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参议院于当地时间3日晚以79票赞成、19票反对的投票结果，程序性通过了针对中国人民币汇率的“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立项预案，为最终投票铺平了道路，预计最终投票程序最早将在本周晚些时候进行。届时，不管这个议案最终会不会通过，美国政府最终会不会签署，对美国而言，人民币汇率问题政治化已成为常态。其背后反映了近年来一度热议的G2，在事实上只不过是一个幻影而已。

中美经贸关系的本质是权力不对称

自2005年以来，中国政府在国际社会和美国政府的压力之下，已逐渐让人民币升值近30%。但美国国会仍不甘心，面对可资利用的武器，屡次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大做政治文章。虽在事实上认识到人民币汇率不是造成美国贸易赤字的根源，多年来也竭力避免国会通过关于中国政府操纵人民币汇率的法案，但面对国内失业率高企、经济复苏不振、民怨积聚，特别是即将到来的总统选举这个政治超级营销战，美国政府也难以招架来自国会的压力。

过去几十年，在经济全球化和世界经济分工格局之下，中美经济贸易联系日益紧密，中国成为美国最大的商品进口来源地，美国成为中国贸易顺差的主要来源。至今，中国成为世界上外汇储备最多的国家，并用其中的三分之一购买了美国的国债，一种经济金融上的相互依赖关系，在中美之间日渐形成。2008年，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eter G. 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所长弗雷德?伯格斯滕（C. Fred Bergsten）提出由中美主宰世界的G2构想，一时之间，关于G2的话题充斥世界各大媒体。

有多种原因导致中国政府否认G2的存在。外交上的考量是个重要因素。若认可G2的权力结构，中国势必要承担起相应的国际责任，这将超出中国事实上的国力和能力。同时，发展中国家的国际身份对中国依然非常重要。虽然中国在GDP总量上已成为世界主要经济体之一，但在以发达国家为主的国际主流经济社会中，中国势单力薄，曲高和寡，亚非拉等一干发展中国家的支持，对中国国际政治博弈依然非常重要，G2将使中国陷入发达国家团体和发展中国家两不讨好的境遇之中，这会严重背离中国的国家利益。

但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中国认识到G2结构本质上的权力不均衡。中国GDP的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数量优势，而不是质量优势。除了创新匮乏之外，中国GDP的增长在很大程度上极度依赖美国和欧盟等发达国家的需求。这形成了当今中美经济贸易关系中一种严重的失衡结构：美国巨额贸易逆差，中国巨额贸易盈余，后者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前者之上。在某种意义上，这种失衡结构反映了中美之间严重的经济权力不对称现象。作为经济增长的最终动力，消费能力决定经济权力。美国之所以是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增长最终引擎，就是美国巨大的终端消费市场及其能力。这是美国的优势，却是中国的软肋。国际关系历史上有过这么失衡的G2权力结构吗？

中国的出路是改革权力市场经济

美国国会屡次以人民币汇率问题打压中国，正是掐住了中国经济增长严重依赖美国需求的软肋。这个软肋与中国持有大量美元外汇储备及美国国债基本上没有关系，中国政府以抛售美国国债来制衡美国并不现实，提出这种建议的人常被讥讽为不懂经济或半桶水的经济学者。

10月4日，中国外交部发表声明，认为美参议院法案违背世贸规则，予以坚决反对。在声明中，中国敦促美国国会有关议员从中美经贸合作大局和美国自身利益出发，正确理性认识中美经贸合作互利共赢的本质，停止以国内立法手段制造问题向中国施压。中国呼吁美国摒弃保护主义，不把经贸问题政治化，以实际行动为两国经贸关系发展创造有利环境。

但是，就中国而言，要从根本上改变在人民币汇率上的被动局面，就必须从根本上改变中美经济贸易的失衡结构和不对称的权力关系，也就是要从根本上推动外需型经济增长模式，向内需驱动型转变。世界历史表明，要提高一个国家的内部消费能力和水平，有效解决贫富分化，形成一个庞大的、以服务于中小企业的员工为主要成分的中产阶级是关键。但在当今中国，大部分外资、私有企业的员工虽有中产之名，却为高房价、高物价所困，难以形成尽如人意的消费能力。消费主力主要还是以少数权贵者，以及公务员、垄断国企和部分事业单位员工为主。这部分人只占总人口中的很小比例。

因此，中国需要形成一个橄榄形的社会结构，培育像样规模的中产阶级，就必须积极扶助和支持中小企业的发展。但如今，众多中小企业为权力市场经济所困，融资困难，难有持续发展和壮大的空间与条件。有学者统计，中小企业占中国经济出口的70%，国内生产总值的60%，就业的80%，但从银行获得的贷款只占总贷款的20％左右，银行融资的渠道主要向垄断国企开放。这反映了当今中国生产要素市场化严重滞后的现实：权力掌控者掌握生产要素，谁接近权力，谁就更容易致富。权力市场经济是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贫富分化不断加剧的最主要推手。

2008年金融危机后，中国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的地位跃升之快，一度让中国人有眩晕之感。人民币汇率一再被美国国会说事，让人认识到中国权力市场经济基础上的增长动力原来是如此脆弱。中国要真正成为世界经济中的权力大国，以法治市场经济取代权力市场经济才是正道。当哪一天人民币汇率不再成为国际舞台上的一个政治问题，或许中国才真正可以有底气认可G2的存在。

作者是中国上海独立评论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