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蕉风:反思当下中国大陆青少年基督教宗教教育

——从James Fowler“Faith Development”的理念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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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专题: 宗教教育  

黄蕉风  

引言:有关基督教宗教教育和James Fowler信仰成长理念

圣经学者Peter Enns在《Why I Don’t Believe in God Anymore》中谈到他再也不“相信”上帝。他要求读者仔细思考“Believe in”和“Trust”的区别,即一个人的信仰成长(Faith Development),究竟应该是“believe in God or trust God”。[ Peter Enns, Why I Don’t Believe in God Anymore,http://www.patheos.com/blogs/peterenns/2013/03/why-i-dont-believe-in-god-anymore/

“I don’t believe in God anymore. I used to, though.This is a choice I’ve made. “Belief” in God connotes–at least as I see it–a set of ideas about God that may, if time allows, eventually make their way to other parts of my being.The older I get, making sure all my “beliefs” of God are lined up as they should be loses more and more of its luster. I see the Bible focusing a lot more on something far more demanding: trust.Try it. Which is harder to say? I believe in God or I trust God?]宗教教育家James Fowler在《Stages of Faith: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Quest for Meaning》中也清楚区分了英文“Fatith”所对应的希腊文的动词形式“pistuo”和拉丁文的动词形式“credo”,[ James Fowler, Stages of Faith: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Quest for Meaning, 16.]即在“Fatith”作为动词形态(Faith is a Verb)时,一个人对在信仰成长的历程中,对那位“有情意的无限他者”(上主)的委身,其关系应该表述为“Trust”而非“Believe in”,“I trust, I commit myself, I rest my heart upon, I pledge allegiance”。[ James Fowler, Stages of Faith: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Quest for Meaning, 16.]Peter Enns和James Fowler都将“Believe in”指向“Belief”(信念),将“Trust”指向“Faith”(信仰),可见在他们的观念里,一个人尤其是青少年的信仰成长过程,所要培育的是一种“对话”式的有“情意”的双向互动(信仰),而不是个人对超验域和未知域的单方面的感情投射(信念)。Fowler指出 Belief是“一些觀念的集合”,“人努力將對超驗世界的經驗以及與超驗世界的關係,翻譯成為概念或命題”,而Faith是“一種信任關係、一種忠贞P係,信任並忠侦冻?炇澜纭薄? James Fowler, Stages of Faith: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Quest for Meaning, 11.按王志希译,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神学院,2013年2月28日。]

当今是一个多元文化互相交流碰撞的“共在”的时代,无论是宗教徒还是非宗教徒都有指向信仰的独特面向(比如无神论者的“非宗教性”的面向)。信仰无论是在宗教建制内还是在宗教建制外都应当是处在关系中的行进的动态,正如田立克所阐明的信仰作为关系,首先是“the relationship to that which concerns us ultimately”,而在faith的诸个面向中,“trust”“commit”“rest”“loyal to”都是动态而非静态。[ Paul Tillich:“faith is the relationship to that which concerns us ultimately”.

I trust in ......

I commit myself to ......

I rest my heart upon ......

I am loyal to ......"]“Faith as not only knowing, but being and doing”(不但要知,更要去行),从信念伦理进展到信仰,就是believe in向trust, knowing向doing的进展过程,这个信仰历程才是真正的Faith Development。

Horace Bushnell在其名著《基督教培育》中,认为基督教宗教教育是让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除知道自己是基督徒外,不知其他”;C.B Eavey则认为“真正的基督教教育是以神而非以人为中心的教育;是以神为开始,并在祂引导下推行的教育”;Roger L.Shinn则强调“引介”的作用,“它是介绍人进入教会生活和使命的一种努力”。[ 转引萧克谐:《基督教宗教教育概论》,香港道声出版社,2008年7月第五版,P113—P114。]然而无论何种定义,基督教的宗教教育,都离不开对“整全人格”和“博雅理念”的关注,尤其在青少年的信仰成长历程上,基督教的宗教教育必须明确Faith在人际关系、传统文化、当前社会中的定位。我们说信仰是一个个体置身于共识性的意义和符号的背景下,在与自己、与他人、与上主的改变、成长的过程中,不断以“开放”和“冒险”地心态去探入灵性的高峰体验,并看待自己的一种生活方式或者价值观念。

正文:根据Fowler“Faith Development”第三阶段四个范畴的考量

James Fowler将信仰成长的过程分为几个阶段(Stages of Faith)。分别为:

階段一:直覺-投射的信仰Intuitive-Projective Faith(2-7歲)

階段二:想像-字面的信仰Mythical-Literal Faith(8-11歲)

階段三:綜合-俗成的信仰Synthetic-Conventional Fait(12-22歲)

階段四:個人-反思的信仰Individuative-Reflective Faith(年輕成年人)

階段五:連接的信仰Conjunctive Faith(中年及以上)

階段六:普遍的信仰Universalizing Faith

而萧克谐则按照年龄更进一步的划分基督教宗教教育在不同年龄层次所须进展的不同内容和需求:[ 萧克谐:《基督教宗教教育手册》,香港道声出版社,2002年12月初版,P11。]

0—3岁 幼童级

4—5岁 初童级

6—8岁 中童级

9—11岁 高童级

12—14岁 初青级

15—17岁 中青级

18—24岁 高青级

25—34岁 初成级

35—64岁 中成级

65岁以上 高成级

然而按照年龄来划分只是为了更方便的研究,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同时年龄更大的人,不代表他在灵命的成长和信仰的委身上就比之年龄小的人更成熟和优越。信仰成长是一个不断经历冲突、挣扎、自否,从而突破、重构和超拔的过程,今天我们谈到基督教宗教教育比之中国传统文化教育更为殊胜的地方,就在于其在成长阶段的“自我省察”允许有内外交通式的、置于儒家五伦之外第六伦和第七伦(兼爱、兼相爱)的和他者对话的经验。基督教的self-examine[ 香港中文大学宗教系的周慧贤博士提出self-examine之于基督教宗教教育中的两个层次。self-examine the student’s own understanding and philosophy of religious education;self-examine the student’s stage of personal and spiritual developme

]比之儒家以“内刑”来求诸于朗现道德本心以达一本圆顿之境界,更能超脱“自欺性”和“自义性”的陷阱,[ 黄蕉风:《法仪、群己和五伦——一个灵修学上的反思》,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神学院,2013年3月18日。共识网“传统文化”专栏:http://www.21ccom.net/articles/sxwh/gxxc/2013/0318/79282.html]且在很多方面其建制、操练能够做到一定程度的量化和监控,因此也更符合发展心理学的认知。

在笔者和团队以James Fowler“Faith Development”理念来设计的开放式访谈(open-ended interview)中,主要考察的是14至19岁的大陆青年人,大抵就是处于中青的全段和高青的前期。有基督徒也有非基督徒,有的是基督徒世家,有的是第一代信徒。限于样本有限,无法做更细致和周密的统计调查。之所以采取访谈而非问卷,主要是考量到访谈可以在进行的过程中对相关的问题有跟进和追踪,并能够捕捉及时性的、即兴的反应和情态;且不至产生在问卷中因为误解题意所产生的误差,即便因此可能损失一些受访者的自主性。[ 周文钦/高熏芳/王俊明主编:《研究方法概论》,台北国立空中大学,民国85年,P34。] 訪談問題的設置遵循James Fowler的理論(文后有附)。目标是期望得到數據後,利用Fowler理論中關於信仰成長的六個階段中的第三階段理論,来分析青少年信仰成長的相關問題。訪問的內容主要針對以下四個範疇:(一)人際關係;(二)現在的價值觀;(三)宗教信仰;(四)危機及巔峰經驗。

一般来说,中青阶段的青少年,大多为15到17岁之间的青年男女。在大陆,这个年龄层基本是高中生。16到17岁之间,是人生第二个宗教醒悟期,即开始进入“自省”和“自决”的阶段(第一个宗教醒悟期多为受基督化家庭耳濡目染的礼俗影响所形成,还没有足够的自省和自决的辨识度,多发于早年),很多人是在这一阶段接受耶稣献身事主的。[ 萧克谐:《基督教宗教教育手册》,香港道声出版社,2002年12月初版,P55。]而高青通常指18到24岁之间的青年,本调查到19岁为止,则其年龄层居处于传统大陆教育体制下的高三或者大一学生。高青是基督教宗教教育中最关键的阶段,尤其是高青前期,处于“宗教的险线”,他们可能开始质疑宗教,对抗权威,并反叛既定的礼俗和文化习惯,包括基督教信仰。18到19岁是人生第三个宗教醒悟期,如果这个时候没有悔改归正,则20岁之后再靠自决和自省接受福音的人就只有六分之一多了。[ 韦格尔:《基督教教育学》,香港信义宗联合出版部,1953年,P68—P69,P82。]所以14到19岁的年龄区间,处于“综合—俗成式信仰”(Synthetic – Conventional Faith)的阶段,這時期的青少年擁有形式咦鞯乃伎寄芰Γ╢ormal operational thinking),思考能力不再局限在具體事物上,而伸延至抽象的概念甚至思考過程本身,并嘗試去建構自己的身份認同(identity)。

中国传统文化塑造的人际关系,主要是在由个人层层“推恩”所构成的儒家“五伦”的范畴之内,有所谓的修齐治平和四维八德,重视血缘宗亲的共同体价值。然而儒家以“孝亲”为核心所推出的“家国同构”“君父同伦”的弊病,自五四新文化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以来,也一直饱受自由派知识分子和马列主义知识分子的批判。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家庭、邻里和家族代际之间的关系表述,都没有超出儒家“五伦”而达到与陌生人、他者现场式的互动关系,如“兼爱”(第六伦)和“兼相爱”(第七伦)。[ 黄蕉风:《法仪、群己和五伦——一个灵修学上的反思》,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神学院,2013年3月18日。共识网“传统文化”专栏:http://www.21ccom.net/articles/sxwh/gxxc/2013/0318/79282.html]也就是说个体在中国这个熟人社会里是比较欠缺公共性的,其主要从长辈、朋辈中获取个人在关系中定位的投射。

这种关系表述也一定程度反映在以Fowler信仰成长理论为基础设计的访谈调查当中。比如说在第三阶段第一个范畴“人际关系”中,当论到“家庭宗教信仰与个人成长”的方面,则家庭为基督徒世家或者天主教徒世家的家庭,其家庭都比较和睦。青少年主要是受父母的影响而接触基督教信仰,且外婆、母亲这样的女性角色,在中国大陆信主家庭,其给予亲少年宗教信仰和灵性操练上的关注,似乎比父亲等男性角色更多,尤其是中国向来有“严父慈母”的传统。而在没有宗教信仰的家庭中,或者第一代信徒家庭(first generation),父母双方在受访人的人生成长过程中所占的角色比较平均,受访人对父母双方的描述多为日常的而不是宗教的。当然不管是信徒家庭还是非信徒家庭,处于这一阶段的青少年都一定程度上存在逆反,同时受科学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影响(尤其是大陆无神论制式下的九年义务教育和高中教育),无论是在父辈的权威或者在宗教的权威上,都已发展出自己的思考。根据以往的调查和研究,在这个时期“离教”的比重也相当大。[ 青少年“离教”的现象不独大陆有。香港就有专门的“离教者之家”。英文稱為 Ex-Christian, Ex-tian, Former Christian,中文可被稱為「前度基督徒」、「前教徒」、「前基」、「原基」、「出教者」、「退教者」、「脫教者」、「背教者」、「棄教者」、甚至「叛教者」。部分数据可参考该网站。“离教者之家”网址:http://exchristian.hk/]至于朋辈在信主家庭和非信主家庭的青中的人际关系表述是差不多的,多为亲人、同学、密友、兄弟姐妹(大陆的独生子女政策使得部分信主青年在“兄弟姐妹”上获取的宗教影响并不多)。当然信主的青少年由于参加教会活动或者团契,可以于教会同龄人或者教会弟兄姐妹有一定的互动。不过访谈所得的情况表示有大数首先是因“兴趣相投”“志同道合”,如教会乐队成员之间的友谊、团契小组中同龄人的亲近等等。

Fowler提出“Faith as Relational”,意即青少年本身是通過在与他者的关系中去定义及构建自我的形象。所謂的他者通常是指朋辈/同龄人或父辈/成人/权威(adult guarantors)。通過他者的评价來肯定自我,也是一种青年期特有的心理投射。当然由于在智识、身量上仍在成长,容易受群体和圈子的影响,所以也会在这种投射中失去一定的自我意识。这自然会造成在“宗教醒悟”之后面临“灵性危机”的困境,比如说“离教”。同香港的教会相比,大陆教会在青少年这个时期的心理关顾明显存在亏缺,也就是青少年在宗教信仰的证成和认识上,倚靠教会的比重并不大,很大一部分青少年依然是在中国传统文化儒家“五伦”的关系中寻求资源,并获得肯定。大陆青少年牧养和教育的事工,如何寻求更深一步的介入,需要思考。

Fowler第三阶段第二个范畴是“現在的價值觀與個人成長”之间的关系。访谈中无宗教信仰者的答案通常不确定。基督徒的回答则比较统一。当谈及“如果人生有意义,在于什么”时,非基督徒青年答案一般为“朋友、升学”,基督徒青年的答案一般为“上帝、教会、父母、家庭事业”;论到“哪些价值观对自己特别重要”时,无宗教信仰的青年回答一般为“好的出路、物质的价值观、金钱、美女”,基督徒青年的答案一般为“學習、正直、坦铡??鳌⒎?獭保坏碧峒啊岸允挛锏娜现?偷赖鹿邸钡亩ㄒ迨保?腔?酵揭话慊卮稹耙蛉硕?欤?慈怂祷啊保??酵角嗄甑拇鸢敢话阄?吧系鄣谋曜肌⑾蛏啤⒄?薄保坏蔽实健岸晕蠢吹南敕ê椭卮缶龆ā笔保?腔?酵角嗄晔恰胺智榭隹悸牵?锫空衣恚??詈芟质担?蠢春苊悦!保??角嗄暝蚣嵝拧暗桓娴牧α俊⑸现鞯募苹?⒓胰撕团蟊驳陌镏??邮芟M?屠Ь巢⒋娴南质怠薄�

受市场经济和全球化的影响,中国大陆青少年容易受到拜金主义的侵蚀,对成功有急功近利的心态,加之大陆学校无神论的教育和传统文化中儒家“经权”“执中”思维的变异,故反映在对人生目标、人生意义的思考和求索上,不免有物质主义的倾向,这很正常。反观基督徒青年,参照《威斯敏斯特大教理问答》起首第一章“人生的首要目的”,就明白地指出了:“人生最重要、最崇高的目的就是荣耀上帝(罗11:36;林前10:31),完全以祂为乐,直到永远(诗73:24—28;约17:21—23)”,[ 王志勇译注:《清教徒之约:威斯敏斯德准则》,上海三联书店,2012年11月第一版,P118。]就可见这个信条反映在对基督徒青少年群体中一般体现为共识性的答案。

当然也不应太过苛求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无论是基督徒或者非基督徒。14岁到19岁的青少年,虽然已经能够描述自己的一套价值观,但还缺乏自我反省的能力,若无长期的宗教操练和灵性管理,自然容易受世俗小学的影响随风飘动。他们能够构设假设性的情景,将自己放在未来的角色或者处境当中,其信仰形态的长成主要是居处于人际关系中的定位而不是自我反省的定位。一方面要突出自我,一方面又要迎合别人,这种“灵性危机”的突破需要等到信仰成长的下一阶段才能完成。

Fowler接下来考察的是青少年的宗教向度。何为宗教向度,大体有以下几个面向:“生命的目的”“对死亡的态度”“宗教仪式及其意义”“解决宗教议题的方法”。。我们应当注意,现在的中国青年面对十分多元的价值观,马列无神论、儒家式传统文化和佛道迷信思想等同时并存。以儒家文化而言,“未知生,焉知死”“六合之外存而不论”,也比较集中在现世经验界的关怀。所以对于非基督青年而言,生命和死亡,或者完全不须关照,或者堕于“生命的自然规律”“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与基督教信仰克胜罪与死的毒钩的乐观与盼望差异较大。在基督徒青年的访谈之中,得到的答案比较统一,也更关心灵魂、复活、末日审判的问题。另外非基督徒青年可能也稔熟一些特定的宗教符号,但是对其具体意义并不关心,如佩戴十字架仅是为了好看或者炫耀,而非像基督徒青年明确了解信仰仪式所表征的内容,如聖餐、受洗、陡妫ㄐ判摹⑵届o、清洁、同生同死、求神引導等)。它們不單是工具或媒介,它們跟整個信仰系統及意義架構是不可分割的。关于解决宗教议题的方式,非基督徒倾向服从权威或者投票(投票其实是少数),基督徒首先是倚靠耶稣基督,并求圣灵带领。當問及社會是甚麼時,非基督徒青年只會想到是人際關係的伸延(譬如前面提到的五伦),而較為忽略法律、規範或制度等對人的行為有深遠影響的因素。对“宗教向度”的考察,非常可以考量信仰在宗教徒和非宗教徒心中居处的地位,究竟是信仰的,还是实用的。

根据Fowler信仰成长理念设计的访谈,最后一部分是“危机和巅峰体验”,也是就处于第二次宗教觉醒和危机临界的青少年在本阶段所做的考察。对于基督徒青年而言,因受宗教的影响,有一些属灵上的体悟,所以他们的回答偶尔会提到“魔鬼”“撒旦”“罪与罚”“属灵争战”等,非基督徒青年就比较少,很多都是宗教徒和非宗教徒共有的属世的困境,如病痛、意外、朋友背叛、家庭破裂、升学不顺等等,这部分属于共性。他们中间有一些并不明白危机和巅峰的实指,只能说是感觉的“不可名状”。而在Fowler的理论中,危机和契机可以相互转化,甚至可以引导从灵性的低谷攀登到属灵的巅峰。而这其中需要做的是青少年个体意识的整个“破碎”和“翻转”,刺激他们反省固有的价值观和逆反的原因。14到19岁的青少年在“群己观”上逐渐觉醒,使得他们在凸显个体意识的同时更注意维护旧有的人际关系。一旦關係出现缺裂或中止,則代表著身分或自我價值的危機。青少年會改變原有信仰,不外乎几个方面:不同的權威看法出現衝突或矛盾、以往被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被更改、目为标榜的权威人物有重大过失而导致自己的心里落差、離家出走父母离异挚爱病亡等地理或情感上的經歷等。

结论:Faith Development落实在trust而非believe in

今人每每惯以“宗教信仰”来连用,殊不知信仰不必然等同于宗教(Faith Not Necessarily Equals Religion)。信仰上的问题,不一定非要通过委身某个宗教组织或者认同某个宗教遗传才能得到圆满的答案。去年在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Youtube上,就流传着一部由美国信主青年Jefferson Bethke自编自导自演的短片,名为《为什么我恨宗教但爱耶稣》(Why I Hate Religion,But Love Jesus),[ 弗逊.贝思克:《为什么我恨宗教但爱耶稣》(Why I Hate Religion,But Love Jesus),

视频链接地址:http://v.youku.com/vshow/id_XMzQ2NDg1Nzky.html]该视频在教会界引起很大争议,不少护教学家也站出来批评他,不过该现象亦体现了当代的青年基督徒在“信仰”和“宗教”上面临的极大挣扎。宗教往往联结着“信念伦理”的概念,就如同马克思.韦伯在《儒教与道教》中称处于弥散型的中国儒家是属于“信念伦理”型的宗教;而信仰则不然,信仰的背后往往联结的是主体和主体之间的情意互动,是超拔和转化,破碎和重构的过程;比如说背后有无限的有情意的他者(上主)落成了基督教信仰,而境界性内向反求的中国儒家则不可能发展出所谓的“儒家信仰”(儒家信念伦理强调的是是百姓日用而不知,是人文化成而非道成肉身。并关于儒“教”是否为一成型宗教的争论,学界没有定局,兹悬而不议)。所以信仰的必然不是信念伦理的。同时相对于宗教,信仰并不需要有层累的传统(cumulative tradtions)和文化的惯性,它充量的包含宗教,却比宗教更深层次,更个人化。[ James Fowler, Stages of Faith: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Quest for Meaning, 9.]

然而信仰充量地包含宗教,并不是指信仰是宗教的充分非必要条件。近来基督新教的某些教会开始反思自马丁路德改教以来因过分强调“因信称义”“唯独圣经”而忽略必要的教会遗文和教会传统所带来的困境。新教常常批评天主教会是“宗教”的而非“信仰”的,是单靠“行为”而放弃神的恩典。然则从大公和合一角度,我们亦应该正视层累的传统和历史建制的丰富遗产,也就是说宗教的内容有很多足以被证明能够唤醒和塑造一代人的信仰,并允许其有自主的选择性的更新。今天新教的一个危机就是造成了为数不少的“懒人基督徒”“周末基督徒”和“星巴克基督徒”(欧美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审慎魅力),究其原因,有一部分要归属他们缺乏必要的教会生活和宗教操练。今天香港社会,不少人抱怨新教徒的道德素质和人文情操不如天主教徒,恐怕其在“传统”“遗文”“宗教”“建制”的考量上的偏差是造成这个情况的一个因素。而就个人信仰成长尤其是青少年的宗教教育来看,信仰也是可以“藉著傳統中的某些要素,而被喚醒,被滋養;隨著這些要素逐漸在新一代信徒被表達,這個傳統就得以延續,亦被改進,因此就獲得了新鮮的活力”。[ James Fowler, Stages of Faith: The Psych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 and the Quest for Meaning, 10.按王志希译,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神学院,2013年2月28日。]

从以上的开放式访谈中,我们可以看见大陆青少年年的基督教宗教教育,在培育下一代信徒、塑造整全人格上,确实有很大的负担。如果家庭重视青少年的灵性关顾、教会重视青少年团契的事工,则都能让信徒青年感受到基督教信仰中的爱以及领受上主的话语。而在家庭缺少关顾或者教会灵性暗淡的时候,青少年的宗教教育就会旁落,灵性就会衰弱。不过总的来说,基督徒青年的道德素质、文化修养以及灵性品格,都还是普遍高于非基督徒青年。因着有基督信仰这个强大的拉力在,故虽处于灵性的挣扎以及青春期的逆反阶段,也仍然对世俗的潮流和拜金主义有一定的抵抗力。宗教教育的目的就是要深化基督教这个活生生的信仰,无论是建制上的还是灵性上的,且基督徒青年在信仰上的见证和对俗世的回应,亦是其做光做盐的具体表现,使得“你們的光也應當照耀在人前,使他們看見你們的美好工作,就榮耀你們在天上的父”。[ 《马太福音 5:16》]毕竟,Faith Development始终应当落实在trust而非believe in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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