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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咋说?”
“他不说话,只是一股劲抽烟。”贺医生说,“发高烧,应该是感染一类的疾病吧?你看咋办?”
贺医生说:“现在医院里缺医少药,我先给他吊个瓶子,把体温降下来,给他降温可以,如果是心病,我治不了。”
贺医生认可医生的做法。下午,老高的体温降了许多,也不昏睡了。贺医生问他:“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老高说:“没有,大概是感冒了,过几天就好了。”
老高的心事不愿意给别人说。刘二跩把事情弄大了,老高不仅受到县里群众的指责,而且还受到了省里领导的严厉批评。在两派头头的学习班上,他也被点名批评。他想辩解,但别人不容他开口。他想说出事实真像,又觉得不妥,一是不愿意得罪常山菊这杆子人,二是晓得这事情披露后刘二跩生命不保。联总的人一定会把刘二跩杀掉,以示正听。他只得承认错误,说当时没有及时打扫战场,应该当天就妥善处理尸体,结果,让人钻了空子。
常山菊心领神会。常山菊马上替老高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常山菊说:“怪我。作为领导,没有及时提醒老高。也许,这事情并不像联指指责的那样,是不是联指自己的人趁火打劫,也说不定。”
张永利马上反驳:“胡说八道,我们被打得狼狈逃窜,谁敢不要自己的小命,去割那没用的东西?”
老杜也说:“没错,我们当时就撤了。不要自己做了坏事,给别人头上栽赃。我请求省上、军方领导能重视这个事情,一查到底。这是有人给文化革命运动抹黑,用这个办法里通外国,让美帝国主义,苏修看我们的笑话,用来攻击伟大祖国。”
老杜把这个问题上纲上线了,吓得没人再敢争辩。常山菊心里有鬼,当初,她并没有意识到问题会这么严重,现在是问题越说越大,她不仅为刘二跩担心,更为自己的处境捏把汗。还好,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老高是唯一知情人。看来,老高无意将这层纸捅破,才使她的心稍微有了点宽展。她赶紧转移话题,向领导保证,坚决响应上边的倡议,积极上缴武器,请领导去驻地检查。
这是上级领导们求之不得的事情,会议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把这件事情搁置起来。张永利自然不满意,但也没有办法。开了几次活头,都被人打了回来。常山菊说他:“你这人不晓事,让你缴枪,你抓住根死毬不放,有意思吗?”活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完了,说不定,哪天又会被翻出来,需要尽早防范。
事后,她找老高问:“刘大跩究竟是咋回事?”
老高十分愤怒:“你问我,我正想问你呢。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跟麻大胖打伙计,全城人都晓得,你装什么蒜?叫我老高给你当替死鬼,瞎了你的眼!”
挨骂在常山菊的意料之中,但是,她没有想到老高反应这么强烈,便说:“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也就是问问,这事情我真的不知情。天地良心,我要是骗你,天打五雷轰!”
常山菊心里清楚,老高已经不是以前的老高了,能不能控制住老高,关键在于他是否能控制住联总的大局。如果她在联总失势,他们将会像一堵快倒的墙,顷刻间瓦解。无论如何,不能再刺激老高,一定要稳住对方。但是,老高再一次感到了走投无路的滋味。他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怎么才能给自己找条出路。投奔联指,张永利会欢迎他的,但这意味着自己当了叛徒,当叛徒这事不能干,自古叛徒没有好下场。即使投奔了张永利,张永利还是会调查刘大跩的事情,到时候,还是得把常山菊供出来。继续留在联总,没准下一次战斗中,对方不打他,自己人也会把他打死,处理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灭口。还有一个保全自己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检举揭发常山菊一伙的罪行,但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上边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不想让自己的组织背负恶名,而反控他诬陷?不可知的因素太多了。最后一条,就是卸甲归天,回家去。但是,失去了组织的保护,他可能死的更快。
老高不想死,他后悔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要怪就怪刘二跩,你他妈的也算是条汉子,关键的时候,藏在老鼠洞里,连面也不见。你他妈的割你一母同胞兄弟的毬,眼不眨,心不跳,现在咋变成狗熊了?
两天后,老高出院了,立即去找刘二跩。
刘二跩说:“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事不是我干的,你别给我身上赖。不错,那天我是问过你,你说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想也是,他麻大胖跟我有毬关系,我用不着为他犯法。”
老高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刘二跩言之凿凿,一口咬定这事情不是他干的,那么还有谁会干这事?他有些不大相信,问;“你没骗我?”
“没有。”刘二跩脸定得平平地说:“死的人是我哥,我能对他下手?”
“你咋就晓得是你哥?”他的心忽闪了一下,心想,自己喊着让对方别往山上爬时都没看清,他刘二跩就能晓得死者是谁?
刘二跩说:“你老糊涂了。我爸来寻他,我能不晓得是谁?当时,从太平间拉出来时,你看见丢了毬?说不定还是张永利他们贼喊捉贼。你不要因为我说了几句话,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老高被刘二跩问得哑口无言。这小子说得不无道理。反正,谁也没有抓住谁的现行。不承认也好,或许另有他人。好在,除了老高之外,领导们无心关注这个事情,老高也就慢慢地把这个事情丢到了脑后。
36 谁有马王爷的三只眼
张永利看完刘武装后,返回了双龙街,他意外地在刘二的窑洞里看见了刘县长。双方寒暄了几句后,他问起了刘县长要离开县城的目的,在他看来,双龙街不安全,这地方位置重要,又临近公路,不宜避难,建议刘县长换个地方。
刘县长说:“没事。我人熟。其他地方不习惯。”
张永利说:“我们现在都不住镇上,在各个村里藏猫猫,万一武斗队来了,没人掩护你。”
刘县长说:“不怕,来了我就走,我长腿,不然我藏在凹凸里的地窨子里,他们走了我再出来。”
张永利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妥。人家说,大隐隐于市。在县城里,肯定比在这里安全。双龙街就一百多户人,你一露面人家就晓得,我现在不明白,你究竟是为了躲谁?”
刘县长老实说:“我也不晓得。有人将杀我的条子贴在了我家门口。我给原来管政法的同志说过,他们告诉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公安、政法率先被打倒,都瘫痪了,没有人能破案。我寻思,假如我不走,说不准就会被人家杀了。老高看我可怜,好不容易才给我弄了张证明,我走了,别人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都不知道。”
张永利叹口气说:“闹一辈子革命,弄了这么个下场,真他妈是怪事。既然这样,你就安下心来休息。这些天,我们可能要外出作战,看情况不好,你就往凹凸里跑,那里你比我熟悉,躲一天算一天吧。缺什么东西,让二爷跟我说,我给你办理,没事别出去。”
两天以后,张永利、刘刚带着队员们在石绵羊沟崖下伏击了从延安县城出发,往榆林去的“红工机”的武装人员,几十个人打乱了三百多人的车队,致对方两死一伤,炸毁汽车一辆。张永利他们没有恋战,迅速转移后,东川分队又前去袭扰。由于没有及时通气,反被盘踞在东川中学的联总队伍打垮,双方损失惨重。害怕报复,张永利及时把队伍拉到了更北边的山沟里潜伏下来。
天气变得十分炎热了,杏子黄了不久,麦子也黄了。王嘉仁知道刘县长在刘二处避难,他们没有时间去照料,劳动力太少。人说麦熟一晌,得赶紧抓时间抢收,碾打。虽然今年麦子种的不多,前后也得一个礼拜时间。他对萎靡不振的刘贫协说:“打起精神,你再难过也没用,你领着婆姨女子们上积玉峁割麦,我带着壮劳力往山下背,晾两天就碾打。今年干活的人少,分配时适当给出勤率高的人倾斜。”
刘贫协问:“咋个倾斜?你还得留种子、公购粮,能分光吃尽?”
王嘉仁说:“就要分光吃尽,公购粮不交了!”
“那不成,公购粮不交,老人家吃甚?”
“看你愁那份闲毬心。老人家住在北京的金山上,掰一块屁股底下的金子,够吃半辈子,稀罕你这几颗麦子?”
刘贫协不言语了。也是,公粮送到粮站,都让武斗队抢去了,根本到不了老人家嘴里。他说:“我有个主意。”
王嘉仁说:“有屁就放。”
“往年平斗分,今年尖斗分,一斗顶一斗三升,一升顶一升三合。”
“行。”王嘉仁说,“还有甚好办法?”
“明年种麦子时,没种子的话,叫社员按比例往回交。”
王嘉仁说:“我指望你出个好主意,你这是叫人家吃到肚子里往出吐啊!”
“那秋季不种麦子啦?”
王嘉仁说:“种不种再说。我就是不服这个理,人家打仗吃香喝辣,咱们黑水汗淋,蹶着尻子种粮,社会也不能这样不公平。若明年种不上地,跟公社要救济粮。”
“公社没有了。”
“那就单干。”王嘉仁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没问一下刘县长,这种日子还得整多久?”
刘贫协说:“拉了两回话,问不出个甚来。落难之人,势倒了!”
王嘉仁再没有说什么,(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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