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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记
昨晚上近午夜时突然收到树成同学从南宁传来的一个文本,原来是我今年初应南宁同学们之请在南宁缘点学园所作的一个讲座的文字稿。我浏览一过,深为感动。随着年岁日齿渐长,人生阅历增加,对生命的体验也颇为不同。然心有所感,是为私人性,而化而为文字,方具公共性。从私人性转而为公共性,则端赖诸同学之力。录音、录像及文字转换,外加校对,诸同学不惮其烦。若非心有所期许,何克于此!回思三年来,应同学们之请所作讲演,整理成文字已有数十万言。本来是我心中一些对于生命的偶感,竟然有缘能以文字的形式保存,何其有幸也。我除了对南宁诸同学表示感谢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并在此祝福远方的同学们!
魏敦友
匆草于武汉武昌沙湖之畔,湖北大学4-2-5-601
2021-9-23
缘起
各位朋友们,大家下午好!今天很高兴有这么一个机会,让大家又重新聚在一起。特别感谢我们的覃总编、陈钇冰老总,还有郑敏处长以及各位同学。今天这个讲座,也是我反思人生的一个契机。因为我们1月16号讲过一次《五眼看人生》,大家应该还记得吧,那次我们人很少,只有七八个人,当时我要回老家仙桃,海华和我商量的时候,我就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如果说1月16号不讲的话,很有可能会拖得很久了。海华说,那就按原计划讲吧,于是当时就讲了《五眼看人生》这么一个题目。实际上这是我思考很长时间的一个话题,但是上次讲的不是很通透。今天的讲座,我觉得是跟《五眼看人生》有一个内容上的连续性。那我就先从本次讲座的缘起开始讲。
缘起,从外缘来讲,就是海华的邀请,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今天会有这样一个机会跟大家相聚在一起,所以我觉得特别高兴。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内缘,也就是所谓的内在的一个缘分,我们都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缘起缘灭嘛。我们今天能聚在一起也是有缘。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场景出现在无数的可能性里面。缘,其实已经诞生了,也证实了它的现实性。所以,整个世界有很多可能性,但是只要有一种可能性变成了现实,这就是有缘的。
今天为什么讲这样一个题目呢?记得当时海华说:“老师给我们做一个讲座吧。”我说那行,讲什么呢?后来我突然想到在年前写过一篇小文章,估计有的朋友们已经读过,就是1月5号在江南博士还有如山等同学们的触发之下写成的。这实际上也是我内心深处的一个写作倾向,就是在我小的时候,我有四个好朋友,但是经过了四、五十年的时间,我们的命运各不相同,一直想把这段经历写出来,结果1月5号那天就把它写出来了,也就是在微信里面以聊天的形式,写着写着就写出来了,主要是在江南博士的触发之下,在同学们的督促之下把它写出来的。后来如山说,给文章取一个题目吧,以便保存。经过一番思考,我就给它取了个题目,叫《一个江汉小村里四个少年的故事》,写着写着,我自己都很感动。之后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把它登出来?或者说要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故事呢?因为里面有些属于隐私的事情,所以我一直犹豫着。今年在老家仙桃的时候,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还是把它放出来吧。这篇文章主要是对人生的一个回忆和思考,在“前记”里面我讲到了两个人物,一个是张世英先生,他在41岁的时候解读过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到了79岁的时候,也就是又过了38年的时间后,他重新解读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他说:“我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面对青年时期讲过的同样一本书,同样一些道理,我更深切地体会到黑格尔的一句名言的含义:青年时期讲过的那些同样的道理,出自老年之口,却包含着他由少而壮、由壮而老的全部生活阅历及其意义。”所以,如果一个小孩对我们说:“人生多么艰难!”我们听后可能会哈哈大笑;但是如果一个饱经沧桑、人生坎坷的老人给我们讲,人生是如何艰辛,人生是如何辛酸等等这样的道理的时候,我们可能不会发出笑声,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经受历练在我们生命之中有着重要的意义。
另外,我在那篇文章的“前记”里还讲到了一个人,就是蒋勋先生。我今天讲的这个题目,实际上是跟蒋勋先生直接联系在一起的。如果说张先生的那段话给我的是一个背景性的启发,那么今天这个题目的生成是直接跟蒋勋先生连在一起的。蒋勋先生讲了一个什么事情呢?我们都知道蒋勋先生是一个美术家,是一个画家。他从台湾到巴黎,又从巴黎到台湾,他是从绘画的事业,慢慢地走向了文学,走向了思想,甚至走向了学术,这样一个历程。我对他非常有好感。蒋勋先生说,西方画跟中国画有很大的区别。西方画更多的是讲究透视性的,就是说它适合于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大厅里面展出,比如我们到卢浮宫,到大英博物馆,或者到大都会艺术馆去看的那些画,当然都是西方的画。但是我们中国画就不一样,中国的画,它可能是卷轴性的,比如说长江奔流图,或者说富山春居图,它是非常辽阔的,不是一眼就看尽的。所以西方画是透视性的,比较注重空间性,相对来说是比较固定的。而我们中国的画,不是透视性的,它是很注重时间性的,它的存在方式是卷轴式的。我虽然不怎么懂画,但是也看过很多画,觉得蒋勋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讲到这里,我们脑海里面可能有一个荆轲刺秦王的场景,“图穷匕见”就是卷轴画的最好代表,图穷匕首就见了。中国画的的确确是卷轴的,从这个方面讲,中国画更加韵味悠长,不是直观的,欣赏中国画得有耐心,在徐徐打开中方能见到精彩。其实中国画蕴含的这种观念,隐藏在我们很多人很多事里面。比如说我们到大观园里面去,首先看的是一个屏风,你不能一眼把它看到底,对不对?只能隔着屏风一点点地看。又比如昨天我们到江州董事长的桂润环保公司,我们看到董事长的房间和职工们工作的地方隔着一个隔板,这就反映着我们中国人的一种观念,它不是一眼望到边的。那么,这样一个观念让我想到了什么呢?让我想到了我们的人生,人生其实也是这样的,我们往往希望在生活之中能够一眼看透人生,但人生哪是一眼能够看得透的呢?比如我们年轻的时候,总是讲很多的大话,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大话越来越淡了,讲得越来越少了。
从今天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可能会讨论人生的一些话题。十多年前,我很喜欢讲的一句话:人生是一连串的告别。这样一种思想经常萦绕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想写一本散文,就是把我自己的人生经验编成一本书,然后这本书就命名《人生是一连串的告别》。上一次我匆匆忙忙地回到老家,主要是因为我岳父身体不好,他将走完自己人生最后的旅程。在送别老岳父之后,我思考了可能有两三周的时间吧,犹豫要不要写一下我跟岳父交往的过程,乃至写一下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以及对岳父对父母的印象等等。这样我可以通过书写慢慢把它展示出来,比如展示如何跟他们告别等等,但是后来我没有写出来。这一次,我在为《一个江汉小村里四个少年的故事》写“前记”的时候,我的思想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人生的确是一连串的告别,但是我感到“人生是一连串的告别”这个表述过于沉郁,过于沉重了。通过蒋勋先生对中国画的讲解,我对人生有了一个新的理解,我认为人生是一幅渐次打开的卷轴画,我们不可能一下子看透人生,它是不断的向我们呈现出来的。我在这个“前记”里面特别讲到,我们的人生,我们既是创造者,同时也是欣赏者。我们看自己的人生,就像看风景一样,比如我们爬青秀山,不可能把青秀山一眼就看透,我们是不断地走,不断地在看风景,青秀山总是渐次向我们展现出来的,我们的人生不也是这样的吗?
我们总是在特定的时空生活着,我们的人生意义不断地被呈现出来,我们期待着去欣赏。从这意义上讲,我觉得人生是一幅渐次打开的卷轴画。这样一个观念,似乎比“人生是一连串的告别”要轻盈许多,好像我们人生可以获得一种解放。我们在生活之中可能会经常感觉到生命的沉重。我记得几年前我跟同学们讲过唐代柳宗元先生写的一篇小寓言《蝜蝂传》,我让同学们特别留意这个文章。《蝜蝂传》里说到有一种小虫子,叫作蝜蝂,它每走一步,就把见到的东西都背在自己身上,直到把自己压死。有的人说这篇小寓言是用来嘲讽当时的一些商人的做法,那些商人贪得无厌,不断地赚取利润,后来死于自身所积累的财富。它虽然是一个寓言故事,但是回到我们的生活,我们也会经常感觉到人生的沉重感,觉得我们也像那个蝜蝂。我们每天会见到很多不开心的事,碰到很多不开心的人,我们会内心压抑,我们会不断地把自己压着,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我们今天的社会,跟柳宗元先生所处的社会已经大不一样了,我们是一个现代社会,我们会感到空虚,感到寂寞,感到烦躁,我们有很多人患有抑郁症,这都是一些现代病。可见柳宗元先生的《蝜蝂传》对我们今天依然有很大的教育意义。
现代人如何从这种沉重的人生负担里面抽身出来呢,这是我们今天要面对的一个很大的人文话题。我来广西有二十年了,我前年离开了,其实在广西的二十年里面,我也经常碰到很多不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人,也感到非常的烦躁,自己烦躁郁闷的时候我也会寻求解脱。我记得有一年,在广西大学法学院办公室看过一部电影,叫做《少年张三丰》,我看的时候非常激动,后来看了很多遍,并且经常看,有空就去看。我看什么呢,看李连杰,他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的心中偶像,经常跟着他比划着学太极,电影里面他叫张君宝。张君宝因为小时候被追杀,投奔了少林寺,可是少林寺也不是一个绝对清净的地方,所以师父没有办法,就让君宝离开少林寺。君宝在离开少林寺的时候,师父送他出门,送了他一本《心经》。师父对他说了一句话:“孩子,师父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里有一本《心经》,你心烦意乱的时候读一读吧,不要把人生看成是一个负担,要看成是一个经历。”当我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一下子感觉到,我内心深处所有的郁闷也好,沉重的负担也好,一下子抖落了,顿时觉得人生轻松了很多。人生不过是一个经历嘛,经过了再多的痛苦,也不过是一个经历,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对不对?所以当听到这样的语言的时候,我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讲到人生负担的话题,我突然会想到什么呢?想到我们读过的《庄子》。《庄子》里面有很多怪异的故事,比如说,一个缺腿的人,会发出对自然的由衷的赞美,说:“啊,伟大的自然,你多么伟大,把我造成一个瘸腿。”一个歪脑壳的人,他会说:“啊,伟大的自然,你居然把我造成一个歪脑壳。”很多很多类似的故事,你们查可能查不到,这是我自己编的类似的故事吧。这其实是庄子一种非常高的智慧,就是我们会碰到很多的困难,但是我们一定要有抽身而出的智慧。这样我们才能够摆脱我们所遭遇到的种种磨难,特别是要摆脱我们内心深处的阴霾和沉重的心理负担。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如何看待我们的人生,这是值得我们面对的一个话题。所以正因为在这么一个背景之下,我就跟海华说,这次讲座就讲《透视画、卷轴画与人生》这个题目。我原来想的讲题是《人生是一幅卷轴画》,但这个题目好像只是一个散光的题目,不适合一个思想和学术的讲座,后来我略一思索,就干脆起这么一个题目——《透视画、卷轴画与人生》。这个题目给人感觉有一点学术品味,所以我今天就以《透视画、卷轴画与人生》这个话题给大家做一个简单的汇报,也算是我对人生的一个理解,这就是今天讲座的缘起。
下面我会讲三个话题,这三个话题也有我自己的情感表达在其中。我讲的第一个话题是“此情可待成追忆”;第二个话题是“在生命的过程中超越生命”;第三个话题是“慢慢走,欣赏啊!”最后我会做一个简单的结语。下面我就按照这个思路把我的一些想法给大家汇报一下。
一、此情可待成追忆
我先讲第一个话题:“此情可待成追忆”。
这句诗大家听起来很熟悉吧,我们都知道唐代晚期诗人李商隐曾经写过一首著名的诗叫《锦瑟》,诗的最后两句是“此情可待成追忆,(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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