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礼春:笑谈如厕的变迁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097 次 更新时间:2015-11-20 0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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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礼春  

改革开放前,城市人唯一和农村人差别不大的是"如厕问题",甚至比农村还差。就拿大上海来说吧,大多数普通市民的"如厕"都很难,都只能在家中的马桶里解决,你想想,在那人平才几平米的狭小空间里,躲在一片帷布下匆匆地方便,那种声音,那种味道,叫人多么不自在,多么地不舒服;况且,还得在天蒙蒙亮时就得拎着马桶到街上将秽物倒到粪车里,否则,错过这个时机,满桶的秽物就又得在家存放24小时了。而农村,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小茅房,虽很简陋,然想什么时候方便都可以,代价不过是在进入茅房前,要轻咳一声,以辨明茅房里有无异姓而已。谈起城市人的如厕问题,农村人常常拿此当笑话哩!

我从小生活在大城市,如厕在我的记忆中确实有许多可笑而又尴尬的窘事。

我们家那时所住的院子里总共有几十户人家,家家都没有卫生间,都只能到半里外的一个公厕去方便。由于早上如厕的人特别多,所以早上去如厕时常常要排队,这就得练就身"夹屎"的硬功夫,否则你就是拉到裤子里了,也没有人会舍得将"蹲位"让给你,虽然那个时代人人学雷锋,别的场合下人人争当雷锋,然唯独这个"如厕"的位子,是没有人主动让位的,因为这不同在公共汽车上,在这里人人都心急火燎而身不由已。如厕排队的人也远不像排队买粮那样文明,而是一人扼守一个"蹲位",以便"蹲坑"的人一起来,就以最快的速度去占据;好在那些刚方便完者此时也重新焕发了雷锋精神,并不在"蹲位"上慢慢系裤子,而是提着裤子立马"让位",到一旁再慢慢系裤子。

因为上厕所的路途远,所以常有人去上厕所时顺便干点其它事,比如厕所旁边有个菜场,就常常见有人上厕所时拎个篮子进去,方便完后顺便买菜,如此也就常让路过的外地人生存疑惑;这里面到底是厕所还是菜场,进还是不进?记得我们院子里当时有个笛子爱好者,习艺正热,为了不浪费时间,每逢去上厕所时,他就带上笛子,一路走一路吹,一直吹到厕所方才止音;十来分钟后,笛子又响了,在回家的路上,那笛音悠扬活泼了很多……

白天上厕所怕的是排队,晚上去厕所则怕的是"踩地雷",因为六七十年代里灯泡是凭票供应的,由此厕所的灯泡常常会被人"借"走,黑乎乎的厕所里就让一班调皮的孩子有了搞恶作剧的用武之地,他们故意将屎拉在厕所里的过道上,并戏称"摆地雷"。诚然,晚上如厕时,是必须带火柴去的,否则踩上"地雷"就连"方便"的心情也顿时"炸飞"了。有的人侥幸没有踩中"地雷",但有可能会遇到另一种晦气,如遇到有醉酒者,摸着黑闯进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摸着是个空挡就吐,就尿,等你惊叫一声骂开了,却为时已晚,头上已是污秽淋淋……

所以那时,除非是不得已,晚上我们一般是不去厕所的,一般小便就在门前的水沟里解决,当然,那得像做贼一般,偷偷摸摸,稍见有人影晃来,就立即刹住,然那一种解一半憋一半的滋味叫人要难受半天。当然在水沟里解决小便仅限于我们这些男孩,那些女孩和妇女就解在家中的尿罐里,至于这尿罐又倒在什么地方,我就不得而知了。我们这座城市不像上海,是没有拖粪车上门的,但也未见女孩和妇女们拎着尿罐到半里外的厕所去,现在想起来,那些尿罐应都是在夜半三更时,悄悄倒在我们撒尿的水沟里的……

六七十年代,还有一件发生在厕所里的可笑之事,那时我们都以戴军帽为"酷",常有人正解得"痛快"之时,蓦地被人把头上的军帽抢走了,被抢者是干着急而又无法;有的思帽心切,便也如法炮制,这样就来了个"抢性循环"只要戴军帽如厕者,军帽必被抢之。久之,大家形成一个共识,上厕所前,必将军帽取下拿到手中或塞到裤袋里。

进入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中期,我虽已进入而立之年了,然如厕问题仍没有多大改观。那时我们住在单位的两小间平房里,百十米外倒是有个公用的厕所,但因为是露天的,下雨时打伞"方便倒也雅观,难受的是那蛆虫会顺着水势爬到脚背上,骇得人不寒而栗,不得不草草收之,逃之夭夭。还有令我尴尬的是:半夜时分,妻子和孩子不敢上厕所,就在尿罐里解决,有时晚上妻子不敢上厕所倒尿罐,便嘱我将尿罐拿到公厕倒之。我这个人文化不高,但却有文化人的薄面,既不敢违抗妻子的命令,又怕拎尿罐时让人撞见,故总像做贼似的,总要先侦察几番,一旦确认人迹罕见时,才拎着尿罐飞快地往厕所奔去,有时半路上遇到熟人,便难堪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改革进入九十年代时,城市的如厕问题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很多有经济实力的单位都开始为员工修建单元房,并配有独立的卫生间。而我想解决如厕的问题却遥遥无期,因为我所在的基层文化单位连发工资都只能减半,至于修单元房那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至于妻子所在的工厂,甚至比我们单位更差,到九十年代中期,即使每月"二百五"的低工资都已发不出了。

到九十年代末时,差的居住环境和生活的窘困,逼得我这个年已47岁的"老实人"只有挺而走"险",在单位办了留职停薪,带着妻儿南下到广州打工。在打工期间,我特意租了一套有卫生间的两居室,这是我有生以来居住和如厕的最佳环境,一想到居然是在异乡打工才享受到的,我就不免生出一丝苦涩的笑。为了改变生存的条件,我们一家人在异地它乡努力奋斗,几年后,当我们积攒了一笔钱后,首先就在我的老家买了一套有卫生间的两房一厅。

2004年春,我们全家回到了老家,住进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单元房,然此时我们已不满足这仅有一个卫生间的生活条件了。我们这三口之家,都习惯于早上一起床就要上厕所,这样也就有了新的"争先恐后"的矛盾。于是我们全家人一致举手同意,卖掉这个仅有一个卫生间的房,买一套有"两卫"的房。

2005年的春天,我们全家人搬进了一个花园小区,住进了有四室两厅两卫的新居室。每天早上,当我安安生生、舒舒服服地坐在洁白的抽水马桶上时,我会由衷地感受到:如今的生活才真叫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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