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春堡:数字经济的共享性质及其实践运用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6440 次 更新时间:2023-09-06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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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春堡 (进入专栏)  

[摘要]数字经济有智能发展、平台发展和生态发展等三个特征,这三个特征融合为共享性。智能发展通过机器人、人工智能等智能系统,生产出巨量和优质的产品和服务,有利于处理好发展中人与机器人的管控、协作和人机分工的劳动关系;平台发展可以共享机会、资源和过程,注重物品使用而不必样样拥有,省去不必要的投资,有利于处理好发展中人与人对资源、机会和过程以及成果的分配关系;生态发展以轻资产为主,在数字化条件下,信息占比越来越大、物质和能量占比相对减少,减少了对能源、自然的开发,减轻生态和地球的重负,有利于处理好发展中人与自然持续和谐的共生共存关系。数字经济具有鲜明的共享性质,推进其实践运用有利于经济高质量和可持续发展。

近年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将数字经济与营造开放、包容、公平、公正、非歧视的环境相结合,与各国利益紧密相连、造福各国人民、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相联系,展示数字经济蓬勃活力和揭示开放共享性质。他在致第四届世界互联网大会的贺信中明确指出:“发展数字经济、共享经济,培育新增长点、形成新动能。”[1] 无论从数字经济的智能发展、平台发展、生态发展等特征看,还是从贯穿其中的通用技术、广泛连接、共享平台、虚拟性质、数据资源的现象看,越来越体现出数字经济发展中效率、公平、生态的共享性质。数字经济的智能性、平台性、生态性,在认识上可以分开,在实践中三者融为一体,彰显数字经济的强大功效。某种程度上,数字化发展的共享经济就是与以数字智能技术为代表的科技革命相对应的产业革命。

一、代表数字智能生产力的智能发展

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展示出智能发展的鲜明特征。智能发展代表着智能生产力的方向,将数据密集和技术密集作为发展的主要源头和驱动,呈现出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的方式,创造出优质、巨量、价廉的产品和服务,有利于做大做好蛋糕,有利于共享发展趋势,有利于劳动者的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

(一)智能生产力的发展方向

数字智能科技的集聚爆发及其产业化,促进生产力要素的革命性变化,并由此决定整个生产力的智能化方向,积极影响着工业、农业、商贸等各业以及社会的智能发展。

在生产力要素变革中,劳动者队伍变化最为突出。能力上,人们通过穿戴、携带和利用智能设备,延伸和超越劳动者本身的能力;类别上,增加了机器人和人工智能这个新成分,它们同身为劳动者的人还有本质区别,但也逐渐成为了一种劳动力;分工上,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更多地担负人们原来的体力劳动,人将担负更多的脑力劳动;边界上,智能发展拓展了人工智能取代人类劳动的想象和可能的界限,特别是 ChatGPT 等大模型的出现,从客服到写作等许多岗位,都可能取代人类,且有可能最先取代的不是体力劳动,更多的是人的一般脑力劳动。可以预见,由于人工智能规模性地参与劳动,使未来劳动就业出现新的转折,人类劳动会趋于自觉、轻松、快乐,形成新的劳动格局,人们就业压力会普遍减轻。

劳动工具超出其工具范畴。因机器人和人工智能的规模应用,常规机器和人工智能同时存在。人工智能同以往参与生产过程的机器相比,具有智能性质,产生了工具革命,甚至有了一定的能动性,超出传统工具性质的范畴。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成了介于劳动者和劳动工具之间的角色,工具的地位显著提升。

劳动对象变被动为主动。通过传感器、物联网、云计算等技术对劳动对象的武装,从过去默默接受劳动者和劳动工具对其改造的被支配地位,具有了配合和智能联动的主动性,使曾经被动的劳动对象活跃起来。

生产力各要素功能增强和结构调整,会极大地提升生产力要素的整体功能和作用。这是近代以来生产力的最大变革,带来生产力最大的进步和解放,是智能发展的重要基础。

生产力具有的智能发展方向,得益于两点:一是工业生产力的不断变革,二是数字智能科技的密集爆发和产业化应用。两者的共同作用使生产力超越工业时代的先进性,向着智能生产力发展。工业生产力和智能生产力并非截然分开,如同近代以来工业生产力反哺农业过程中,用机械化武装农业,用企业化管理带动农场管理一样,智能生产力也在反哺工业生产,促进工业智能化、农业智能化,使整个社会发展驶上智能生产力驱动的轨道。

(二)数据密集和科技密集成为智能发展的源头和驱动

近代以来的工业发展以劳动密集、资本密集、资源密集为主驱动发展,能源、机械、劳动力、资本成为重要的资源和要素。数字智能社会虽然在某种程度上仍保持着原有的一些资源和要素,但发展趋势越来越显示出数据和技术成为主要源头和驱动,数据、人工智能已成为发展的关键资源和要素。

各种数字智能技术的融合、密集和应用,使感知无所不在、连接无所不在,而且数据信息储存传递均以数字化为主,使所有的生产装备、感知设备、联网终端,包括生产者本身都在源源不断地产生数据资源。伴随互联网、物联网的不断联通和升级,数据呈爆炸式攀升,数据海量集聚。数据意味着信息汹涌奔流、超强的算法和智能的发展。

数据密集与技术密集相辅相成。随着数据采集、数据标注、数据储存、数据分析、数据交易等环节的数据处理,需要算法、算力等相应的数字智能技术,而滋养这些技术到成熟程度又需要巨量的数据应用。同时,各种数字智能技术相互融合,特别是数字智能技术的通用性,使其与工业制造技术、新能源技术、材料技术、生物技术等很容易交叉融合,又与各项产业交互融合,形成数字经济发展中的数据密集、知识密集、技术密集,逐步取代了传统发展的劳动密集和资本密集。制造、能源等技术是本体技术,智能技术为“赋能技术”,它们在创新、应用和产业化中相互结合和集成,共同作用于智能发展,大大提高了发展效率和质量。

数据和技术的密集,引发智能和集成两种趋势,大量的、非结构化的数据集可用于训练强大的机器学习和人工智能模型,软件和硬件技术的进步和云商业模式的爆炸性增长,极大地推动人工智能的发展。特别是人工智能、大数据、控制技术、机器人技术以及构造环境的融合和密集,使自动驾驶汽车、智能制造机器人、聊天机器人以及用于陪伴的机器人等成为可能,也使智能发展呈集成态势。

ChatGPT、文心一言等大语言模型,正是靠大算力、高成本和大规模的数据“喂养”发展起来的。密集数据背后是广泛的应用场景,算力背后是完善的信息基础设施,算法背后是众多人才及大量科研。目前运行的 GPT-4,其训练参数高得惊人,密集技术构成技术体系,大算力、大数据、大模型成为大模型的三大支柱。ChatGPT 的产生是量变积聚的质变。超级 AI 算力 + 大模型算法正在成为国家和产业战略核心竞争力。密集数据、密集技术,加上低物质、低能源的输入,会带来更低的碳排放和污染,生产出丰富而优质的数字智能产品和服务。

智能发展的集成趋势也日渐凸显。智能制造包含四个集成:一是智能制造纵向集成即企业内部系统集成,二是智能制造横向集成即企业外部的系统集成,三是智能制造端到端集成即围绕特定产品形成动态系统集成,四是智能制造系统更重要的是形成制造系统外部的大集成。[2]

密集的数据和技术将导致产品的集成、微化、虚拟、无形等现象,丰富了数字化产品或服务的体态,除原有的固态、液态等形式,不少是虚拟状态。无论每个小创意,还是每项宏大设计,使新的发展具有“无重量经济”的特点。有些产品可将传感器、处理器、存储器、通信模块、传输系统等各种技术凝集到其中,看起来微型,体积不大,但其产品具备动态存储、感知、通信能量,能发挥产品的可追溯、可识别、可定位的作用。

(三)智能发展的生产方式

智能发展成体系地改造和提升着工业社会发展方式,呈现出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新格局、新面貌,正在取代或提升机械化、电气化、信息化,形成智能发展的崭新方式。

一是数字化正在提升信息化,由部门信息化扩展和穿透到企业生产运营各环节。过去的信息多集中在企业各分散部门,虽然对生产系统发挥着一定的信息参考作用,但没有实际融入整个生产系统。而今数字化渗透到产品设计、建模、工艺、维护等全生命周期,贯穿到企业生产、运营、管理、服务等各个环节,延展到供应商、合作伙伴、客户等全价值链,通过点—-面—-体的渗透,把信息带到生产发展的四面八方,通过数字智能界面无缝连接,实现信息共享,推动资源配置数字化、装备数字化、生产制造数字化、管控数字化、产品数字化、营销数字化、服务数字化。消除了过去信息不对称带来的发展差异,一切将变得更为协调、紧凑、高效。

二是网络化正在改造原来的生产线,提升和扩展了生产发展的时空。网络化促进了人与人、物与物、人与物之间更紧密的联系,所有实质和虚拟的物品都有特定的编码和物理特性。网络化将资源连为一体,使信息储存传递呈现数字化形式,可以无差别地流动,模糊了生产发展中的地域、行业和时间边界,取代了以往发展中严格的区域、行业、企业、时间等界限,这种效应还在向企业、客户、产品等生态系统快速蔓延。“生产模式从大规模流水线生产转变为规模定制化生产,生产组织将从竞争和垄断转变成为竞合、协同、共享,生产形态将从生产型制造转变成为生产服务型制造。”[2]

比如,生产笔记本电脑、汽车、玩具或音乐系统等任何稍微复杂的产品时,都可将其组成部分安排在具有相对优势的不同地点规模生产,这比在同一地方生产的成本要低廉许多,平台支配的生产取代了一个工厂集中完成的方式。

比如,机器人参与的劳动,打破原来的工作时间规定,出现越来越多的无人制造车间,减少和取消了曾为员工提供的专门设施和条件,出现了无灯光作业,没有或减少了车间和班组管控,虽然这些智能化装备和改造前期投入较高,但后续使用、维护和管控成本很低。

比如,数字孪生技术实现了工业场景在数字空间的虚拟化呈现,支持远程诊断、操控物理实体,减少了人工现场介入。例如,大连港操作员在孪生渲染技术的帮助下,以“全知视角”了解设备作业和船舶装卸状态,监测拥堵,提升作业效率。正是如此的网络化和智能化方式变革,极大地刺激发展,提高综合效率,促进同一产业链不同环节的相互协同,促进产业链与产业链之间、制造产业和服务产业之间的相互赋能,还能改变和调整原有的国际分工合作,形成更高效的价值链、产业链、供应链,保障经济社会的智能发展运行。

三是智能化正在提升工业化,形成改造和超越原来机械化、电气化、自动化的生产发展模式。这次科技革命及其产业化,致力于提高设备的智能、效率和精度,实现单机智能化或通过单机设备的互联而形成智能生产线、智能车间、智能工厂;同时,更加合理和智能地使用设备,通过智能运维实现制造业的价值最大化,体现智能影响的更快速度、更高效率、更佳质量。

过去的机械化运用电力等驱动或操纵机械设备,仍需人的参与;自动化按人的要求,经过自动检测、信息处理、分析判断、操纵控制,实现预期的目标,无人或较少的人直接参与;智能化“将使惰性物体充满活力,就像一个多世纪前的电力一样。通过人工智能,我们将对过去电气化的产品重新认知”[3]P16 -19 。

特别是智能化推动机器向着无人系统发展,从基于编程的无人系统到自动无人系统、智能无人系统、自主智能无人系统。未来的自主智能无人系统,依靠大数据、人工智能以及其他科技进步来创造具有集成任务、运行规划、决策和推理能力的无人系统,具有自主性、智能性和协作性等特征。

自主智能无人系统可以在没有或有限的人工参与的情况下完成通用任务。特别在目前的5G支持下,无人化推进很快,比如中国的湘潭钢铁厂,从炼钢到轧钢、炉前都实现了无人化;天津港装卸货物也实现了无人化,代码一输入,从船上自动把集装箱搬运过来,然后用汽车运走;山西煤矿在地下采用 5G + 人工智能,人员减少了 60%—70%,大多数人在地面的控制室穿西装工作……德国应用华为的 5G,使很多工厂实现了生产无人化。[4]

智能化发展的实质在于将经验转化为数据、将数据转化为知识、将知识融入到自动化系统,其潜力是通过数据信息深度挖掘和迭代而诞生出新业态和新动能。智能化系统包括智能生产、智能产品和智能服务三大功能,成为覆盖产品全生命周期的创新优化系统。

智能制造是智能发展的核心,智能发展要超越智能制造,通过数字化、网络化和智能化,延伸到智能交通、智能城市、智能农业、智能医疗等方面,使智能制造与各业交融集成,形成智能发展的生态系统、智能社会。

(四)智能生产输出质优价廉量大的产品和服务

智能发展超越以往的发展形式,具有放大、叠加、倍增的作用,以更加高效的方式创造更多更好的产品和服务,较以往会更好地满足人们的物质和文化需要。一是精准生产提高了标准化水平,能减少乃至消除次品,确保产品优质;二是以消费者需求进行定制化生产,适销对路,减少库存、避免积压;三是投入资源、能源相对减少,简化曾经繁琐的生产条件,无人车间减少了管理环节,降低了成本,保证了产品和服务的价格优势;四是通过网络进行资源配置,通过平台组织生产,提高了整个生产效率。

智能发展方式,解决或减少了许多矛盾。资本和劳动力密集被数据密集、技术密集取代,缩小了资本与劳动收入的矛盾,具有公共性质的数据和技术投入后,带来的收入和利润,有利于社会共享;机器人和人工智能规模性参与生产,缩小了白领与蓝领、管理层与执行层的收入差距。过去对体力劳动者的保护不够,或劳动时间过长,或身患职业疾病,或工资待遇过低,或承受下岗之痛等现象的逐渐弱化和消失,使许多矛盾变得不再突出;由于减少资源和能源的利用,进而减少碳排放和污染,减少了人与自然的矛盾,促进了企业和社会的和谐。

可以说,智能生产发展创造的财富,有利于做大做优分好蛋糕。短缺年代或者不发达地区出现的矛盾和问题,许多可能得到解决,有些矛盾随之消失。从这个意义上说,智能发展是最大的共享。也可以说,以前有些矛盾和问题,多数是产品和服务稀缺,包括质量、标准问题造成的,贫穷是许多问题的根源。当然,财富增多后还会有新的矛盾和问题。总体上,有充分的物质条件胜过物资短缺,有利于更好地解决矛盾和困难。

(五)“解放人”“提升人”“全面发展”的趋势

智能发展系统会更多地取代人的劳动,在人机合作和互动中减轻人的负担,从多方面把人解放出来,使人能腾出手来更多地从事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得到全面发展。

一是人们可以更加安全轻松地工作。机器人和人工智能取代了原来急难险重脏和乏味、重复的工作,减少了劳动者的风险和牺牲,减少了无意义的工作,可以选择自己擅长和有兴趣的工作。

二是人们将从生产线的流水作业岗位解脱出来。过去劳动者被固定在机器旁受束缚,且机械地配合操作,稍不留神就会受到伤害,现在人们可以离开流水线旁的岗位,实施人机协作、人机互动,劳动者相对轻松,可相对自由地支配时间。

三是人们可离开生产现场并在办公室操控机器人。机器人和人工智能规模地参与生产,直接支配生产线和生产现场,人们将更多地投入设计、改进、控制机器人等工作。

四是通过网络自由择业且自由支配工作时间和地点。网络和平台的发展,使许多个体能够对接多种需求,使那些在技能、人脉、服务上有一技之长的人,可通过数字网络平台,找到与之匹配的工作,并根据自己的特长支配自己。诸如网络主播、自媒体、网店店主等等各种自由职业都在兴起,他们已不需要上班,也没有公司再能束缚他们。“未来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经济体,可以独立完成某项任务,也可以依靠协作和组织去执行系统性工程,社会既不缺乏细枝末节的耕耘者,也不缺具备执行浩瀚工程的组织和团队。社会就是一个庞大的网络,而每个人都成了一个 ID,即身份的象征。”[5]P74 -76

人类历史上总是较多地发展体力劳动,为着物质生活和生存而奔波,智能和精神发展相对不足。在未来的智能发展中,人们可通过人机协作、互动等方式参与体力劳动,还可自愿参与田园牧场种养殖和园艺劳动,或者通过健身锻炼,继续发展人的体力。在适当体力劳动的同时,人们将更加注重全面发展,更多倾向于创作、创造、创新、创意等艺术、科技、文化、精神类活动,提高人的道德品质和情操,发展社会公共关系,促进社会公平、和谐、和平。

随着人工智能等高端科技的研发,诸如 ChatGPT 等带“奇点”的转折来临,给人类的提升和进化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也是对人类未来的严峻挑战和威胁。我们从结绳记事、口头交流、书写印刷,到电话电报、语音视频,已将人们的思维交流能力发展到相当层次,包括从书写文字、语言表达,到电脑产生、互联网应用、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的沉浸体验,使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方式发生了革命性变化。而今电脑、互联网、人工智能提供的便利,大大提高了人们思维效率,也在静悄悄地进化着人的大脑和意识。现在 ChatGPT 似乎能做人们一直进行的推理、综合、分析、表达工作,是否像过去机器取代人一样让它取代人的工作呢? 过去智能发展已有不少产品是对人的四肢、五官的延伸和代替,如果那是对人的各种器官的“取代”,那么 ChatGPT 的深度发展将是对人的大脑和意识的“取代”,可能意味着对人类的威胁。

智能发展表明,数字经济的生产力正在超越传统工业经济,不仅大幅提升了经济活动的价值创造能力,还深刻改变了要素与要素、个体与个体、组织与组织之间的关系维度和层次,加速经济运行机制的变革重构。

二、体现数字经济生产关系的平台发展

平台发展是基于数字技术,并由数据驱动、平台支撑、网络协同的经济活动单元构成的发展方式,体现了数字技术通用性和数字经济普惠性。平台成了数字智能时代的普遍方式,无平台不经济,平台集虚拟方式和开放生态为一体,可促成供需双方或多方广泛交易,有的平台本身不生产产品,但可收取适当费用或赚取差价而获得收益。平台发展方式是广义的,包括制造平台、商贸平台、服务平台,兼顾效率和公平,可以充分赋能。

(一)低门槛平台的幅射和放大效应

新基建是平台的综合支撑。从国家到社会以及企业,都在搭建各种新技术的平台,包括工业互联网、5G 基站、物联网、算法平台,这都在为企业和个体提供通用的基础设施,减少重复浪费,又能使投资者和经营者得到应有的利润,使更多的人通过平台和新技术的应用得以链接和上网。通用的数字科技的精心锻造,使互联网 + 、人工智能 + 、物联网 + 、区块链 + 、大数据 + ,连接和赋能方方面面,哪里有数字化,哪里就可搭建平台。使平台经营者和应用者各得其所,展现“万物互联”,网络配置一切。

通用性技术决定了平台应用的广泛性,无论在哪里登陆平台都可以用简单的办法推销和寻找想要的产品和服务。过去也有发展平台,但是没有数字化条件下的平台拥有更大的覆盖性、便捷性、智能性。以往难以解决的问题,依靠数字平台的力量,多数会找到理想的解决方案。

平台既是市场经济的主体,也是市场的一种形式,平台及其配套的数字技术提供便捷的链接能力,所有企业、单位和个体包括进入市场能力弱的人都可以上线,平台门槛低,进入者均处于平等地位,属于典型的大众市场,具有去中心化的特点,将会深化内涵和拓展外延。

平台的信息透明与易获取性,使得各类企业、产业可通过平台直接与需求者实时沟通,极大地缩小供给和需求的距离,缩短曾经在流通和消费过程中消耗的时间、库存、物流、运输等成本。比如,电子商务平台,可将全国乃至全世界上亿的买家和卖家联系起来,这是工业经济无法想象的壮举。

充分共享就需要在经济平台以至社会各方面的服务平台、治理平台,构建“机会共享机制、财富共享机制、权力共享机制、价值共享机制和知识共享机制”。紧扣民众共享、和谐社会、共同利益、公平保障等治国理政的主题,实现由共享平台到共享机制的转变,这也是平台拥有的深刻内涵。

(二)所有权与使用权适当分离

平台“参与的主体间构成三元结构的运营,它们互利共赢,物资供给者通过闲置资源的充分利用获得收益;物资需求者以较低费用获得需求对象的使用权;平台运营者收取平台服务费,互惠共赢”[6]。这就使商品与服务的需求方除了购买商品或服务以获取其所有权之外,还可用短期使用、临时租用或定期雇用的形式,满足临时性、分散性的需求。比如数据可能由一群消费者生成,由数字平台经营者加工处理,形成数据驱动的新服务提供给另一群消费者使用。重要的外延就是通过数字平台实现商品与服务在个体间充分流动的商业行为和经济模式,并由平台、模式拓展到机制。所有权与使用权分离是平台发展最大的内涵,人们只求使用,不必样样拥有,从而充分利用了平台网络的信息资源,知道哪里有资源,哪里又亟待使用,通过网络平台达成供需交易,既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资源,又降低了传统的拥有加使用的成本,使各方都能从平台发展中受益。

(三)匹配优势和提升效应

平台有强大的赋能效应。一个平台的出现,犹如地面的一座座商城、企业、公司。实体商店和企业受地理条件限制,光顾的多是附近居民和流动人口。平台则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哪里有网络和电脑,平台就延伸到哪里。现在数字经济较为成功的企业、机构和个体,都是基于平台的力量。

平台可在短时间内完成一项供需匹配,剔除或缩减中间环节。比如,中小企业想在银行贷款,在填报需求后,究竟能否贷款、信用如何、贷款的额度、以及确定后直接把钱打到账上,用时极短,甚至几秒钟完成,无人工操作。平台的参与者,可以广泛使用平台的海量数据资源、技术资源和服务器,以及平台的经验和模式。比如,利用平台进行培训,很快就能使培训人员达到几千万人次,但线下大学的一个院系每年只能毕业几百人,平台的培训功能是线下院校和培训中心无法相比的。

平台可以解决发展过程中资源、机会等条件的不平等问题,尽已所能,积极参与,施惠于人。数字经济条件下善用平台,就能调动和使用社会资源去规模发展,为社会服务;如果不会借助平台的力量,就会局限在狭小的空间挣扎生存,有可能惨遭淘汰。平台发展方式有利于共享资源,减少许多重复和浪费,提高全社会资源配置效率,催生诸多新业态与新企业,形成新的经济增长点,改善用户体验,增加大量就业,繁荣各类市场,促进国际国内贸易。

(四)分享交流与防范垄断

互联网打破传统经济对产品、渠道和信息的垄断,成为内容分享和交流平台。与此同时,平台企业也会产生自身的垄断现象。这就要扬长避短,善于总结和认识平台的市场规律,制定和执行平台监管规章,辅之于政府的宏观引导,鼓励平台包容性与普惠性的增长,使其成为经济增长方式的主流形态。同时,数字智能平台的初期有可能被平台主垄断和支配,但这些优劣都会被大数据所掌握,也易被社会很快识破。数字经济的发展也有能力缩小这些差别和鸿沟。在早期的几轮反垄断和规范之后,数字经济和数字化发展会逐渐规范和健康,使平台更好地走向合理共享的道路。这需要在数字化条件下,经历较大平台规模发展与市场监管之间的磨合,建立新的监管规则,警惕平台数据和算法背后的不良现象,见微知著,探索用于规制平台的不正当竞争和垄断现象,引导平台发展方式的规范、健康、可持续,塑造和扩大平台经济的正面形象。

平台发展方式表明,处理数字经济的各种关系是否符合数字智能生产力的方向和要求,是权衡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相适应的尺度。虽然平台方式看起来是一种生产关系,但是当它体现出与其相应的先进生产力时,同样可以创造价值。实践证明,数字经济条件下,生产资料所有权和使用权日益分离,价值分配机制日益复杂,个人基于数字平台与企业共享资源、协同创新,既能深度参与生产、按贡献获得收益,又能消费产品、促进企业生产价值实现,个人与企业的关系也从雇佣关系向合作关系转化。交易规则孕育重大改革,数字产品和服务的价值不再由供需均衡时的市场价格决定,而是通过先免费后付费、“羊毛出在猪身上”等更多形式实现,数字货币的生产、支付和流通体系正在加快建设,将有可能改变传统的以纸币、黄金等为代表的货币结构、流通规律和价值形成机制。

三、数字化过程中人与自然协调的生态发展

生态发展方式是数字化条件下,物质、能量和信息并存,且信息占比越来越大、物质和能量占比相对减少,以轻资产为主的发展方式。农业社会物质占比大,工业社会能量占比大,到了数字社会信息占比大,从而减少对能源、自然的开发,减轻生态和地球的重负,是可持续做大和分好蛋糕的趋势,是处理发展中人与自然持续和谐的共生共存关系。

(一)信息占主导的发展趋势

物质、能量和信息三要素是并存的,数字时代,虚拟性和信息比重趋大,物质和能量比重趋小。比如,数字智能制造优越于传统制造,取代了石化资源为主的基础资源,建立在知识、数据和信息为主的关键要素基础上,服务于制造业和实体经济。以新兴“智造”代替传统制造,可以瞬时传输到任何网络结点,使数字经济不再像工业经济那样受到物质和运输的约束,使用能量相对减少,使数字经济成为最具创新的经济。

美国传统制造业发展相对滞后,有去工业化造成的问题,部分原因是将服务制造业的数字经济统计在第三产业,而中国仍放在第二产业。随着数字经济规模壮大,应将智能制造独立出来,作为第四产业,形成新实体经济。数字化条件下各种要素设备系统中软件的分量会越来越大,不断升级,向所有功能延伸,结构软件化、功能软件化、组织软件化、管理软件化、控制软件化,按需升级和快速迭代,软件虽然由硬件等物质决定,但软件分量增大将使物质和能量的使用极大地缩小,特别是数字经济的产品越做越小、越来越轻、速率越来越高、容量越来越大,尤其是物质和能量用的比例越少,能耗越来越低、越来越绿色低碳、价格越来越便宜,并由此带动电子、光学、集成电路、仪表装备、材料、能源等相关学科的低耗低成本发展,就大大缩小对生态和自然资源的开发,进而减轻地球负担。

另外,数字经济的运转离不开信息通信和电力等产业的支持,但数字产品的直接生产活动已大大减少了物质原材料的投入,使人类在创造财富时对物质、能源等资源的依赖度极大地降低。2022 年全国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规模以上企业超3.5 万家,累计完成软件业务收入108126 亿元,同比增长 11.2%,再加上互联网服务、文化创意等因素,越来越多的税源属于“去物质化”的属性。

(二)消费者决定生产和价值

消费者决定生产和价值是传统以销定产的升级。以往生产者影响消费者的模式,正在被消费者需求决定产品生产的模式所取代。它与定制化的条件密切相关,而定制化的前提是设计、制造等方面的智能化。虽然在生产方面,依然可以规模化、标准化、自动化,但其中已融入柔性化、定制化、可视化、低碳化的特性。因此,“工业发展进程正在从企业产品牵引用户需求,转变为用户需求引领企业生产,智能制造将会改变传统制造从生产环节降本增效,进而转向提供高附加值的衍生服务,从提供智能产品到智能服务,都在提升附加值。”[7] 整体上减少库存,没有积压,产销对口,减少浪费,延伸价值,提高整体效率和效益。

工业时代,产品价值由企业定义,企业生产什么产品,用户就买什么产品,企业定价多少钱,用户就花多少钱,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企业手中。而智能制造所实现的个性化定制,去掉中间环节,加快商业流动,产品价值由用户来定义,用户认可的,用户参与的,用户愿意分享的,用户好评的产品,才具有市场价值。

(三)数实融合促进生态环境改善

新时代要大力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5G 等新兴技术与绿色低碳产业深度融合,建设绿色制造体系和服务体系,提高绿色低碳产业在经济总量中的比重,下大气力推动钢铁、有色、石化、化工、建材等传统产业优化升级,加快工业领域低碳工艺革新和数字化转型。

这些年许多地方把数字经济与生态环境建设相结合,在数字技术的应用中节约信息搜寻成本,提升资源配置效率,而且能够精准识别、及时追踪生态环境问题,为科学保护、系统治理提供支撑,还能够推动数字经济与绿色经济协同发展,为提升生态环境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提供新的方法。

推进传统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和低碳化改造,助力电力、交通、制造、建筑等重点行业通过企业上云、智能网联等方式进行绿色供应链管理,在实现提质增效的同时减少生产过程中的能源消耗。许多企业在通用数字技术与能源制造技术结合中,逐渐拓宽新能源的开发和利用途径,有效控制资源、能源消费总量和碳排放总量,实现从高生态环境代价的粗放模式向创新和绿色双轮驱动的发展模式转变,提高产品的科技含量,加大数字资源的分量,多途径保护生态和环境,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随着数字经济发展和碳中和战略的推进,每个城市、园区、企业都面临绿色低碳转型,都有对新能源利用、能源管理、碳减排、碳交易等的广泛需求。适应这些需求,可以利用数字技术打造碳交易平台、碳减排管理平台、智慧能源管理平台等,并借助能源物联网技术,连接各类分布式能源、能源终端、智能设备等,赋能发电、楼宇、园区、交通、城市等多个场景,进而促进生态文明试验区的建设,通过运用现代科技手段,完善环境污染问题的发现、预警和应急处置机制,加强空气、水、土壤等方面的污染防治技术研发,提升生态环境治理水平,带动消费等生活方式的绿色化,促进公众健康生活的行为养成,实现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四)轻资产为主的智能制造和友好的外部性

取代重资产为主的旧制造,空间维度上是对实体经济的赋能。尤其是数字经济的虚拟配置资源,方便在不同地方分别配置资源、开展生产和销售,是对传统实体经济的重要改造和提升,进而使实体经济为数字经济发展提供物质支撑、素材、动力;数字经济为实体经济提供信息、数据、软件,甚至灵感,使实体经济增强市场透明度,同时优化生产和运营方案,实现资源最佳配置。

数字经济具有友好的外部性。特别是数字产品具有的可复制性和共享性,具有公共物品的特征,显示出正外部性。如一项成果的推广应用能够间接地为其他成果的研究、开发和应用开辟道路,也会使智力以外的要素投入产生更高的使用效率,而且数字产品还不会产生环境污染等负外部性。因此,数字经济的正外部性有利于社会财富快速增值、经济社会快速健康发展。未来机器人和人工智能规模性替代人的劳动,反而能生产出较人的劳动更好更多的产品和服务。从根本上维护人的生存环境和自然生态,这是最大的共享。共生共建共享是一个链条,不仅在人类之间,包括和其他物种之间形成共同体。

数字化中人与自然协调的生态发展,就是要通过运用新一代数字技术,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数字技术的应用要符合生态环境保护的要求,遵循可持续发展的原则,实现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协调发展。

四、效率公平生态共同构筑共享经济

智能、平台、生态这三个发展特征,也是三种发展方式,它们是统一的。智能发展是做大蛋糕,平台发展是分好蛋糕,生态发展是保障持续做大分好蛋糕。

(一)智能发展处理的是人和机器的关系

人与人工智能的劳动分工关系,有利于发挥各自优势和特点,使机器人更多担负体力方面的劳动,减少人的生物局限带来的劳苦、风险和牺牲,促使智能发展多快好省地做大蛋糕,创造人们享用的物质、文化产品和服务。人类更多担负脑力工作,做好人机协调、人机合作、掌控机器人,使人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提高自身素质,得到全面发展。

通过数字化转型推动智能制造的生产方式、企业形态、业务模式加速变革,促进制造业提质、降本、增效和绿色安全发展。通过智能发展的长期探索和实践,走出一条物质文明以机器智能发展为主、以人的配合为辅的路子,再走出一条精神文明以人为主,以其他要素配合为辅的路子,形成以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相结合的全面发展方式。数字智能发展方式,就是要生产优质量大价廉的产品和服务,做大蛋糕是分好蛋糕的基础,是共享的基础。包括邓小平提出的“两个大局”,前提是要有一部分地区和人群先富起来,再相互帮助。发展的速度、规模和质量是基础。

(二)平台发展处理的是人和人的关系

平台发展有利于保障发展目标,缩小不平等发展,填充贫富分化的鸿沟。过去由于农村交通闭塞,接应和配套的条件差,在资源、机会、发展的支配上,城市优越于农村,现在城市和乡村的人都可进入平台参与共享;过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资源困乏的地方,发展就相对落后,生活相对贫困,现在通过平台大家都可以共享资源,促进发展。过去有关系、有人脉,就可以拓宽发展的道路,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和人脉的农民,也能通过平台将自家农产品销往各地。在共享资源、机会和过程的基础上,通过共商共建的过程,可以相对公平地分配蛋糕。平台发展方式兼顾了各个方面,尤其在效率基础上兼顾到公平。

(三)生态发展处理的是人和自然的关系

生态发展是实现人与自然的共享,防止自然环境破坏对人类的反噬。随着全球城市化进程的不断加快,过度开采资源对自然生态环境造成的危害也在不断加大。数据密集、技术密集,逐渐取代了以往的物质和能源密集,数字经济和共享发展,已成为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驱动因素,数字技术对生态环境治理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让社会公众在环境善治和质量改进中,不断提升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如果说以往气候变暖、污染严重、物种减少,让人们忧虑重重,那么数字经济发展让人们看到人与万物共生共存的信心和希望,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有了新的方案,这是人与自然及环境的一种和解,是共生决定的共存。有研究团队根据我国285 个城市2011—2018 年的数据,实证检验了数字经济对城市环境污染的影响及其内在机制,该研究的结论认为:数字经济降低了城市环境污染物排放,在区域异质性上,东部地区数字经济的污染减排效应相比中西部地区更大;数字经济对城市环境污染的空间溢出效应也得到证实,表明数字经济有助于降低区域整体的环境污染排放;数字经济发展有助于产业结构优化和绿色创新水平提升,并通过绿色创新效应和产业结构优化效应降低城市环境污染排放。[8]生态发展方式,从根本上维护人的生存环境和生态能源,这是最大的共享。共生共享包括人类和其他物种之间,都要形成共同体。

总之,蓬勃发展的数字经济,正在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这场更大范围、更深层次的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深入,将会不断释放推动全球增长的潜力,彰显开放共享的数字经济特性。

[参考文献]

[1]习近平致第四届世界互联网大会的贺信[N]. 人民日报,2017 -12 -04.

[2]刘亚廷. 周济:以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 加快“5G + 工业互联网”创新发展[N]. 人民邮电报,2022 -11 -21.

[3]陈杰,孙健,王钢. 从无人系统到自主智能无人系统[J]. 中国工程院院刊《Engineering》,2022(5).

[4]许诺. 任正非谈 ChatGPT:AI 服务普及需要 5G 的连接[N]. 新京报,2023 -03 -18.

[5]水木然. 未来社会的三大趋势:虚拟、共享、自由[J]. 记者观察,2016(10).

[6]孟飞,程榕. 资本主义共享经济是对资本逻辑的深化还是逆转? ———基于雇佣劳动关系视角的政治经济学批判[J]. 国外理论动态,2020(3).

[7]中商产业研究院. 2019 年中国智能制造将迎十大发展趋势[J]. 物联网技术,2019(1).

[8]邓荣荣,张翱祥. 中国城市数字经济发展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及机理研究[J]. 南方经济,2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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