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怎样成名的?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653 次 更新时间:2015-08-28 21:23

吴万伟  

卡琳•罗马诺 著 吴万伟 译


作家名声的利弊得失可以追溯到古代。西塞罗认为,卓越的作家或者他们的灵魂是长生不老的,死后会进入永恒的王国,“杰出和优秀的人获得真正的奖励”。奥维德向妻子保证,她将“永远生活在我的歌声中”。贺拉斯为其作为抒情诗人的声誉感到骄傲,他洋洋自得地吹嘘说,走在路上“会有人认出他来”。如果我们相信罗马帝国历史学家苏埃托尼乌斯(Suetonius)的话,他的朋友维吉尔则为了躲避崇拜者的骚扰,蜷缩在建筑物里。

虽然维吉尔有这样矛盾的心理,但所有作家都渴望成名——无论是在世时的名气还是死后名垂青史或两者兼有——仍然是文化上的陈词滥调。多伦多大学名誉教授和研究18世纪英国浪漫派文学的杰出学者杰克逊(H.J. Jackson)写了一本书专门探讨作家的名声,题目就是《那些为了名垂青史而写作的人》。在这本引人入胜、给人启迪的书中,他引用了上文提到的利弊。

虽然杰克逊一开头就宣称,作家追求名声的“欲望”“无处不在”,但她很快刻意与此观点保持距离。本来就应该如此。在研究中,她引用了许多拒绝名声诱惑的作家如布莱克和华兹华斯的观点。读者可能会在这样的作家名单上添加很多的名字。比如索尔仁尼琴写作的动机是意识形态和道德承诺。有人可能说卡夫卡的写作完全是出于内心的情感需要。要求将作品烧毁的卡夫卡是要寻求名垂青史吗?

作家的名声到底是怎么来的?杰克逊专门研究的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家是如何欢迎或躲避名声的?这些是她更加关心并进行发人深省分析的内容。诗人唐纳德•嘉斯蒂(Donald Justice)在文章中说,作家成名的“随机性接近于混乱无序”的程度。对此,杰克逊反驳说,虽然名声可能不像科学规律那样有操作性,但它不是“绝对混乱无序的”,勤奋的学者肯定能揭示出作家成名的“模式”。

杰克逊对攻击著名作家并不怎么感兴趣,她更喜欢挖掘本来可能成为不朽著作的半途而废的作品。

那么,为什么华兹华斯被杰克逊厚脸皮地称赞为“不朽诗人”,而同代人都认为“可能成为像华兹华斯一样的不朽诗人”的罗伯特·骚塞(Robert Southey)却湮没无闻?最近的《诺顿选集》用131页的篇幅论述华兹华斯,用135页的篇幅论述拜伦,而骚塞竟然一页都没有。 为什么简·奥斯汀成为拥有不朽名声的文学巨匠,而在当时地位远高于她的同代人苏格兰女作家玛丽·布鲁顿(Mary Brunton)却消失了呢?杰克逊认定,在“维多利亚时代上半叶”,布鲁顿的名望还在奥斯汀之上。为什么济慈让巴里·康沃尔(Barry Cornwall)相形见绌?

杰克逊提供了充足的答案——作品内在的文学价值并不是其中。她反对浪漫主义者对华兹华斯这样的文学天才的崇拜。她认为:相信“自发的天才创作了具有内在价值的作品,在一个时期赢得读者的喜爱,直到后来越来越聪明的读者都普遍认可”。事实上,杰克逊认为作家只有具备了“基本能力”才有望开始名声的争夺赛。

杰克逊在考察了文学马拉松赛的优胜者如拜伦、华兹华斯、济慈和失败者如乔治·克拉布(George Crabbe)、罗伯特•布卢姆菲尔德(Robert Bloomfield)和莱伊·亨特(Leigh Hunt)后,列举了众多促成和破坏作家名声的因素。

她写道:“在维多利亚时代,公众在很大程度上失去了阅读长诗的兴趣”。要想继续维持名声,作品被收录进维多利亚时代的著名诗集中就成为关键,而骚塞和克拉布失去了这样的机会,而那些有抒情短诗被收录进去的诗人就有了根基。“适合儿童”阅读也非常重要,因为诗歌教学是维持声誉的关键。在出版商通过图画提高诗歌的市场份额的时代,诗歌若适宜“用图像阐释”对维持诗人的名声也非常重要。

杰克逊在集中精力研究了有助于作家名声的其它现实因素后问道:“是否出现了一个团体负责照顾作家的利益?”她明确表示,像布鲁顿等作家就缺少这样的团体,他的小说对孩子来说太沉重了,因而对名声不利。杰克逊解释说,最好的东西是重要传记作品的帮助,如亚历山大·吉尔克里斯特(Alexander Gilchrist )写的布莱克传记和理查德·孟克顿·米尔斯(Richard Monckton Milnes)写的济慈传记。她补充道,像济慈这样英年早逝对名声没有伤害,反而有好处。如果他像康沃尔一样活到86岁,在1870年的时候几乎认不出他年轻时写的诗歌了,他还能有今天的名声吗?

她令人信服地表明,“现在的名气”永远不能保证“永远的名声”。

与此同时,就像她谨慎探索成名模式一样,杰克逊的概括也非常严谨。有人说“曾经的明星作家再次走红比重新发现不知名的作家更难”,她相信,这个观察是个真理,研究作品是如何成为经典的学者不得不密切关注。揭示这个综合症的例子是作家司各特和诗人布莱克的名声转变。曾经是明星作家是沃尔特·司各特爵士(Sir Walter Scott),如今已经被打入冷宫;曾经是无名小卒和“疯子”的威廉·布莱克,如今是不朽的诗人。

杰克逊认为,最终来说,“如果没有读者的聚集,去世作家的作品是没有办法维持下去的”。在她看来,读者可以分为四个类型:“其他作家、文学专业人士、外行读者、普通公众”。杰克逊说:“结果是审美判断是临时性的,不是绝对的。 …没有终极标准,只有不断进化(旋转)的标准。文学价值根本没有终极标准,永远也不会有。”

与此看法一致,杰克逊承认,杰克逊对攻击著名作家并不怎么感兴趣,如济慈,她显然发现他的名声具有偶然性,从历史上说我们对它关注太多,她更喜欢敦促批评家和学者去挖掘本来可能成为不朽著作的半途而废的作品。杰克逊对她的判断感到紧张不安,她认为,亨特“创作了足够多非常优秀的诗歌,足以与柯勒律治、济慈、雪莱齐名”,康沃尔也“仍然是值得听一听”。

杰克逊再次考察的一个有趣主题是,作家在世时的名气与身后的不朽名声之间的联系。不朽名声是“作家死后数个世纪维持的名声”,肯定是最好地修改过的,杰克逊令人信服地表明,现在的“名气”永远无法保证身后的不朽名声。诗人贺拉斯认为,作家的在世名气是赢得千古英名的先决条件,是其赖以存在的基础。华兹华斯则认为,两者的运行逻辑不同,几乎总是不可调和的。在他看来,作家在世时的名气证明了他与支持现状的价值观保持一致的平庸性,而这恰恰阻碍了作品成为不朽经典。作者显示,历史提供了两种类型的作家的案例。

在说了这些之后,杰克逊非常清晰地表明,作家对成名的渴望就像阅读自己讣告的欲望,是作家面临的巨大挑战,他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目标上。杰克逊淘气的朋友塞给她威廉姆•S•巴林古尔德(William S. Baring-Gould)写的一首打油诗,该诗总结了作家遭遇的名声挑战,如果你没有时间去阅读古尔德打破偶像的书,至少要欣赏一下这首诗:

名声是反复无常的女神

你可能竭力名扬天下

但她要么忽略你

要么不经意地选中你

荣誉却与你的目标完全不同


作者简介:

卡琳•罗马诺(Carlin Romano),乌尔辛纳斯学院(Ursinus College)哲学和文科教授,著有《哲学美国》(America the Philosophical (Knopf, 2012)。

译自:How Literary Fame Happens By Carlin Romano

http://chronicle.com/article/How-Liter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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