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存:《非常道》与十年来的时代变迁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930 次 更新时间:2016-01-25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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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非常道》问世已经十年了。十年之前,汉语世界还没有微博体,少有段子手,更没有APP、微信、朋友圈、微信公众号。十年之前,中国经济体仅仅度过短缺不久,经济总量刚刚超过意大利,随后这些年先后超过英国、德国、日本等国,今天成为世界第二大单一经济体。十年之前,汉语世界还只是传统的四民社会结构,或上下二元结构,今天的汉语世界已经有一个规模巨大的小康或社会中间阶层。

十年之前,我编写《非常道》时根本没有想到开了某种先河,更没想到文明社会的介质很快就转移到移动互联上来。尽管及时的、周围的世界仍有不如意处,但从长时间、“大时间”来看,世界仍在呈现它的善意,它的美和真实不虚。

《非常道》问世时遭受过一些人的质疑,那时的汉语世界还相当确定,官学、主流知识或学院知识等等还有相当的影响,《非常道》的野气、粗放等个性不免冒犯传统的读者。幸而它在社会大众那里得到了承认。而网络一旦引入中土,它演进催生的“历史推手”:网友们,就会在网际争战或对话中强化自己的社会责任和公民人格,其组成者如白领、小资、文青、成功人士等社会中间阶层就会日渐获得本阶层的意识,并对通识读物、公共知识产品有日新又新的要求。这也是《非常道》在内的众多历史写作为大众青睐的时代社会原因。

十年之前,曾国藩、慈禧、李鸿章、康有为、梁启超、袁世凯、孙中山、蒋介石等近现代中国的巨头们在人们眼里还是脸谱化的,或需要仰视,或必须俯视,今天他们已经任由人们接识、平视。十年之前,现代中国革命、西方文明资源、现代性资源在官民之间,在庙堂江湖中还有着绝对的价值;今天,传统中国文化、轴心时代以来各大文明等等,都在加持我们中国人的生活,都成为包括中国人在内的现代人宝贵的财富和遗产。十年之前,传统图书阅读还占据着霸权地位,客厅、桌面、图书馆等等还是阅读的重要平台,今天的掌上阅读、穿戴式阅读则成为了潮流。

更为重要的,“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网络等新文明元素把我们的生活带入到“不确定性”中来。人们从未有如此新鲜不断的日常经验,古人所说的“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从未像今天这样真切。人们曾经笃定的“太阳底下无新事”,曾经以为的真理乃表象的确定性,曾经信仰的绝对时空,绝对真理等等,都不免坍塌了。人们信仰的底线、防线,想象力的高标等等,一再被超越;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没有最优,只有更优。

在新元素来临之前,知识的演进其实已经接近了“不确定性”的边缘。物理学(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数学(哥德尔定理)、社会学(韦伯悖论)、经济学(阿罗不可能定理)、艺术(后现代派)、政治学(孔多塞选举悖论)等等,都证实了绝对真理的脆弱。

移动互联时代的来临,迅速将文明个体推送到一个极度不确定的世界中去。这是一个万花筒般的“人工世界”,用波普尔等人的语言,是人类经历的物理世界和心理世界之后的“第三世界”。这个新世界里的一切,全部人类知识总量、天文数字般的文字、海量的信息、图象和音像,乃至人类生活的软件和硬件,智能机器人,3D和多维时空,都是建立在0和1两个简单的数字之上,建立在二进位制的数学法则之上。一如德国哲人莱布尼茨当年预言的,“只有0和1的二进位制不但具有简洁的形式,更可以表示宇宙间所有的量。所有的数通过1和0的方式表达,是何等美妙!”这个世界如此简单,每个人都能够参与、发挥自身的潜能。

网络时代使每个人都开启了通天彻地的历史,使人回到先天自然状态,恢复了自身的直觉和灵性。人人都可以独立地探索、参赞天地自然,可以自成世界、可以链接文明世界并回报文明巨量的思想资源和物质资源。我们在这个时代,不仅看到了独裁者、金融寡头、政客、学霸、垄断者、制服者们的颟顸、愚蠢,也看到了他们跟网友的人生社会演化背道而驰的保守、落后和反动。我们在这个时代,也看到了一切圈子生存、一切固步自封者、画地自狱者们的狭隘、自私。

在这样的时代,“互联网思维”成为热词。究其实,互联网思维跟传统文明中的终极关怀并无二致。如我中华文明曾经以易道阴阳来理解世界,这跟网络思维同根同源,网络的0和1二进位制,跟易经的阴阳二进位制异曲同工。网络世界的确定性、不确定性和二进位简易,跟易经的阴阳简易、变易和不易,可谓相映生辉。文明个体在易经中安顿自身,跟今天人们在网络上安顿自身殊途同归。我们由此可知,人类知识在今天面临的机遇:没有人能够垄断网络承载的世界知识,也没有人能够垄断对世界的解释。人人可以从0起步,探索天地自然里的一切知识,并抵达1,成为不可替代的1。

在这样的时代,包括中国知识在内的人类知识演进正经受挑战,中国知识共同体在管制和异化中无能自觉,对中国历史的整理总结、对文明世界的解释,仍缺少可观的成果。以《非常道》关涉的历史阶段而言,汉语世界的这一历史叙事仍在意识形态本位、革命本位、故事本位、段子本位等等泥潭里挣扎,尚未回归或致意由孔子、司马迁等开创的个人写史传统,更少有立足现代文明珍视的个体本位。

尽管民国有过“黄金十年”的奇迹,大清王朝有过洋务运动、变法图存等“改革开放”令世界瞩目的历史成果,尽管历史学家也称道过汉唐、羲皇上人时代、罗马帝国、雅典等等历史时段的繁荣、富庶,但中国历史和人类文明从未有过今天这样的福祉。文明个体从未有过如今天这样的福报,人身难得,人生难得,今天的人身人生也许最为难得,每个人都与闻天地或历史之奥,都可以登堂入室。农耕时代的辛劳、渔猎时代的饥饿、天灾、人祸、战争和动乱等等,在今天都日渐成为个案,成为特殊,成为偶然。文明累积的财富,使得今天个体的享用,远胜过传统文化中的皇帝、君主、王公大人、巨富、圣贤……

但在今天,“佛法难闻”、“福音难闻”,更难的是社会演进的不确定性和个体之惑使人难以见素抱朴,难以闻思修行。当代知识,尚无足够的力量罗致并教化、加持这些身在福中的文明个体。大自然的平衡之道因此以悲喜剧形式呈现奇观,这些享用远胜于先人的今人,也得到了空前的报应,水土流失,雾霾,心理变异,个体身心、生存的物理和心理世界等双重的污染,我们可以理解大家进入“人工世界”的轻浮、往而不返、玩物丧志。

跟文明福祉前夕的冷战、两次世界大战相当,现代中国也经历了一言难尽的灾难,今天的人类似乎永远告别了那种生存的短缺、世界的敌意、战乱……但今人尚未把自己和先人的生活进行有效的“链接”,尚未理解历史目的或人的目的。尽管碎片化是网络时代的本质,但当代知识乃至文明个体有责任建设一个万物互联的世界,既有责任建设无处不可链接的“人工世界”,也有责任以此回向文明生存栖息的物理世界和心理世界。我们相信,这个碎片化的当代生存,是简洁的,也是全息的。

在我们人类的经验和研究中,时间是不均匀的,也是有累积之效应的。中国的先民经过千百年的意识演化,到西周后期,才有人悟出,“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孙未尝不章”。类似的精神成果在《易经》里的表述是,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种累积之时间效应,在民谚中也有体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时空意识的浮现和调整是文明社会的大事。它意味着文明个体日渐摆脱生存的偶然、侥幸,而进入到人生社会演进的必然进程中去,并在这一生命规范中功行圆满,获大自在。这就是今人的福报,可以凭借前人和全部的人类经验,超越命运的偶然或必然,超越命运的侥幸或宿命,而进入到创造的自由世界。人们说,长线是金。的确,小小的悲欢检验了我们,但大尺度时空铸造的黄金之善之美之真更等待我们去发现、挖掘。

以时空尺度测度,我们今人之所以有此福祉,乃是文明的精神和物质演进,进入到秋天阶段,进入到中年阶段,故文明积累足够今人享用。短缺时代的“青黄不接”、“春荒夏荒”、“饥歉断炊”,在丰饶的秋冬季节获得了解决。但我们今人切莫以为自己生来撞上了好时代,须知生于权贵之门、长在秋冬养膘,并非只是一种福祉,也是一种义务或使命。何况,这种侥幸或好命尚只是时空的一个维度,只是世界的一种边界,尚未能领受全部时空。一个人、一个社会应该在对春夏秋冬等全部时空的经验中去职尽天命。

对我们中国人来说,《非常道》涉及的历史正是一个可观的世界或时空系统。这个系统里有冬天,清国的衰败既有自身的堕落,更与传统中国文化的冬天相关联;这个系统里更有春天,洋务运动、戊戌变法、辛亥革命都是报春的先声,1919年的春天更是唤醒了现代中国和国民的生机。我们今天对革命的认知,对传统的认知,对西方的理解,多半来自这个春天的栽培。

尽管民国范儿、民国人物在很多方面都是今人无法相比的,有论者认为我们在智力和道德上都难以望民国人物项背,但我们仍有民国人物难以想象的福利。站在大时间的维度上,我们知道自己的文明财多半来自于民国先辈,我们更要知道,先人在我们的生命之中,自己所能做的,是完善自身,慎终追远。外人所谓,现代国民有责任教育好自己,进而影响周围。或谓,在个人追寻幸福的过程,当顾及意义或人类的价值,如学习、安全、信任、公益。这是我们现代人超越前人之处,也是我们可报答前人之处。

民国何在?民国何如之?

今天我们可以看到,民国是一个文明凤凰涅槃的时刻,是一个民族回归人类文明主流的历史。我们今天要做的,不仅是要认识前人,要理解人性、中国国民性在民国的光荣和罪苦,而且要把集体意识或民族精神推进到世界文明层面,要把个体精神推进到网络时代。

一如前述,人类经历了第一世界、第二世界,目前正经历着第三世界的悲喜剧。农耕文明开发了第一世界即物理世界的地表资源;工业文明发明了蒸汽机、电动机,开发了地下资源、天空资源和太空资源;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现代性大潮等等开发了第二世界即心理世界……今天,移动互联网、基因工程等等,正在开发第三世界,即人工世界,这是一个崭新的智能世界。

尽管科学尚未在智能的本质面前达成共识,但智能本身是利用已知解决未知,利用精神意识抵达多维或高维时空。传统人类社会解决未知之道只是等待时间的展开,等待圣王、英雄、仁人志士和群众互动的历史,今天的文明则是以智能抵达完整的时空,任何个体的生命智能都可完成蝴蝶效应。而智能的特征即在于依靠又不依托知识,它借助想象、精神,借助虚一,借助最简单的0和1。它对未来的预测是以自己制造出未来为前提的,智能即是把美好的未来还给自己和周围世界,智能即是正义。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我们由此乐观地预言文明,将从血缘的不对称、知识信息的不对称跃进到智力的不对称时代;文明所努力的,是示范并消除智力的不对称,以实现全体人的自由和功能圆满。

民国是我们中国人从第一世界走向第二世界的历史阶段,是我中国国民从“活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的物理存在、到明心见性的心理存在的惨烈而光荣的时刻。我们看到的,民国人的优秀处和高尚处,使得他们中的一些人既是第一世界即行动的主体;又是心理世界即认知的主体,他们是知行合一的一代人。但囿于时间、空间的限制,他们尚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主宰。他们跟传统文化中的仁者圣者一样,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即使学贯中西,学究天人,但他们在有限的、局部的世界生存;而今人,借助于后来人之心眼,更借助于当代的福祉,既能告慰他们人生的正当美好,又能够照亮他们的某种无明式生存。

前人的努力使我们更多人分享到智能生存的真谛和美善。尽管今天仍有不少人生活在生存的飘忽不安、生存的罪苦和泥泞中,但我中国国民的财富足以支撑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权利分享和表达,足以支撑国民获得平易的物理和健康的心理;我中国国民经济的产能足以使多数人、使年轻一代人进入到智能生存阶段,超越并实现物理世界、心理世界和人工世界的和谐。

对一切生命个体来说,生命和智能是其最美好的两类追求,就是说,不仅要活着,而且要克服人身人心的瓶颈,克服“吾之大患在我有身”的悲慨。当代中国人有可能跟外人一道实现这两大追求。这对还在身心的水深火热中深受饥饿、匮乏、肥胖、三高、变异等折磨的人来说也许难以想象,对在政治权力、经济权利和文化权益还处在绝对贫困或相对贫困中的人来说难以想象,因为困于第一世界的人只是以食色权力财富为人生人身存在的标准,困于第二世界的人以认知、安顿、开悟、愉悦为标准,而进入第三世界的人则以身心的正义、圆满完善为标准,今天的人类正在超越生存的有限时空,进入到智能性的多维或高维时空中。在这方面,当代中国社会的先行者们,有责任在自度、自觉中实现生命的智能,回向周围,把自己的生命展开跟同胞的福祉做链接。

民国至今,已经过了十个十年。

人类对时间的观察细致入微。我们中国人曾说,五年一小变,十年一大变,三十年一世,等等。我们对那些时间中的弄潮儿或独裁者如是认知: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他们顶多有三十年左右的风光。我们曾说,即使那些伟大的智者、才人、圣者,其影响也是有限的,因为江山、时空中的演进,代有才人,各领风骚。无论是各领风骚三五年,还是六十年甲子轮流转,中国人对时空的把握、对人生社会的认知是变易的。

从民国以来,中国人信奉过三民主义、无政府主义、法西斯主义、市场主义、全能主义、人道主义、自由主义、保守主义、互联网主义,等等,几乎每十年都会有一个思想、集体精神的变化。每一次的相信,都以为自己和民族开启了新生的契机,是以我们一直在这种生生之德性或易变中。每一次“新生”,人们以为自己或民族穿上了新衣,忙于抚摸、赞美、感恩。

按照历史学家唐德刚等人的论述,这是中国历史的转型阶段,中国人不得不承受这些变易,才能获得归宿和认同。这个大转型的落脚点,今天借助智能时代,我们更能够理解,它将是回归主流文明,回归健全的人性和人类精神。借助中国文化的语言,大转型是对变异生存和身心病理的救赎,其救赎之道在于正其义,把握时机: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

十年前,有论者认为《非常道》开创了一个民间价值系统,今天看其价值,远不如网络本身对价值的夯建。十年前,《非常道》采花酿蜜,重构了历史;但今天它的一些叙事已经被新出版、新发现的史料校正。历史只有走过非常道路,才能回归其常态或常道。而历史,一如时间的演进,每一段都是非常的,只有在大尺度中,才能理解它的常与非常,变易不易。《非常道》的意义在于,它是特殊时期的个人写作,是当时一个青年人的历史正义行为,是对史料、先辈言行的编码组装或三复斯意,故在今天的网络时代仍是一个可观的参考读物。

我们今天的阅读学习,因介质发生变化而遇到了挑战。按脑科学的研究,人类的阅读能力是六七千年前才获得的一种能力,此前大脑中的神经回路的功能在于采集和狩猎,流动的文明后来为农耕文明代替,大脑中的采集和狩猎功能区变进化成为阅读功能,成为“专门而精致的阅读神经回路”。同时,人类数千年来的文明介质:甲骨、羊皮书、竹帛、纸张等等建立在实物之上的恒定性图象文字,为虚拟数码之上的即时性图象文字取代,两千年左右的图书(纸书)霸权地位坍塌了,传统的文献或文本式的知识载体及其传承方式遇到了挑战。沉思、身心的深度对话式阅读为网络解构,移动互联正将人的阅读带入到新的“采集和狩猎”时代。

今天的阅读,已经实现了数字化、动态化、即时化和链接化。这是“自由人的自由联合”,是“万物相互链接”。在阅读中,人们能够直取无上正法,明心见性,当下开悟。今天,绝大多数的人类知识都在互联网上能够查阅,只有少量的知识才需要专家。这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专家不再是权威,自高身价的权威专家跟骗子无异,大行其道的专家跟走江湖者并无两样;如果他们以为自己与时俱进,穿上了新衣,空前绝后;但他们的状态可能更类同于穿上新衣的那个皇帝。而我们从纸书里、从学校里学得的知识都将成为常识,生命智能应使自己随时知道或获得这些有史以来的全部“常识”,传统的图书或学问必须实现某种便捷,以适应当代阅读的智能化需要,消费、开放、即用即读、即读即悟的需要。

《非常道》可算是移动互联阅读史前夕的“采集和狩猎”,我很高兴它在今天仍能入读者的法眼。尽管“新常态”的说法儿不绝于耳,但当下人们的生存仍处在不确定的境地,一如历史的非常道路。在不确定中寻找到确定,既是人的本能,也是自觉。多维高维世界需要明点奇点,需要确定真实不虚的瞬间。现代史的人物言行,就是这一可供开悟的瞬间,如诗人所说,是“岩石,在我们的不肯定中肯定的岛屿”,人们在这里可以憩息,可以歌哭,可以起舞。

在《非常道》十周年版出版前夕,跟读者做如上分享。

是为序。

余世存

2015年5月14日

(本文为《非常道》十周年纪念珍藏版序言,上海三联书店,2015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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