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方债务惊人的膨胀反映了中国对国内生产总值(GDP)的痴迷,一味追求GDP的结果是各级官员常常毫无节制的借钱花钱。
用中国官方媒体新华社的话说,这是一种“GDP崇拜”。这种“崇拜”是造成地方债务迅速膨胀的主要原因。根据中国政府的审计结果,地方债规模已从2011年年底的1.7万亿美元激增到2013年6月底的2.9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33%。
如果不加以控制,这种膨胀会威胁到中国的金融稳定。正是考虑到这一点,中共上个月宣布了新的激励方案,对注重增长质量而非数量、关注生态环境的地方政府官员加以奖励。
那么,取消全国GDP增长目标如何?这会给外界传达一个强烈的信号:中国对待经济转型的态度是认真的。
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给GDP下达硬指标的主要经济体。中国过去两年的GDP增速目标一直是7.5%。而包括美国在内的另一些国家只有一些机构对经济增长作出预测。
经济增长目标是斯大林计划经济体制的遗留产物,政府通过这套体制配置稀缺资源用于工业生产。中国直到今天仍没有放弃给经济增长设定目标的做法,仅这一事实就说明中国距离真正的市场经济还有多远。
由于官员的仕途与当地GDP增长速度紧密挂钩,地方政府不惜大举借债来投资兴建酒店,高速公路和地铁等设施,造成沉重的债务负担。
一切为了增长的理念带来一个副作用,那就是环境的破坏已经演变成公众健康危机,成为政府面临的一大政治挑战。
因此,部分经济学家认为,取消增长目标已成为显而易见的解决之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简称IMF)前中国部门高级官员、目前在康奈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担任教授的普拉萨德(Eswar Prasad)说,设定增长目标的做法已经不合时宜。
普拉萨德说,如果中国政府放弃GDP增长目标,那将是一个振奋人心的转变,说明中国政府已不再把竭尽全力保增长作为首要任务,而是更加注重平衡且可持续的增长模式。
不过,尽管去年的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在经济改革计划中承诺要让市场发挥决定性作用,但对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遗留下来的制定GDP增长目标,中国目前鲜有关于放弃这种做法的公开讨论。
经济学家们表示,这凸显出中国要想控制处于失控状态的地方政府债务就必须解决的一个问题:那就是最高领导层自身对于经济增速问题、以及增速对于经济规划和官员政绩的重要性的问题还存在意见分歧。
中国高层领导人此前已暗示,他们对于中国经济在保持长达三十年的两位数增长后出现放缓并不担忧,目前的工作重点已转向落实改革。
不过,中共高层近来的举动明确显示出,他们仍认为实现经济增长目标非常重要。
在去年早些时候中国经济增速放缓时,一些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将会保持观望、让局面顺势发展。但恰恰相反,主要监管机构明显感到措手不及,再次开始注入信贷——这种做法令他们向地方层面传递的“不以GDP论英雄”的信号大打折扣。
苏格兰皇家银行(Royal Bank Of Scotland)首席中国经济学家高路易(Louis Kuijs)表示,中国领导层相当在意经济增速,而且关注度比该行几个月前料想的更高。
不过,Wigram Capital Advisors驻北京的负责人Rodney Jones表示,鉴于全球经济正在回升,对于中国而言目前是放弃GDP增长目标的大好时机。他认为,不考虑全球整体形势而一味地为每年设定一个特定增长目标会扭曲中国经济,经济增长是有周期性的,必然会有起有伏。
传统上,这一目标被视为底线,而非需要努力实现的远大目标。因此轻松超过这一目标成为政府公信力的标志。
这就给经济增长目标赋予了政治意义,导致放弃这一目标的任何决定复杂化。
去年的情况反映出中国共产党对这一目标的敏感程度。当时中国财政部长楼继伟在华盛顿对一些记者表示,经济增长率降至7%、甚至6.5%,也不是大问题。但国家媒体迅速予以纠正,坚称7.5%的目标不会改变。
这一目标在其他层面也具有政治重要性。这反映出政府的当务之急是保持足够快的经济增速,以实现充分就业和社会稳定。
另外,上述目标也关乎中国在2010-2020年实现GDP和人均年收入翻一番的计划。
但中国的人口状况正在发生迅速变化:劳动力数量已经见顶,目前正在下降,这意味着中国可以以较低的增速实现就业目标。而且即使中国经济年增长率降至7%左右,也仍然能够实现到2020年翻一番的目标。
此外,中国政府必须在GDP增速放缓相关的政治风险和金融市场崩溃的现实威胁之间进行权衡。
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将于3月份在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宣布2014年增长目标。他最近暗示,7.2%的增速将足以确保就业水平,令人猜测他可能准备公布较低的经济增长率,可能是7%。
那将是一个大胆的决定,但需要更大勇气的是彻底放弃这一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