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学界哲学与人生意义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051 次 更新时间:2022-09-15 16:24

吴万伟  

海伦娜·德·布雷斯 著 

吴万伟 译


几年前,朋友亚当和我在一家书店浏览,突然我们听到收银台那边传来了抽泣声。我们转过脸去,瞥见一个18岁的瘦弱姑娘,满脸晶莹的泪滴,她在盯着手机看。

亚当问"你还好吧?"

售货员抽了一下鼻子说,"不好。那条垃圾短信。他让我成了他妈的播放清单。"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近她,其中一位大胆地问到,"你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店员说,"经过了他妈的15首爱情歌曲之后,他现在告诉我不谈了。"

"那太糟糕了。"亚当同情地说。

这个瘦弱姑娘说,"我猜想我应该与他一刀两断。"她重新核对手机,"但是,我们相互发短信已经七个星期了。或许他还是要和她断绝关系的。"

亚当和我异口同声地说,"与他一刀两断。"

"真的?"她抬头深情地看看我们,"你们是谁啊?住在这附近吗?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惊讶地啊了一声,我们开始谈起来。

亚当说,"我们是哲学教授。"

"真的?"她惊讶地说,放下电话。"天哪。我真不敢相信。"她从桌子后面跑了出来。

"你们告诉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

我碰巧手里紧握着爱默生的1.99美元一本的《自立》,放到她手里为我们赢得时间。

她沮丧地看看我,看看书,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不光是这个家伙的问题。我就是不明白我到底怎么啦。学校、工作、朋友、家庭,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所有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亚当说,"啊啊,现在不要问。现在别想那些东西。"

她说,"不,真的,"她的目光在我们俩之间来回穿梭,"告诉我,我需要。"她靠在桌子边,"请告诉我。"

我们并不清楚普通人想从哲学家那里寻求生活指南时,到底在追求什么,但通常可能是三种情况的结合体:首先,自己在宇宙中的定位,其次,当生活欺骗了我们时,获得生存的安慰;更罕见的是,某种具体的实际生活建议(比如是否回短信?)

对这些要求的最后一种的简单答案是,哲学能提供至少答案的一部分。人们应该如何回应某个具体场景取决于这个世界的有关事实,哲学家可能没有具体的专业知识,或许这位播放列表清单老兄真的爱上了店员?---我们不能单独对此问题发表意见。

从社会上说,更令人不舒服的答案是,在那些接受当今主流哲学训练的某些哲学家看来,那种认为哲学家能够在这三个方面给个人提供帮助的要求是脑子进水了。大声地说出来,这意味着指责遇到生存危机的人过于幼稚,这是我试图避免陷入的笨蛋做法。不过,我的确认为如此,因为我认为自己在读研究生期间熟练掌握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能够对付日常生活的可转移的专业知识,无论是宏大叙事或者私人生活小事。我积极参与研究的东西感觉到更像抽象的科学形式:试图理解世界和心智的一种纯粹的描述性努力。我在麻省理工学院做的博士研究,当我穿梭在这个勤奋的校园里悲催地上各种课程时,我感受到和周围那勤奋苦读的知识追求者团队的亲属关系。是的,我告诉自己,存在很多差异:最明显的是,我们搞哲学研究的人做的实验是纯粹概念性的。但从终极来说,我们和从事同样工程的科学家没有区别:难道我们不是在系统地、严谨地探索理解事物的本质吗?

科学有实用性的应用,但是对于真正投身其中的研究者来说,应用不是主要要点,试图直接指向应用有可能产生相反的效果。基于类似的原因,从哲学那里获得生活指南或快速的安慰同样有风险。伯纳德·威廉姆斯(Bernard Williams)在他的随笔"论对哲学的厌恶和蔑视"中说,虽然哲学可能令人压抑,但是它并不是"通过即刻处理紧迫和深刻的问题"而到达目标。这能造成单纯的肤浅性和思想上的刻奇。要真正给人带来帮助通常要求真实,因为哲学处理的议题通常是复杂的和困难的,寻找这些问题的真理应该从山麓小丘开始,小心翼翼地稳步推进。真正的哲学往往并不惹人注目,普通人往往不容易理解。就算哲学真的产生了好的人生指南,这也并不能保证伴随而来的是舒适和安慰。真相往往是该死的混蛋。

在读研究生期间,我提醒自己意识到这一点,我意识到自己在从事的工作与我在生活中所关心之事的这种怪异的割裂关系。在我读博士期间,大量时间都感受到无聊透顶,难受死了。我注意到其他同学和教授们似乎在任何时刻,任何语境下都在讨论哲学,而在我看来越来越清楚的是,我不愿意这样。有人可能在酒吧里随口提出某些言论,显然是非哲学的要点,别人可能走过来说,"这话有意思。让我们添加一些压力。"我马上就会想到,"咱们还是别讨论这个,换个话题吧。"

当时,我认为问题出在我身上,因为我的兴趣过于狭窄。我告诉自己,多多少少限制在伦理学和政治哲学上。那显然是个人缺陷,因为周围环境的期待是,理想的哲学家至少是对任何哲学问题都感兴趣的。正如我们被鼓励要设想的那样,哲学基本上是一种活动而不是一堆知识的话,果真如此,那就不应该仅仅是被思考的东西:你应该享受对任何东西进行哲学思考。

我不再认为那是了不起的推理结论---性是一种活动,结果我们都对自己在做这事方面特别挑剔---我也认为我的问题定位出了差错。我的无聊并不是真的来自教授们或者同学们思考的问题,甚至在最偏远的领域如形而上学并不真正让我觉得提不起热情。无论讨论的是什么,当直截了当地开始之后,常常让人好奇、令人困惑甚至在情感上让人激动起来。但是,当我在阅读相关文章时,为什么没有那种感觉呢?为什么甚至在有关显然紧迫的问题的优秀论文中,我都会感受到某种东西,无论是这个问题、这个作者还是我自己都是在遭受一种背叛呢?

正如我最近遭遇到的这个情况,对于从哲学上提出生活建议的要求,从个人角度觉得最令人不舒服的回答,是这个提问者生活中遇到了麻烦。哲学应该能够回应人类日常生活的寻常琐事---它从根本上说是不乏味的---但是,我过去阅读、教学和写作的很大部分哲学著作似乎皆达不到这个标准。议题不是技术操作的应用,因为威廉姆斯提出的那些理由,外人根本看不懂。这不是因为所提出的问题的本质,或者并不总是因为这样。那么,问题何在?答案并不明显,但是为了让我们开个好头,我们现在来看看感受如何。

这些天,当我坐在书桌面前试图抓住我拥有的新哲学问题的"文献"时,我不知不觉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我使用屡试不爽的技巧:阅读我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期刊、笔记,将其组织起来变成一个竞争性立场的清单,它们得到众多纠缠在一起的前提的支持,导致超级具体的结论。通常在此过程中,我是半紧张性精神症的状态,但是比这更糟糕。有时候我觉得我在进行专业技能训练的时候一直在做的事并不是让我进入能回答我关心的问题的路径上去,而是把我在做这事时挡在路上的东西统统清除掉。我已经将所有超级智慧的同事在过去几十年里有关这个话题的作品一扫而光,好像我还没有开始。现在我认为,如果我知道怎么办,我就可以真正开始了。

译自:Help! Academic philosophy and the meaning of life, part 1 by Helena de Bres

https://thepointmag.com/examined-life/help-academic-philosophy/

作者简介:海伦娜·德·布雷斯(Helena de Bres),麻省理工学院博士、斯坦福大学全球正义研究所博士后,卫斯理学院哲学系副教授。研究兴趣是全球政治和国际法中的分配正义问题,还有包括生活中的幸福、意义和道德的关系等道德哲学问题。

本文得到作者的授权和帮助,特此致谢。--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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