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18日，印度外交部长苏杰生在泰国朱拉隆功大学发表演讲，随后他在之后的问答环节中提到了“亚洲世纪”概念，指出只有当中印两国携手合作，“亚洲世纪”才会到来。苏杰生的言论随即在新闻界、学术界引起了广泛热议，不少人据此认为印方可能在释放中印关系缓和的积极信号。但值得注意的是，仅仅3天后，苏杰生又在巴西圣保罗公开称加勒万河谷冲突尚未解决，中国不尊重中印边界条约，这将影响双边关系。

到底是谁在不尊重边界条约？印方应该心知肚明。苏杰生为何坚持不顾事实指责中国？冲突爆发以来中印举行了16轮军长会晤为何还不能完全解决问题？抛开各种战略战术考虑，中印双方缺乏互信恐怕是根源。在这里，我想旧事重提，针对中印互信这个话题与大家一起讨论三个问题：中印为什么需要重建互信？中印为什么能够重建互信？中印如何才能重建互信？

一、为什么要重建互信？

（一）互信是中印两国关系正常发展的基础。过去数十年来，在讨论中印两国间存在的问题时，双方通常会说“这是缺乏互信（或政治互信）所致”。事实上，两国在处理双边事务时确实或多或少地对对方存在一定的不信任感，不愿意相信对方解决问题的诚意。这既阻碍了双边问题的解决，也延缓了两国关系的正常发展。换句话说，中印两国要顺利解决双边问题、要确保两国关系正常发展，首先要建立互信。

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2018年4月在武汉东湖宾馆与印度总理莫迪举行非正式会晤时专门提出：“中印关系要稳定、要发展，基础是互信”。2014年以来中印国家领导人每次举行会晤，中方领导人皆强调了双方要增进互信，消弭分歧。

（二）互信是中印摒除传统地缘政治观念，实现共同崛起的前提条件。中国共产党正带领全国人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印度政府亦带领印度人民争取印度崛起，2022年8月15日莫迪在独立日讲话中提出印度要在25年后成为发达国家。两个相邻大国在崛起的过程中必然存在竞争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印两就一定会发生对抗和冲突。两国的崛起都需要一个良好的周边和国际安全环境，合作将实现“双赢”局面，对抗必将两败俱伤。如果中印保有足够互信，两国就能用新的合作安全观代替旧的地缘政治均势理念，就能避免陷入冲突和对抗的“安全困境”，就有望相互助力实现共同崛起。

显而易见，中印陷入对抗与冲突状态最符合美国的全球利益。美国为了维持其在亚洲的主导地位，一直致力于防止亚洲出现任何挑战其地位的大国；中印主导的亚洲世纪并不符合美国的战略设计，拉印制华是其阻止中国崛起的优先选择；待印度足够强大时，遏制印度亦将成为美国的国策。对此，中印两国必须保持高度清醒。

二、为什么能重建互信？

（一）源远流长的中印文化交流是两国重建互信的基础。有文本记载的中印文化交流就有2000多年的历史。公元前140年，张骞出使西域，在大夏国（今阿富汗北部）看到了蜀地出产的蜀布和邛竹杖，当地人称系从身毒贩来。公元68年，汉明帝派遣使者西行求佛，在洛阳为东来的僧侣修建了中原第一座佛寺——白马寺。此后佛教逐渐传入中国，与中国文化有机结合起来。到了隋唐时期，中印文化交流进入高潮，包括玄奘法师在内的大量中国僧人前往印度学习佛法，将印度文化全面完整地介绍到中国。经过两千多年的交流，中印文化相互影响、相互促进，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例如中国成语吸收了“恒河沙数”等大量印度文化符号。不论政治关系、经济关系如何变化，中印文化关系牢不可破，已经成为中印两国间最为坚韧的纽带。

（二）密切的人文交流是两国重建互信的保障。1988年拉吉夫·甘地访华启动两国关系正常化进程以来，尽管双边关系发展起起伏伏，但两国人文交流越来越密切。中印2006年启动了中印百名青年互访,十余对城市、省邦建立友好关系，两国学术机构间建立的交流机制数不胜数，两国间每年往来人员数量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前已逾百万，印度艺术、电影、瑜伽运动在中国已经成为了人们追逐的时尚。即使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中印关系发展受挫的当下，两国的人文交流依然坚定地继续着：中印两国智库一直通过网络会议坦诚地交换着意见；每年6月21日国际瑜伽日，中国国内都要举行中印人文交流系列活动；印度电影成为CCTV6的热门；更不用说私人企业界的互动往来，8月10日印度107名商人包机前往义乌，而印度留学生预计在11月将回到中国的课堂。密切的人文交流必将增加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促进民心相通，必然保障两国互信的重建。

（三）国家利益需要是两国重建互信的关键。尽管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印度是世界第五大经济体，但中印两国仍然是发展中国家，发展经济、增强国力仍是未来相当长一段时期两国政府必须关注的首要问题，也是实现“中国梦”和“印度梦”的重要基础。一方面，为了顺利发展经济，两国都需要一个稳定的安全的外部环境，双边合作是必然；另一方面，两国在国际政治经济秩序改革、气候变化、全球贸易谈判等众多全球性问题上具有共同利益，在反恐、阿富汗问题上也有保持密切合作关系的迫切需要。尽管印度目前试图在经贸领域去中国化，但中国仍是印度最重要的经贸伙伴之一，经贸合作仍将是双边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出于国家利益考虑，中印两国需要通过重建互信来开展必要的合作。

三、如何重建互信？

中印两国之间的分歧是客观存在的，但对于中印这两个古老的文明而言，两国关系的现状是不正常的，既不符合两国基本利益，也不会长久保持下去。中印互信重建不会一蹴而就，必须长期坚持下去。重建互信，既需要政府间的努力、也需要民间的支持：

一是重启各层级对话、加强各层级合作。在合适的时候推动两国领导人会面；重启中印战略经济对话等双边已有对话机制，推动中印部级机构就具体事务举行对话并开展务实合作。

二是建立新的沟通机制。中印两国应就重大国际问题、地区问题（如QUAD、CPEC、RCEP等）保持沟通，及时向对方解释彼此立场、消除疑虑，切实照顾彼此核心关切。中印两军可建立更高级别沟通机制，如中印两军战区领导通话、中印国防部工作会晤和中印海上军事安全磋商机制会议。

三是全面加强双方在全球和多边层面的合作。两国应大力加强在气候变化、生态保护、能源安全、粮食安全等领域的合作，同时继续保持在金砖国际机制、上合组织、G20等国际与地区组织中的良好合作伙伴关系。

四是继续加大人文交流。鼓励高校智库加强交流、开展联合研究，重启青年交流和学生交换项目，扩大两国在体育、艺术、媒体等领域的合作。此外，两国应正确引导国内媒体营造良好媒体氛围，客观公正地报道对方，避免刻意炒作甚至恶意中伤。

刘嘉伟，四川大学南亚与中国西部合作发展研究中心执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