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勇:迷失的故乡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4136 次 更新时间:2005-06-06 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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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勇  

少小离家,在外漂泊已有近三十个年头。偶尔回老家看看,那个孕育了我童年希望、连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的故乡在一天天变得陌生。心中的故乡在迷失的方向渐行渐远。

记忆中,故乡除了有一个得天独厚的大海外,更有美丽的青山绿水。

印象中,大海仿佛是一个有取不完财宝的聚宝盆。夏天来临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便相约去赶小海。那是在海水退潮的时候,我们背着用竹子编制的小箩筐,拿着小网兜,在海沟里,在礁石边,不停地找啊捞啊。每次回来,我们都会有不小的收获,螃蟹、小鱼、小虾、海螺等等各种海鲜是我们童年的家常便菜。

那个年代,我们读书非常轻松,基本没有什么作业,每个孩子放学后都要帮助家里劳动。村里每家每户都养羊,所以我们小孩子就干些到山上锄草回家给羊吃的轻活。蓝天白云下,山是绿的,草是茂盛的,春天的花儿在风中摇曳,那真是一首悠闲自在的田园牧歌。

我们的童年没有什么游戏,顶多玩玩捉迷藏、过家家而已,大多时间只是围着村里的长辈听他们海侃。村里原先有一片小树林,说是小树林,实际上只是由十几棵木麻黄之类的树木形成的一块空地,但那已足以供大家纳凉聊天了。于是,大人们自觉不自觉地将这片小树林当成了他们的活动场所,俨然是一个乡村俱乐部。我们小孩子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这里自然也成为我们的儿童乐园了。

记忆中的故乡是一幅淳朴、安宁、恬静、美丽的风景画。如今,这一切都消失殆尽。

村里修起了水泥路,代替了古朴的乡间小道。但由于没有很好的规划,更因为村民不肯、不愿让出属于自家的那一点寸金寸土,新修的村道蜿蜒曲折 ,怎么看都那么别扭。

村里有钱人渐渐多了起来,曾经飘着稻香的田野上, 一幢幢高楼平地而起。更为甚者,由于已经没有多少土地资源可以利用,许多家庭的房前屋后都布满了坟墓。可奇怪的是,活人用地都成问题,但新修的这些坟墓却气派豪华,占用了大片大片的土地。

村里没有垃圾处理场,公共用地成了村民丢弃垃圾的地方。让我伤心的是,村里惟一的那个池塘被污染了。那个池塘可是我和许多小伙伴学会游泳的地方,那是我们童年时的游泳池,甚至是全村男人的夏季澡堂。在池塘里与童年伙伴嬉戏的水花,给那个年代的我们带来了多少欢乐和喜悦。现在的池塘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干枯的,在有水的季节里,池塘的水也是泛绿的,因为池塘接收了太多的垃圾。污染也祸及我们引为骄傲的那个海,海边的沙滩上没有了海螺和各色贝壳,今天的孩子们也赶不到我们过去赶过的小海了。

村里的青壮男人大多都外出谋生,留下的几乎是老人和妇女儿童。中国传统的农耕生活早已不再,村里人各管各的事,相互之间的联系和交往也变得越来越少,当年小树林下热热闹闹的乡村俱乐部盛况永远地成为了往事。

现代化冲击着这个曾经贫困、闭塞的古老乡村,在带来现代工业文明的同时,也在毁坏着某些极其珍贵的东西。我在想,我记忆中家乡最值得留恋的那些东西,与现代文明并不矛盾和对立,它们原本是完全可以和谐相处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到让它们共存?如果到了有那么一天,山上没有了树,地上没有了草,海里也没有了鱼,那么即使家家户户红砖碧瓦,家具电器一应俱全,我们能幸福吗?

我的故乡已经迷失,我再也找不到我的故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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