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卡津:《民主与民粹:恐惧与仇恨》简评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3317 次 更新时间:2005-09-11 0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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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卡津  

(吴万伟 译)

《民主与民粹:恐惧与仇恨》约翰•卢卡克斯 著

耶鲁大学出版社 248页 25美元

在美国知识界对民粹主义的仇恨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当威廉•杰宁斯•布莱恩(William Jennings Bryan)在1896年来到纽黑文(New Haven) 进行总统大选造势活动时,耶鲁的学生高喊口号让他下台,著名的教授把同时代的平均地权论者当作对经济一窍不通的无政府主义者。半个世纪后,理查德•霍夫施塔特(Richard Hofstadter)和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把民粹主义描述为缺少教育的,偏执狂的,反犹太的冲动。1960年代,小说家伊丽莎白•哈德威克(Elizabeth Hardwick)在纽约书评中把乔治•华莱士(George Wallace)的支持者归纳为自我破坏性的“不高兴的,嫉妒的,可怜的”。

和这些评价相关的是对人们担心仇恨情绪会把平民的政治带往什么地方。人们谴责那些狡猾的,肆无忌惮的政客通过煽动暴民的仇恨获得影响力。因此,有学问的,有责任的少数派永远处在危险中,与此同时,西方文明的最高成就也风雨飘摇。

《伦敦五日记:1940年5月》Five Days in London: May 1940(1999)和20多本其他作品的作者约翰•卢卡克斯(John Lukacs)是最后一个加入这种恐惧合唱的人。确实,知名历史学家对民粹主义的批判是最有影响力和最不适宜的。他对迫切纵容民众的政客和让民众眼花缭乱的政客同样生气。他甚至指责民族主义简直就是煽动乌合之众的怪物。

民粹主义可以被定义为迎合、美化民众的政治呼吁,把反对者指责为敌对的,不民主的精英。按照卢卡克斯的说法,在当代美国和欧洲,民粹主义已经产生托克维尔(Tocqueville)警告过的“多数的暴政”。由于煽动家而实现的大众文化和大众民主的可怕结合已经腐蚀了公共道德,弱化了对绝对真理的信仰,引起“日益严重的耽于肉欲、庸俗和野蛮。”如果不加限制,民粹主义最终会摧毁社会秩序本身。

虽然常常被贴上保守派的标签,卢卡克斯认为美国执政的共和党右派是这个疾病的另一个症状。“布什总统和他的顾问挑选在伊拉克发动战争,就是为了讨大众欢心,”他说“这在美国历史上是崭新的现象。”

人们可能不同意作者关于总统动机的主张,但仍然赞同他提出的这个重大转变。当今尤其是美国,保守主义的内容和冷战前的保守主义很少有相似之处了。从麦卡锡的噱头开始,一个好战的进攻性的民粹主义以爱国的,尊崇上帝的群众的名义开始对自由派精英发动攻击。它已经取代了早期以维护社会等级差异,尊重国家权威,厌恶激烈争论和并导致快速社会变革为特征的保守派。埃德蒙德•伯克(Edmund Burke)和约翰•亚当斯(John Adams)可能对安•寇特(Ann Coulter)和拉什•林堡(Rush Limbaugh)之流感到可笑,但是那些戴假发的先生们也认识到这些挑唆者实际上拒绝了他们引以为豪的哲学传统。

不幸的是,卢卡克斯堆砌了大量的观点和主张而不是进行理性的分析。他谴责术语的非正确使用(如希特勒是国家社会党,不是法西斯主义者),提出冠冕堂皇的真理并不试图证明它(控制世界的不是金钱甚至也不是物资的堆积,而是观点的集中。)对他不同意的名人奚落和嘲讽(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是个“糊涂杂乱的不诚实的作家”)而且他有偏离主题和自我重复的毛病。

不过读者会注意,谁能保证他不会表明聪明的或至少自己独特的观点呢?几个珍宝确实出现了。由于他对纳粹的深厚知识,卢卡克斯把希特勒描述为邪恶的天才,创造了民族主义的好斗风格,这个情形在他死后仍然存在,而且在极权主义政权从阿根廷贝隆(Juan Perón)到萨达姆•候塞因(Saddam Hussein)下发扬光大。卢卡克斯还指出“极权主义”并没有很好地描述1970到1980年代东欧共产党国家。那想要成为列宁的东柏林,布拉格,华沙在支撑一个僵化的一条腿已经迈入坟墓的体制。

但是对民粹主义日益增长的愤怒让卢卡克斯提出一些不和逻辑的,不顾事实的观点。他写到“像托克威尔,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决定让人类进入民主时代。”在卢卡克斯看来,“为了民主的健康发展,投票应该变得不是更加容易而是更加困难的观点还有一定道理。”他蔑视19世纪和20世纪扩大选民权力和选民规模的改革的“可疑后果”。民意调查者替换掉了有洞察力的政党领袖,他们粗俗地企图量化和操纵民众情绪和舆论。但是卢卡克斯无视立法机关的腐败和特殊优惠,在镀金时代,通常都是把党的走卒送往参议院。认为过去的秩序比新的秩序更加诚实和智慧纯粹是个神话。

究竟是什么促成了民粹主义战胜右派呢?卢卡克斯几乎没有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答案其实很简单:民粹风格不是左派或右派政治家的杰作,也不是来自民主本身而是对民众要求做出的反应而已。

在19世纪的时候,美国人和欧洲人出于兴趣和爱好组织起来为群体利益服务,但是群体利益的定义可能一夜之间发生变化。同时,普选权的缓慢出现和自由市场社会收入的稳定增长鼓励普通民众质疑任何形式的权威。卢卡克斯正确地指出民族主义是现代政治中最持久的力量,迎合了人民的需要,因为他们不再相信仍然渴望形而上理论的君主或主教宣扬的真理。通过夸张和渲染他热爱的国家理想,林肯(后来罗斯福,丘吉尔)能够让普通民众做出牺牲,而在世袭的政权和为超越国界的利益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的。

美国从杰斐逊时代开始到罗斯福新政时达到黄金时期,改革者和激进分子几乎垄断了民粹主义的语言,但是不可避免的,务实的保守派也抓住了这个语言。决心反对自由派观点和政策,他们修正了对手的两重性语言:对自命的精英的嘲弄和对美德的民众和光荣共和的赞美。激进的右派分子用英雄般的罢工者替换中产阶级,用贪婪的富豪替换吃税收的官僚,但是动员草根阶层的技术是一样的。

《民主和民粹》是一本引人入胜的书,偶尔的争论也能给人以启迪。长期的学术生涯让他成为学识渊博的学者,否则卢卡克斯不可能注意他的政治英雄之一的丘吉尔表达的著名伤感情绪:民主是最糟糕的政府管理形式,除了所有其他的形式外。

译自:“DEMOCRACY AND POPULISM: Fear and Hatred” By John Lukacs

Yale Univ. Press. 248 pp. $25 Reviewed by Michael Kazin

http://www.wilsoncenter.org/index.cfm?fuseaction=wq.essay&essay_id=137308

译者简介:吴万伟,武汉科技大学外语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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