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俄乌冲突进入相持阶段,双方虽已开展数轮谈判,但均坚持各自立场不愿做出妥协,实现和平的机会窗口尚未到来。对于国际社会而言,既要面对战事本身引发的短期政治、经济和安全震荡,还可能被迫迎来俄乌冲突对世界格局、国际秩序、全球治理的深层改造。
“新冷战”阴影将成为世界进入动荡变革期的重要注脚
此次俄乌冲突再次表明,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进入加速演变期,国际力量对比之变的革命性、国际体系与秩序之变的紧迫性、国家发展范式与价值之变的竞争性、大国博弈态势之变的复杂性前所未有。在部分政客和舆论的渲染下,俄乌冲突被局限在“侵略与反侵略”斗争的范畴。但其背后有关冷战“胜利方”与“失败方”的身份认同差异,俄罗斯与欧洲有关安全不可分割性的认知矛盾,北约存续的合理性和“门户开放”政策的外部效应,以及欧洲安全框架重构的迫切性需求等问题,并没有得到认真的讨论和反思。
虽然和平与发展依旧是时代主题,但维护世界和平、促进共同发展的环境将更为复杂
军事冲突的爆发、传统安全风险的上升将加剧世界范围内的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对立,强化集团政治和阵营对抗趋势。美欧“全方位”孤立俄罗斯,推动普遍性的“反战”呼声向体系化的“反俄”运动加速转移,也可能导致处于大国夹缝中的各个中小国家通过“集团式自保”维护自身安全。各类价值观、秩序观、安全观的相互碰撞冲击,将导致世界范围的更多不确定性。
俄乌冲突还可能改变现有国际体系和发展路径
在政治和安全领域,俄乌冲突后,有关国际体系回归“雅尔塔式”的阵营割据状态,还是回归“维也纳式”的大国协调模式的争论将更为激烈,冷战思维、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造成的风险挑战将更为突出。北约部分成员国发表针对俄罗斯的声明后,俄罗斯将核力量转入“特殊战备状态”,引发了人们对核战、对再次爆发世界性战争的担忧,美俄之间的核博弈也将继续冲击全球战略稳定。
在经贸和金融领域,由于美欧全方位、无差别地对俄实施制裁,以及俄乌冲突僵局短期难以结束,大宗商品价格的持续高涨,国际物流因俄罗斯与美欧间相互关闭领空受到阻碍,制裁导致世界经济的结构性风险持续升高,部分国家的经济复苏、恢复产能等计划将被迫放缓。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和价值链的“再安全化”需求上升,成本驱动型通胀和系统性金融风险的诱因将显著增多,跨国企业和各类国际投融资活动将陷入“选边站”的困境,被动“脱钩”和主动“筑墙”的尝试将更加频繁。将大型经济体“踢出”SWIFT国际结算体系的重量级打击手段,可能导致各国加快建设独立于美元霸权的平行系统。全球抗疫和世界经济复苏的前景更加不明确。
在科技和人文领域,所谓“科学无国界”“体育无政治”“言论须自由”等长期以来的基本共识,在对俄全面制裁下被彻底颠覆。未来,各国有关科技发展的自主可控,网络空间的主权原则等诉求将更为强烈,各国面临的衍生挑战也将进一步增强。针对俄罗斯无差别化制裁的余波,还可能加剧世界范围内的意识形态之争、文明认同冲突和民族主义对立,限制人类共同价值追求的凝练。
俄乌冲突还可能引发全球治理重心和议程的调整
近年来,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的困境与颓势凸显,例外主义和双重标准深刻影响国际体系的转型发展,全球治理体系与国际形势变化的不适应、不对称愈发突出,破解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成为全人类的紧迫任务。至此,全球治理体系和机制的“破旧”与“立新”更加难以同步。有关联合国等多边机制的“失效”和多边主义“式微”的疑虑势必增加,和平议程将成为各国参与全球治理的优先方向,而对于全球性议题的关注,将被迫回归传统安全如何优先的战略取向。同时,强化能源安全的需求可能改变全球“脱碳”进程的轨迹,非传统安全治理也可能让位于地缘政治议程,应对气候变化、公共卫生、战略稳定与防扩散、全球治理等议题难以成为美欧与俄罗斯摆脱地缘政治限制、实现有限互动的优先路径。
总体而言,一场俄乌冲突不仅将重塑欧洲地区安全格局,改变俄罗斯与西方的博弈总态势,因其溢出效应引发的全球力量的分化与组合、秩序的裂变与重构、思潮的碰撞与融合,以及世界范围内的动荡与变革也将持续发酵,推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如何应对“后冲突”时代的世界格局、国际秩序和全球治理的新挑战,已经成为各国需要主动面对的优先任务。国际社会要加大促谈努力,化解可能的人道主义危机。各国也要调整自身定位和战略规划,主动适应冲突之后的世界新常态。
(作者系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