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慕樊:杜位 杜济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585 次 更新时间:2022-11-22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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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慕樊  

岑仲勉在《杜甫世系》一文中,说杜甫诗中的“从弟位”“从孙济”,“弟”“孙”二字都是“子”字的误写,以避免岑氏拟定的“杜甫世系”中他们的世次和《新唐书·宰相世系表》所列世次间的冲突。其实是徒劳的。现在来分析一下。


先说杜济。按杜甫《示从孙济》诗(仇兆鳌《杜少陵集详注》〔以下简称“仇注”〕卷三):“平明跨驴出,未知适谁门。权门多蹲沓,且复寻诸孙。”岑仲勉说“孙”是错字,应当是“子”字。其实这是绝对说不通的。题目中的“孙”字还可能写错,诗句韵脚的“孙”字是错不了的。详玩此诗,这位杜济分明是一个穷汉,和那位死后由颜真卿作神道碑,也即《宰相世系表》中那位达官,并不是一个人。据颜碑,这位杜济,死于大历十二年(七七七年),五十八岁。可知少杜甫八岁。仇兆鳌把杜甫《示从孙济》诗编在天宝十三年诗内,那时杜甫四十三岁,杜济该是三十五岁。颜碑说,济“父高陵令,赠太子少保。济早岁以寝郎从调,书判超等。裴冤为剑南,奏为成都令”。又曾参严武幕。显然他并不是一个穷汉子(而杜诗说:“诸孙贫无事,宅舍如荒村。”还自己动手汲水淘米、刈葵)。且十二年后就做了“东川节度使兼京兆尹”那样的达官,令人难以相信。赠诗中又没有一句涉及文章功业的话,只说敬宗敦族的套语,更是当时社会风习所不会有的。


再说杜位。向来注家认为他就是权相李林甫的女婿。查杜诗有关杜位的诗共五首(在仇注本卷二、十、十八、二十一)。杜甫在诗中叫位作君、令弟、惠连、阿戎。明明是兄弟称呼。五首诗中只有两首的题目中有“弟”字,这两首诗题是《乘雨入行军六弟宅》及《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因示从弟行军司马位》。照岑仲勉说,这个“弟”字应该是“侄”字。但诗中用典如“惠连”“阿戎”等,怎么会一律是“传抄之误”呢?(“阿戎”见卷二《杜位宅守岁》,“惠连”见卷八《奉送蜀州柏二别驾……赴江陵……兼示从弟行军司马位》结联:“与报惠连诗不惜,知吾斑鬓总如银。”)


关于杜位,还有一个旁证,证明他和李林甫那位女婿是两个人。《岑嘉州集》有《送杜位下第归陆浑别业》《郊行寄杜位》《过燕支寄杜位》。前两首诗写作年代无可考。后一首说:“长安遥在日光边,忆君不见令人老。”岑参赴北廷在天宝十四年,假如这个杜位是李林甫的女婿,贬斥当在天宝十二载。据《通鉴》卷二百十六,天宝十二载一月:“杨国忠使人说安禄山诬李林甫及阿布思谋反……时林甫尚未葬(他死在天宝十一载十一月),制削林甫官,子孙……流岭南及黔中,……近亲及党与坐贬者五十余人。”据此,天宝十四载,杜位不可能还在长安。还有一层,《杜位宅守岁》诗,钱、仇诸家皆定是天宝十载作。如果杜位是李林甫的女婿,他绝不会是一个“白丁”吧!按照杜赠人诗的诗题惯例,凡有官爵的人,不论官的大小,虽“仓曹”小吏,一律都称官衔。独对于杜位没有称官职。岑参的三首诗也同样直称其名,不提官职,这证明杜位当时还没有做官,所以他不可能是李林甫的女婿。看来这个杜位只是个富而好客的人。他为什么流放十年,却无从考查。要之,他的流放到广东新州(新兴县),一定在天宝十四年以后(随便提及,仇定《寄杜位》为上元二年作,过早。至低限度亦当在永泰元年〔七六五年〕,因为诗中有“悲君已是十年流”的句子,这年上推十年为天宝十五载或至德元载,七五六年)。


同代有两人同姓同名的事,在古今都是常有的,这是常识。就唐代的人说,也不少。如有两韦嗣立,两李益,两韩翃,三李翰,三王璇,两李元,两吕温,两崔昭纬,两钱珝,四李观,两韦应物,等等(详见岑仲勉《唐史馀渖》《唐集质疑》等书)。为什么这两个姓杜的一定没有或不允许有同名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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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陈冬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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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本文转自杜诗杂说全编/曹慕樊著.—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4,转载请注明原始出处,并遵守该处的版权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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