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特罗特:为“反美主义”下定义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2400 次 更新时间:2008-07-15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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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特罗特   吴万伟    

该词的麻烦

“反美”是个含义非常宽泛的词语,常常被用来描绘和诽谤对美国持批评态度的观点。

由于“反美主义”没有一个可以被普遍接受的定义,几乎所有批评这个国家的言论都会被啪地一巴掌打过来,贴上这个贬义的标签---而且一直都是如此。不幸的是,试图对这个词下定义的努力并不总是能够限制它的使用范围。

对“反美主义”研究最多的保罗·荷兰德在其长达500页的美国批评一书《反美主义:1965-1990年间国内外的评论》(牛津大学出版社1992年)用这个词来“表示某种心态,某种厌恶、反感的态度,或者一种极度的仇恨,这种仇恨根深蒂固,体现在与美国社会或美国外交政策的实质或因素根本不相干的事情上。(viii) ”“反美主义”表现在“对现行社会制度,批评一切的倾向。” (4)简而言之,“反美主义指一种负面的禀性,一种不同程度上没有事实根据的偏见。” (viii)

这样的解释确实是这个词最常使用的情况:来表示一种对美国本能的厌恶,对美国的所作所为根深蒂固的、含盖一切的仇恨(不管与事实是否相符)。这个松散的定义在一般性的、非特指的谈话中或许是适当的。比如,人们说许多当代法国知识分子是反美的时候没有人会非常困惑法国知识分子究竟怎么反美,也不会有哪个法国知识分子为此感到个人受到了侮辱。

但是当这个词被用来表示“不友好”的心态,态度,动机,感情时,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回避问题。通常在使用这个词的时候,一般不清楚认定某个人反美究竟是从他所讲的话推论出来的,还是首先认定这个人的动机和政治倾向,然后再给某人所讲的话贴上反美的标签。在保罗·荷兰德的书中,由于作者已经根据某个人或团体的左倾政治信仰认定他们“反美”,这个词就牢牢套住了相当多对这个国家的批评。很明显的,对美国同样的批评性说法由比如本拉登说出来就比周刊标准(Weekly Standards)的作家说出来更有可能被认为“反美”。(是的,我可以想象这两者对美国的负面评价)如果人们事先认定某人反美再给某个具体的观点贴上反美标签,当然就不难发现有形形色色的反美言论可以引用了。这中间的逻辑是这样的:因为这些极左派人士仇恨美国,他们的言论当然就是反美的了。难怪这个词基本上是个由单一政治派别使用的、带有贬义色彩的绰号。

而且,这个松散的定义虽然笼统讲起来可以接受,但是并不能说明什么时候可以用它来指某些特定的人或具体的言论。让我问您一个问题来形象地说明这一点。请您用荷兰德的定义来判定下面哪个说法是反美的。我用命题做这个实验是因为唯一可以最终推断一个人的秉性和心态的方法是看他的话语(和行为):

1) 布什总统用9-11袭击作为屠杀无辜人民和殖民阿拉伯世界的借口,进而为布什家族攫取石油。

2) 对五角大楼和世界贸易中心的袭击并不比大规模的恐怖主义行为更可耻-——就我所知美国政府为了政治目的,有意屠杀无辜平民的罪行。

3) 对美国的袭击是可以预见的美国外交政策的结果。

4) 对美国的袭击是可以理解的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反应。

5) 对美国的袭击是正当的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反应。

6) 早就应该对美国发动袭击了。

7) 我们要为袭击美国鼓掌喝彩。

你的大部分同事对每个说法赞同的机会是多少呢?我怀疑究竟到什么程度算是反美的困惑马上就会浮上台面。(我觉得将2)5)6)7)贴上反美标签是有争议的,原因容后解释)专家、学者、辩论家在评判命题到底是不是反美以前需要对该词的确切含义有个确定的认识。任何判定都得区分“反美”言论2)5)6)7)和出于政党政治,日常社会生活,美国无法避免的失误引起的不尽如人意状况而出现的常见的,猛烈的,没有新鲜感的,可以预见的牢骚和批评。正如严厉批评美国的阿拉伯批评家警告的那样,“肤浅地将真正的政治差异归结为反美主义是终止辩论的策略而不是试图要理解彼此的差异。”(《为什么人们憎恨美国?》资奥底·萨达和迈瑞尔·戴维斯,2002,55页)至少在有些情况下,如果有个更清楚、更严密的定义,有助于正确使用“反美主义”这个词。

一个可能的解决办法:以命题为基础的定义

尽管“反美主义”的松散定义有一定的作用,但是我想给出一个基于明确指定内容的主张的严格的定义(至于该主张是否正确,我不考虑)。事实上,我认为“反美主义”应该被局限在描述针对美国的具体批评主张或指控的一个相对狭窄的范围。运用这个以命题为基础的定义方式,一个主张被贴上反美的标签只能根据主张的内容,而不考虑谁说的或为什么这样说。

这是30年前阿诺德·贝奇曼在《反美神话:原因及后果》(1972,1993)中采用的方法。这里“反美”主张被分为九个类型,每个类型都有个标题---针对美国的指控(比如,“美国是法西斯”)。我想在贝奇曼的基础上更新例子和用词(比如有些过时的说法美国工人是个白鬼子)并将类型从9个减少至7个。如果目标是让该词语减少争议,增加表现性和分析能力,类型越少越好。

那么,究竟什么东西让某个具体的主张成为“反美”的了?要取得这个称号,该命题应该根本上来说指明美国是邪恶的,不是简单的有缺陷,而是在本质上罪大恶极的。这个非常严格的定义应该能将真正的“反美”主张和对美国机构,政策,行为哪怕最猛烈的批评区分开来。

下面是一组我认为符合“反美”定义的主张,不是用作贬义的绰号而是对命题内容的描述。

七个核心反美主张

我认为有七个具体的命题宣称美国本质上是邪恶的。

1) 美国是魔鬼。

如果有个主张或“指控”应该被描述为“反美的”,那就是宣称美国是不可救药的魔鬼,不是“患病”或者“精神失常”或者“有过错的”(贝奇曼使用的指控用语)而是恶毒之极。

这里有一个具体的例子(例子能说明问题,但并没有穷尽)。按一位教授的说法,“如果有哪个国家是真正的邪恶轴心的话,不是别人是我们自己。”(《为什么左派人士憎恨美国:揭露玷污我们伟大国家的谎言》丹尼尔·弗莱恩2002,133页)而国际记者安索尼·劳伯杜则说美国“是撒旦的近亲。让我们看一看圣经中对撒旦的描述,撒旦的价值观是什么呢?性欲,贪婪,暴食,复仇听起来正好像描述美国社会的一样。纽约难道是撒旦的头脑?世界上所有的罪恶都能在纽约找到。(Worldnetdaily.com, 摘自2001年9月13日新共和十月8日11版) 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爪牙卡罗斯在其新书《革命的伊斯兰》2003 也曾像伊朗领袖霍梅尼和基地组织本拉登一样描述美国是撒旦转世。英国剧作家哈罗德品特说美国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危险的霸权,名副其实的向全世界宣战的“流氓国家”,只认得一种语言----轰炸和死亡。”一个美国穆斯林阿米尔穆罕默德称美国为“全球历史上头号的压迫者,头号的杀人犯,头号的恐怖传播者”(在C-Span电视上讲话摘自新共和2001年11月19日16页)

2) 美国是刽子手

另外一个认为美国是邪恶的观点是美国是屠杀成性的(贝奇曼的第2个神话)。早在1967年,苏珊·桑台格写道“美国是建立在种族灭绝基础上的”(党派评论温特尔,52页)菲立浦·斯莱特教授说“美国人总是带有明显的种族灭绝的习性。”(贝奇曼47页)刚去世的爱德华·萨义德则认为美国是个屠杀成性的强权,其大屠杀的罪行包括使得整个民族,国家甚至整个洲陷入毁灭的历史。(美国伟大在哪里?迪尼希·迪苏查,2002,26页)艾略特·弗雷蒙·斯密斯教授认为美国“深深地陷入种族灭绝”(贝奇曼44页)莫顿·坦泽教授声称“美国天天都在犯下种族灭绝的罪行。”(贝奇曼45页)杰弗里·萨斯说“让数百万的人死亡是美国的政策。” (in The Weekly Standard, 28 April 2003, 13) 阿里·马资瑞教授声称美国是“种族主义,剥削和种族灭绝的温床”。(迪尼希·迪苏查,2002,27页)同性恋鼓吹者和剧作家拉里克雷莫认为美国犯下“有系统,有计划地公然清除毁灭不喜欢的人的罪行。”(荷兰德65页)

3) 美国是恐怖分子

现在比较新的反美主张是说美国是恐怖主义分子,一个跟上时代潮流的同义词,在我看来和说美国是邪恶的,屠杀成性的一样。2003年在首都华盛顿举行的示威游行中,标语上写着“美国是头号恐怖分子”,是由恐怖分子操纵的。按照杰尼·采斯辰教授的说法,美国是“全世界恐怖主义,死亡,恐惧,破坏和压迫的象征。”(摘自迪尼希迪苏查,2002,26页)在罗伯特·詹森教授看来,美国犯有大规模恐怖主义活动罪行。(时代2001年10月8日73页)。小说家芭芭拉·金索弗说美国国旗代表“恐吓,审查,暴力,偏执,性别歧视,同性恋憎恨,用纸张破碎机将宪法糟蹋得一塌糊涂。我们在这儿称呼谁为恐怖分子?”(新闻周刊2001年11月19日67页,新共和2001年10月22日10页)

4) 美国是法西斯分子

另一个广泛用来说美国是邪恶的词语是法西斯分子,一个让人想起希特勒德国野蛮暴行的绰号。(贝奇曼书中第一个神话)对芭芭拉·弗勒教授来说9-11对美国的袭击肯定是“美国过去几十年法西斯外交政策的恶果。”(校园报告13,2,2002年春13页)

5) 美国是种族主义者,性别歧视者,同性恋憎恶者

尽管人们可能将该主张分开为三个独立的命题,但是这三个词常常一口气说出来融合在一起来指美国根深蒂固的罪恶。用卡乃尔外斯特教授的话是美国是积习难改的种族主义者,性别歧视者,同性恋憎恶者。这三种相互交错的罪恶存在于美国(白人)的内心深处,也存在于社会机构的隐蔽处。(荷兰德,62页)这些罪恶深深嵌在美国人的心底根本无法连根拔起,连减轻都不可能,只会伪装地更隐蔽,更细致。

6) 美国根本上已经腐化透顶了

这个观点可能已经隐含在前面提到的命题里了,但是常常用另外一组词表现出来。美国社会是不可靠的,淡漠疏远的,让人窒息的,精神失常的,受压抑的,追求物质享受的,病态的,崇尚暴力的,缺乏道德感的,丧失人性的等等。就像在第五个命题,这些词或他们的同义词常常结合在一起以便使指控更加逼人,更有杀伤力。如一位教授所说美国社会“企图竭尽全力要将我们的人性一点一点撕得粉碎,让充满焦虑和物质欲望的克隆取代我们的自身。”(荷兰德29页)自由撰稿人散姆肯说美国人被说不清的官僚机构,企业集团,政府部门控制,由他们决定“我们在哪里工作,居住,接受教育,要不要斗争,与谁斗争,到哪儿旅游,穿什么衣服,公开场合讲什么,接受什么信息等”。(敌人的面孔:反思敌对的想象力,1986,140页)一名教授曾说90年代时候许多欧洲人已经认识到美国是个“极权主义社会的化身”。(Dmitry Shlapentokh, “新式反美主义:美国是个奥威尔式的社会”《党派评论》 69.2, 2002年春, 263页).

如果说美国实行思想控制和极权统治(类似叫做法西斯分子)的话,随之而来的就是它的政治机构肯定是腐败透顶的。按照这个说法,位于基石地位的观念如公民权,共和制,联邦制,民选政府等都是虚伪的骗局以掩盖其压迫,剥削和控制的实质。谢尔敦伍林声称“美国的任何一个基本机构在精神上,设计上,和操作上都是反民主的。”(荷兰德57页)需要说明的不在于美国是个有缺陷的国家,或不完美的民主国家,而是在于美国是对民主理想的严重歪曲。

7) 美国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另一个不可辩驳的反美主张或者希望是,美国实在太邪恶,太歹毒了根本就不该存在。(一个稍微温和一点的说法贝奇曼在“投弹者左派”标题下讨论过;参看丹尼尔·弗雷恩关于希望美国灭亡的人,198页)这个带有世界末日恐怖色彩的判断是美国邪恶的思想在逻辑和道德上推出的必然结果。

这种要是没有美国,世界会更加美好的信念其实有很长的历史了,甚至在冷战开始前就有了。1940年约瑟福·堪伯尔在萨拉劳伦斯学院的一次谈话中就一再向由于纳粹成功而害怕的年轻女士保证他们不用担心“万一欧洲和美国彻底消灭”会怎么样,因为还有许多“更有教养的人---他们也许会为我们的离开而深感欣慰。” (“从柏拉图到北约:西方及其对手的主张”大卫·格莱斯David Gress, 1998, 452) 安德鲁·亥科教授期待着他能宣布美国末日到来的那一天。(贝奇曼97页)女权主义理论家安德列·杜沃肯希望摧毁父权制“以最隐蔽形式存在的民族国家。我们想消灭我们认识的美国文化的结构。”(荷兰德71页)

9-11袭击引发了人们热切希望的高涨,以为美国的末日就要到了。国际象棋大师鲍比·菲希尔一听说他的祖国受到袭击马上说“这真是个好消息,是到了永远让美国从世界上消失的时候了。[。。。]我为这个壮举喝彩。”(弗里恩31页)一个大学生写到如果一枚导弹射向美国,“美国人如果有道德、有知识的话,会耐心地等着死亡的到来。”(校园报告13.2, 2002春, 13页)尼古拉斯·底日闹瓦教授满怀希望地预言萨达姆·候赛因将打败入侵的多国部队,美国将遭受“一百万次摩加迪沙式灾难”。对法国知识分子让·波底拉德来说,对美国的袭击帮助许多人实现了梦想,“因为没有人能忍住不梦想有朝一日摧毁这个变得如此霸道的强权。” (Le Monde, 2 Nov. 2001, 新共和,2001年11月26日,第8页)

定义引出伤脑筋的问题是:到底应该包括什么,排除什么。是不是对美国人的死亡尤其是美国同胞的死亡幸灾乐祸的观点就表明是反美的呢?要回答这一问题需要检查该命题的用词和内容。在我看来,希望遭受“一百万次的摩加迪沙式灾难就像希望国家毁灭一样。同样的,在9-11袭击后的许多“我们活该”的观点无异希望我们毁灭。“美国自找的”这种观点毫无疑问先假定美国犯有十恶不赦的罪行,活该遭到残忍惩罚的报应。当他们解释我们为什么活该时,总是说美国是邪恶的正如上文提到的形形色色的罪恶一样。

但是我承认有时候很难区分“我们活该”的反美主张和对袭击进行道德解释认为美国人的死亡是对美国所犯的各式侵犯和罪恶应得的惩罚。也许这种毫发剖析没有多大必要,但是我认为希望美国去死或遇到灾难(或者幸灾乐祸)和并没有谴责美国,并没有巴望美国永远消失,只是试图解释美国遇到的死亡和灾难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记住这个区别,下面的评论就毫无疑问够得上“反美”的称号了。叙利亚阿拉伯作家协会发言人谈到9-11袭击时说“我的肺里灌满了空气,我可以舒心地呼吸,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一个埃及专栏作家写到“我很高兴美国人完蛋了。”(弗雷恩16页)一个和平鼓动者期盼美国兵“包在裹尸布里回家。(纽约人, 8 June 1992, 108)

不过我认为那些试图解释美国遭到袭击的原因的人未必都是“反美”的。许多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进一步假定或认可美国必然邪恶的前提。相反,他们把袭击归咎于诸如被误导的外交政策或形形色色的文化挑衅。也许多数解释在美国人看来显得令人厌恶、固执己见,可是他们并不像反美主张者那样认定美国有罪。

将任何或所有试图对发生的袭击原因进行的分析性、甚至批评性评判都戴上“反美”标签是不对的。正如乃塔克·劳福德教授说的“如果我们对遭到恐怖袭击的原因的了解使我们认识到我们自己的政策和行为部分地加剧人们对我们的憎恨因而诱发了袭击,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呢?就意味着我们是错了吗?没有,杀人犯还是杀人犯,他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是我们可以反思我们的政策并做出改变以便不再引起人们的憎恨。敦促这样一个检讨并不是不爱国而是谨慎和深谋远虑的。(in 高等教育记事, 11 Jan. 2002, B19) 这样的主张,无论他们的逻辑、分析是否完美无缺都不是在阐明美国十恶不赦的观念,像本文列出的“反美”命题那样。

其他一些不应该认为“反美”的负面命题

不管哪个定义,都牵涉包括什么,排除什么的问题。有些人将下面的命题贴上“反美”的标签,我则认为由于他们并没有认定美国像真正反美命题所说的那样邪恶,所以应该排除在“反美”命题之外。

资本主义是罪恶

那些将该命题贴上“反美”标签的人显然这样推理的:说资本主义是罪恶就等于说美国是罪恶,因为美国是资本主义国家。尽管仇恨资本主义的人很可能也仇恨美国,但是这两者还是有逻辑上的区别的:美国的经济很难说是纯粹的资本主义,而是资本主义,社会主义还有别的经济模式结合在一起的复杂混合体。一个人可以指责资本主义是罪恶但同时并不必然指责美国是罪恶。因而,“美国是罪恶的因为它实行资本主义”的命题并不满足我的“反美”定义的标准。

美国是帝国主义

几乎所有憎恨美国的人都会指控美国是“帝国主义”或说美国是个“帝国”。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必然构成美国邪恶的全盘谴责。(除了个别这样作的人之外)正如华盛顿邮报上一篇文章说那样“在政策思想库举办的讨论会上,在广播电台的脱口秀节目上,在人们的饭桌上,今年夏天比天气更热的话题是什么?美国是不是正好变成了共和国缔造者们竭力反对的“帝国”? 自由主义学者已经提出了这个问题,但是更让人注意的是,有些拥有不折不扣保守观念的共和党人同样提出了这个问题,虽然这个命题有些人看来是贬义,有些人呢,是事实描述,甚至还有些人感到是个表示敬意的尊称。

当然还有很多别的贴上反美标签的批评性的命题并不符合我的标准。我的“反美主义”定义是要限制它范围,排除那些对美国持批评态度的许多观点。对我来说,只有在一个主张认为美国是不可救药的罪孽深重,需要彻底毁灭时,才应该认为是‘反美主义’。这样的主张,不管采用什么词语,除了称之为“反美”很难有别的名称。

问题和结论

正如我指出的,以命题为基础的“反美主义”定义是阿诺德·贝奇曼30年前首次使用的,将注意力集中在命题的指称意义,而不管命题人当时的动机,意图,或感情。把对美国的批评贴上“反美主义”的标签通常不是因为命题的内容本身而是因为命题人可能的“不友好”动机或敌对的政治立场。(虽然从一个具体命题推断这个人的动机和感情并不是越轨的行为)以命题为基础的“反美主义”定义有可能减少对该词语的随便使用,一个让众多保守辩论家感到不快的结果。

请注意我描述的以命题为基础的“反美主义”定义并没有包含对该命题“真实价值”的判断。这是明显地要和现行的做法区分开来,因为通常将一个命题贴上‘反美’标签就同时认定这个批评性说法存在所谓的虚妄和谎言。对有些评论者来说,最近的一个例子是让·弗兰西斯·莱威尔在《反美主义》(2000, 2003) 批评美国的说法显露出“反美”特点因为该命题不“正确”。(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支撑,有证据或推论证明是错误的)声称做出这样一个不真实的命题的动机肯定是对美国的反感和仇恨,而这个假定的厌恶使该命题染上了“反美”的色彩。我的方法摈弃了真实性标准。一个命题根据它的内容来判定是不是反美,并不是因为该命题在某种程度上是错误的,因而认定反美。

既然有了以命题为基础的定义,接下来的问题就成了如何判定什么命题应该明确地描述为“反美”。我认为应该有个严格的定义:该命题应该事实上在说美国1)已极度地、根本上地邪恶透顶了,2)根本不配活在世上。任何一个命题只要没有说两者中的任何一个就不应该贴上反美的标签,不管谁说的,背后有什么感情,政治目的等动机。如果目标是让该词语减少争议,增加表现性和分析能力,定义越严格就越好。尽管不那么严格的以命题为基础的定义也是可能的,但是严格的定义会大大增加一致认定某个说法“反美”的机会。

但是即使严格的以命题为基础的定义也可以有不同的解读。这个或那个命题是不是真的说美国本质上是邪恶的,或者美国应该被消灭呢?按照我的定义,“美国人是病态的清教徒”的主张是不是“反美”呢?我认为不是,因为“清教徒”并不是被普遍接受的“罪恶”的同义词。总有些难以归类的命题,但是这些情况并不能削弱我争取一个更严格的以命题为基础的反美主义定义的主张。

最后在结束本文时,我想说文章列出的方法有让左右双方都感到满意的好处。我已经注意到人们从来不会把自己描述为反美的,即使在表达对美国的仇恨、希望美国遭到毁灭的时候。我想人们在拥抱这个标签时表现出的极度不情愿是因为即使那些诅咒美国的人也不敢肯定‘反美’标签到底对别人意味着什么。但是任何做出如我引用的诅咒美国的人应该是急切地得到反美的标签。毕竟,如果一个人真正相信美国是邪恶的,是恐怖分子,是刽子手,在本质上、道德上腐败透顶的话,他会自然地相信仇恨美国、希望美国瓦解在道德上是正当的、勇敢的,这是符合逻辑的。

译自:Defining "Anti-Americanism" by Paul Trout in [The Montana Professor 14.2, Spring 2004 ]http://mtprof.msun.edu/spr2004/trart.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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