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建:转折年代的黑人总统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1583 次 更新时间:2008-11-05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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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建  

奥巴马是美国政治在21世纪第一个清晰的形象。他还是为下一个总统时代创建标准的革新者。在为美国以及世界画出更美好未来的领域,奥巴马显示出了他更为高超的技巧。跟对手比较起来,他的竞选更加有型,更加智慧。

就像人们在提及肯尼迪的时候只是顺带的提到他是一个天主教徒一样,人们在提及奥巴马的时候,也应该只是顺带的提及他是一个黑人。今天美国人民的选择就如同奥巴马曾经宣布过的那样——“我的亲爱的美国人民,我们已经战胜了过去的一切。”

你好,新总统先生!

2007年11月8日,《华盛顿邮报》的一位记者说,这一次选举将成为“他所报道过的最好的一次”。就在那一天,得梅因州的18000名选民聚集在一起,只为了看一眼奥巴马。这一次集会让几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一些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就在那一刻,在场的记者们都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我们是如此的幸运,我们见证了历史的诞生。”

在那一刻,无数的白人聚集在一起,这些人是如此的年轻,而且不管他们的年龄种族和性别,吸引他们来到此地的原因都是一个——两个黑人,奥巴马和他的妻子。

在那一刻那一地,乃至更久远的历史范围内所孕育的跨越种族的社会目标,终于在这样一个转折年代里走到了高潮。最终开了花、结了果。

一年多之前,当奥巴马宣布他要参加总统竞选的时候人们还觉得好笑。这样一个既是黑人,名字中间还带着“侯赛因”,看起来像是刚刚25岁的人,怎么可能获胜?

一年多之后,奥巴马已经成为了美国的下一任当选总统。成就了今天奥巴马背后的因素也许很简单,他是一个超越了地域、家庭及其他众多藩篱的代表,一个大熔炉。

跨越过去的历史

当林登约翰逊总统在1964年签署划时代的民权法案的时候,他同时知道这将意味着他也宣告了他放弃了南方的白人选民。“我们将在一代人的时间里都失去南方。”他说得并不错,但现在奥巴马的获胜标志着——这一代人的时间已经过去。

奥巴马经常被称作是一个转折性的人物,而这次选举——下一次也可能是——将会成为一次转折性的选举。奥巴马正是这个转折性年代的关键性人物。而这次选举也将标志着在过去四十年中自从约翰逊之后即将发生的变化。

他在白人和黑人,民主与中间派乃至学院派中获得了惊人的共同支持,甚至有些共和党人也支持他。但他并不是简单的对各种政治立场的含混的组合。自里根以后,他成功的让自己成为了一种政治现象。人们为他充满了体育场,而他则回报给他们力量——他喊:“支持变革!”,人们回答说:“是的,我们能!”

年轻人早已经被奥巴马所传达出来的信息所吸引住了。他们在那些打着“CHANGE WE CAN BELIEVE IN”的旗号和喇叭的吹捧之下聚集成了了一群。有学生将奥巴马的竞选活动比喻为 “我的父母们在过去的60年代所经历过的,我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也能够有机会亲自去体验的生活,使我感兴趣的是数以万计的人们又重新有了信仰。他们相信美国,他们彼此相信,更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也充满了希望。”

19世纪早期之前和之后的一个问题始终会横亘在美国人之前:种族。今天,接近两个世纪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一个问题需要像这个一样必须有一个清晰无误的跟过去的告别。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尤其需要一个英雄形象,许多美国人相信他们找到的奥巴马就是这么一个人。

当很多人因为奥巴马是黑人就拒绝给他投票的时候,很多其他的人也出于同样的理由投票给他。这是些在60年代民权运动中成长起来的白人,深深的被马丁路德金的精神所吸引,他们把他的生日视作是举国同庆的节日。他们十分渴望种族之间的和解,觉得投票给奥巴马是一种实现这个目标的手段。

没有任何一个调查来衡量这种情感到底拥有多少支持者,但是这种情绪经常在访问中被提到。一个奥巴马的支持者在一次佛罗里达州的竞选活动中告诉《华盛顿邮报》的记者说,他希望“总有一天我们将停止那些在种族问题上的无聊的废话。”他支持奥巴马是因为,“反抗偏见。总有一天有色人种会因为其自己的种族而获得做总统的支持率的。”一个无党派人士也曾经这样写到,他支持奥巴马“是因为他跨越了过去白人和黑人之间的鸿沟,想想就能够让人觉得激动不已——我们选择这个人当总统,结果是因此看到积累了几个世界的憎恨与失望开始融化。”

这样的信念成为支持奥巴马成功的报纸们支持他的基础。《达拉斯晨报》写道:“不可否认的是包括达拉斯在内的美国人在使种族主义的伤口愈合时失败了。我们需要一个有能力能够对这个问题有担当的候选人,而没有任何一个候选人能够比奥巴马更加符合这样的条件了。他所传到出来的消息不是愤怒和报复而是向前看。”而《洛杉矶时报》的评论则写道:“现在就是最恰当不过的奥巴马的总统任期了,拥有典型的美国人形象,非洲血统,出生于这个国家最年轻的一个州,在亚洲和一群穆斯林孩子们一起长大。”

不是所有的非裔美国人都能够给人以如此之高的能够带来种族和解的期待的,但是奥巴马的背景使他如此恰到好处的符合了所有这些条件。他曾经一度生活在美国黑人中间而又脱离了这种生活也脱离了其政治历史——一个典型的亚当式的对这个国家最古老也是最痛彻的纠纷拥有尊敬的英雄。

虽然他的父亲是肯尼亚人而母亲是白人,奥巴马是个美国黑人也是一个美国政治家。在美国,黑人通常被视作一种社会身份而不是种族的一种差异,因此如果有人希望投黑人而且是非洲人票的话,虽然双亲之一是白人,但他仍然算是黑人。“一旦我走到你家外面想找打一辆出租车的话,”奥巴马对采访他的记者罗斯说,“没有人会说,嘿,那是个混血儿。”

与此同时,奥巴马又是在夏威夷被白人外婆所扶养长大的,上的又是精英学校。他和以前的黑人政治家比如说杰克逊和尚普顿的分歧在于,他清晰的变现出了自己不愿意接受平权法案的措施和其他带有补偿意味的任何措施。“普遍适用的反对任何形式的种族歧视的政策不仅是好政策,对于施行他们的政治家来说也有好处,”奥巴马在参加选举前出版的一本名为《大胆希望》的书中这样写道。

奥巴马也很少有那些典型的黑人政治家的固化的观点。许多黑人政治家就是通过从非裔美国人那里获得支持而参与政治。这也就成了他们在对美国的问题进行发言的时候的固定的立场。奥巴马则不同,他不会简单的用自己的身份来进行发言。他不会提到这些问题因为这些根本不是他所以立足的基础。

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就是那种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成功的战胜了种族分化的移民。在他的祖父成长的堪萨斯州的一个小镇上,他说:

“我的家庭的故事就是跨越了千山万水和几代人,种族和亲属的差异成为一家人。这是农民和士兵,蓝领工人和单身母亲的故事。发生在小城镇和好学校,在堪萨斯和肯尼亚,在夏威夷的海滩和芝加哥的街道。这是一段丰富到几乎不可能是真的旅途,但是一个简单的梦想的确把这些汇合在一起了。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式美国,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够站在这里说什么是我们的国家而不仅仅是一大堆蓝色和红色(支持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州——因为我的故事仅仅只可能发生在美国。 ”

当那些美国的白人们听到这样的话,他们想到的将不是对过去不公的罪恶,而是对于种族和解的希望。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已经改变,因为种种原因——譬如犯罪的问题,种族主义依然存在着。但这个国家的确已经发生了改变。它之所以发生了改变是因为过去种种人们的性格、政策以及法令都是错误的。约翰逊的民权法案强迫黑人和白人在同一个餐馆吃饭在同一个宾馆休息,平权法案让许多的黑人得到了他们从来没有过的机会达到高位。而事实证明,黑人与白人的确可以没有任何分别的一同工作,种族主义者的想法是错误的。

美国是一个已经改变了的国家。在一些地方,黑人已经可以成为了多数白人的市长,或者州长。你可以举出太多的例子证明这一切,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就不会出现一个黑人总统?这里面的差距会很大吗?

也许不久以后,就像人们在提及肯尼迪的时候只是顺带的提到他是一个天主教徒一样,人们在提及奥巴马的时候,也应该只是顺带的提及他是一个黑人。而奥巴马早就已经宣布过了——“我的亲爱的美国人民,我们已经战胜了过去的一切。”

转折年代的崭新形象

在1960年代的早期,十年中发生了三次衰退和美国在竞争太空领导权中的明显的失败之后,肯尼迪总统敲响了变革的警钟:“变革是生命的法则,”他说道,“那些紧紧抓着过去和现在不放的人将失去未来。”接下来,在越南战争所引发的不断的动荡里,一种亚当式的文化开始在新左派的革命者里扎根,他们预想革命在不断的逼近。“文明的源泉生长于此”,一个旧金山的公共组织的发言人这样宣布,而且,“希望是它的基石”。

美国历史上那些类似的时期里——总会出现类似的圣经里的亚当形象,根据西方主要的宗教的观点,他们总能够摆脱现实的桎梏不受影响的生活。就像文学评论家刘易斯在其出版于1955年的杰作《美国式亚当》里所说的那样,早期的美国人被那种自己能够摆脱过去的牵绊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的念头所深深的迷惑住了。

那些为美国独立而战的革命者们认为他们不但摆脱了于旧世界的联系,也和陈旧的历史说了告别。“美国的事例和她所处的环境都证明了她自己处在一个新世界的开头”,1792年的潘恩写道。托马斯杰斐逊坚信这个崭新的国家必将能够在必须的时候更新自己。“自由之树必须振作——在爱国者和暴君们的血的浇灌之下”。不过,就像刘易斯所解释的那样:在1812年战争之后,在美国最终摆脱了大不列颠和其他的一切纠结之后,那种一个国家摆脱旧有历史的观念才真正开始扎根。19世纪在渐进式运动中为青年人所熟知的《民主党评论》杂志,在1839年捕捉到了这种情怀,它在社论中写道:“我们国家的诞生意味着一段崭新历史的开始,这使我们摆脱了过去而仅仅和未来相连。”

沿着这一脉相承的观念,每一代美国人都能够更新他们的国家。艾默生在1841年在波士顿所做的演讲中形容政治是一种在“守旧派和革新派”之间的碰撞。“这是过去和未来的撞击,通过记忆和希望,通过理解和理性,”艾默生解释说,“守旧代表了无可置疑的人们的局限性,而改革则毫无疑问的代表了无限可能”。在艾默生发表演讲的时代,正是民主党人要求揭开创新和改革进程的时代。安德鲁杰克逊总统的后继者们相信,在美国式民主在新大陆不断扩张的时候,他们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彻底侵蚀了过去的一切。“无限发展的未来正是我们的竞技场,”《民主党评论》这样写道:“我们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空间——怀着清白的没有被过去所污染的道德心。”

劳伦斯在1923年出版的《美国古典文学研究》中把这种新鲜而庆祝拒绝过去的行为说成是“真正的美国之谜”。依照这种说法,劳伦斯写道,“美国在一片陈旧不堪的皮肤中开始起步,逐渐的剥落逐渐的生长出了崭新的皮肤。”劳伦斯所说的美国之谜不断的在美国的文学形象中出现,从惠特曼到马克吐温,从了不起的盖茨比到看不见的男人。这也在美国的政治中不断的重复出现——通常在巨变和充满强烈不满的时候。

今天,当下的环境看起来又是如此的合适于孕育一场全新的革命:四年毫无收获的战争、一场巨大的经济衰退,一个被党派偏见麻木的政治体系。所以这是一次不可能仅仅只是基于恐惧的选举—— 2000年的时候,美国依然是不可战胜的国家,它拥有和平及在世上无敌的领导地位,它在如何应对联邦赤字上已经没有太大的争议。没有任何人预测到了今后八年在布什任期内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一次选举时人们的心态与八年前完全不同,这并不奇怪。美国现在是一个不开心的国家,它在国内和国外都过得不开心,它自我珍视的价值,已经受到了挑战。

所以今天的投票将是美国人民对于不同候选人危机处理技巧的选择。他们选择了奥巴马。但投票仅仅只是一小步,美国人真正需要决定的是,他们到底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所有现在问题的解决,都需要回过去寻找答案,都需要这位总统有足够的耐心,说服力,领袖气质以及战略眼光。很多人选择奥巴马就是因为他在过去的种种事实中,表现出了自身能更好重塑美国自信的实力。

跟民主党内的所有人比较起来,奥巴马领悟能力着实不错。他比任何其他人都更早更好的领悟到了在伊拉克战争之后,美国需要一种新的领导力的时势。而他并不反对所有的战争。早在六年之前,四十一岁的伊利诺斯州议员奥巴马说,“我并不反对所有的战争,我知道即使是一场胜利的战争也将需要美国付出很多的时间,很多的精力并带来很多难以预测的后果。我知道没有明确的理由和强大的国际支持的话,入侵伊拉克将之能给中东的火焰火上浇油。这将引发阿拉伯世界最坏而不是最好的反应。这将使本拉登的队伍更加扩大。我并不反对所有的战争。我反对的是师出无名的战争。”

任何一次选举都是赌博,不管选举前后都是,所以投票给他是一件颇具风险的事情。即使他的缺乏经验依旧让人担心,但很多人还是没能对他的超人魅力免疫。每次人们去看他的演讲或者在电视上看到他的时候,他都是不变的谈到那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关于“基础性的变革”,关于“让未来从过去的混乱摆脱”。即使有些相同的问题和口号有人已经听他喊了六七次,可每回人们都还是听的全神贯注。这一部分是他的声音的节奏,不过这之外,他还有更多的吸引人的地方。

借用他自己的说法,他是那种 “新一代”,“新领导”,“新政治”的候选人。不过虽然处处强调他的崭新形象,奥巴马所说的真正的却还是老主题。当他提到变革,希望,摆脱过去的缠绕选择自己的未来,当他发誓反对种族分歧或者打击特殊利益集团的时候,他的真正含义深深的这扎根于美国的灵魂。他向选民所承诺的和这个国家自古所承诺的一样:擦去过去历史的尘埃,从零开始。

奥巴马正是艾默生式的革新的最新代表,他的入局将带来一场变革和希望。他恰到好处的代表了这种古老的传统,而且给21世纪初的美国政坛的花言巧语带来了崭新的空气:“希望和变革是我生活的目标。”“希望是这个国家的基石:那种相信我们的命运不是为我们写就,而是我们自己去书写的坚定信念。被那些不满足于现状所给定的世界的一切,而是有勇气去重新按照世界应该拥有的样子去重新构建的男男女女们所承载着。”“每一代人的生命中都有那样的一个时刻,这个时刻是否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印痕,就看人们是否能够让这种精神生长,是否能够不被过去所影响选择未来。”“人们想书写崭新的一页,他们想在美国历史上书写崭新的一章。”

奥巴马的年轻的没有皱纹的脸,他那充满异乡气息的名字,加上他那传奇般的成长历程——在夏威夷和印尼,被一个白人母亲和祖父母,黑人父亲和一个印度尼西亚的继父抚养长大的经历——加深了那种认为他能够让美国有一个崭新的重启的信念。他就像赫尔曼笔下的亚当式的英雄Billy Budd——一个“愉快赋予了他积极健康的心情、拥有年轻自由心灵的孤儿”,“看上去远远比真实更加的年轻。”

记者和其他的政客们都迷失于同样的一些因素,他们都集中于奥巴马的缺乏经验,正是因为奥巴马的年轻。但《纽约客》的亨德里克这样写道“经验不足到底是不是个短处并不一定,特别是当选民们都着急于对现状有一个新开始的时候。”前康涅狄格州参议院候选人奈德这样评论奥巴马,“我被他吸引住了,我喜欢他给华盛顿带来崭新的视角,喜欢他给我们在世界上带来一个崭新的开始。”新开始、新视角、新出发:这肯定是那些经历了1812年之后时代的美国人肯定会认为是似曾相识的情绪。

奥巴马将成为美国政治在21世纪第一个清晰的形象。他还是为下一个总统时代创建标准的革新者。在为美国以及世界画出更美好未来的领域,奥巴马显示出了他更为高超的技巧。跟对手比较起来,他的竞选更加有型,也更加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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