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的指导思想，中国共产党人要把读马克思主义经典、悟马克思主义原理当作一种生活习惯、当作一种精神追求。马克思主义对旧世界的批判与对新世界的建构，不是建立在情感的激愤和善良的呼唤上，而是基于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深刻的把握和正确的运用，是对历史规律铁的法则的科学阐述，是为了最广大人民群众和劳动者获得解放的科学理论，是指引着人民改造世界的行动纲领，是始终站在时代前沿，不断根据时代、实践、认识发展而发展的科学理论。人民性、科学性、实践性、发展性是马克思主义鲜明的品格。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人民性；科学性；实践性；发展性
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社会的指导思想，我们的一切思想和行为都深深烙上了马克思主义的印记。中国共产党理论武装的内容，不论是学习经典原著还是学习党的创新理论，都是从不同层面、不同形态上对马克思主义系统、深入、鲜活的学习。
但正是熟悉，正是学的越多，也容易产生一种“熟悉的陌生感”或者说叫“有知识无认识”的现象。换句话说，就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一棵一棵的树木我们学习掌握了不少，却没有对整个森林形成总体印象，形成全面认识。经常有人讲，学了很多马克思主义的课，但真要问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一下子还很难清楚地说出来。所以，很有必要从总体上讲清楚“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是什么”，既兼顾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内涵与理论体系，更突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要义与精神实质。
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讲话中用四句话对马克思主义作了科学而精辟的阐述：“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创造性地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马克思主义是人民的理论，第一次创立了人民实现自身解放的思想体系；马克思主义是实践的理论，指引着人民改造世界的行动；马克思主义是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始终站在时代前沿。”这一重要论述深刻揭示出马克思主义的核心要义和精神实质。
一、一面旗帜：马克思主义是人民的旗帜
毛泽东在1920年与友人的信中讲过一句话，“主义譬如一面旗子，旗子立起了，大家才有所指望，才知趋赴。”充分肯定了宗旨主义、思想理论对实践的重要性。但是，旗帜是有归属的。讲旗帜一定要问一问，究竟是谁的旗帜？马克思主义之前的人类思想发展史上的各种思潮、各种主义，都是少数人的旗帜，或者明确地讲就是统治阶级的旗帜。马克思主义的出现，让这一切发生了根本性改变，普罗大众从此有了自己的旗帜。旗帜鲜明地讲，“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为绝大多数也就是为人民，为无产者，为工人阶级，这一点意义重大。用列宁的话说，马克思和恩格斯“教会了工人阶级自我认识和自我意识，用科学代替了幻想。”
马克思主义让工人真正认识和意识到自身的力量，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是工人养活资本家，不是资本家养活工人；真正认识和意识到自身的利益，从来不是一个个无产者改变个体的现状，而是整个阶级改变阶级的整体现状；真正认识和意识到实现自己利益的现实的道路，不是祈求资产者发善心换取状况的改善，而是联合起来进行革命，进行阶级斗争，争取解放。概而言之，马克思主义发出“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历史最强音，马克思主义让工人阶级的状态从自在变为了自为，工人阶级的行动从自发变成了自觉。
马克思主义这面旗帜又是一面让人民解放的旗帜。习近平总书记讲，“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人民如何实现解放？根本的是改变社会制度。通过农民起义成为皇帝，成为王侯将相，只是陈胜吴广、李自成几个人的事，而且也长久不了。不改变社会制度，不改变社会形态永远不可能有人民大众的真正解放。
但是，改变社会制度也要看改变成谁的社会制度。在十七八世纪的欧洲大陆，无产阶级帮助资产阶级推翻封建社会建立起资产阶级社会，走到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马上开始了对无产阶级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新的剥削，剥削程度甚至更广更深，更无所逃避。所以，无产阶级要通过继续革命，通过自己领导的无产阶级革命用暴力推翻全部现存的社会制度，让自己取得统治权，让自己变为统治阶级。“无产者在这个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锁链。他们获得的将是整个世界。”
我们要强调的是，让无产阶级成为统治阶级只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一个阶段、一种手段。从根本上看，无产阶级不是要消灭某个特定的资产阶级之后自己变成新的资产阶级，或者说无产阶级也不是要自己永远作为无产阶级，而是要在消灭资产阶级的同时消灭自己，消灭自身存在的社会制度形态，建立崭新的社会制度，建立起自由人联合体。在这样的联合体中，没有了资产阶级，也就没有了无产阶级；没有了无产阶级了，也就自然没有了资产阶级。这就是共产主义社会。
建立这样的新社会要有旗手，要有先锋队，这就是共产党。马克思主义不是书生空发议论，而是特别重视现实行动，特别注重培育进行武器批判的物质力量。马克思恩格斯一生把很大精力放在培育工人阶级的政治组织和进行工人运动上，很多的理论篇章也都是围绕着现实的工人运动而做的。作为马克思主义诞生标志的《共产党宣言》就是为第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共产主义者同盟写的纲领；《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论权威》是总结国际工人组织，也就是第一国际经验教训的文献；马恩全集中收录的书信中，很大一部分是马克思恩格斯写给工人组织领导人及其成员的。这是因为没有共产党就不可能有马克思主义，离开了共产党的马克思主义就只能退化为书斋里面的一种学问。而书斋学问对手是不害怕的，甚至还会“无神化”地供起来。在一次与欧洲学者的交流中，德国人说我们也很尊重马克思，就像尊重黑格尔、康德一样尊重马克思，因为他们都是德国的思想家。但是我们德国不能有共产党，即使有也要变成社会民主党。而社会民主党不是也不能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
可是，不实践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组织就不再是共产党。在这个意义上，人民的旗帜又是共产党的旗帜。关于这一点，中国共产党始终保持高度的清醒与自觉。习近平总书记2016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讲话中强调：“指导思想是一个政党的精神旗帜。95年来，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完成近代以来各种政治力量不可能完成的艰巨任务，就在于始终把马克思主义这一科学理论作为自己的行动指南，并坚持在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2021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讲话中再一次强调：“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立党立国的根本指导思想，是我们党的灵魂和旗帜。”中国共产党坚持把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我们的指导思想，作为我们的旗帜，体现的就是这个道理。
二、两大发现：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深刻洞察
马克思主义有鲜明的人民立场，对人民群众有深厚的情感。但是马克思主义并不因为立场而狭隘偏激，更不是仅仅诉诸于朴素的阶级感情。马克思主义人民性、人民立场的背后是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是对社会发展规律的深刻认知与自觉遵循。这主要来自马克思的两大发现。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中讲到：“正像达尔文发现了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不仅如此，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规律。”后来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中更进一步明确了两个伟大发现的内涵：唯物主义历史观和剩余价值。恩格斯讲“这两个伟大的发现——唯物主义历史观和通过剩余价值揭开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都应当归功于马克思。由于这两个发现，社会主义变成了科学。”
（一）唯物史观
第一个发现就是唯物史观。在马克思主义之前的历史观，人类历史被视为是“天命”决定，是“神意”安排，只有少数人能领会天意天道，所以是英雄创造历史，是皇帝创造历史。无神论者抛开了人格化的“神”，又引入了没有形象的“精神”“观念”，历史是“绝对精神”的展开，所以是观念创造历史。不论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观念创造历史，历史一经形成，就不需要更改，也不能更改，最好万世不易。为什么这样的历史观能大行其道呢？因为这很对统治阶级的胃口。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度甚嚣尘上的“历史终结论”，宣称人类社会发展到资本主义社会就到头了，就是这种历史观的现代翻版。
那么，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呢？马克思主义认为，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活动。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构成了一个社会的现实基础。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不是意识形态构建社会生产和生活方式。恩格斯后来在《反杜林论》中系统概括为：“唯物主义历史观从下述原理出发：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到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再简化地说，就是我们上学的时候在教科书中经常讲到的几句话：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是社会基本矛盾；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合生产力的状况，上层建筑一定要适合经济基础；有什么样的生产力水平，就会产生什么样的生产关系，就会形成什么样的上层建筑。
从唯物史观出发，就有了“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就是千千万万的普通大众，普通劳动者干出来的。恩格斯讲，“自从阶级产生以来，从来没有过一个时期社会可以没有劳动阶级。这个阶级的名称、社会地位有过变化，农奴代替了奴隶，后来本身又被自由工人所代替。然而有一点是很清楚的，无论不从事生产的社会上层发生什么变化，没有一个生产者阶级，社会就不能生存。”这样的人民，特别是组织和团结起来的人民是推动历史进步不可阻挡的巨大力量。
从唯物史观出发，也就有了“两个必然”和“两个决不会”。就人类历史总的发展趋势而言，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必然胜利，这是历史规律的必然指向。这是我们教科书中的表述，在《共产党宣言》里的表述是：“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两者的意思是同样的。这样的必然背后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必然。有什么样的生产力水平，就会产生什么样的社会形态。“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气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21世纪科技迅猛发展，自然需要也自然会产生崭新的社会形态。但是，经济社会发展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讲到：“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从发展趋势到现实状况尚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能好大喜功，不能想当然。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共同存在的历史时期还会客观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这就是唯物史观，唯物史观发现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性规律。
（二）剩余价值
第二个发现就是剩余价值。马克思在《资本论》开篇讲过一句话，资本主义社会的财富表现为“庞大的商品堆积”，这一描述符合人们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直观感觉。确实资本主义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发展，生产出大量的产品，让过去上千年来困扰人类社会的“物质匮乏”的状况一去不复返。但这只是浮出海面的现象，隐藏在海面下的实质是什么？这就是马克思的发现，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
资本主义生产表面上是商品生产，但实质上是剩余价值的生产。促进资本尽可能多地自行增殖，也就是尽可能多地生产剩余价值，这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动机和决定的目的”，“工人不是为自己生产，而是为资本生产。”资本主义之前的生产是“为买而卖”，Ｗ（商品）—Ｇ（货币）—Ｗ（商品），农民为了买回生活必需但自己又生产不了的油盐酱醋，先要卖掉自己种的粮食蔬菜以换取货币。而资本主义的生产是“为卖而买”，Ｇ（货币）—Ｗ（商品）—Ｇ′（货币），Ｇ′＝Ｇ+△Ｇ，买回原材料、买回劳动力是为了生产出商品再卖出去，以获取△Ｇ，也就是增加了的货币。马克思说，“我把这个增殖额或超过原价值的余额叫做剩余价值（surplus value）。正是这种运动使价值转化为资本。”
所以，物质产品的生产只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副产品，过了河就可以拆桥了，这就是为什么经济上升期经常产品过剩倒进大海，经济衰退时经常一地鸡毛的道理。更进一步，现代金融业的发展开辟了资本增殖新路，干脆不生产物质产品了，金融衍生品搞出了全球金融危机。现代经济为什么越来越脱实向虚，推崇所谓“轻资产”，同样是资本增殖本性的反映。“富的程度不是由产品的绝对量来计算，而是由剩余产品的相对量来计算。”
但是，剩余价值的生产使得财富越来越集中于资产阶级，无产阶级越来越贫困，这是“资本主义积累的绝对的、一般的规律”，表现出来就是经济危机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就是生产的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的资本家私人占有制的矛盾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激化。当危机和矛盾达到了同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剥夺者就要被剥夺了。”
马克思通过揭示剩余价值秘密，得出了与唯物史观同样的结论。充分显示了马克思主义逻辑的内在一致性。有人说这两大发现好像都是对工人阶级有利，这是马克思偏心吗？不是，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说，科学性与人民性是高度统一的。恩格斯有句名言，“科学越是毫无顾忌和大公无私，它就越符合工人的利益和愿望。”两大发现奠定了马克思主义的科学基石，也筑就了马克思主义立场的坚实基础。
三、三大变革：化书斋学问为改变世界的锐利武器
关于马克思主义，我们经常讲两句话。第一句话，马克思主义是有学问的。马克思主义有三个来源，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法国社会主义，都是那个时代所能达到和所创造的最高、最好的学术结晶。马克思主义是站在思想巨人肩上的新的思想巨人。第二句话，不要用学问来看待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对传统的学问进行了深刻变革，把坐而论道的书斋学问变成了改变世界的锐利武器。这集中体现在马克思主义的三大变革上。
（一）哲学：从解释到改变
马克思主义哲学继承了费尔巴哈人本学唯物主义的“基本内核”，汲取了黑格尔辩证法的“合理内核”，让唯物主义贯穿着辩证法形成辩证唯物主义，让辩证法建立在唯物主义基础上形成唯物辩证法，实现了唯物主义与辩证法的统一。马克思主义哲学从“现实的人出发”，找到了社会物质生活资料生产这一历史的现实基础，发现了物质性的经济关系这一历史的决定因素。这样，“唯心主义从它最后的避难所即历史观中被驱逐出去了，一种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被提出来了。”这就是前面已经讲过的唯物史观。于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崭新形态。但是我们注意，这不仅仅是哲学形态的创新，更是哲学功能的转向。
马克思有句名言，“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句话后来还被刻在他的墓碑上。这句话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实践转向最鲜明形象的陈述。既然这个世界充斥着剥削、压迫、掠夺，遍布苦难、战争、瘟疫，不是一个好世界，马克思主义者就要彻底推翻它。所以，马克思还有句名言：“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
实践转向的哲学已经完全不同于过去的哲学形态。有人说在1848年之后，马克思主义哲学就让位于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很少专门进行哲学论述，很少写哲学文章。这个现象是不假，但这个判断是错误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作为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已经深深贯穿于马克思主义的各个方面。像《资本论》是当然经济学著作，更是哲学著作，从哲学的高度、运用哲学的思维才能真正读懂《资本论》。
（二）经济学：从观察到解剖
马克思为什么能发现剩余价值的秘密，来自对劳动价值论的坚持与创造。
劳动价值论并不是马克思的发明，以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为代表的18世纪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已经对劳动价值论有极为丰富系统的研究，并坚持劳动创造价值这一最基本的观点。但是古典政治经济学解释不了什么样的劳动创造了价值并且创造出剩余价值，无法回答新价值的创造和旧价值的转移是如何同时进行的，没有区分劳动和劳动力的不同。所以，一方面坚持劳动创造价值，另一方面却认为商品的价值是由地租、利润和工资三种收入组成，地租是生产费用的补偿，利润是资本的自然报酬，工资是劳动的价格。各拿各的钱，公平正义没有剥削。所以，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站对了跑道却跑反了方向，客观上沦为了资本主义的理论辩护。
马克思通过“劳动二重性”的理论判断走出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误区。“劳动二重性”的理论地位在政治经济学中极高，意义极为重大。马克思自己就讲，“这一点是理解政治经济学的枢纽”。
“劳动二重性”概而言之就是生产商品的同一劳动过程具有两方面属性，一方面体现为是具体劳动，也就是各种各样形态的劳动，种粮食、打铁，上课，包括开会，都可以算作具体劳动。具体劳动创造出商品的使用价值，粮食可以填饱肚子，菜刀可以做饭，通过上课可以获得知识，开会能形成正确的决策，等等。而抽象劳动则是抛开各种具体形态的无差别的人类一般劳动，也就是人脑力和体力的支出。抽象劳动反映的是人与人相互之间的交换关系，抽象劳动的凝结就是商品的价值。我们要注意，具体劳动与抽象劳动不是两类独立存在的劳动，而是生产商品的同一劳动过程的两重属性。要真正理解“劳动二重性”，还要理解两个理论要点：劳动与劳动力，活劳动与死劳动。
劳动与劳动力。古典经济学搞混了这两个概念，马克思1847年在《雇佣劳动与资本》讲演中也混用这两个概念，但是到1867年写作《资本论》的时候特别改正过来，恩格斯还专门做过说明。恩格斯在《雇佣劳动与资本》发表42年后再版时郑重地把“出卖劳动”改为“出卖劳动力”以更科学说明“劳动所具有的创造价值的特性”。在我们的常识观念中，讲工人出卖劳动，资本家购买工人劳动好像很自然也很好理解。事实上在政治经济学的逻辑中，劳动是不可能买卖的，劳动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标价的。古典经济学为什么站对跑道跑反了方向，就是没有看到“劳动”与“劳动力”的区别。事实上，工人出卖的不是劳动，而是劳动力；资本家购买的不是工人的劳动，而是工人的劳动力。资本家给的工资不是工人劳动的价格，而是工人劳动力的价格。劳动力是一种独特的商品，创造价值的力量，是价值的源泉，是比自己具有的价值更多的价值的源泉。
活劳动与死劳动。有人说资本、土地也是有价值的，它们也凝结了劳动的价值，这个判断不为错。但是它们凝结的劳动是过去的劳动，是死劳动。所以运用资本、使用土地只能转移价值，把过去劳动创造的价值在新的生产过程中转移过来而已，并不产生新的价值。在经济政策中“按要素分配”可以，但不能说要素创造了价值。有合法性（合乎法律规定）但没有合理性（合乎道理和逻辑）。
（三）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
1516年英国人托马斯·莫尔写的《乌托邦》一书，开启了世界社会主义思想的序幕，到马克思恩格斯时代已经有300多年的历史，在欧洲和美洲影响很广泛。但这一思潮被后人称为“空想社会主义”，法国的圣西门、傅立叶和英国的欧文被称为19世纪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所谓空想社会主义，要害在“空”和“想”这两个字上。
我们先看“想”字。空想社会主义“想”的一点都没有错，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激烈批判与揭露，对超越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那个新社会的基本原则、基本制度等等内容都已经有了很深刻、很详尽、很有价值的阐述。比如“废除私有制和雇佣劳动，消灭阶级和阶级差别”；“改变资本主义分配制度，实行共同劳动，合理分配”；“消灭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有计划组织社会生产”；“消灭城乡差别、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差别”等等思想主张与科学社会主义的主张完全一致，所以，恩格斯讲，“他们天才地预示了我们现在已经科学地证明了其正确性的无数真理。”
我们再看“空”字。这些社会主义者们怎么实现这些主张？求助于资本家和皇帝。圣西门和傅立叶多次上书法国皇帝拿破仑一世，欧文请求英国维多利亚女王，希望能采纳他们的改革方案；傅立叶还在报纸上登广告希望有钱人和社会名流帮助他建设“新和谐公社”，他每天中午12点在家等待，到死都没有等到一位赞助人光顾。指望资产阶级出钱推翻资本主义，无异于与虎谋皮。
这些空想社会主义者大多出身豪门，是当时社会的上等人，欧文虽然出身贫困但后来也成为了享誉欧洲的“富有工厂主”。但他们却真诚地愿意为普罗大众付出一切。圣西门放弃世袭爵位，改称“公民包诺姆（意为老百姓、庄稼汉）”，欧文在自己的新拉纳克工厂，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搞改善工人状况的实验。还有很多的空想社会主义者不怕杀头不怕坐牢，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越是真诚越可悲。这倒也不能完全怪空想社会主义者，在他们的历史条件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们现在都认识到进行阶级斗争，实行无产阶级革命，通过无产阶级专政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这才是社会主义走向现实的科学路径。但走到这一步需要社会条件的准备，需要科学理论的指引。只有到19世纪中叶，资本主义内在矛盾进一步激化，马克思主义两大发现提供了现实理论依据，社会主义才会从空想变为科学。
三大变革，让马克思主义成为了强大的物质力量，成为了锐利的批判武器，深刻改变着世界，深刻塑造着人类社会的历史。
四、四种形态：马克思主义是与时俱进的理论
恩格斯在1887年给威士涅威茨基夫人的信中讲：“我们的理论是发展着的理论，而不是必须背得烂熟并机械地加以重复的教条。”列宁在1899年《我们的纲领》一文中讲：“我们决不把马克思的理论看作某种一成不变的和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恰恰相反，我们深信它只是给一种科学奠定了基础，社会党人如果不愿意落后于实际生活，就应当在各方面把这门科学推向前进。”毛泽东1959—1960年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时候讲：“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但是，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
这三句话的时间跨度近百年，但讲的是同一个道理，马克思主义不是“过去完成时”，而是“现在进行时”，不同时代、不同地域必然要有也确实有着不同的马克思主义形态。20世纪以来，世界上先后建立过15个社会主义国家，180多个共产党。每个国家、每个政党都有基于自己实际情况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的形态异彩纷呈。但是从马克思主义170多年的发展史来看，在其中最具举足轻重的是四种形态。
（一）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
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马克思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最基础的形态，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确立了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借用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的一句话，“几乎可以发现以后的所有看法的胚胎、萌芽”，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原点，后来所有的马克思主义都是从这一原点出发的；这是马克思主义的种子，后来所有马克思主义的参天大树都是从这粒种子孕育出来的。我们一般意义上学习马克思主义，主要学的就是这一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我们讲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讲的也主要是这一形态的内容。
没有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就没有马克思主义的创立与发展，但是，马克思主义决不是也决不能仅仅止于19世纪的马克思主义形态。正如恩格斯所说的，“从历史的观点来看，这件事也许有某种意义：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去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才能认识到什么程度。”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19世纪的时代，社会化大生产迅速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占据统治地位；资本主义弊病开始暴露，经济危机频频发生；工人运动兴起，社会主义革命大幕徐徐展开。尽管马克思恩格斯作为天才做出了具有跨越时代的预言，我们今天仍然处于马克思所指明的大历史时代；但就具体内容来说，毕竟研究样本只是19世纪的资本主义，只是以西欧和美洲为主体，一些具体的结论难免带有时代和地域的印记。比如大家熟悉的经济社会五形态理论，马克思明确讲是以西欧社会为样本的判断，不能当作公式简单套用，所以到晚年提出东方社会的俄国可能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直接进入新社会形态的预言。
（二）列宁主义
马克思这一预言到20世纪果真变成了现实，这就是20世纪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形态之一，列宁主义做出的贡献。20世纪，自由资本主义发展到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阶段，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殖民地半殖民地与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帝国主义之间的矛盾激化，革命和战争成为了时代主题。在这样的背景下，列宁领导俄国十月革命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社会主义首先在一国取得胜利，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图景变为了活生生的社会现实。
列宁主义不仅实现了马克思关于跨越“卡夫丁峡谷”的预言，还改变了马克思主义关于社会主义实现的路径。按照19世纪马克思主义的观点，世界社会主义是由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率先突破，然后在整个世界全面开花，真正胜利必须是赤旗的世界。而俄国革命则是在资本主义的薄弱环节甚至是资本主义上没有充分发展的地方进行的。按照19世纪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社会主义建设是全面超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的全新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而列宁则提出运用资本主义来建设社会主义，这就是“新经济政策”，还有一个著名的公式：苏维埃政权+普鲁士的铁路秩序+美国的技术和托拉斯组织+美国的国民教育等等等等=社会主义。除此之外，列宁主义还有很多新的创造，毛泽东在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有段话讲得很到位：“列宁主义学说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在哪些地方发展了呢？一，在世界观，就是在唯物论和辩证法方面发展了它；二，在革命的理论、革命的策略方面，特别是在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和无产阶级政党等问题上发展了它。列宁还有关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学说。从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开始，革命中间就有建设，他已经有了七年的实践，这是马克思所没有的。”
（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
继列宁主义之后，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登上了世界历史舞台。俄国虽然被马克思恩格斯视为“东方社会”，事实上只是在西欧社会的东面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东方社会。俄国与欧洲本质上同属西方文明，从宗教到文化包括社会心理其实是同一的。中国不一样，是名副其实的“东方社会”，是与西方文明截然不同的东方文明。姑且不说其他，仅仅文明的差异就使得“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这一形态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我们现在讲的“第二个结合”，其实是把基于西方文明的马克思主义与中华文明的传统文化相结合。
在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确实短暂存在过被毛泽东贬称为“公式的马克思主义者”“教条式的马克思主义”那种生搬硬套、照抄照搬马克思主义词句的现象，到延安时期就开始坚定甚至决绝地克服、纠正与改变，要求“使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这就是从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以来中国共产党一直坚持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包括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又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毛泽东思想回答了在真正的东方社会，在非西方非典型资本主义的社会如何进行民族革命，实现民族独立和解放进而建设社会主义的重大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更是回答了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客观共存的历史条件下如何开放合作当然也包括竞争斗争来推动社会主义的发展，乃至推动社会主义的振兴。这些内容在中国共产党的文献中都有系统全面的阐述。
（四）21世纪马克思主义
大家注意是“21世纪马克思主义”，不是“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有着十分确定的内涵，就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当然属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这一形态，而且属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关于这一点，在党的二十大做出的党章修正案中，表述得清清楚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仅仅用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又不能涵盖马克思主义在新的实践中创造的全部属性。事实上天已经超越了“中国化”进入了“世界化”的领域，或者更准确地讲，“中国化”本身就是“世界化”，毛泽东思想不仅成为亚非拉革命的武器，甚至成为20世纪60年代美洲和欧洲社会运动的武器。进入21实际这一特征更为明显。正如19世纪欧洲特别是西欧是世界舞台中心一样，21世纪的中国正日益成为世界舞台中心，最宏大最鲜活最成功的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在中国，最成功的发展与治理奇迹在中国。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引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回答世界之问时代之问历史之问的中国方案本身就是世界方案，通过“一带一路”的经济全球化新样态、中国式现代化、全人类共同价值、全人类命运共同体等等内容，构建出一个21世纪马克思主义的世界图景。
从170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能得出什么结论？四个字，守正创新。对马克思主义危害最大的不是资产阶级这个对手，而是标榜为马克思主义者的修正主义者。马克思恩格斯在世时就与修正主义作斗争，马克思恩格斯身后的修正主义更是甚嚣尘上，用列宁的话讲，就是把马克思对手们所能接受的内容作为第一位的加以宣扬，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无害化”加工。守正守什么？守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之正，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之正。不照搬马克思恩格斯的话语，不拘泥于个别结论，不等于掏空马克思主义。创新，写出新著作，作出新认识，创造新实践，说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没有说出的话，做成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没有做成的事情。这是对马克思主义最好的坚持，也是做真正马克思主义者最基本的要求。
作者及单位：辛鸣，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来源：《马克思主义哲学》2025年第4期
（注释从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