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审查乃创新之大敌

选择字号:   本文共阅读 7466 次 更新时间:2019-12-15 10:31

吴万伟  

安德鲁·道伊尔 吴万伟


向群体思维叩头的艺术家已经根本称不上是艺术家了。

就像愚蠢到在社交媒体上与怒气冲冲的陌生人吵架的人一样,我常常不知不觉地扮演小丑的角色,持续不断地坚持认为“你不能再多说任何东西了。”不仅因为我从来没有提出这个主张,我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另外一个这样喜剧人。如果当局逮捕或者关押讲笑话的公民,的确,有少数人表达过他们的担忧,但是仍然有人对于“取消文化”cancel culture互联网的一个现象,指明星名人会因为一句话或一个举止被网友取消被抵制甚至从此告别公众视野---译注的冲动持保留的态度,也不赞同为了引发公众对某人的羞辱而重提此人从前说过的可能冒犯他人的言论。不过,总体上,喜剧明星们对他们被禁止发表某些言论并没有怎么抱怨。

对于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来说,无论是否喜剧明星,更严重的威胁其实是采取自我审查的方式。这与斟酌自己的言论或者选择辩论的战场不是一回事。《纽约客》的编辑鲍勃·曼考夫Bob Mankoff询问曾经在2005年在丹麦《日德兰邮报》上发表有关穆罕默德的漫画的文化版编纂弗莱明·罗斯Flemming Rose“难道我们不是都要因为策略、礼貌和口味等完全合理的理由而自我审查自己的言论吗?”罗斯回答说,“不错,但是,出于策略、礼貌和口味等原因斟酌自己的言论与自我审查存在本质的区别。前者是你自愿要求自己遵从的限制,以便自己的言行符合礼仪规范的要求,而后者意味着有些东西你本来想说,却因为你害怕说了之后产生的后果而克制自己不去说。”

这种恐惧的最极端形式就是就像法国讽刺漫画杂志《查理周刊》 Charlie Hebdo的案例那样生命安全遭到威胁。但是,在越来越多地认定艺术应该传达“道德正确”的信息的文化中,大多数艺术家面临的威胁更多是职业生涯的发展前景受到一些限制。提摩西·加顿·阿什(Timothy Garton Ash)将此现象区分为“暗杀者否决”(assassin’s veto“黑客否决”和(heckler’s veto)。一个因作品真正引发极大争议的艺术家不可避免地遭遇网上滔滔不绝的谩骂和批评。

当然,这没有任何新鲜之处---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清教徒。但是,电视、电台和直播服务等的门槛守护者非常乐意屈从于不可救药的明事理者(woke)遵从一致性的要求,很少有人担忧我们国家的艺术创作的健康可能持续受到损害。

一旦艺术家依据他们感受到读者可能对其作品有怎样的反应而开始修改时,他们的艺术创作就必然受到损害了。小说家弗雷斯特·雷德Forrest Reid)注意到作家必须在两个格格不入的目标之间做出选择:“要么他可能期待自己的作品是带着真诚去实践的一门艺术,是要忠诚于一种理想;要么他认为它是一种商业实验。”对于那些以赚钱和捞取名誉为目标的人来说,遵从的原则是约翰·斯图亚特·密尔(John Stuart Mill)描述的“流行观点和情感的独裁”没有什么可怕的地方,但对于真正的艺术家来说,那就意味着一种死亡。

自我审查是个人的选择。在这个意义上,它远远没有国家的审查或者拥有社交媒体平台垄断权的硅谷技术大亨的审查那么令人担忧。但是,从艺术的视角看,自我审查的破坏性实际上更大,因为至少当艺术家受到当权者审查的时候,他们通常都能找到充满创造性的方法来回避或者绕过审查。比如,理查德·克拉肖Richard Crashaw (1613-1649))就是通过选择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赤裸的耶稣基督作为其主题而成功躲过国家队其公然描述同性恋性欲诗歌的审查的。但是,自我审查遏制了艺术家创作天赋的源头的发展的可能性。

艺术家从来不能逃脱谋生需要的现实要求。为什么最多产的艺术家往往来自相对财产殷实的家庭,这不是没有原因的。正如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人的灵魂”一文中说的那样,只有在休闲的情况下,个性才能获得充分的发展。古代希腊人之所以能够发展出伟大的哲学、艺术、文学就是因为他们有奴律来为他们从事所有繁重的任务,艺术家们可以不用担忧大多数人必须考虑的生存问题,心无旁骛地从事创作。16世纪英国出现的诗人和作家的文艺复兴是因为有贵族赞助人的经济资助。当今,艺术资助大部分被局限在那些能够证明其作品能够给社会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的人身上,艺术家们面临巨大压力要确保自己的作品具有商业上的利益回报。

当然,公开承认在面对外部压力的情况下,他们会约束自己的表法方式,这并不符合艺术家的天性。这个事实意味着自我审查的问题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最优秀的艺术家是不愿意随波逐流的非循规蹈矩者,而最糟糕的艺术家则喜欢被人看作最优秀的艺术家。我们应该尽一切可能培养一种氛围,鼓励人们觉得值得去冒创新风险,怪癖和失足在社交媒体的袋鼠法庭(私设公堂)上应该不受惩罚。向社会的意识形态期待叩头的艺术家已经根本不配被称为艺术家了。就像英国诗人罗奈特·司徒亚特·托马斯(RS Thomas)的辛苦劳作的农民,他不过是“在现有模式上可怜地添加若干赘笔,喉咙中的音乐胚胎已经死亡。”(此引语是托马斯的诗歌“威尔士希尔山乡村”中的最后两行。全诗如下:

The Welsh Hill Country

Too far for you to see

The fluke and the foot-rot and the fat maggot

Gnawing the skin from the small bones,

The sheep are grazing at Bwlch-y-Fedwen,

Arranged romantically in the usual manner

On a bleak background of bald stone.

Too far for you to see

The moss and the mould on the cold chimneys,

The nettles growing through the cracked doors,

The house stand empty at Nant-yr-Eira,

There are holes in the roofs that are thatched with sunlight,

And the fields are reverting to the bare moor.

Too far, too far to see

The set of his eyes and the slow pthisis

Wasting his frame under the ripped coat,

There’s a man still farming at Ty’n-y-Fawnog,

Contributing grimly to the accepted pattern,

The embryo music dead in his throat. ---译注)

作者简介:

安德鲁道伊尔(Andrew Doyle),喜剧人和《尖刺》专栏作家。著有《明事理者:社会正义指南》。

译自:Self-censorship is the enemy of creativity by Andrew Doyle  

https://www.spiked-online.com/2019/12/10/self-censorship-is-the-enemy-of-creativity/ 

本文责编:wuwan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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