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智慧的人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397 次 更新时间:2016-10-23 10:07

吴万伟  

劳伦斯·克莱普 著 吴万伟 译

始于好奇终于学究。

乔治·桑塔耶那(George Santayana)在一本书中宣称,哲学家依靠在大学里教书为生的理由并不充分。在很小的、很少有人光顾的博物馆里负责接收雨伞或登记外套这种事可能会更好。桑塔耶那在哈佛的同事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多少也赞同这个观点,“教授是个非常糟糕的职业,单靠不停地说话就能获得报酬。如果一切都变成话语,那这个宇宙实在太糟糕了。”

贾斯汀·斯密斯(Justin Smith)指出,希腊人2500年前创造的“哲学”这个词最初表示“爱智慧”,隐含着一种简朴和安详的生活方式。后来逐渐变成了大学里的一种被授予证书的、用警戒线围起来的专业,哲学家就像会计记账一样“搞哲学”。他还提到一个著名教授在2014年曾威胁要控告另一个不怎么知名的教授,因为此人曾写文章说前者“不是哲学家”(虽然有标准的学术资历,但不在哲学系工作)。斯密斯感到纳闷,如果“人们貌似有理地认为哲学家不过是拥有一种许可证或资格认证,认为某人不是哲学家的说法就是公然违背真实事实。”

按照亚里斯多德的说法,哲学似乎始于好奇,却最终变成了学究、议定书和办公室图表。

应该注意到的是,斯密斯本人也是学院派哲学家。他的职业生涯包括在蒙特利尔和当今巴黎的教授职位。但是,他从来不善于尊重专业哲学家划定的学科边界。青少年时期他在加州辍学,热衷于读自己喜欢的书。从那时开始,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是圈外人,当然这是真正有独创性的哲学家往往具有的感受,有时候像苏格拉底、希帕蒂亚或者布鲁诺那样甚至会丢掉性命。

《哲学家》是广袤的大杂烩而非哲学家的历史。虽然关注女哲学家,却没有提到希帕蒂亚;也没有提到布鲁诺,虽然像他那样无视学科的边界。桑塔耶那和詹姆斯也付之阙如,帕斯卡在《思想录》(Pensées)中写到:“嘲笑哲学是真正的哲学。”

但是,斯密斯本人几乎赢得了这种真正的哲学,他依靠的是提出莽撞的问题和翻箱倒柜地寻找历史的和人类学的可能性和结局,寻找戳破专业哲学庄重性和自命不凡的方法。他思考的东西有萨满教的道士、草药女医生、中世纪僧侣、印度的耆那教徒和中国的耶稣会传教士、以及任何地方的古代智慧传播者。此外,他还添加了虚构的独白和传记性旁白,进一步将自己与英美学院派哲学那种极度抽象的、没有个人色彩的严谨论证区别开来。

该书没有按时间先后顺序,那隐含着“对不断进步的某种承诺”的意思。它也没有按地理顺序。但本书有六章,每章都专注于他的其中一个哲学类型。这些与我曾经猜想的内容并不相同:像詹姆斯那样的“意志刚强的”和“性情温和的”喜怒无常的思想家,或者像斯蒂芬·图尔敏(Stephen Toulmin)那种类型,据说他在剑桥说过喜欢蓝色、糖果和猫的人也喜欢柏拉图,而喜欢绿色、战士和狗的人往往喜欢亚里斯多德。

斯密斯的类型是形形色色的原型---好奇者、圣徒、牛虻、禁欲者、官僚、谄媚者。他们相互重叠,看起来有些随意。若按此模式,你会很难将最著名的哲学家进行分类。但是,那不过是安排某些哲学的“丢失的、遗忘的、或被贬低的”概念的方式而已。比如,“好奇者”是早期现代“自然哲学家”,他们收集化石,思考云彩,常常因为过分的好奇心而受到嘲笑,直到19世纪初期有一天,突然变成了可敬的“科学家”。自然哲学家离开思辨哲学的最初家园似乎被看作一种持久的尴尬,即便不是危机的话。哲学家仍然在论证真理的本质和地位,而科学家不再担忧真理是什么,他们忙于积累大量的知识,这些对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要远远大于任何哲学的贡献。

自然世界被拿走之后不久,哲学丧失了传统的形而上学使命,从此之后就一直处于隐居状态。英美的“分析”哲学试图把哲学变成科学的侍女,就像中世纪时期作为“神学的侍女”一样,他们采用了狭隘的、逻辑的、技术的方式。法国和中欧的“大陆”哲学家则一直在尝试把哲学引向文学和心理学方向,但因为缺乏前辈如克尔凯郭尔和尼采的文体风格和想象力天赋等,只好满足于装腔作势和默默无闻。

斯密斯的写作风格朴素和谦逊,这足以使他被两个俱乐部踢出去。他说本书不是谈“理想的哲学应该是什么样子”。虽然如此,他仍然清楚无疑地希望有些更好的东西,它比现在极其痛苦的东西更理想。但是,他从其他文化和时代中收集的异国情调标本不大可能把任何人从其哲学脚趾上扫掉。对我们多数人来说,赤裸的印度密宗修行者的讲道或者祭司经学家难辨认的经书注解就像云山雾罩的学术著作一样让人觉得晦涩难解和乏味无聊。更有可能的是,他认为,将哲学观点提取出来作为从古希腊到现代早期盛行的生活方式,在这阶段,从事哲学研究通常意味着放弃世俗的快乐和物质追求,为的是过一种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并能够向别人显示获得真正幸福的方式。当然,追求幸福的哲学在当今热衷治疗的社会很困难,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拥有了大量专业的心理治疗师---心理分析学家、心理顾问、生活教练、精神导师---他们在带领我们即便不是走向幸福,至少是走向对他们的依赖。

但是,它至少提出了阅读哲学是一种快乐的可能性,也许这种快乐有些吃力,是一种为了看到令人震撼的美景而需要的艰苦攀登。他隐蔽地承认这一点,因为他求助于像蒙田、斯特恩(Sterne)、惠特曼等作家寻求哲学营养,在这个名单上你可以添加其他人如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yevsky)、梅尔维尔(Melville)、卡夫卡(Kafka)、博尔赫斯(Borges)、里尔克(Rilke)和华莱士·斯蒂文斯(Wallace Stevens)。他们的著作中都有广泛的哲学见解,比过去半个世纪所有学院派哲学著作加起来还多,而且更加激动人心和令人痴迷。

斯密斯的书虽然有文学味道,但并没有给人激励或者令人痴迷。其真正的影响是令人变得更加谨慎。如果它提供了一种命令的话,那是提醒我们要对律令感到谨慎。而看起来似乎普遍性的、或不可避免的、或进步性的观点或实践却未必真的如此。该书认为,真正普遍性的东西是人们停下脚步去思考的趋势。斯密斯展示了这样做的必要性和无限多样的方式。

作者简介:

劳伦斯·克莱普,纽约作家。

译自:Lovers of Wisdom by Lawrence Klepp

http://www.weeklystandard.com/lovers-of-wisdom/article/2004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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