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即将崩溃?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3969 次 更新时间:2004-12-08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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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永康  

美国自去年发生九一一事件之后,今年则接二连三传出大企业做假账被揭发而宣告倒闭的丑闻。外患加上内忧,可说多事之秋。太平洋彼岸的亚洲,声音于是大起来了,“美国即将崩溃论”高唱入云,言之凿凿。事态到底是怎样的?

这里得先指出:九一一,接下来的反恐战,美国大企业倒闭——恩龙(Enron)之后是世界通讯(Worldcom),出事的企业一家比一家大,这都是影响全球的重要事故,我们不能视而不见。这里头牵涉的技术差错乃至人性弱点,也都是值得世界各地检讨的,不应把问题扫到地毯底下。世界通讯触礁之后,华尔街股市狂泻,便是人心寒暑表显露出来的标记。

然而,这些事情的发生,是不是就能让我们遽下结论:美国崩溃了,资本主义垮台了,全球化搞不下去了?

这种“一叶知秋”的论法,显然是让意识形态压倒一切,犯了大黑大白,非此即彼的毛病。这让笔者回想起多年前,与一干“反殖反帝”稚友,擂鼓大唱“东风压倒西风”的年代。(这里强调,我们只是唱歌跳舞,绝无鼓吹暴力。)

对不起,那是我们穿开裆裤,穿街走巷打弹子的年代!这些年来,我们长大了,外头转了一圈,见闻增广,人情世故也体察得比较透彻,智慧也有所累积。不幸的是,从近日媒体读到的某类文章来看,发现这些刚破茧而出便滔滔不绝的“评论家”,智慧其实离我们穿开裆裤的时代不远。

这是不是“姓社姓资”的问题?当然不是。实际上,自从150年前大胡子马克思痛骂了一顿之后,所谓的资本主义世界便不断调整,与时并进。

可以说,时至今日,世界根本就没有“纯”资本主义这回事。新加坡提倡企业文化、自由贸易,单身贵族也抬头了,很“资本主义”;但政府却津贴医药、教育、住屋,强迫人民储蓄,称为公积金,又好像是“具有岛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那样子。

这套“主义”,香港也在“拿来”仿效,并正名为“强积金”。港人的智慧当然很高,不是在盲从。那显示什么呢?这说明,世人的思维已不能再定格在姓社姓资上面了,而应辨认什么是好制度,什么是坏制度,什么是好制度但技术细节必须调整,等等。

美国大企业丑闻绝对没必要上纲上线。恩龙事件发生,新加坡金融管理局规定本地银行今后必须每五年更换会计审计公司,本地银行也锐意推行更严厉的监管制度,这便是技术层面上的调整。

上星期,英国贸工部政务部长休伊特(Patricia Hewitt)到访新加坡,便对本地《商业时报》说,英国的审计体制比较健全,企业不容易惹上像美国那样的丑闻。她批评说,从恩龙、世界通讯和其他出事大企业的经验上看,美国应调整的是企业执行董事与审计师之间“太惬意”的关系。

休伊特这么说固然有点老王卖瓜,但却不无道理,企业管理是可以通过改革而求进步的。反过来说,新英两国如果属于确实已经崩溃的“社会主义大家庭”,或者仍然闭关锁国一意拒绝全球化,今天就不会有700家英国公司在新加坡运作,而新加坡公司在英国则共有44亿新元的投资。

从哲理层面上看美国大企业丑闻,当然也非无不可。事实上,新加坡的工商界乃至国会,目前也在辩论这个问题:企业利益是否至高无上,以致政党也必须迁就?所谓过犹不及,认识这点是有必要的,让一小撮特权者独大,能破坏社会平衡,“整垮”经济,国力衰退,不可不慎。

美国大企业高层之所以造假账,无非是为了保障公司股东的利益,潜台词就是:经济发展至上,企业不能倒。按此间职工总会秘书长林文兴的分析,一切为了企业股东着想,将形成“放纵的贪婪”(unbridled greed),对工人不公。林文兴这么说,是因为他发现新加坡连有钱赚的公司也在削减员工的薪金!

不错,从古到今,治国之道无非在于如何建立“公”与“私”矛盾之间的平衡机制。两千五百年前的孔子,便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只不过碍于时代局限,他只要求“哲王”的出现,未能提出企业管理概念。(四小龙崛起是因为儒家思想之说乃牵强附会。)  

具有反讽意味的是,近百多年来,真正能够平衡公私矛盾的,并不是号称人人平等的共产主义,反而是“罪孽深重”,却不断在调整、纠正、不惜打破重建的所谓资本主义。

为何如此?其中过程很复杂,但长话短说,主要是“共产国家”为了实现理想,都走上中央集权的道路,认为必须建立个人权威,统筹所有的行动,人人吃大锅饭,结果是思想一元化。而“资本主义”国家则维持了多个权力中心,三权分立,国会中有反对党,甚至两党轮流当政,有独立发言的新闻界,有受人尊重的学术界,有自动自发的公民组织。

这都是有事实根据的,因为西方有识之士确实相信多元化,身体力行。否则,美国大企业做假账,怎么会被揭发?谁敢揭发?

世人为什么对“美国(企业信心)即将崩溃”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然而,对“中国(体制若不改革便)即将崩溃”就抵死不能相信?说到底,民族主义在作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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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联合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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