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下午,熊景明老师转达了高华的问候。她特意说,这一次,高华在电话里一一点出了朋友的名字。晚上,我给熊老师写了个邮件:"听你转达高华对我的问候,我非常不安。……几次探视,让我对看望生命末期的亲友极为畏惧。上周我去了一次杭州,网上订票后才知道高华病危。不好意思改订机票,因为会给邀请者制造麻烦。看来,这次只能是留下深深的遗憾了。"
第二天上午11点半,在办公室打开电子邮件,有熊老师刚发来的邮件:高华去世了。
记忆中的高华,整齐的白发,永远的笑容。除了曾经不嫌麻烦地走出中大校门抽烟,高华的举止言行没有一点让我觉得他洞悉延安整风运动最隐秘的真实。善良宽厚的人,往往少有机心,如鲁迅先生笔下的柔石:"他相信人们是好的。我有时谈到人会怎样的骗人,怎样的卖友,怎样的吮血,他就前额亮晶晶的,惊疑地圆睁了近视的眼睛,抗议道,'会这样的么?── 不至于此罢?……' " 。高华的温良恭俭让,却与大史学家的严谨和智慧并存。一双看穿阴谋阳谋的慧眼,时刻关注的是芸芸众生无穷无尽的苦难。透过车窗,他能留意到可能危及朋友安全的微小细节。这真是个谜。
高华走了,留下无边遗憾。刚过知天命之年,就不得不中断国史研究。他的独特历史感,他对人性善恶的把握,本已远远超出文字的载力,而他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和条件笔谈口述。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正需要高华这样的圣手,梳理数千年病史,剖析躁郁虚浮的脉理,为根除折磨亿万生民的沉痼寻找妥善的药方。然而,他走了。
高华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不会放弃未竟的事业,他的弟子们会传承他的道、他的德、他的智慧、他的慈悲。
高华吾兄,一路走好。
2011年1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