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萍:窗外的紫薇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910 次 更新时间:2024-08-20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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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艳萍 (进入专栏)  

厨房的窗外,是一株紫薇。

每天,我的眼神会无数次不经意地望向那株紫薇,心里感叹,今年的紫薇花期好长,花朵好多。

植物们每一年的花朵和果实都有变化。

邻家小妹那天跟我说,今年,她们家的橘子结的果实非常少。原因就是上一年的冬天下了几场冻雨,影响了花朵和果实。而我家窗外这株紫薇,同样也经历了冻雨,但却比哪一年都开的好。

我在厨房做饭,眼睛里有这株紫薇,会很不一样。我一边切着菜一边炒着菜,一边会看向紫薇。

我很晚才知道紫薇这个树种。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又听说,这树很特别,怕痒。手摸树干,它会动。湖大后面的沙湖畔,有几棵紫薇,我经过的时候,就悄悄摸它的树干,并没有动。奇怪,这是为什么呢?

后来看《还珠格格》,里面的女孩叫紫薇。这名字真好听,比她的人还美。也或者说,因为这个名字,她更美了。

紫薇同紫微。它很特别,有三种意境:一是星座名称,在北斗之北,为天帝的住所。钱起有诗:“顾影怜青籞,传声入紫微。”二是皇帝所在的都城。杜甫有诗:“如何碧鸡使,把诏紫微天。”历史上,隋炀帝迎万国来朝,举国力建紫薇宫。三是官名。有诗云:“汉家金马署,帝座紫微郎。”紫微省即中书省,唐朝中书省内多种植紫薇。晚唐诗人韩渥写过:“职在内庭宫阙下,厅前皆种紫薇花。

也是为此,唐朝写紫薇的诗多。白居易就曾做过唐朝的中书舍人,也就是紫微郎。他写过一首《紫薇花》:”丝纶阁下文书静,钟鼓楼中刻漏长。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那天,白居易正在宫中值班,正感寂寥,落寞,抬头一看,只见紫薇花正开。紫薇花对紫微郎,花正好,人也正好,两两相对,爱慕无限,珍惜无限。

风景看似无用,却滋润人心。我在欣赏,为手里做着的事情增加了美感。我总在说,好美好美。不知不觉,会强化很多对于生活的热爱。

夏天没多少花开,紫薇是夏日一景。夏天气温高热,紫薇的婀娜多姿可带走很多烦躁。

我欣赏紫薇的时候,通常不是看成一棵树,而是把它和家居看成一个整体。也就是说,我调整视线,把它从窗外请进来。也或说,把家居和紫薇框在一个空间了。

锅碗瓢盆的厨房,有了一簇簇紫花摇曳。

杨万里是宋代的,也写紫薇,诗的名字很直白,叫《道旁店》:“路旁野店两三家,清晓无汤况有茶。道是渠侬不好事,青瓷瓶插紫薇花。”杨万里写这首诗的时候,很随意。大清早的那一幕,很写实,感觉是随口吟的。宋代的青瓷瓶,美。青瓷瓶插紫薇,更美。没有这一句,这首诗不算什么。有这一句,就千古了。古往今来后去的人们,都会喜欢那路旁野店里,青瓷瓶插着紫薇花。

紫薇有几种,开白花的叫白薇,开红花的叫红薇,开紫蓝色花的叫翠薇,开紫色花的,才叫紫薇。它的花期较长,也叫它“百日红”,杨万里还写过一首,这次的名字好听,叫《咏紫薇》:“似痴如醉弱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无红百日,紫薇长放半年花。”紫薇的花期,一般是在夏天。栀子花过后,它就开了。直开到秋露生,秋风吹。

紫薇的花,不是开在叶子间,而是在枝条的顶端长出花穗子,再开花。它的花,和别花不同,花瓣和花蒂之间,由一根细丝连接。叶片如轻软的皱绸,如淡紫的烟雾。微风一过,抖抖颤颤,很害羞。它的花蕊是黄色的,紫色配黄色。花有香味,很淡,凑过去才可以闻到。

紫薇的树干没有皮,看起来很硬朗,我摸了摸,感觉花枝在摇动。所以紫薇,还叫“怕痒花”。不过,我还是存疑,不觉得紫薇怕痒。那样的花朵儿,无风也会颤动。我觉得,花枝颤动,是必然。

中午下起了雨,想起紫薇来,就站在窗前看。它的花,看起来细小,其实不小,只是展不开,如同少女衣服上,领口袖口裙裾上装饰的纱质荷叶边。下着雨,紫色显得很淡,恍如一个梦境。

有了那三种意境,相对于其它的植物,紫薇多了厚重。我在这大雨里看着它,就好像它是从唐朝走来,走了很远,又仿佛很近,千年一梦。世间变迁,人事转换,不知道紫薇花是否知道。反正我看见的紫薇,还是当年紫微郎看见的那树紫薇,自在轻盈,安好如初。

宫廷没有了,帝王没有了,诗人没有了。但紫薇还在,一直在。紫薇,千屈菜科紫薇属,非常好培育,非常好种植,非常好养护。它的花语是人与人之间长久的交往。

很多人喜欢花,喜欢植物。但是真正的喜欢,是对它们有交情。有交情了,才能够在看见它们的时候,内心里有欢欣和美的感动,有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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