍了拍主任的肩膀,比划说,“这才是咱们所期待的织女牌布料。”

其实,公司产品注册为织女牌却是施密特先生的创意。当时为了讨施密特先生喜欢,厂里居然请来县剧团唱地方戏,碰巧演出《牛郎织女》;一开场,施密特先生笑容满面,以好奇的眼光注视戏台,很快就一脸茫然;我猜想他可能对这个中国家喻户晓的故事闻所未闻,便主动充当起翻译,娓娓向他讲述戏剧情节。施密特先生用心倾听,渐渐融入剧情,看到牛郎织女结缘欣然拍手叫好,看到牛郎织女分离不断摇头叹息;演出结束,施密特先生感慨不已,对那个美丽善良的织女大力赞赏,并建议将合资公司产品注册为织女牌。

就这样,纺妤轻易掌控了喷气织机。不管哪台织机出现故障或不听使唤,只要她亲手调理,很快就恢复正常;这些机器,似乎与她形成了默契,宛若暴烈的骏马遇到高超骑手甘于被驯服,亦如乖唳的孩子投进慈母怀抱马上安静下来;精梳机出了问题,让纺妤过去看看,也能手到病除。操作技能如此精湛,实在令人叹服,问她是否毕业纺织院校或在大企业工作过,她只是含笑摇摇头,没有作出回答。随着纺妤的介入,所有进口织机陆续进入状态,发挥其应有的效能;与此同时,我对纺妤的迷恋与日俱增,无论眼睛睁开或闭着,她那清澈的眸子,俏丽的脸庞,温婉的仪态,总是在脑海里闪现,勾起无尽的相思和遐想。

那种感觉如同初恋时一样,成天朝思暮想,吃饭没胃口,睡觉不安神,脑子塞满恋人的形象。大学毕业后我进入江南一家研究所工作,深深地迷恋一个姑娘,她的名字叫小红,是图书资料管理员;尽管小红是一个非常大众化的名字,古往今来不知被多少女子使用过,可是你一见到那个小红,就为她神魂颠倒;那些日子你以借阅资料为名频繁出入图书室,只是为了一睹她的芳颜,或跟她说说话;有一次,你将熬夜写好的情诗夹于图书封面与扉页之间,双手颤抖着交给小红,转身就离开了;此后你便怀着类似当年期盼大学录取通知的心情等待小红的反应,经过一个昼夜的漫长等待,终于听到令人欣喜的回音,她不仅褒奖了那首诗,而且同意与你交往;那些日子,你们不时幽会于公园、影剧院、咖啡厅,每到一处无不留下美好的记忆和愉快的笑声。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你与小红相聚在酒吧,一边聆听温馨的音乐,一边品尝甘甜的美酒,眼看她略现醉态更加妩媚,体内荷尔蒙不知不觉的升高,不由得使你难以自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给她一个最狂热的亲吻,并发出最真切的表白,恳请她接受你的爱情;可是她却使劲一推,挣脱了你的搂抱,以歉疚的眼神直视你,说了一句让你心碎的话: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你含泪刨根问底,她含泪给出一个答案,原来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对方父亲是市府要员,曾为她解决了就业问题;她不愿背叛已经达成的婚约,也不愿背上过河拆桥的恶名;她说,她虽然不能与你成亲,但珍惜你们之间的友情,愿与你做最好的异性朋友。初恋就这样注定没有结局,你只好慢慢修复内心的伤痛,将精力转移到工作和学习中去,最终如愿考取出国研究生。当她到机场为你送行的时候,两人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眼里却噙着随时可能流下的泪水,最后的话别让你们禁不住相拥而泣。

远在异国他乡,你并没有将她淡忘。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把她怀想,回想与她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猜想她婚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能否顺利走过七年之痒?意想若干年你们重逢是否还有牵手的可能性?有时候你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既然人家早已作出选择,又何苦对她念念不忘,并且抱有幻想?!不过,最近你似乎将小红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纺妤。为了避免出现初恋的尴尬,你急需探明她的底细,如果她已有心上人,你只好望而却步,以免陷得太深;如果她尚无心上人,你将对珍惜与她相识的机缘,力争找到感情的归宿;有鉴于此,你特地约请她与你一起共进晚餐。

黄昏时分,太阳还没有消失,天边出现一抹杂红的晚霞。当纺妤披着黑呢绒风衣悠然出现在厂门口的时候,感觉她混杂于匆忙下班的女工之中,宛若超尘脱俗的仙子分外抢眼,优雅的身姿,轻盈的步态,飘逸的神采,真是美妙绝伦;我不禁想起Byron的诗篇——She walks in beauty,心中油然产生审美的愉悦,深感只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才配得如此美妙的诗句:

She walks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 in her aspect and her eyes :

Thus mellowe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

我凑近纺妤,一边吟诵着诗句,一边与她并肩行走。她忍不住笑了,问我叽叽咕咕说什么;我告诉她,这是一首歌颂女性美的抒情诗,依我看她比诗中女子更美丽,可惜我写不出那么美的诗;不敢当,不敢当,她自谦道,脸上泛起羞赧的微笑。从厂门口东行三百来米,横穿马路,向北转弯,就来到位于新南北大街的酒店天然居。这是N镇有名的酒店,醒目的招牌下,是玻璃门上贴有一幅黑体红字对联——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上联与下联五个字完全相同,只是顺序倒过来,读起来都很通顺。每次看到这幅对联,我总会想起小时候玩过的文字游戏,那是趁同学不留心的时候,我在纸条上写着“我的生字表”,递给同学并叫他反过来念,结果念成“表字(婊子)生的我”,于是引起周围同学一阵哄笑;同样把“我坚强”的字条,叫女生反应读——强坚(强奸)我,也很搞笑。

走进酒店,两个着装相同的女孩马上点头致意,面带微笑打招呼——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我带领纺妤径直来到三楼的一间包厢,里面摆设有沙发、茶几和电视机,还有一个方桌,适合于进餐和打牌;墙面贴着粉红的壁纸,给人以温馨而浪漫的感觉,有一幅布料刺绣的画匾挂在墙上,画面绣着一棵花朵绽放的梅树,两个黄莺站立枝桠之上,对喙相向,恰似欢快地和唱。我们在沙发上就座,女服务生递上茶水,又问我点什么菜。

我指着纺妤对女服务生说:“喏,请这位女士点菜,”接着冲纺妤笑了笑,“今晚是我请客,菜由你来点。”

“不,不,”纺妤谦让道,“还是你来点。”

“不要客气,随你的喜好,点四菜一汤吧。”

“只有咱们两人,随便点两道菜就行了。”

“不,四道菜不能少,”我说,“为避免浪费,分量可以减半。”

于是,我们点了红烧鲈鱼、蒜苔炒肉、宫保鸡丁、麻辣豆腐和芦荟蔬菜汤——除了第一道菜,其他的分量减半,另外要了一瓶红葡萄酒;女服务生拿了菜单,下去通知厨房。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转过脸凝视纺妤。

“纺妤,你能前来赴约,我感到非常荣幸。”

“哪里,”纺妤笑道,“你特地请我的客,真不好意思。”

“咋不好意思,说起来我得感谢你。”

“感谢我?”纺妤愣了一下,不解地问,“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何以感谢我?”

“你呀,你帮了我大忙,”我恳切地对她说,“你知道吗,厂里技改项目投产后一度不能正常运行,使我面临很大舆论压力;果真失败了,我无颜面对纺织厂职工,无颜面对合资伙伴,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幸好你及时出现了,施展娴熟的操作技能,盘活了那些进口设备,使它们发挥了应有的作用;所以说,没有你这个救星,我可能成为遭人责骂的罪人。”

“你言重了,我只是本分而已,”纺妤说,“要说感谢,我应当感谢你,那天进厂报名,多亏你鼎力相助。”

菜陆续上来了,我与纺妤挨着餐桌面对面就坐。使用开瓶器,扯出了塞子,我将葡萄酒斟了两半杯,一杯递给纺妤,一杯留给自己。喝第一杯酒,我主动与纺妤碰杯,自己一饮而尽,请她也一口干了;她不好意思摇摇头,说她不胜酒力,只是抿了一小口;我体谅地点点头,叫她不必拘谨,能喝多少是多少。接下来,我们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室内弥漫淡红的光线,气氛挺温馨,我兴致勃勃,东拉西扯闲谈;纺妤默然倾听,听到俏皮话或趣事,捂着鼻子嘴巴,哧哧发笑。几杯酒下肚,我感觉心跳加速,脸面发热,血管里充满激情;渐渐地,我有意转换话题,婉言打听她是否结婚,目前有无意中人;她浅浅一笑,涨红了脸,轻描淡写告诉我,眼下她还是单身,尚未找到意中人。

得知纺妤还是单身,我当即饮尽杯中酒,转身走向茶几,掀开红纱巾,拿起事先购置的一束鲜花,双手捧着,正步来到她跟前,欠身行了一个曲膝礼,郑重地献花给她;纺妤接过鲜花,耸了耸肩,脸上荡起一丝微笑;在灯光照射和鲜花映衬下,她的微笑若隐若现,扑朔迷离,分外妩媚;她淡定地瞅着我,努了努嘴唇,似乎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纺妤,”我火辣辣地盯着她,深情地表白道,“这是九朵玫瑰,象征着我对你的感情天长地久,今生今世惟愿与你相依相伴……”

“这,这个,”她瞟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要看缘分,有缘才能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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