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昌建:叶浅予的婚姻辩证法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2083 次 更新时间:2008-11-26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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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昌建  

文人独白,文人回忆录,说真话的少,流水账的多。尤其是晚年之回忆录,要顾及家人子女的面子和前途,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货真价实的东西几乎很少,基本是清汤寡水的,不写也早为人所知的。胡适在世时,在台湾曾让他的同辈人写回忆录,应者也有,但能爆料的实在太少。尤其是在大陆,在经历诸多“史无前例”之后,即使也有人在写回忆录,也有人在号召说真话,但说真话何其难也!

而涉及个人情恋恩恩怨怨等问题的,更是禁区。有的作家早年就写过这方面的东西,到了晚年还是不得不算陈年老账。如沈从文早年写过《记丁玲》一书,记述可谓详尽也,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丁玲和沈从文都获“解放”,两人不仅没有相逢一笑泯恩仇,反而又在伤口上人为地撒上一把盐。所以我以为文人相轻,不是一句空话,因为彼此知根知底,心照不宣倒是一种方式,而如果一旦要评论他人,那一说便有可能要闯祸。所以有的当事人,便一直保持沉默,如徐志摩死后的陆小曼,她不为自己申辩一个字,惟一要做的就是要想方设法出版志摩的全集,因为那个年代,志摩非革命诗人,所以也没有人会来出版他的著作。后来,据志摩和张幼仪的儿子徐积锴回忆,他的母亲张幼仪倒一直对陆小曼保持着一份尊重。

如果从恩怨关系上来说,张幼仪不能忘记的是林徽因,正如陆小曼不能忘记的也是林徵因,可是林本人敢对人直说自己的痛苦和难处吗?

说真话难,回忆录中说真话更是难上加难。当然也有例外的。有的当事人已去世,垂暮之年的老者便什么也不怕了。有的想说点个人情恋方面的事情,妻子或丈夫已去世,所以也就敢写一些了,这方面汪静之倒是个榜样,晚年还把情书情诗都拿出来出版。相比较而言,画家艺术家比所谓诗人作家要坦白得多,男性又比女性要坦白得多。很有可能,就艺术家而言,文字不是他们第一位的艺术语言,所以一旦引诸文字,反倒能写出一些东西来。而作家对自己的婚恋诸事,则是惜字如金,避讳多多,应该说很不好玩。

其实艺术家都是很好玩的,特别是他们面对艺术和爱情的时候,但是如果不是写自传,写自传又竭力避讳,那好玩也变成不好玩了。从我接触的艺术家传记部分,凡是妻子或儿女所写的,我以为是大可打个折扣的。

所以我们特别为大画家叶浅予而骄傲,他为我们留下了一部《细叙沧桑记流年》。

1907年出生于富春江边的大画家叶浅予,是个坦白的人,他在80岁开始写作回忆录,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非常坦白地讲了自己一生中的几个女人,他是这样写的——

1987年是我的八十寿辰,我开始动笔写回忆录。其中一个重要部分,是写我的家庭生活,从罗彩云、梁白波、戴爱莲到王人美,写这四个女性在我一生中所起的作用和影响。

孙女说,这么分开写,岂不影响自己的社会声誉?我说,把真实生活写出来,反而能破除社会对我的怀疑。

大画家能有这样的认识,真是不简单啊。我们不能保证回忆录的百分之百真实,但是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角度,而他一生中的四个女人,他先是简括地叙述之——

罗彩云,是明明和你父亲的亲生母亲,可惜是个文盲;我和她之间,除了生儿育女,无感情可言,是我抛弃了她。

梁白波是个画家,才情横溢,与我一见钟情,可是她不能忍受情妇的地位,终于抛弃了我。

戴爱莲是个真正的艺术家,我倾心于她对艺术事业的奋斗精神,她对我的艺术事业起到极大的鼓舞作用,当然我也在艺术上给了她很多帮助,可惜在相处十年之后,由于环境的变迁,她另有所爱,抛弃了我。

在独居四年之后,由于朋友的推动,我和王人美结了婚。岂知我们之间,世界观、人生观和生活习惯如此不同,竟至在日常生活中缺少共同语言,貌合神离30年,迫使我专心一意在事业上寄托感情。王人美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自尊心太强,由于在事业上力不从心,很苦闷,容不得别人触犯她的自尊心,特别是长期高血压形成脑血栓之后,她性情更加乖戾,使我难以忍受。但想到我们已到垂暮之年,不得不强迫自己克制和容忍,做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大画家如此写了,倒让后面的传记作家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

说叶浅予,可以先说张乐平,同是漫画家,我们现在印象中似乎张乐平名气更大,因为他创作了三毛的形象。其实叶浅予可以说是中国连环漫画的第一人,在他之前,中国还没有连环的漫画形式,而他创造的“王先生”和“小陈”的漫画形象,在当时可以说家喻户晓。在当时凡有连载漫画的,必然就有叶浅予的王先生和小陈。据说,这王先生的形象取材于邵洵美,脸是瘦瘦的;而小陈呢,则取材于章克标,脸是圆圆的,当时这两位都是叶浅予的朋友。叶浅予的这个连环漫画一画就是十年,且达到洛阳纸贵的地步。直到抗日战争开始,叶浅予认为此类内容不适宜抗战的形势了,故毅然绝然地自我了断。

王先生和小陈的漫画形象当时就被拍成电影,且是系列性的,一共拍了近十部,所以由漫画而改编成的电影,中国在七十年前就有了。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又由张建亚改编成《王先生之欲火焚身》搬上银幕。同时代的漫画名家还有张光宇,我只知道他画过金瓶梅全套,还有就是丁悚,丁聪的父亲,当时的漫画家们处在抗战的年代里,所以他们的艺术创作是极进步和革命的,而在艺术上也都各有追求,并非一味的讽刺与幽默。就是从今天的动漫时代来看,我们现在的系列漫画的创作,其知名度还比不上“三毛”和“王先生”,我们后来是看到了朱德庸、黄玉郎等人的漫画故事,才知道即使是在港台,漫画也并不像我们所理解的是单幅的讽刺和幽默的。

叶浅予后来从漫画转到国画,亦成大师。

现在就来说说他的婚姻辩证法。

叶浅予先生的第一次婚姻也是媒妁之言,当时叶家跟罗家结亲,自然是包办形式的。罗家是桐庐之望族,所以婚事宴请大约办了一个星期才结束。婚后的叶浅予自然是要回上海做事的,他的意见是妻子留在老家,当时的做法一般来说也是这样的。我们只要想想鲁迅的婚事、郭沫若的婚事,不管有没有感情,妻子之留守,侍奉公婆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与桐庐县相邻的富阳,就是郁达夫的老家,一开始郁的原配夫人孙荃就先住在县里。但是叶浅予的妻子罗彩云是有先见之明的,她非要跟叶浅予去上海,于是她也很快融入到了大上海的生活中了,只是在生育孩子时回到桐庐老家。照叶浅予的说法,妻子罗彩云到了上海之后,倒是做起了专职太太,成天以打牌为乐。而叶浅予,照他朋友的话说,几十年来都是笔不离手的——如此,两人的情趣自然相距甚远,而外面的世界真精彩,这话也绝不是流行歌曲唱唱的。

在叶浅予有了一儿一女之后,大约也就是婚后的第五年,一个叫梁白波的女画家走进了叶的生活。

据后来黄苗子的回忆文章说,梁白波长得不算漂亮,但很有气质,而且她是在知道叶有妻儿的情况下,开始了跟这位画家的同居生活,两人都是画家,一下子有了所谓的共同语言,艺术家气质的人,恋情的开始似乎总是很快的,就像灵感的爆发一样。叶梁之恋,都算是名人之恋,所以可能一开始除了罗彩云不知道外,圈中的不少朋友都是知道的,因为叶梁已经出入双双了。不久小报上就爆出了绯闻,一篇《“王先生”失踪》把这个事情公开化了。

新闻舆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很有杀伤力的。报纸一登,叶和梁只能逃离上海跑到了南京,前面讲过罗家还是颇有势力的,结果是叶浅予被罗家押回上海。这个情节想来还是很有意思的,本来该是让叶浅予悔过自新的,谁知叶浅予已开始向罗提出了离婚请求,妻子不同意,她的观点是除非她犯了什么错误,比如她不忠之类的,那么做丈夫的才可以休妻。想想也是有道理的,任何东西都是一把双刃剑,家里是望族颇有背景,这可以让人把丈夫抓回来,但是又因为是大家族,这个面子是非常之重要的。婚一下子离不成,于是后来就产生了一个折衷的分居协议,由叶浅予负担妻儿的生活费用等。据叶老回忆,文革时的罗彩云是跟儿子生活在一起的,当时也受到牵连,得重症不忍病魔之折磨,后来吞安眠药而自杀。

然而叶浅予和梁白波却并没有正式结婚。其原因为何也不得而知了,照前面叶的说法是她不忍情妇之地位,因为同居毕竟没有法律的效力的。很可能在叶浅予解决家庭矛盾之时,这位艺术家也已经移情别恋了,我觉得这也很正常吧。梁白波正式离开叶浅予,那是在1938年,这一年叶31岁。很快地梁白波爱上了一个空军军官,后来随夫定居台湾。据黄苗子、郁飞等一些名士之回忆,去台湾之后,白波为林海音编的杂志画过插图,但是艺术上没有再进一步的发展。据说晚年是比较凄惨的,她曾自比为一块抹布,并且有精神分裂的倾向。

这里有一个插曲,梁白波当年常在看一本叫《邓肯自传》的书,我们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才看到的,连同写梵高的《渴望生活》,都是那个时期颇有影响力的传记。梁白波崇拜邓肯,巧的是她离开叶浅予后,上天却真的安排了一个舞蹈家来到叶浅予的身边。而且舞蹈家和画家也有共通之处,即她们都是从事造型艺术的。看过《邓肯自传》的人都晓得,舞蹈家邓肯的情人也都是艺术家和诗人,包括诗人叶赛宁。

离开了梁白波的叶浅予被组织派去香港办一本刊物,刊名叫《今日中国》,就是今天的那种外宣杂志,刊物是直接由宋庆龄领导的。这是1940年,这时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从海外回来的舞蹈家戴爱莲走进了叶浅予的生活。当时戴要演出,叶去画速写,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娇小可爱。娇小可爱现在不太好从影像资料上看到,而叶之风度翩翩,倒是可从当时的照片中看到,的确是少见的那种艺术家的风度啊。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当时戴完全不会说中文,她是特立尼特和多巴哥的华侨,而叶的英语水平只是中学生的,所以两人几乎无法对话,好在叶欣赏戴的舞姿,戴欣赏叶的画,特别是戴爱莲看到这位画家画的全是自己的舞姿,这种感觉当然是比舞姿更美的。那个时候,戴爱莲有一种崇拜画家的情结在里面,这是叶才后来知道的。所以他们相识半个月,便结了婚,当时的情况是他们都要回重庆了,万水千山总是情,万水千山终是难,临走之时,叶对戴说,让我们结婚吧!

当然,我们可能要等到他们十年之后才读得懂“让我们结婚吧”这句话后面的潜台词,或者说要经过更为久远的岁月,才会知道这两位艺术家当时为什么会闪电式地结婚的,特别是对于戴爱莲,她后来被称之为“中国舞蹈之母”。

这一年就是1940年。这一年叶33岁,戴24岁。

那是一个战乱的时代,那是一个青春的时代。

一个画家和舞蹈家的结合,而且是一个对中国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的舞蹈家,所以结婚对两人之间的影响肯定都是非常深远的,特别是对于戴爱莲,叶浅予等于是她的一个引路人和导游,这无疑是一段极为幸福的日子,虽然经历了战乱等艰苦岁月,但是对于艺术家来说,战乱从来就不是艺术的敌人,艺术的敌人只能是对艺术的懈怠和麻木。这个时候的戴和叶都进入了一个艺术的创新时期,比如戴是把芭蕾舞中国化民族化的第一人,而叶则开始了国画创作。两个人经常在一起采风,并且叶总是替戴画速写,留下了许多令人赞叹的杰作。不过后来在分手之后,照叶浅予的说法,因为语言不通等多种原因,叶浅予戏称自己是戴的跟包。而到了1950年,叶浅予时任中国美协副主席,戴爱莲当上了北京舞蹈学校的校长。叶戴十年婚姻,戴没有生育,她曾去香港治过病,但无果,这让她觉得有所愧疚。所以她后来把叶浅予和罗彩云的女儿视同己出,正是这一年,他们的爱情和婚姻到了终点。

1950年的秋末冬初,叶浅予从新疆回来,戴向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叶问为什么,戴说她已经爱上别人了。叶追问是谁,戴说是一个在这里住过的青年舞蹈家,其实就是她的舞伴。据现有的材料说,文革开始后她又被“舞伴” 抛弃,可谓是尝尽了感情之痛苦。“解放”后又跟叶浅矛的女儿有来往,直到后来她又迎来了一段伟大的黄昏恋。此待后面再叙。

当戴提出离婚,这个时候叶浅予才明白,上一回跟梁白波,如果说是自己越轨,那么这一回是轮到他要出局了。第二年由组织出面协调,两人正式离婚。

这对叶浅予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因为那时他已经44岁,所谓哀乐中年大概也莫过于此吧。

第四个走进叶浅予生活的是王人美,著名的电影明星,因《渔光曲》而蜚声影坛的,后来王人美嫁给电影皇帝金焰。三四十年代的电影明星,离婚率普遍比较高,王人美和叶浅予认识时,叶已经独居五年,王人美呢已经和金焰分手十年,他们俩人是属于朋友撮合而成的,因为都是社会名人,又都是离异之后的单身,所以在经历一段接触之后,叶浅予向王人美提出了求婚的要求,王人美阅人颇深,当时是有过犹豫的,但后来还是答应了,1955年他们结婚时,王人美41岁,叶浅予47岁。但是婚后王人美就说忍受不了叶浅予的大男子主义,才一个多月就提出要离婚……叶先生说他们的婚姻长达三十多年,虽然磕磕碰碰,貌合神离,但也很奇迹般地维持下来了。

而所谓磕磕碰碰,貌合神离,那是因为叶浅予的性格始终是外向的大胆的大大咧咧的,而且生活中也十分幽默,这跟他是漫画家出身很有关系,而王人美经历坎坷和运动之后,变得有些胆小和自闭,生活中反而有些一本正经。何况两人都已中年,早就形成了各自的生活习性,两人又都是艺术家,极其敏感,所以其婚姻的磨合难度可想而知。后来整个中国社会越来越政治化,文革中叶浅予入秦城监狱七年,历经磨难。王人美也还在等着他,非常之不易。王人美后来也出版了《我的成名与不幸》,讲了她跟金焰和叶浅予的情感生活,倒也还算实在。其实三四十年代的那些明星,有好的传记的非常之少,原因无非还是不敢讲真话。王人美在她的传记中,自然是讲到了叶浅予的大男子主义。

其实关于解放后的王人美,人们所知甚少。不过恰好我手头有一张影碟,叫《青春的脚步》,是1957年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王人美演一个遭丈夫遗弃的角色,而丈夫因为资产阶级思想严重又道德败坏,爱上了自己表弟的女朋友。如果从年龄上来推算,当时王人美已经43岁,人到中年,野玫瑰的风采自然是没有了,而且她不像那些徐娘虽老风韵犹存的明星,即使在六七十年代,还可以拍些电影。我没有考证这是不是王人美的最后一部电影,但是在那个年代里,演技的陈式化等都是一个大问题,所以像王人美这样的也是无用武之地。

现在很多人认为叶浅予是个在爱情上失败的男人,虽然优秀而伟大,但是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却都离他而去,而华君武说他专找“霓虹灯”式的女人,大抵是指找的女人都耀眼发光的意思吧。作为爱情失败的佐证,有人说戴爱莲甚至在晚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爱过叶浅予,只是说他优秀而已,因为优秀和爱还不完全是一回事情。

再花一些笔墨来说说戴爱莲的的另一段爱情生活,这曾经是叶浅予不知道也不愿面对的,辩证法本来是讲方法论的,又讲两分法,要知己知彼,但叶属于那种只知己不知彼的人,所以难免有了盲点。

其实让戴不能忘怀的男人既不是叶浅予,也不是当年的那个舞伴,而是远在海外的雕塑家——捷克人维利。这位中国舞蹈之母一生也没有从她的初恋中走出来。这话就得追溯到1939年,这一年戴留学英国,当时她在捷克人维利的画室里,利用暑假做过两周的模特儿,并且无可挽回地爱上了这个艺术家,但这个维利已经跟银行家的女儿西蒙订婚,而这位西蒙又恰好是戴的同学,也是学舞蹈的,当时正好放暑假回奥地利了,而戴爱莲呢刚好利用暑假给维利做模特,他们就这样生活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西蒙回来了,戴就选择了离开,虽然痛苦,但却无奈,后来戴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两个星期——这大抵也让我们明白了戴为何在跟叶浅予认识半个月之后就结婚了——是对艺术的膜拜,还是一种弥补心理?这里面太复杂,而这一切当时的叶浅予肯定是不知道的。据说戴曾经想把自己的初恋故事说给他听,叶浅予表示不想听,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戴虽然早已经跟叶离婚,但还是想把这事告诉他,叶浅予仍表示不想听。当时的戴爱莲作出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她托人去英国寻找维利。四十年过去了,戴爱莲还在思念着跟她过了两周的画家维利。

天遂人愿,相隔40年,戴爱莲和维利又见面了,而且安排者竟然还是西蒙。当年西蒙回家过暑假,才把空档留给了她的同学,现在又是西蒙为他们安排见面等,其实这也正常,因为戴毕竟也是自己的同学。而让西蒙更不能想到的是,两位老人竟然旧情萌发……后面的事情更像是一场传奇,西蒙后来得了不治之症,她在病床上叫来了她的女儿,嘱咐女儿让这位戴姨妈来照顾维利的生活。所以后来才有维利和西蒙的儿子来接戴爱莲去英国的事情。

半个世纪之后,这一对有情人终于生活在一起了。直到1995年,维利去世。也是这一年,叶浅予去世。这两位男人,都是1907年出生——真是一种说不清楚的宿命啊。一个是雕塑家,一个是画家,都是从事造型艺术的。

而作为那场爱情的见证,在维利的工作室里,在那两个星期,维利为戴爱莲精心创作的一尊颇具东方少女气质的石质头像,已经从维利的家里摆放到伦敦的英国皇家舞蹈学院的大厅里,而瑞典斯德哥尔摩舞蹈博物馆也收藏了戴爱莲石雕头像的复制品。

但是在叶浅予的画册里,戴爱莲的身影就决不是这么一幅了。我们知道艺术家都是多情的,但如何经营他们的婚恋,或许是一门更高的艺术吧,而在这方面,有的艺术家就显得比较单纯了。作为极有魅力的男人,叶浅予无疑是极有女人缘的,他一生中的四个女人,他努力地想读懂她们,所以直到晚年,在他的《细叙沧桑记流年》中,他努力地想探讨婚姻的辩证法。

但婚姻真有辩证法吗?或许是有的,但是爱情是没有辩证法可言的,如果有,那也基本就是事后诸葛亮,也只有经历了沧桑,才能摸到一点点门道。

艺术不也正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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