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讲好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是对外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提升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国际传播能力，促进国际认同的有效方式。中国对外主流媒体是讲好传统体育故事的重要主体。以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对外讲述的中国传统体育故事为研究对象，结合修辞认同理论，探讨构建国际认同的修辞策略。研究结果显示：CGTN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过程中，通过人物在传统体育练习与教授过程中的人际关系凸显共同体验，构建同情认同，增进形象认知；通过人物克服艰难环境及性格问题的叙事构建对立认同，体现传统体育价值理念；以同一性身份的修辞方式构建无意识认同，促进传统文化思想的有效传递。同时，也存在“他者”视角下的传统体育叙事较少、缺乏对全球视野下共通问题的呈现、群体身份指示词的运用不足等问题。由此建议，中国对外主流媒体可以优化中外视角下的叙事，凸显具有共同体验的传统体育要素；注重个人与全球视角下的对立呈现，增进受众对传统体育的价值认知；注重同一性身份修辞，协同多主体间的关系，促进国际认同构建。
关键词：中国传统体育故事；对外主流媒体；国际传播；国际认同；CGTN
近年来，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已经跃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并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但在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之中，部分西方政客及主流媒体试图通过捏造谎言、污名化的手段来塑造国际社会对中国形象的消极认知，激化西方社会对中国意识形态偏见。因此，迫切需要提升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对外塑造积极、正面的国家形象，增进他国对中国的认同。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坚守中华文化立场”“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推动中华文化更好走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作为当下提高国际传播能力的有效方式，能够把弘扬时代精神、立足本国又面向世界的当代中国文化创新成果传播出去，更加鲜明地展现中国故事及其背后所蕴含的思想和精神力量，是增强国际社会对中国认同的重要因素。中国传统体育作为中国文化的象征符号，根植于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孕育于中国传统特色的文化环境与思想土壤，是对外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组成。但目前在国际传播中，尚缺乏对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的凝练与深度挖掘，使国外受众对中国传统体育文化缺少有效的认知。因此，有必要通过叙事的方式，对外塑造正面的传统体育形象及价值理念，促进国际认同构建。同时，在全球化背景下，主流媒体正逐步与国际接轨，并积极借助各类平台讲好中国故事，不断探索构建对外传播话语体系的新模式，也为讲好中国传统体育故事及国际认同构建提供了契机。此外，在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的过程中，不仅存在话语活动的“协商”，也贯穿着“修辞斗争”的实践，进而呈现故事中的“政治性”“公共性”和“社会性”特征。由此可以说，主流媒体关于中国传统体育故事的修辞实践在对外构筑国家主流意识形态、维护和增强软实力、构建国际认同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然而，既有研究更多从理论角度，将讲好中国体育故事作为主流媒体的对外传播手段，探究其如何提升传统体育文化的国际传播能力；较少从修辞的角度围绕叙事和海外受众接受，探究讲好故事的策略及促进国际认同构建的路径。
鉴于此，结合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述的中国传统体育故事，围绕“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好传统体育故事建构国际认同的修辞策略”这一核心问题，尝试回答：1）中国对外主流媒体的传统体育叙事呈现何种修辞规律，能否促进海外受众的国际认同？2）中国对外主流媒体在叙事中，还存在哪些修辞实践上的不足，从而影响认同建构？3）未来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述传统体育故事可以采用何种修辞策略，以促进海外受众对中国传统体育及文化的认同。
1 相关概念与理论基础
1.1 相关概念阐释
1）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故事是人类个体、群体叙述或叙事行为的结果，是人类生活中各类事件过程的记录，由故事语境（context）、行动（action）和结果（result）3个部分构成。中国传统体育是相对于西方体育（外来体育）的传入而设置的区分外来体育与本土体育内容的产物，指在中华民族大地上流传至今的一切体育活动。而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是传统体育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理解为在国内外体育文化传播交流背景下，有关传统体育过往历史、当前存在形态、现状的叙事。
2）国际认同。认同本质上是一个关系概念，体现他者在与行为体自我互动中所生成的思想、情感和意识上的正面结果。在认同建构的操作层面，伯克修辞理论认为，认同的建构是通过语言或非语言的劝说行为实现的，即当我们与他人共同分享某些特性时，就取得了与他人的“同一”。由此，从国家视角来看，关于国家的认同是一种主体或单位层次的特征，其根植于国家行为体的自我领悟。其一方面源于国家内部，即国家内部认同，核心是“对共同体价值的认同”，执行国家认同的主体为国家内部成员；另一方面，则是在国际语境下，其他国家行为体对本国行为的再现与本国自我领悟之间的一致，即国家外部认同。其表征为国际行为体间通过互动实践形成的主体间认知结构，具体包括其他国家对本国所呈现的国家形象、价值理念等持有肯定和信任的态度，并可以通过国际交往催生出一系列现实价值。本文所提出的国际认同即源于国家外部认同的概念，是中国对外主流媒体通过传统体育故事的话语修辞实践，有效地对外呈现中国和中国体育相关的形象、价值理念等，从而增进海外受众对中国形象、价值的接受程度。围绕中国传统体育传播来看，国际认同的建构主要通过文化主体性重构与价值普适性的阐释，形成对西方体育文化霸权的批判性超越，其内涵在于以东方身体哲学的科学性为根基（如：太极拳的“天人合一”、武术的“止戈为武”等理念），以非对抗性的实践为路径，将传统体育所蕴含的价值理念转化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话语资源。
1.2 理论基础：修辞认同
修辞及其呈现的意识形态能够限制人类的选择，支配人类行为。其中，伯克提出的认同修辞理论系统地阐释了人们如何应用语言符号改变他人态度。虽然伯克强调人与人是不可能相同的，但也指出，当修辞者与听众之间在某些方面具有相同或相似之处时，可以在保留修辞双方自己独特性的同时，一定程度上成为共同体。由此可见，该理论所提出的认同建构需要传播者与受众在交往活动中保持一致性，并强调通过共同或相似的特性、情感、思想、价值构建双方同一。具体可以分为3种修辞策略：1）同情认同（identification by sympathy）：即修辞者与受众之间基于相同的思想、情感、价值、观点等因素而生成认同。2）对立认同（dentification by antithesis）：指修辞者与受众虽然存在身份的差异或对立，但当双方具有共同面临的对立面（如共同面临的问题、挑战等）时也可以实现认同。这种对立面的呈现可以突出双方共性特点，从而消除修辞双方的矛盾和差异。3）无意识认同（dentification by inaccuracy）：是双方模糊、含混的一致之处，甚至错误的认知，从而使受众无意识地形成对修辞内容的认同。可以使用象征同一身份的人称指示语，使受众与修辞者保持身份一致，继而实现对修辞内容的无意识认同。而从国际认同角度来看，修辞认同也可以作为修辞者对其他国家的实践策略，即运用各类修辞方式对外传播能够塑造本国形象、价值理念相关的内容，以促进他国关于本国的正面认知。目前，不乏学者围绕叙事者的视频、演讲等内容，从同情认同、对立认同和无意识认同的修辞策略出发，探究如何构建国际认同。
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好传统体育故事作为一种跨文化传播行为，是通过话语活动的互动协商和修辞实践实现他国对中国传统体育文化及其国家形象、思想、价值观念等方面的认同。因此，可以采用伯克修辞认同理论梳理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述传统体育故事中的语言修辞内容，了解传统体育故事构建国际认同的特征和不足，并由此提出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好传统体育故事构建国际认同的有效建议。
2 研究设计
2.1 研究样本
研究样本选取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中的中国传统体育故事。原因：1）CGTN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所属的面向全球播出的新闻国际传播机构，包括6个电视频道、3个海外分台、1个视频通讯社和新媒体集群，是当前中国最具国际影响力的对外主流媒体之一。2）CGTN注重中国传统体育故事的对外传播。自2019年至今，现已创设了“The Kungfu Shaolin”（少林功夫）、“China Kungfu”（中国功夫）、“Kungfu-wise”（幸会师父）等系列视频和报道专栏，并且在社交媒体平台中具有较高的播放量。
样本获取。考虑到目前CGTN不仅在官方平台展开报道，同时在YouTube、X（原为Twitter）、Instagram等社交平台设有官方账号，并基于官方平台所报道的内容进行多平台实时推送，可以与公众展开实时互动。因此，在数据获取上，采用跨平台的检索方式：1）基于官方平台获取中国传统体育故事相关的案例，以分析不同修辞策略运用的基本情况。（1）时间范围设定上：CGTN官方网站最早创办于2016年12月31日，为最大限度获取传统体育故事的样本，将收集自网站创办时间至研究开始以来（2016年12月31日—2023年12月31日）传统体育相关报道数据。（2）报道检索及故事筛选上：在检索方面，根据传统体育所包括的武术（咏春、太极等）、搏击（散打、擒拿、摔跤等）、养生（易筋经、六字诀、八段锦、五禽戏等）及其他常见项目（舞狮、射艺、舞龙、拔河等）4类，以各类别及其包含项目（涉及知名人物或门派）依次进行检索。具体在武术类别的检索中，首先以“Wushu”（武术）、“Kungfu”（功夫）、“martial arts”（武术）等关键词检索与中国武术整体相关的内容；其次，对各类武术项目，如“Taichi”（太极）、“Wing Chun”（咏春）、“Hongquan”（洪拳）或武术项目相关的知名人物，如“Bruce Lee”（李小龙）、“Ip Man”（叶问），或门派，如“Shaolin”（少林）、“Wudang”（武当）进行检索。在搏击类别的检索中，以“Sanda”（散打）、“grappling”（搏斗）、“wrestling”（摔跤）等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在养生类别的检索中，以“Yi Jin Jing”（易筋经）、“Six-Character Formula”（气功六字诀）、“Eight Section Brocade”（八段锦）、“Five-Animal Play”（五禽戏）等进行检索。在其他常见项目类别的检索中，以“Dragon Dance”（舞龙）、“Lion Dance”（舞狮）、“Tug-of-War”（拔河）、“Kite”（风筝）等进行检索，共得到相关样本289条。在筛选方面，按照故事构成要素，报道需要包含语境、行动和结果3个部分。由此，获取传统体育故事224篇。2）抓取对应故事在社交媒体平台中传播的用户评论，以探究不同修辞策略运用是否有利于受众产生相应的认同。具体而言：（1）结合传统体育在各平台传播的基本情况，选取播放量较好的YouTube作为评论数据抓取的平台。（2）由于CGTN官方平台的内容可能并非全部在社交媒体平台进行推送，因此，筛选出在社交媒体平台实时传播的中国传统体育故事。（3）考虑到较高的播放量与用户评论量是构建认同的基础，故剔除没有用户评论的故事。最终得到173个传统体育故事（表1）以及18 347个评论数据。从样本整体情况来看，目前，在社交媒体平台传播的故事主要基于官方平台中的语篇内容开展，且多涉及武术话题，且具有较高的播放量，但用户评论数量相对较少。
2.2 研究方法
为避免传统的人工编码因样本规模较大或编码人员主观判断而引起的误差，采用语义网络分析和文本分析相结合的方式，探究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述传统体育故事建构国际认同的修辞策略运用情况。
1）语义网络分析。
对传统体育故事语篇中的关键词频次、相互关系以及聚类情况进行分析，了解语篇整体主题类型和叙事规律，以便根据对立、模糊和同情修辞的特征，对故事修辞策略的运用情况进行归纳。具体采用Python、VOSviewer等工具，首先对文本进行分词处理（由于无意识修辞策略主要通过人称指示语体现，故在分词结果中呈现“we”“us”等词汇，而在整体语义网络分析中，为保证人称指示语对其他关键词聚类效果的影响，则剔除人称指示词），获得故事文本的关键词词频（表2）。其次，经过反复尝试，选取频次大于30的150个高频词分析效果最佳，以此构建关键词的共线矩阵，进而开展语义网络分析（图1），得到关键词之间的相互关系以及聚类情况，以明晰CGTN关于传统体育故事叙事的内容特征。
整体来看，语篇内容在以“Chinese”“martial arts”为中心的基础上，根据不同关键词节点大小和颜色，形成了4个类群，并呈现出2个特征：（1）以“Shaolin”“Wudang”“Emei”“sword”“Tai ji quan”等关键词形成的类群，表示传统体育故事的语篇主要基于特定门派或不同体育项目展开论述。（2）以“martial art”“family”“students”“people”“learn”“training”等关键词形成的类群，表明叙事主要涉及故事人物家庭、师生之间的训练、传教等内容。
2）文本分析法。
根据故事语篇叙事的特征规律，进一步结合同情认同、对立认同和无意识认同3个方面的内涵和既有研究设定标准，依次筛选具有相应修辞策略的故事（故事中通常包含一个或多个修辞策略），并对其所呈现的修辞特征进行归纳。同时，进一步结合故事对应的评论，筛选用户基于该修辞策略对中国或中国传统体育形象、价值理念产生认同的评论文本。同情认同方面，体现在故事人物日常生活或练习过程中，如“training”“learn”等对应文本，具有共同认知的人际关系，如“family” “students”等对应文本；对立认同方面，主要体现在个人在接触传统体育项目以及训练过程中，如“practicing”“practice”“training”等对应文本，克服性格（如“afraid”等对应文本和生活环境，如“hunger”等对应文本等共同面临的挑战）；无意识认同方面，体现在“我们”人称指示语的运用，如“we”“us”等对应文本，从而构建了修辞主体间的身份同一特征（表3）。
3 CGTN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构建国际认同的修辞策略分析
结合CGTN讲述传统体育故事的基本情况，基于修辞认同的同情认同、对立认同和无意识认同3个方面，分析CGTN通过传统体育故事构建国际认同的修辞策略。
3.1 通过对血缘和业缘关系的刻画，构建共同体验，构建同情认同，增进形象认知 同情认同是人际交往中最普遍使用的认同方式，几乎天然地存在于修辞双方之间的关系中，主要强调修辞双方之间的共同情感和共同体验。当修辞者和受众对于某一方面具有相同的思想或观点时，则容易产生共同情感，相应观点也更易被受众接受。结合CGTN讲述的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来看，能够凸显修辞双方共同体验的故事大多刻画故事人物在日常练习过程中的人际关系进行，并涉及传统元素，从而使他国受众在对人际关系理解的基础上，促进对传统体育形象的认知认同。
代表性的故事为CGTN开设的“China Kungfu”系列，该系列故事通过介绍各类传统体育项目，如“sword”“Tai ji quan”“fist”等，向世界呈现中国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传统体育文化。故事内容通常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叙事。具体而言，人际关系的组织形式可分为亲情关系和社会关系。虽然在家庭关系层面，中西方存在一定差异，但在叙事中，“China Kungfu”系列故事并不会对中国传统大家庭或传统师门中复杂而众多的家庭或师徒关系进行过多刻画，而是局部呈现了与故事人物情感联系最为密切的单一或少数人物间的血缘和业缘关系，以便更加真实、细腻地描述传统体育传承人日常学习或传授的全过程，如：“Wu Family Quan：Restrain the hand，squeeze the waist and hit with the palm”“India’s first shaolin master trains new generation of warriors”等。
这种血缘和业缘关系的刻画一方面强调了人际关系中的伦理和道德价值，构成了社会规范和行为准则的基础，使他国受众在跨文化交流中找到共同的价值观和行为模式。另一方面，血缘和业缘关系都具有高度的情感和心理价值，通过这些关系的维系，个体能够获得情感支持和心理安慰，从而增强海外受众对中国社会价值和文化的认同感，如：“Very interesting style，and story of the son who may carry on this tradition…not only to learn combat，but also just to develop one's own self，including mental resilience”等评论。由此，表明了CGTN通过凸显师徒传承中的“微型伦理场域”，将东方差序格局中的关系网络转译为海外受众可解码的情感语法，即以身体技艺传授为媒介，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亲亲尊尊”的伦理内核重构为现代性语境下普遍存在的“成长—超越”的叙事内容。
3.2 以人物克服艰难环境及性格问题，构建对立认同，体现中国传统体育的价值理念
对立认同策略旨在通过建立相同的对立面来取得同一。相对于同情认同，对立认同需要建立在特定条件中，可以是个体或群体共同面临的困难和问题，也可以是共同反对的某一思想、意识、见解或环境。目前，中国传统体育蕴含的“内隐”“无为”等理念与西方经济化、现代化和全球化的意识产生巨大冲突。然而，CGTN通过塑造其他对立面，以消除中外关于中国传统体育价值理念的认知差异。主要体现在故事人物克服生活困难和性格问题2个方面的叙事中，并通过传统体育的训练，如“practicing”“practice”“training”等，体现传统体育不仅可以形塑人的身体，还具有磨练意志、谋生等作用，以此建构他国受众的对立认同。
1）克服生活困难方面。主要以故事人物所处的艰难生活环境塑造对立面，并通过对故事人物坚持练习传统体育渡过困难的情节进行叙事，体现传统体育谋生和磨练意志的效用，如：“70 Years Inherited：The spirit of Chinese martial arts”等。从故事涉及的议题来看，贫困话题不仅是局部或个别国家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全球性的挑战。因此，反贫困的相关议题在全球话语格局中占有重要位置。中国是全球贫困治理的积极参与者和贡献者，始终致力国际减贫工作。而在中国传统体育故事中，可以通过具象化叙事将武术修炼者的个体生命历程与人类共同命运相勾连，在经验层面实现地方性知识与全球价值的符号转换，不仅强化了受众对减贫话语的情感共鸣，也可以通过身体文化的可迁移性特征建构认同。对此，评论内容也反映出部分海外用户认可中国功夫能够锻炼身体、磨练意志，培养人坚强的性格，从而帮助人面对并超越困难的价值功能，如：“Chinese kungfu is the practice for health of the body and the mind.It's fun and meaningful for life…It is healthy beneficial，cure for stress and strength character determination to face anything and excels everything…”等。由此反映CGTN在讲述故事过程中，通过贫困这一全球共同面临问题的刻画，能够进一步使他国受众体会到传统体育的价值效用，强化对中国传统体育的价值认同。
2）克服性格问题方面。主要以故事人物存在的性格问题塑造对立面，并通过对故事人物练习传统体育改善性格问题的情节刻画，体现传统体育磨炼意志的效用。例如：在“Shaolin kungfu：Iron Palm”故事中，强调少林铁砂掌练习可以不断磨炼意志，克服个体懒惰问题。而传统体育练习本身便秉持身心和谐的价值理念，强调身体能力的提升和心智的塑造，并通过多样化的肢体动作磨炼意志，以诠释身体能力与道德品格的和谐统一，对知、仁、勇、毅等品格塑造具有积极影响。这种将德行培养嵌入身体记忆的叙事方式，实质是将地方性知识转码为全球现代性批判的象征资源。契合了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中“身体主体”的建构逻辑，即通过“知行合一”的实践论突破西方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的二元对立。对此，部分海外受众也对其练习功效予以认可，如“…with enough training and perseverance，the most daunting obstacles can be approached with ease and traversed…”。由此表明，传统体育练习过程中“苦行—超越”的身体实践可以规避文化本质主义的认知冲突，并以身体经验的通约性创造价值共振空间。
3.3 以同一性身份修辞构建无意识认同，促进中国传统文化思想的有效传递 无意识认同注重通过无意识的手段来取得受众认同，通常表现在人对自身处境的误同。结合人物心理角度来看，人们也常常会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试图与我们心目中的对象形成同一，由此说明无意识认同是一种幻觉式认同。在文本的修辞中，主要通过“我们”及其附属词语的使用，构建修辞主体之间身份同一，进而形成一种无意识的认同。结合CGTN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来看，通常以“we”“us”等代表同一性身份的人称指示语的运用为主，以此模糊叙事者与他国受众、故事人物与他国受众的身份关系。同时，指示语语境对应的内容多反映故事人物和叙事者关于传统体育的价值理念，而当CGTN将人物的价值理念编码为普适性主体经验时，则可以使海外受众在跨文化想象中，实现对CGTN叙事立场的象征性内化。
1）叙事者与他国受众身份同一构建：以CGTN作为叙事者，在叙事中，通过“我们”一词的运用，拉近他国受众与叙事者的距离。诸如：“Nanzhi Quan：Be fierce and forceful at every step”中关于南拳传承人对功夫的介绍，CGTN将介绍客体用“我们”一词进行表述，并且指示词语境多用于故事人物对南拳动作解析及其价值观念认知，有利于他国受众在与叙事者同一身份基础上，了解该类传统体育项目所蕴含的价值理念，如：“I feel like Asian martial arts is always very ceremonial and artsy if that makes sense…”。而既往研究也指出，叙事者可以通过“我们”一词的运用，让听话者产生与说话者拥有共同特点或共同利益的感觉，从而实现立场和身份的同一性。CGTN正是通过“我们”一词的表达，跳过了劝服他国受众的过程，直接预设受众已被劝服或与自身具有一致性，使受众在对传统体育相关内容的接受过程中，产生一种非真实内心所想的立场，进而有利于他国受众基于中国传统体育内容形成一种更广泛的价值取向。
2）故事人物与他国受众身份同一构建：主要通过转述故事人物的话语，拉近他国受众与故事人物的距离。例如：“Red Fist：An impor⁃tant role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artial arts”故事中，CGTN直接转述了洪拳传承人对于洪拳所呈现的价值理念的认知，并以“我们”为人称代词，表示洪拳的练习为了正义、自信和自我完善。这一叙事方式不仅可以使他国受众无意识地构建与传承人的身份同一，也促进了受众对该类项目的价值认同，提高其对传统文化的接受意愿，如“I am more interested in ancient cul⁃ture than of moder culture of today”。
4 CGTN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构建国际认同的不足
CGTN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通过个人日常细节的刻画，人物克服艰难环境及性格问题的叙事，以及同一身份的表达方式，有利于共情、对立以及无意识认同构建，进而实现国际认同的建构。但同时，CGTN也存在诸如“他者”视角下的传统体育叙事较少，缺乏对全球视野下共通问题的呈现，群体身份指示词的修辞运用不足等问题，一定程度影响国际认同的构建。
4.1 同情认同：“他者”视角下的传统体育叙事较少，内容的说服力和感染力不足
在同情认同方面，CGTN多通过“自我”视角下的日常叙事，实现受众的共同体验，进而增进对中国各类传统体育及其传承人的认知。然而，既有调查显示，目前武术、功夫等传统体育在欧美国家传播过程中，中国本土所谓的传统体育的整体结构并不存在。他国受众更多会从自身的意愿或实际需求出发，对各类传统体育固有结构进行拆解。因此，相较于“自我”视角叙事，“他者”视角可能更有利于构建他国受众的同情认同。
并且，从跨文化传播角度来看，文化认同的渊源表现在：持有相同文化的个体对其群体过往和现在的感知和认同，反映的是共同的历史经验和文化符号，以及文化成员保护自身生活方式和文化特性的本能和情感。在同情修辞策略中，围绕“他者”视角展开传统体育叙事则是增进不同文化互动交流的有效方式，可以从不同文化视野和话语系统出发，但又并非完全基于自己的话语逻辑描述传统体育的相关内容，为不同文化间对话和认同构建提供了可理解性的前提。并且，当他国受众在接收过程中，看到本民族的个体出现时，认同感和亲近感也油然而生。目前，少林、武当等中国传统功夫门派以及太极、咏春等中国传统体育项目已然具有海量的国际受众，并不乏国外受众注重传统体育的练习和本土推广，为“他者”叙事提供丰富的素材。例如“Assignment Asia：India's first Shaolin master”叙事中，介绍了来自印度的少林武僧在其国家传授少林功夫过程，得到了部分印度国民对其行为的认可，如：“Come to in⁃dia please spread what you learn…Everyone want to learn Martial arts”（来印度，请传播你所学到的…每个人都想学武术），“He has made Bharat proud of him.Wish him all the very best”（他让巴拉特为他感到骄傲。祝他一切顺利）等。但从整体角度来看，目前CGTN关于“他者”视角下的故事题材数量相对较少，说明在与他国的互动交往与对话中，更倾向于自我构建，对“他者”相关的传统体育内容挖掘深度不够。而这种以“自我”视角为主导的叙事，难以使他国受众对故事人物产生认同感和亲近感，进而导致故事内容的说服力和感染力不足，制约他国受众认同的构建。
4.2 对立认同维度：缺乏对全球视野下共通问题的呈现，全球发展理念构建不足
CGTN在对外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过程中，受到国家间地缘政治、意识形态等因素的影响，不可避免地存在对立问题。目前，CGTN从个人微观的角度，通过人物生活和性格问题的塑造建构人们普遍面临的对立面，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对立认同的构建。但在全球视野下，关于霸权主义、恐怖主义等和平相关的问题也是各国共同面临的挑战。当前中国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下，呈现了真诚包容、共生共荣的文化观。并且，从中国传统体育的特征来看，其本身在人与人、国与国的关系上能够表现出雍容、和平、温良的品格，对异质文化的吸纳和海纳百川的宽容。因此在叙事中，基于国际社会面临的和平发展问题，凸显中国传统体育的价值理念，也有利于构建他国受众关于各国多元共存与发展的认知。然而，CGTN在传统体育的叙事中，往往仅刻画传统体育项目展演，较少对传统体育项目背后所蕴含的价值理念之于中外交往的深层意义开展叙事，受众也更多从传统体育技术表现角度表达相应认知（如：“It's too slow it would lose to the spear easily from what I saw.There's a reason they use spears on battlefield.The leverage is all wrong for such a long sword”（它太慢了，从我看到的情况来看，它很容易输给长矛。他们在战场上使用长矛是有原因的。这把长剑的杠杆作用完全错误）、“What is with this sweat and pushing your body”（什么要汗流浃背）等。这使得中国传统体育秉持的价值理念难以通过故事有效传递于海外受众，一定程度上影响对立认同建构。
4.3 无意识认同：群体身份指示词的修辞运用不足，影响价值传递的同一性构建
在文本类的语篇中，无意识认同策略着重体现在对群体身份指示词的运用，具体包括人称复数指示词和象征群体身份的形容词。在对外叙事中，叙事者通过群体身份指示词的运用，可以使他国受众无意识地将自身划分为叙事者或故事人物所属群体的集合。尤其在价值理念传递过程中，合理使用人称指示词也可能模糊他国受众的权力地位、意识形态、文化传统、国家利益等，从而建构价值认同。
但在CGTN的叙事中，多是采用单数形式的第一人称指示语，复数形式运用相对较少，仅有37个故事中使用了“我们”等指示语，其余故事多为人物话语的直接转述。此外，对传统体育爱好者、练习者等群体也多以第二人称复数指示语进行表述，较少采用象征群体身份的形容词。因此，在反馈的过程中，即便部分海外受众呈现对中国传统体育的认可，但也多以“China”“he/she”等视角表达对中国传统体育以及故事人物行为的认同，如“I want a video about China’s staff weapon，Gun”（我想要一把像视频中的中国兵器，枪）、“he is brilliant，so fast and precise”（他很聪明，如此快速和精确）。由此表明，CGTN在讲述故事中，仍主要采用客观性、记录性的叙事方式，缺少无意识认同的修辞策略，从而影响传递价值理念的同一性身份构建。
5 中国对外主流媒体讲述传统体育故事建构国际认同的建议
CGTN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在对立、模糊和同情修辞认同策略的运用有利于国际认同构建，但在叙事视角以及修辞表达方面还存在不足。鉴于此，认为中国对外主流媒体可以优化中外视角下的故事叙事，凸显具有共同体验的传统体育要素；注重对个人与全球视角下的对立呈现，增进受众对传统体育的价值认知；注重传统体育故事同一性身份修辞，协同多主体间的关系，构建国际认同。
5.1 结合中外视角凸显具有共同体验的传统体育要素，促进同情认同
CGTN所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更多从“自我”角度开展，从海外受众反馈情况来看，故事的说服力和感染力还有待提升。因此，建议在“理解他者”与“反思自我”的过程中，优化“自我”与“他者”的叙事，从而凸显具有共同体验的传统体育要素，促进同情认同。1）丰富“他者”视角下的叙事题材。传统体育在国外已然具有一定的历史沉淀和受众群体，并经过他国再生产，进一步融入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如：康奈尔大学民众发明的“八卦气功”、美国康村武术等皆演变自中国传统武术等）。因此，媒体可以深入了解他国受众对中国传统体育及文化的认知情况，明晰中国传统体育在他国本土的变迁规律和机制，以此开展他国传统体育人物的叙事，提高叙事的共同体验，有利于中国传统体育价值理念的传播。2）在对“他者”理解基础上，优化“自我”叙事。在“自我”叙事中，应深入了解他国受众群体的偏好和地域特征。诸如，在欧美地区，教育、健康、防身等内容与受众日常生活紧密相关，在讲述故事时，可以在人物日常生活刻画基础上，将传统体育与教育、文化、养生保健、防身格斗等相结合，从而在构建同情认同的基础上，进一步增进他国受众关于中国传统体育多元价值的认同。
5.2 以个人与全球视角下的对立呈现，增进受众对中国传统体育的价值认知，促进对立认同
虽然CGTN多从个人视角展现故事人物在练习传统体育过程中克服艰难环境、性格问题等对立内容，但较少从国家身份差异的角度，呈现传统体育所蕴含的真诚包容、共生共荣等理念之于国家关系层面的深层意义。因此，建议从个人和全球角度，呈现对立内容，并结合传统体育的多元功效和理念，增进他国受众对中国传统体育的价值认同。1）在个人角度：媒体机构可以借鉴CGTN的叙事经验，实时发现并采访国内外人物，并注重刻画人物经历，以塑造共同对立。在此基础上，充分挖掘中国传统体育的功效，即突出传统体育对故事人物的影响，以构建对立认同。此外，也可以围绕当前人类共同面临的健康问题塑造对立面，并呈现中国传统体育的健康功效。例如，对太极拳能够改善患者类风湿性关节炎、心血管疾病、原发性骨质疏松等健康问题的内容展开叙事。2）从全球角度：媒体机构可以突出当前国际社会普遍面临的和平与发展问题，并在叙事中呈现传统体育所蕴含的“天人合一”“睦邻友好”等思想，以构建他国受众对立认同。具体可以围绕中国传统体育在外交方面的内容展开叙事，通过传统体育助力他国体育事业发展的情节刻画，呈现中国与世界各国共同谱写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外交理念，从而促进他国受众与故事人物关于传统体育思想、中国体育外交理念等方面的认同。
5.3 注重传统体育故事同一性身份修辞，协同多主体间关系，促进无意识认同
结合CGTN关于传统体育故事的叙述可以看到，无意识认同修辞策略是通过第一人称复数指示词的运用，实现多元主体间同一性身份建构，但该策略整体运用相对较少。对此，建议对外主流国际媒体在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中，可以适当调整人称代词的运用，注重传统体育故事同一性身份修辞，协同多主体间关系。1）运用第一人称指示词构建身份同一。中国对外主流媒体在传统体育叙事中，可以从第一人称视角展开叙事，并以传统体育为核心，通过第一人称指示语的复数形式讲述故事，以扩大主体边界，构建多主体身份的一致性。进而结合故事中相似的观念、共识，模糊对外主流媒体与他国受众关系，并使他国受众在无意之间，形成对中国传统体育的无意识认同。2）运用群体关系的形容词构建身份同一。在第一人称代词的应用基础上，对外主流媒体可以通过“一起”“共同”等词语进一步凸显同一性行为。如中外主体一同进行武术练习、一同推进传统体育发展等内容，从而强化无意识认同效果。
6 结束语
对外讲述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本身是异质文化的沟通和交流，但随着国际话语权竞争日益激烈，误读和对抗性解码现象时有发生的背景下，“对空言说”的交流模式依然普遍存在。对此，中国对外主流媒体需在“自我”与“他者”的双向对话中，深化叙事视角的多元性、议题的全球性及中外国家身份的同一性，从而将中国传统体育的文化资本转化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柔性力量，实现从“文化输出”到“价值共生”的转型，弥合中外文化差异。
本研究亦存在一定的局限性：1）样本选取仅限于CGTN平台，未能全面覆盖其他对外主流媒体。因此，后续需要进一步探究不同主流媒体的叙事特征，为对外讲好中国传统体育故事提炼更具普适性的修辞框架。2）研究视角主要聚焦于传统体育故事的文本内容，并未关注当下的传播环境。而在数智时代，国内外Chat-GPT、DeepSeek等生成式人工智能已逐渐成为内容生产与传播的重要工具，有必要进一步探索对外讲述传统体育故事在数字化环境中的革新方式.
文章来源：《北京体育大学学报》 2025年第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