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军:小布什第二任期会受什么“主义”影响?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3049 次 更新时间:2005-03-13 21:57

进入专题: 布什  

李少军  

美国政府的对外政策信条,常常被冠以某“主义”,诸如“尼克松主义”、“克林顿主义”。小布什政府的“主义”,经过第一任期的表演,已清楚明晰,这就是强化美国领导的单极格局,实施以单边主义、先发制人和政权变更为特征的新保守主义。这种新保守主义有两大支柱,一是军事力量,二是道德目的。作为一种战略,它力图把激进的外交和军事政策与传统的犹太—基督教价值结合起来,塑造一个美国没有对等竞争对手,以军事力量实现对外政策目标较少受到制约的世界。以“9·11”事件为契机,小布什政府在处理伊拉克问题上最典型地把这种主义展现了出来,即以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来贯彻美国的“自由”信念。

小布什主义作为一种大战略,最显著的“创新”就是突破了美国对外关系的传统模式。长期以来,美国的对外政策基本上是囿于两个大框架:一个是围绕着遏制、威慑和维持全球权力平衡而实施的现实主义政策;另一个是基于建设一套多边制度和联盟以促进开放的市场经济和民主价值的自由主义政策。尽管共和党政府倾向于前者而民主党政府比较喜欢后者,但两者都不会离开这些框框太远。现在,小布什政府激进地跨越了这些传统,它的战略变革的核心就是把威慑变为先发制人。

以新的对外战略为指导,小布什政府在第一任期做了不少大事,包括抛开国际多边体制,建立导弹防御系统,在阿富汗和伊拉克开战,对朝鲜和伊朗施压,以及在中东推行“民主”。在这些行动中,对伊拉克问题的处理无疑是一个焦点。尽管美国轻易取得了军事行动的胜利,但却付出了重大伤亡代价,并在其后深陷暴力反抗的泥潭。这种先发制人行为所导致的困境,包括在世界范围所引发的广泛反美情绪,使得小布什的强硬政策在国内遭到了强烈的反对。在这种情况下,小布什在第二任期还会继续第一任期的“主义”吗?

作为政治家,小布什在第二任期继续倾向新保守主义是没有疑问的。但他作为美国总统,基于国家利益与民意,也不得不考虑其他政治舆论的影响。在美国这样的一个充满各种“主义”的国家里,任何一届政府实际上都不可能实行完全单一的战略。在小布什政府开始第二任期之际,它实际上面对着不同政治派别的互动与压力,并且不得不在新保守主义的大旗下对实际政策有所调整。

在美国政界,两个最基本的派别就是保守派与自由派。再进一步划分,保守派可分为传统保守派与新保守派,自由派可分为强硬派与温和派。如果从政策倾向看,政坛还可以划分出更多的派别。

从保守派的战略观来看,早期的传统保守派信奉的是孤立主义,即基于美国位于两大洋之间的地理安全感和对旧世界的道德优越感,反对美国介入欧洲战争与联盟事务。当然,这种信条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割断美国与世界的联系,也未影响美国的扩张。在今天,这种传统孤立主义已让位于新孤立主义。对新孤立主义者来说,21 世纪美国面对的威胁是失败国家及武装的非国家行为体所造成的混乱状态的扩大,其主要表现就是国际恐怖主义。对付这种混乱的最好办法是不进攻而是防卫。美国应尽可能多地联系包括欧洲与中国在内的有序的中心,隔离非洲、中东以及一些前苏联地区的无序地带。这种战略观点认为,布什选择一些无序地区进行军事攻击或强加不合其文化的改革,实际上造成了更大的不安全局面。

与传统保守派相对的是新保守派。这一派与传统保守派相比,最大特色是继承了美国道德优越的一面,而抛弃了孤立主义的一面。他们认为现代技术和国际恐怖主义已打破了美国安全的屏障,因而主张“国际主义”,即利用美国的优势武力在全球进行干涉。从强调单极和用军事力量解决问题的角度看,新保守派有鲜明的现实主义色彩,但从强调民主与自由、反对极权主义的角度看,它与理想主义与自由主义又有相通之处。不过,与自由主义追求的普遍价值不同,新保守派认为只有在打击对自由造成了全球致命威胁的现实敌人时,美国才应付出鲜血和财富的代价。

从自由派的战略观来看,温和派的自由国际主义支持多边主义、国际规范,承诺自由贸易,认为美国应利用软权力实现全球领导的合法性,最终使美国成为一个仁慈的霸权。这一派中的一些人反对美国随意动用军事力量,但也有一些人主张进行人道主义干涉。自由派中的强硬派,即民主党中的鹰派,与新保守派是极为接近的。这一派强烈支持入侵伊拉克,认为萨达姆政权破坏集体安全与国际法。这些人在这个问题上甚至比小布什更激进。不过,这一派在政策主张上反对建立导弹防御系统,在手段上还有认同国际组织的一面,主张以多边主义为工具,主张美国应加强和改革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尽管如此,这一派还是强烈主张运用军事力量增加美国外交的可信度,认为只要外交不起作用,就应坚决诉诸武力捍卫美国利益、价值和全球秩序。

从各派对小布什政策的影响来看,在第二任期新保守主义仍然会居主导地位。对于小布什的第一任期,新保守主义的一位重要人物查尔斯·克劳萨莫作了这样的评价,即以权力实现自由做得好,但不应对人类自由作无限的承诺,不应设想可以把民主的旗帜插遍全世界。

由于小布什政府第一任期的对外政策事实上遇到重重困难,因此第二任期有可能在坚持政策基调的情况下进行某些调整,并表现出如下特点:

第一,在价值观念上会继续关注不同宗教、文化的冲突,对于美国的道德会继续给予宗教般的维护,并且会继续保持这样的信念,即西方文明受到了威胁,应以军事力量打击“邪恶国家”,捍卫西方文明。另一方面,还会继续保持对“极权主义”的关注,并且继续推行美国的民主理念。

第二,在单极问题上不会改变,会继续坚持美国的主导地位和单边主义,不会接受现实主义的权力平衡主张,也不会接受自由主义的多边主义主张,但有可能会接受一些保守派学者所提出的加强说服和谋求合法性的建议。在对外关系中,会采取一些行动改变美国形象,诸如派军队参与海啸救灾。

第三,尽管会继续强调动用军事力量的必要性,并坚持建立导弹防御系统,由于在伊拉克深陷泥潭,因此先发制人的做法可能会有所收敛。事实上,美国目前已无力再发动一场先发制人的战争,因此在战略上可能会不情愿地接受一些多边的做法,并更多地诉诸外交手段解决问题,诸如继续参与朝核六方会谈,以及通过其他方式对伊朗施压。

第四,尽管会继续坚持对以色列的信念,但为了解决中东问题,在巴勒斯坦已完成大选的情况下,可能会调整中东政策,推动和谈,但不会改变推动把西方式民主强加给中东的做法。

第五,对于强调国际制度、妨碍美国权力扩张的欧洲,特别是在第一任期给美国制造了麻烦的法国和德国,未必会如一些新保守派所要求的那样坚持强硬态度,而是可能修复关系。对于经济地位日前上升的中国,以及在国内加强中央权力的俄罗斯,也未必会采取一些新保守派所希望的强硬态度,而可能继续以合作为基调。不过,对于拉美一些反美的国家,却可能继续采取施压的态度。

第六、对于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尽管基于新保守主义的立场极不愿与之打交道,但还是要在很多事情上与之合作。事实上,在反恐、核不扩散、伊拉克重建以及许多国际问题上,美国都是离不开联合国的。

总之,从小布什第二任期的主义来说,尽管新保守主义将继续在理念上居主导地位,但实际政策却不可能完全依从新保守主义的设计。小布什政府的政策只能说是一种带有强烈新保守主义色彩的、糅合了现实主义、自由主义等不同主张的东西。这一点是不依小布什个人意愿为转移的事情。(人民日报)

    进入专题: 布什  

本文责编:frank
发信站:爱思想(https://www.aisixiang.com)
栏目: 学术 > 国际关系 > 国际关系时评
本文链接:https://www.aisixiang.com/data/6069.html

爱思想(aisixiang.com)网站为公益纯学术网站,旨在推动学术繁荣、塑造社会精神。
凡本网首发及经作者授权但非首发的所有作品,版权归作者本人所有。网络转载请注明作者、出处并保持完整,纸媒转载请经本网或作者本人书面授权。
凡本网注明“来源:XXX(非爱思想网)”的作品,均转载自其它媒体,转载目的在于分享信息、助推思想传播,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若作者或版权人不愿被使用,请来函指出,本网即予改正。
Powered by aisixiang.com Copyright © 2023 by aisixiang.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爱思想 京ICP备12007865号-1 京公网安备11010602120014号.
工业和信息化部备案管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