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诞生
黄昏或深夜，我从未追问
如果那个痛苦的时刻纠缠
自然电闪雷鸣的暴怒情绪
你们还会一如既往地相信
婴儿的啼哭
是上天的恩赐吗？不，
我应该先向陌生的子宫
以及阳光下闪烁的面孔
投射讽刺的微笑，然后
释放恐惧的悲哀
黑夜包裹翡冷翠的露珠
襁褓束缚无知的诗人
我不知道我会迁往哪个世界居住
一切在我的肉体成形之前
自然而然得到了法的承认
宽恕我吧，仁慈的天
在我学会爬行之前
可恶的灵魂未曾赋予我
自为的选择权，而我也是
直到今天，才蓦然发现
垂死的时间
在生前已经纠缠住
选择天空的灵魂
但世俗的道路已经展开
我透过幽窗里的光线
嗅到远方的腐殖气息
尽管深入我内心的
两极气候寒冷
尽管我选择出发的意义
然而，一只灵鸟
永远也挣脱不了
狭小的星空
像我一样
——请你相信温暖的心
二、 忧郁
村庄的泥土，诗人的历史
青苔在风的气息里
疯长，在斑驳的光线阴影里
迷失方向。你绝不会认识
那个在清晨的迷雾中
跳舞的少女，聪明的你
能否发现她，沉睡的秘密
我只想轻轻地告诉你
从黄昏到黎明
从地平线的尾巴到头部
她穿过整整一个夜晚
她的眼睛和灵巧的手
像飞蛾追逐光线一般
捕捉着羞涩的露珠
躁动的灵魂淋了雨
夏季的台风已经深入
内陆的村庄。牧羊人
收拢羊群。
我要通知诗人
摇摆的天气渐渐地
稳定，正移向您的居住地
潮湿的青瓦房
即将成为诗人的歌唱
实现的自我地狱
多年以前，我开始
失败的旅途。乌鸦的嘶喊
引我进入海洋般的热带雨林
相互缠绕的藤蔓
包围幻觉中的男孩
诗人啊，词语的组织
已经叛变
而远离了村庄的青春
携带忧郁的病菌
继续扩张它的领土
三、 焦虑
你将自己的身体钉在
墙体之内
除了文字的流动
你察觉不到任何的
隐藏背影的动感
寒冷不过是身外之物
我有厚重的棉袄
你拥有焦虑
谁也没有告诉过我们
冬天已经勾搭上寒流
而疲惫的意识拦不住噩梦
凄冷的暮色翻滚，你
拒绝玻璃窗的暧昧
某种明亮的光涌出你
模糊似水的眼眸
渐渐显现的
遥远的旷野
一个苍老的形象
定格……
在你的诗歌画面里
田埂身着单衣
老农拭不尽的冷泪
流出旱烟的呼吸
余烟袅袅，泪眼隐藏
我清楚田野的界限
我必须代表我自己
为你作出一生惟一的
正确的抉择
理智的神告诉我
艺术家的白发终不能三千丈
思想的清风终要在纸上定居
无辜的爱情也终逃不过死亡
而贫穷漂泊的你
缺氧的睡眠终要窒息
我努力遗忘你
沧桑的容颜
美还是丑，我无从选择
我只愿永久地忘记
但这个故事必须在冬天的
脚步声里终结
你也将随之消失
四、 归隐
这是从古代归来的陌生人
他有飘散的长发，以及
久经饥饿的瘦弱
流水潺潺而过，和弦响起
——这一切只属于他
偏执的想象力
因为他是聋子
我踏着他的脚印
走向高山流水
欣赏是一面魔镜
我将它高高举起
自己的影像消遁无迹
恐惧嘲笑我的内心
你这个怪人是谁？
我的惊恐飘逸出嘴唇
他的微笑开始说话：
我住在瓦尔登湖边
我的名字叫梭罗
哦，我知道
我幻想中的某个村庄
与您的住所很相像
据我所知
他们正在互相靠近
沿着某条光的纬线
我踏着他的脚印
走向幻想中的村庄
五、 死亡
最后一次摆脱畏惧的统治
我终于成为自己的国王
我要赐你一顶隐形的皇冠
在群山的见证下
大声地呐喊你
卑微而自由的名字：
诗人!——午夜的诗人！
我的诗人！
月亮履行完她的职责
赶着回家见她的情人
黎明成为太阳的使者
我躺在泥土的凉床
回忆过去：平静的回忆
我遗憾地发现
在死亡统治生命之前
终我一生的长途跋涉
不过是为了
找寻属于自我的地狱
在那幽深的地方
我的心和灵魂
享有自由的特权
你必须承认
一切罪恶结束之前
一切高尚也在悄悄地萌芽
我请求您的宽恕，仁慈的天
因为您知道
游戏规则已经生效
在我的历史诞生之前
然后，我死了。
二零一零年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