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伟:精彩的世界,躁动的美国,跃跃欲试的中国

——为一本没有完成的书所写的序言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4959 次 更新时间:2008-07-17 09:46

刘亚伟 (进入专栏)  

世界,已经迈入了新世纪

2000年是20世纪的黄昏。21世纪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

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年份,我们的世界像是突然加快了步伐,迈着坚定但并不稳健的步子,匆匆忙忙地向前赶。

在我们的世界赶路的过程中,一个又一个精彩的节目登上了全球化的大舞台,令人目不暇接。

3月18日,台湾省举行了一次所谓的总统大选,在大陆和台湾统掌政权近80余年的国民党第一次被反对党和平地赶下台 。台湾的选民没有暴动,没有混乱,平静地接受了政权的更迭;一向听命于党的军队在大选结束后几小时即宣布遵守宪法,效忠新政府。在台湾众多的股民一直纳闷他们的股票市场什么时候回升的时候,千百万大陆的同胞们则情不自禁地暗自发问,蒋家王朝什么时候把政权如此随便地交给那个姓李的日本人的走狗,而李登辉又是怎样瞒天过海把陈水扁扶上了马。还有人在网上议论台湾的民主转型和和平过渡是不是也是中华民族的骄傲和自豪。上下五千年的历史,硝烟弥漫,血肉横飞,一个朝代被残暴地推翻,一个朝代又杀气腾腾地上来,走马灯式地转悠,原地不动,只有杨贵妃的嘶喊不绝于耳,孟姜女的痛哭裂人心肺。还有孙中山”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遗言在胸中回荡,更有毛泽东”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的叮嘱在耳边震响。

在苏维埃的故土俄罗斯,已决定引退的叶利钦看到前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吉纳迪 朱加诺夫(Gennady Zyuganov)在民调中大幅度领先,果断辞职,让自己的心腹伏拉德米尔 普京(Vladimir Putin)代理总统,为生于1952年的前克格勃驻东德特务在3月26日的大选中获胜打下良好的基础 。普京当选总统之后在中国和欧洲之间穿梭往来,试图构建一个迫使美国放弃全国导弹防御系统(National Missile Defense)的同盟,颇有大国总统的风度和远见。孰料十月间俄罗斯最先进的核潜艇”克斯克”在海底爆炸沉没,全艇官兵壮烈牺牲,而普京居然在黑海度假,无动于衷,受到全国人民的谴责,一时无地自容,不得不通过电视向不幸身亡的官兵致哀,并保证无论花费多少时间和人力物力,坚决打捞所有阵亡官兵的遗体。俄罗斯过去暗箱作业,既不用通保任何潜艇海底相撞事故,也不必解释为什么击落大韩波音747客机的年代可以说是永去不返了。民选总统只能对人民负责。

秘鲁总统阿尔伯多 藤森 (Alberto Fujimori)的国会在的威胁利诱之下修改宪法,从而使他可以第三次参选。4月9日大选时,藤森得票未超过50%。5月28日第二轮投票前,反对党候选人指责藤森和他的支持者舞弊,退出选举,藤森赢得了胜利 。当他的对手和在秘鲁观摩大选的国际机构宣布藤森和他的党在投票前后舞弊贿选,他的获胜并不合法时,藤森举起民族主义的大旗,义愤填膺地指责西方国家干涉他国内政,别有用心,恶毒之极。藤森就任总统时间不长就有自己手下的人向媒体密送拍有国家情报局长向国会议员行贿的镜头的录像带。藤森政府一时间变得风雨飘摇起来。极善做戏的藤森先下令逮捕自己的情报局长,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参加搜捕,继而又任命一位德高望重的律师调查情报局长的腐败行为。他的情报局长在此期间先出逃到巴拿马,避难要求被拒绝之后又悄悄回到秘鲁,进出自如,逍遥法外。反对党加强围剿,国际舆论加压,藤森任命的检察官亦倒打一耙,宣布对国家情报局长的调查必然而且已经涉及到总统。本来前程似锦的藤森忽然掉进了四面楚歌的深谷。无可奈何之中,藤森宣布2001年初辞职,之后借参加一个国际会议在日本滞留不归。一位”民选”的总统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跑到自己祖辈生息的地方寻求政治避难?与此同时,秘鲁的选民正翘首等待2001 年4月的又一次总统选举。

7月2日,北美洲大国墨西哥举行大选,执政70余年、屡选屡胜的组织革命党(Institutional Revolutionary Party)出人意料地败给了由前可口可乐驻墨西哥总裁维森迪 福克斯(Vincente Fox)率领的机会联盟党(Alliance for Chance)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组织革命党居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失败,并表示来日方长,他们一定会再整旗鼓,卷土重来。

斯洛博丹 米洛什维奇(Slobodan Molosevic)总统和他的社会主义党在1999年高举民族主义的大旗,带领南斯拉夫人民誓死捍卫领土完整,顽强抗击北约的军事干涉,得到中国和其他第三世界国家和人民的支持。在北约78天猛烈的轰炸和出动地面部队的威胁下,米洛什维奇政府被迫从科索沃撤军,允许当地阿尔巴尼亚人自治。贝尔格莱德的确不能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抗衡,米洛什维奇亦被西方国家定为战犯,但他在国内的声望和社会主义党所受到拥护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夏末秋初,米洛什维奇被推选为社会主义党候选人参加总统选举,颇有稳操胜券的气势。9月24日大选刚刚结束,塞尔维亚民主反对党联盟(Democratic Opposition of Serbia)候选人佛吉斯拉夫科什图尼卡(Vojislav Kostunica)便向世界宣布他已经当选下届纳斯拉夫总统。米洛什维奇开动国家机器,先是否认科什图尼卡赢得了胜利,继而宣布要进行第二轮投票,南斯拉夫选举委员会和最高法院均默不作声。整个世界突然屏住了呼吸,象关注北约对南斯拉夫进行地毯式轰炸一样关注它的政治动向。不知是自发的还是有组织的,南斯拉夫人起先是集会,示威,呼口号,之后是封闭主要街道,包围政府机关,攻占电视台。抗击北约的勇猛和胆量突然间莫名其妙的转换成了对独裁的厌恶、对狭隘的民族主义的唾弃、对非民主制度的仇视。迫于民众的压力和世界舆论的批评,全国选举委员会终于宣布科什图尼卡在大选中获胜 。北约的炸弹不能解决的问题被南斯拉夫人自己解决了。没有流一滴血。

当然,精彩纷呈的世界不仅仅只有激动人心的选举和要求民主的呐喊。冷战结束后的世界变得更小了,更加怪诞了,更叫人不可思议了。翻翻每天的报纸,人们想笑,想哭,会愤怒,会悲哀,会被突如其来的爱的潮水熔化,也会被不可名状的仇恨的火焰烧焦。2000年的世界更是如此:

巴以和谈不但没有进展,暴烈的反抗和血腥的镇压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美国一年之内没有轰炸伊拉克;海湾战争十年之后,胡赛因总统依然大权在握,拥戴他的人民嗷嗷待呋;

俄罗斯的”库斯科”核潜艇自爆后与118名艇上官兵沉入海底;美国的”克尔”导弹驱逐舰在也门受到恐怖分子自杀性的攻击,17名官兵丧生;法国的协和客机在戴高乐机场起飞时坠毁,109名乘客和机组人员与飞机共焚;泛美航空公司103航班在苏格兰上空爆炸解体后10年利比亚的两名嫌疑犯才被送上苏格兰设在荷兰的法庭,近一年的审判依然不能给他们定罪;

印度尼西亚的前总统苏哈托被送上了法庭,他的儿女不是被羁押就是在逃,而新当选的总统不仅双目失明,而且在自己讲话时可以昏睡过去;

马来西亚法庭以同性恋罪将前副总统送进大牢;

台湾立法院要罢免老百姓刚刚选出来的领导人;菲律宾要以腐败罪弹劾民选的总统;日本的议会要给内阁投不信任票;

克林顿总统去了越南,漫步在现在叫胡志明市的西贡,没有为美国过去的罪恶道歉,亲自观摩了寻找丢在越南的美军官兵遗体的活动,用手抓起越南老百姓正在筛滤的可能含有美军飞行员遗骨的、曾经被凝固汽油弹弹燃烧的泥土,其车队所致受到了越南青年人空前的欢迎;

美国在50年代初在朝鲜阵亡了3万余名官兵,捍卫了南韩的独立和主权,至今还在韩国驻兵,而韩国的老百姓却公开指责美军在韩战期间残杀无辜韩国居民,要求五角大楼查证、道歉并赔款;

美国国务卿奥尔布赖特飞到了以消灭美国为最高目标的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看了有弹道导弹发射场面的大型团体操,跟金正日不仅”勾肩搭背”,而且交换了电邮地址,说是要做网上朋友;

奥地利新纳粹政党自由党的主席海德在欧盟和美国的压力下被迫辞去了主席一职;

教皇保罗二世终于去了中东,去了以色列,面对哭墙,为在纳粹集中营死难的600万犹太人祷告,并对教廷当时的无动于衷表示道歉;

中国共产党在江泽民总书记的带领下认真学习了”三个代表”的理论,为中国共产党今后健康和蓬勃的发展壮大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两位科学家完成了人类基因图,为人类最后征服疾病吹响了冲锋号。

在2000年,我们的世界里发生了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事。世界是多元的、多极的、多边的、多变的。不过,有一个国家几乎跟世界上发生的每件事都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或是要直接或间接地去管理、干涉、协助、参与别的国家的事情。许多国家对它感恩戴德,许多国家对它恨之入骨,许多国家跟它建立了一种又很又爱的、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个国家就是美利坚合众国。在风云变幻的2000年里,美国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美国,世纪之末的惊诧

2000年对美国来讲是非常有趣和有意义的的一年。

在过去的一年里,在美国的角角落落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有点让人目不暇接。对美国人来讲,有些事是激动人心的,有些事确实见怪不怪的。不过,无论今后美国人如何总结这一年,它绝不会轻易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

2000年没有炮声隆隆的海湾战争,没有血迹斑斑的辛普森谋杀案,也没有令人作呕的克林顿性丑闻。它本不该给人们太多的回忆和联想,太多的冲动和激荡。

人们在新年前夕为电脑千年虫可能造成的灾难感到莫大的担心。很多人为了可能出现的断电缺水和食物短缺做了大量准备,结果自然是虚惊一场。在电脑和互联网的故乡会有如此不理性的恐惧,的确让人费思量。

那个跟着妈妈偷渡美国又不幸失去妈妈的古巴小男孩艾连 刚萨雷斯(Elian Gonzalez)得确去了迪斯尼乐园但后来还是跟着他执着的父亲回到了古巴。很多人不理解艾连和他爸爸为什么要回到那个据说是暗无天日的国度,为什么要受独裁者卡斯特罗的宰割。

比尔 盖茨 (Bill Gates)和他的威力无比的微软公司确实有钱,但是美国的司法部还是把他们送上了法庭,以垄断罪名提出起诉,并被一审判决为有罪,被勒令肢解微软。很多美国人不理解联邦政府为什么要找微软的茬。视窗软件横扫美国和世界的微机,有什么不好?真是吃饱了撑的!

沸沸扬扬的李文和博士案刚刚告一段落,新墨西哥州洛斯阿拉墨斯国家实验室的几盘存有绝密资料的硬盘又不翼而飞,似乎阴险毒辣的中国特工机关又一次打入了美国的国家实验室,活干得更绝,更保密。时间不长,那几个硬盘在一台复印机后面找到了,让联邦调查局的人大松一口气。

不知是自己竞技水平没有完全发挥还是受到了丈夫可能服用禁药的指责的干扰,马丽昂 琼斯(Marion Jones)在本来应该在中国北京举行的悉尼奥运会上只拿到了三枚金牌和两枚铜牌,让国人大失所望。不过,美国依然是体坛的不落之日,雄居金牌和奖牌总数的榜首。

联邦最高法院虽然日趋保守,但是美国人日夜担心可能丢掉的权利还没有被穿著黑袍大褂的法官剥夺。公立学校的师生依然不能向上帝祷告;老百姓在被警察拘留时依然拥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妇女依然可以堕胎还不受法律的制裁。

硅谷的新科技带动了美国的信息产业,也肥了无数股民的腰包,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的梦于是不可阻挡地飘进了千家万户。人们架起电脑,设立互联网帐号,然后把钱寄给网上证券公司,开始网络炒股。到了三月间,那斯达克指数攀升至近5000点,带动了更多的人去玩股票。大家吹起来的泡泡终于承受不住过大的气压,先是在晚春逐渐漏气,继而便在仲夏破裂,到晚秋时已成了没人过问的垃圾股,断送了成千上万人的买房购车梦。人们并没有恐慌,只是把投资变成废纸的愤怒转换成对联邦储备银行行长埃伦 格林斯潘(Alan Greenspan)的破口大骂,说克林顿政府瞎了眼,让已经干了12年他再干4年,而他就知道提高银行借贷利率,一心一意地防止通货膨胀,结果活生生地把生龙活虎的美国经济拉进低谷。他们骂完之后将剩下的钞票存入银行,耐心地等到来年经济好转时再冲锋陷阵。

洛杉矶湖人(Lakers)队又一次夺得全美篮球职业联赛的冠军,无聊。 纽约的北方佬(Yankees)队夺得全美棒球职业联赛的冠军,早就料到了。一部描写美国中产阶级精神危机、从堕落走向虚无的影片《美国玫瑰》(American Beauty)夺得了奥斯卡最佳故事片奖。没什么出人意料的地方。美国人的生活的确跟影片相差不远。在电视实况剧《幸存者》(Survivor)中赢得100万美金的理查德 哈奇(Richard Hatch)不仅工于心计,而且是暴露狂,还是同性恋。连美国人自己都为自己的文化堕落感到羞愧。让美国人感到些许欣慰的是那个看来天真浪漫的女护士达娃 康佳(Darva Conga)并没有跟撒谎成性、虐待前妻的假百万富翁里克 罗克韦尔(Rick Rockwell)结婚。不过他们在得知达娃同意为《花花公子》(Playboy)拍摄裸体之照之后不禁大失所望。金钱不是魔鬼是什么?

纽约市长鲁道夫 朱利阿尼(Rudolph Jiuliani)因前列腺癌和婚外情退出本州联邦参议员的角逐,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从来就没有人认为朱利阿尼是个正常人。第一夫人希拉里 克林顿(Hilary Clinton)虽然从没有在纽约拥有居住权,但在买了一栋豪舍之后就有了被选举权,并且一路领先,这又有什么?纽约人都是这样精神失常。

就连世纪之末的总统大选也没有引起多少美国人持久的注意力。

那个在越战中被从空中击落并在所谓的”和内希尔顿”被关押近五年而不屈不挠的美国联邦参议员约翰 麦卡恩不仅重游和内,支持克林顿政府与越南关系正常化,而且宣布竞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并在新罕布什州的预选中一举击败被人们看好的乔治 W布什(George W. Bush)。麦卡恩二月的胜利并没有转化成持久的节奏。小布什不仅钱多人多,且有组织极为严密、力量极为雄厚的基督教右派势力的协助,不久就迫使麦卡恩认输。

在民主党一方,学业造诣深、政绩卓著的威廉 布拉德里(William Bradley)开始颇有黑马之势。布拉德里不仅曾在英国牛津大学深造,并在纽约尼克斯职业篮球队出任前锋,在联邦参议院更以伶俐的口齿、绝顶的聪明和刚正不阿的品格著称,应该说可以跟不善演讲、呆板僵硬的阿尔伯特 高尔(Albert Gore)在民主党内决一死战。可惜他以清高自居,自命不凡,不懈攻击高尔的短处,专事勾勒未来的远景,试图趟出一条竞选的新路。谁知此着并不灵验,几个回合下来,布拉德里就甘拜下风,向高尔缴械投降了。

世纪之末的总统大选很快就没有了悬念。不等两党分别召开各自的全国代表大会,各党的候选人已经确定。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是得克萨斯州现任州长小布什,民主党总统候选人为现任副总统高尔。美国选民对他们有十分的了解,晓得他们的背景和出身,知道他们的优点和长处,清楚他们的方针和策略。大多数美国人本来就对政治漠不关心,在经济持续增长、自己的腰包越来越鼓的时候更是对政治不闻不问。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比没有悬念和激动的竞选更无聊的呢?

百无聊赖的美国人于是费尽心机,想出了在各地加油站抗议油价过高的点子,并借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会在华盛顿开会期间举行示威,反对经济全球化,号召南南合作、南北平等。不过这些抗议永远是夏天的阵雨,来势汹汹,但绝不会持久。美国人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昏昏然地等着11月7日--总统大选的投票日的到来。虽然小布什在最后两个月的角逐中民调一直处于领先地位,但是高尔与他的差距却一直处于各种调查的正负误差之内。也就是说,谁都有可能当选,关键看大选之前哪个候选人不犯错误或是少犯错误。

冥冥中,人们一直期待着所谓的10月的惊奇,也就是在大选投票之前候选人在竞选中的重大失误或是过去的不为人知的丑闻突然被公诸于众。2000年居然真有10月的惊奇。在投票前一星期,缅因州的一个电视台的女记者在报道一桩纵火案时偶然听到一位法庭工作人员谈到小布什多年前曾在该州因酒后开车而被拘捕,并被告知当地一位律师十分了结此案。在这位律师的指点下,这位女记者很快找到了当时的文件和拘捕小布什的警察。小布什曾因酒后开车被拘捕而且从来没有向自己的女儿和竞选班子的成员透露此事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了各电视台和报纸的头条或主要消息。

高尔和他的竞选班子一定是暗自窃喜,但表面上并没有流露任何欢喜之色,并且矢口否认此事与他们有任何瓜葛。小布什和他的竞选班子应对从容,一面暗示此事不是民主党就是高尔的竞选班子的阴谋,一面让小布什公开面对记者,承认自己过去的错误,并声称二十几年前一个年轻人的错误与今天的竞选毫无关系,希望选民不要因为他过去的一个令人遗憾的过失而放弃他和他将为美国人民带来的新的政策和改革。

小布什头顶一块乌云,迎来了大选日。高尔的天似乎比以前明朗了一些。

11月7日,2000年的总统大选日。

事先登记注册的选民到各自的投票站投票,然后一面上班,一面谈论谁将成为新世纪的第一位总统。下班后,投票和没投过票的美国人坐在电视机前,多半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喜爱的频道,听着自己喜爱的男男女女主播分析选情,报道各州选票的走向,哪位候选人得了多少选举人票。

大概没有人料到当天和后来的结局。很多人早早就睡了,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那些特别关心政治的人在各大电视台宣布小布什当选为美国第四十三届总统之后也心安理得地上床就寝了。谁料想,次日清晨,他们从广播和电视里得到的消息是美国目前还没有选出总统。这样的事在20世纪还从来没有发生过。

美国人感到惊诧,但绝对没有感到不安。美国人是耐心的,只是没想到11月8日凌晨起幕的政治活报剧会一直演到12月14日。

这种旷日持久、惊心动魄的马拉松式的政治较量,这种比个人的毅力、胆量和远见的短兵相接,这种比政治技巧、比法律知识、比谁更会用人、更能赢得公众的同情和支持的决战在美国激荡的400年历史中是绝对空前的。

也正是这场民主与法制的大冲突的活报剧使得2000年毫无疑问地成了美国历史上的一个永久的里程碑。在美国人平平静静地向20世纪告别时,他们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政治漩涡。关注美国的人只能大骂或是叫好而没有别的抉择。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怀着”没想到你们也有今天”的心情,还是期待白宫之主早日揭晓,世界各地的官员和老百姓都注视着这场活报剧的演出,审评着它的演员和导演,留意着它的伴奏和背景,记录着它的妙处和败笔。

中国中国,鲜红的太阳永不落

政治尘埃落定之后,美国人、中国人和世界各地的人都在诘问,人们从这一多多少少有些闹剧成分的总统选举学到了什么?

中国人的内忧外患意识从来就有,但在新旧世纪交替之时这种意识似乎变得更紧迫了。最近《人民日报》海外版提到的中国目前面临的12大挑战中内忧和外患几乎占相同的分量,其中包裹应对发达国家经济科技优势的压力,建立国家创新体系和提高国家的创新能力、制定进一步完善和发展民主与法制制度和防止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对中国事务的干涉 。只有确切地了解中国的内在困难、周边环境和外在威胁,只有抱定卧薪尝胆精神和只争朝夕的态度,我们在能有立于不败之地的可能。

中国和美国的关系有人说特别、特殊,不同于世界上任何双边关系;也人说北京和华盛顿的关系是21世纪最为重要的关系,可以导致太平洋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和平和繁荣,也可以把东亚和世界变成火药库和战场。上一世纪之交,义和团暴动,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并攻克北京。美国虽然也参与了对中国的侵略和对中国人民的暴行,但也同时提出了门户开放政策,要求西方列强尊重中国的领土和主权完整。从那时起,中美两国政府和人民就结下了一种罕见的、一会儿荣辱与共、一会儿不共戴天、一会儿刀枪相见的双边关系。从伍德罗 威尔逊(Woodrow Wilson)总统同意割让胶东半岛给日本到美国飞虎队支持中国人艰苦的抗战,从乔治 马歇尔(George Marshall)使华到司徒雷登离开南京,从朝鲜的丛山峻岭到越南的热带雨林,从1972年理察德 尼克松(Richard Nixon)总统风尘仆仆来到吉米 卡特(Jimmy Carter)总统1979年与中国建交,从1968年毛泽东向全国人民发表讲话抗议美国华尔街政府暗杀黑人领袖马丁 路德 金(Martin Luther King)中国到1999年美国B-2隐形轰炸机炸毁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中国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几乎每时每刻都与美国的国内政治和对华政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北京美兰德信息公司全国21家调查机构于2000年年末在北京、上海、天津和广州等22家城市进行了2000年中国城市居民生活观调查。位于中国城市居民十大热门国际新闻的首条为美国大选难产 。最近在跟国内的年轻人交谈时与他们谈到美国、美国的选举、美国的政治制度和中美关系,我们为他们的冷静和思考、他们的分析与判断感到吃惊和骄傲。以下是这些年轻人的一些看法、问题和期望:

2000年的美国大选充分显示了美国民主制度的成熟,这一成熟主要反映在美国高度的民主意识和对民主制度可能出现的差错所表现出的心理耐力和信心。尽管2000年的选举中有激烈的党派竞争,也有别有用心的阴谋诡计,但是美国人民心平气和地接受了选举的结果。

民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美国并不十分担心政府的更迭会给他们的个人自由和利益带来巨大的冲击。

2000年的美国大选之所以显得可笑是因为新闻媒体报道的片面。

美国的民主制度是健康的,但它的选举制度却是有缺陷的;美国应该修宪改正不合理的选举制度,以免再被世人耻笑。

2000年的美国大选的确可笑,是美国政客玩的一场游戏。但是为什么人们对美国的总统选举如醉如痴?因为美国的总统是世界上权力最大的人,他的命令可以带来灾难,也可以成为福音。

我个人并不在乎一个国家是民主体制还是帝国体制。从历史的角度看,两种制度都曾带来不幸和辉煌。我最关心的是哪种体制可以给一个国家和我们的世界带来好处。

大家可以看到每次总统选举之后,新当选的总统就会组成新政府。新政府会带来新主意,新鲜血液,新的观念和新的战略。纵览中国5000年历史,哪一个新的朝代不是蒸蒸日上、朝气蓬勃的?

作为年轻人,我们不应该对一切不完美的事情简单地说不,而是应该多学习、多探索。世界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如果我们真正地、完全地了解美国,把握它的精神、它的优点、它的短处,我们就可以互相取长补短,建立起一个更好的社会制度。这个制度肯定不是完美的,但的确会比以前的好。中美之间有太多的隔阂、太多的前怨近嫌,交流和互补是不容易的,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挑战并不意味着不可能。如果通过一代人的努力达到这一目的,这将不仅是对两个国家的巨大贡献,而将是对世界的巨大贡献。

中国人、特别是中国的学生和知识分子,对这次总统选举的关心程度的确令人震惊。我们甚至比美国人还关心这次选举。他们对这次选举的热情远远高于美国人。美国人到都来若无其事地接受了由联邦最高法院仲裁的选举结果。我们中国人的毛病就是有意无意地把美国和美国佬看得太重要。美国不是上帝。不论它强大还是衰落都与中国的发展没有多大干系。我个人认为无论是布什还是戈尔当选,美国对中国的政策都不会发生巨大的变化。中美关系要靠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得到改善。我总是向中国认为是那么总是对美国那么如醉如痴,而对别的国家确实不闻不问。我想我们大概使得了强国症,因为我们曾经十分强大,现在还在做着强国梦。中国人为什么对自己国家的选举不感兴趣呢?我们的选举方式与美国有着什么样的不同呢?

看得出来,中国的城市居民、中国的知识分子、中国的大学生和年轻人的确十分了解美国的社会和经济,也多多少少知道美国的政治制度,对美国2000年反常的大选确实也有很多自己的见解。但是,他们的了解和见解不是没有片面性,也夹带了许多主观意愿。

然而,片面不是无知,好奇不是偏见。那些关心中国的现在和未来及世界的走向的人自然想要知道美国的民主是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还是在茁壮成长?美国的民主是不是带着有色眼镜?美国的民主是不是歧视身无分文的而襄助腰缠万贯的?美国人自己是如何评价自己的民主的?美国人民又是怎样看待这次一波三折的总统大选的?美国的选举跟这个国家的民主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美国的民主跟这个国家的强大有没有必然联系?美国的民主是它的国力发展的障碍还是它的动力?美国的民主真可以移植到其他国家吗?

我们自然不能回答所有这些问题,不过我们愿意先带着你们从美国不长的历史中走走,浏览一下它的政治体制的渊源和发展、选举制度的设计和改善、民众参政的困难和艰辛、意识形态的变迁及其对政党和选民造成的冲击和辐射。

之后,我们再一道去美国难以琢磨的现实生活中体验美国人在自己的制度内的行为和思维及他们对自己的制度的理解和回应。

走进历史又回到现实,我们有了双重坐标,再去观赏总统大选后佛罗里达的鏖战及联邦最高法院的最后终止性的介入。

最后,让我们背上美国民主历史和现实的包袱,一块去爬百姓参政的大山。

抑或,让我们把美国的民主或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民主当作一块石头,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或是中国当年的劳动模范王国福(小车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共产主义)一样,把它往共和和民主的山巅上推。

我们要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美国的民主是不是就是海市蜃楼?就是遮羞布?是不是所有的民主都是相对的?我们面对民主这块沉重的石头会半途而废吗?还是对自己说,别做梦了,世界上原本并没有民主,那不过是美国人和他们在欧洲的亲戚胡乱编篡出来的歪理,说得多了,就成了民主,又被用来捍卫他们的既得利益,维护他们的垄断地位,打造他们永不变色的江山?

也许,这时我们应该先放下石头,埋头上山。登顶之后,我们好好看看自己的国家,再仔细地眺望我们的世界和那个可能与我们的世界为敌也可能与我们的世界为友的美国。

我们应该只有一个信念:中国人从英国的炮舰炸开虎门炮台到五星红旗升起走过了一条屈辱的、带血的、任人宰割的路。这条路我们走到了尽头。但是我们之后几十年并没有踏上一条阳关道,因为我们缺少一点阳光。

在新的世纪里,我们要升起自己的太阳,让它照耀世界,让它照耀美国,让它永远不落。我们会在阳光的沐浴下,走出一条人类大同的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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