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结束的两会答记者问中，温家宝总理严肃地指出：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除；如果搞不好，文化大革命的情况有可能重新发生。

经过三十余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再次发生文化大革命的可能性已不是很大，但是，这种危险的确存在，某种程度或某个区域的发生完全有可能。

原因在于：

第一，民众对严重的社会不公已忍无可忍，他们在自己的利益诉求得不到回应和解决，政治上缺乏民主和不能自主地表达自己意志的情况下，希望有“强人”出现发动他们或代表他们打倒“资本”“权势”集团；

第二，中国的新老极左人物，早就煽风点火、妖言惑众，把当前的问题归结为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要求回到毛思想专政的时代，一些人甚至不惮于放言撕裂族群、鼓动暴力；

第三，文革虽然主要因“打倒走资派”、“砸烂公检法”，破坏当时的体制而被官方完全否定，却并未作出深入而彻底的反思和清理，不仅某些文革人物仍然活跃，“红色样板戏”照唱不误，发动文革的“思想理论根据”即“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与我们目前仍然坚持的理论不乏相通之处，因此而得到某些部门和机构或明或暗的支持。动辄与“西方”和“传统”要么“对着干”、要么“划清界限”的左倾作法就是一例。

我在2010年底的博客中也非常担忧地思考并指出了这个问题，一年来发生的某些社会现象，证明我的看法并非杞人忧天，特节录如下：

“从过去这几年，我们可以感觉到社会的进步。这种进步表现在互联网言论自由的扩大上，表现在一些企业工人组织起来维权上，表现在拆迁的合法性诉求上，表现在城乡二元格局的打破上，表现在一切对整个民族有责任感的公民、学者和官员对公正和道德底线的坚守上。

但也分明感觉到某种倒退，虽然形式可能是新的，也事出有因，但那气味却是文革的。文革的特点是什么？第一，领导者及指导思想极左，极左才是政治上正确，用文革的语言说就是‘红’，不是粉红，而是紫红；第二，经济的、文化的和人们思想上的‘问题’，都要上升到“政治路线”上解决。谁的政治路线？毛的政治路线即一把手的政治路线，坚持这条路线中国人才能不受二茬罪、不吃二遍苦，中国永远红色江山，还要把整个世界打造成‘红彤彤的新世界’；第三，采取运动群众的方式，把群众忽悠起来搞大民主其实是大专政，让一切与‘最高指示’不同的言论消失。当然，现在不会允许再砸烂公检法而是要依靠它来专政。己有不少人说，现在人们的思想太乱了！应该学我们的近邻了！

更多地感觉到的是一种混沌状态、混世状态！把什么都搞成一团浑水，浑水才好摸鱼，才好上下其手！在中国，混沌状态，从来就是庸俗、乡愿并最后通向思想和行为专制的状态。”

——我的上述看法，和温家宝总理的担心是一致的。

中外历史早就证明了两种社会生活模式的无效：

一是威权体制下的平均主义、道德理想主义，人民没有自由、社会没有活力，而少数道貌岸然的统治者则骄奢淫逸、作威作福；二是完全无政府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弱肉强食，也必定导致贫者愈贫、富者愈富的局面，社会处于分裂和对抗状态。

同时也表明现代社会只能以市场经济作为基本的资源配置方式，辅之以包括诸如税收和社会福利政策在内的合理的政府调节，既体现公正，又有合理的动态的差别，使社会保持生机和活力。

但近些年来，由于许多人未能享有改革开放的成果，对改革已产生怀疑甚至反对。从中国历史上看，也的确不乏“改革”到头来虽未人亡政息，却面目全非，变成权势者谋私的招牌的事例。

由于历史传统和现实条件的作用，“空想社会主义”、“威权主义”在当今中国仍然很有市场，而依靠法治和程序解决问题的意识却不强。之所以如此，又与应该改革的体制不改革、早就确立的规则不执行，总有所谓的“政治”超越其上、特权不能废除、潜规则大于甚至替代显规则的社会现实分不开。

因而，当前中国要以改革排除“文革”和“革命”（动乱）发生的可能性，就必须本着改革的真精神，按照并无“阶级性”之分、“民族性”之别的现代社会普世通则，把宪法的权威作为最高权威，真正实行民主法治，建立公民社会，允许代表各阶层利益的组织和守法的反对派存在。改革，在其本来的意义上，从来就是统治者、执政者的自我超越、自身革命，而不是维护传统权力和特权的游戏。这一点，还须领导集团认识清楚。

作者单位：北京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